安奇鲁抬手捂住耳朵。但另一只手，飞快的夺下那重伤上忍手中的苦无，然后干脆的，划开自己的手臂。一样的红色，如同花朵般鲜艳腥甜。
她望着鲜红的血液流出粉色的伤口，像是红色的小溪，蜿蜒曲折，汇入那上忍受伤所流的血中。她看到那个上忍失了光芒眸子。
暗部赶来时，整个庭院的中心都被鲜血所覆盖，喷溅出发黑的，铁锈味道的血花。站在中心的女孩怔怔地竖在那里，温热的血顺着她乌黑的发丝滑落，浸湿了她的白衣，汇入暗红的土地，落地无声。她的目光转动，“扑哧”一声，一旁血肉模糊的断臂炸成碎肉，伴随着纷飞的血水，骨肉飞溅。一名本要上前的暗部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一根手指滚落到他脚下，已经焦黑。
女孩缓缓转过头来。一只黑眸早已淡然无声，像是什么都看不到般，虚无的什么都没有。而另一只，却是鲜艳滴血的红，没有眼白没有瞳孔的被红色全部侵占的红。
“……杀……”那女孩明明已失了神智，却握住手中的苦无，口中悄无声息地念。“都……死……木叶……死……”
那鲜红的眼眸如同连接着地狱，落眼之处，地上的血液都跟随着目光流动，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而看到那眼眸的人则在冥冥中感到灵魂发冷，如同是被无数怨灵的怨毒杀气所笼罩。
“觉……觉醒了！”一名年轻的暗部暗暗抽了口气，有些慌乱地去看队长，“那个家族的血继——”
他没能说完。迎面而来的杀气让他不得不侧身躲闪，而那浸满了血的苦无险险擦过脸颊，正钉在他背后的墙上，此时与他仅有一指之隔。可他万万没有松气，而是惊恐地用最快的速度结印——
刚刚瞬身，下一秒那苦无上的血液都如同炸药般爆开，瞬间铁屑与碎石迸溅开来。若不是他反应及时，他的脑袋现在早就被炸烂了。
因为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几乎每个到场的暗部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而安奇鲁，最后在失血过多的眩晕下停止了攻击，一头栽倒在染血的土地上，半边白皙的脸都溅染了鲜红。
后来她一直在“根”里，被训练，被监视，被利用。左眼的“控血眼”被厚厚的纱布缠了个结实，身边的武器也全是特制的、无法轻易割出伤口的东西。自从那次之后，到她11岁那年，她几乎没有受过流血的伤——“根”的人不允许。因此，每一次的训练，她只会落个浑身青紫的下场，罢了。
安奇鲁经常听到自己体内的嘶吼。她感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从五岁开始，在“根”的前三年，安奇鲁没有见到太阳。
八岁时，她执行了她的第一个任务。三个A级叛忍。她没有害怕，反而从心底感受到兴奋——对，就是对战斗的渴望，还有……对鲜血的渴望。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过那艳丽的颜色了。
那三个叛忍一同将武器刺向她时，她没有躲，只是微微侧了身子，躲开了要害，但那苦无仍是划破了她的身体，丝毫不犹豫地涌出血液。熟悉的铁锈味让她展露出多年来的第一个微笑。简单地跳开，下一秒便如她所料的那样，巨大的爆炸夹杂着惨叫声炸开。她连伤口都没有包扎，只是带着满足地深深呼吸那腥甜的空气，撕开眼上的纱布。流失的血液此时飞升到空中，从新流回体内。
那些木叶的人，好像不喜欢她摘下纱布呢。
“啪。啪。”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鼓掌声，淡淡地两下，让她警觉地回过头，血红的眼盯住了来人，而半空中些许鲜血轻盈的漂浮着，等待命令。不远处那树下的青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半晌，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很不错的能力。”
安奇鲁没有回话。她只是望着这个长发金瞳的男子，慢慢将血液收回。
直觉告诉她，他与她，是一类人。
大概吧。
而且，他，应该是第一个对自己带着善意的人，也是第一个夸奖自己的人。或者，他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夸奖自己的能力？还是，这算不算夸奖？
那青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内心的疑惑与猜测。半晌，他突然转过身，迈开步子就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
从出生开始就沉默寡言、到了“根”里更是沉默的安奇鲁一开口，声音比她料想的还要细小虚弱，带着些不多说话而造成的沙哑。背对他的男人像是知道她会拦下他一样，顿住了步子，有些兴致地回头看她。
被那金色的蛇瞳注视着，安奇鲁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那个男人。于是，她只是淡然地望着他，沉默。
“呵。当我的徒弟，怎么样？我对你的能力，蛮感兴趣的呢。”对方看出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倒是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安奇鲁面无表情地歪歪头，似乎想笑，却仅仅是扯开了嘴角，有些迷茫。“什么是，徒弟？”
面前的男子微微愣了下，随即笑了，有些阴沉沉的感觉。“那些人真是连一点多余的知识都不愿教给你啊。这么说吧……”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安奇鲁面前，弯下腰，几缕柔顺的长发滑落到安奇鲁眼前，“我可以让你脱离这种‘工具’的命运哦。”
安奇鲁微微睁大了眼。她没有后退，没有向前，仅仅是漠然地抬起头，直视着男子的金瞳。“这样，有什么不好？”她轻声喃喃到。
“有什么不好？”男子一时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重复着。“你自己怎会不清楚。一个八岐家的孩子，又怎会被这样简单的铁链束缚。”
八岐……么。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炸开了。
“八岐……是我的，姓，吗？”她一字一顿地问，感觉胸口似乎是被人重重地捶着。那男子这时挑起了眉，脸色更是阴暗。“连你的姓也隐瞒了啊……看来，木叶真的想埋没一个奇才，来造就一个工具呢。既然这样……八岐安奇鲁，你要试试看，挣脱这个锁链吗？”他说着，向她伸出了手。
安奇鲁愣愣地望着他。半晌，她缓缓抬起手，警惕的，不安的，小心翼翼的，将手轻放在那人的手上。
一样的冰凉。
“呵。”那男子轻笑一声，握住她的手。“看来，我们不是一般的有缘呢。我是大蛇丸，以后，就是你的老师。”
“……我是，八岐，安奇鲁。请多，指教。”
第26章 融化
***
即使拥有理智，情感最终还是主导行动的王。
***
虽说认了大蛇丸这个师傅，安奇鲁见到他的时间却还是见鬼的少。这是正常的——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安奇鲁，“根”自然是不放心放她在外面乱晃，而大蛇丸也有任务，加上那几年忍界也不太平，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即使如此，安奇鲁仍是在每一次有时间的时候，跑到他们见面的地方等他——甚至是在她明白他不会来的时候。
“根”应该是没有感情的人，而安奇鲁，正在一点一点脱离这个标准。作为棋子，怎能拥有自己的思想与决定呢？一颗会自己移动的棋子只会破坏全局。“根”当然不会放任这种事不管，但不管怎么说，大蛇丸是三代的得意弟子，而且还是四代火影的可能人选，既然现在他与安奇鲁也没惹出什么事，也就没人找他算账了。
当然，没人找大蛇丸算账不代表没人找安奇鲁算账。对于每天加重的训练强度，安奇鲁默默接受了，而且完全没有怨言，只是雷打不动地去等大蛇丸君的到来。舌头上的封印也封了，“根”基本的教导也教了，能惩罚的也都罚了——安奇鲁照样我行我素。
“根”里几个熟悉她的忍者摇摇头，表示这孩子太倔，不听话了。
最后妥协的是“根”。毕竟，有三代和大蛇丸在，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再厉害，也闹不出什么事来。安奇鲁这种人不好收拾，因为她无需无求，也没有忠诚，一直都保持着若离若近的关系，让人看不透她，也无法拉拢她。
于是，“根”在纠结了一年后，干脆地把安奇鲁扔给大蛇丸不管了。表面上是如此，但安奇鲁身上“根”的封印，倒是好好的。
和大蛇丸在一起，安奇鲁慢慢就跟纲手自来也他们几个熟了。当时大蛇丸身边的还有和她同岁的御手洗红豆——虽然红豆性格开朗豪爽，在安奇鲁完全没搭理她的情况下，她们也没说几句话。
安奇鲁在乎的，似乎只是大蛇丸而已。那个向她伸出手的大蛇丸，那个把她拉出黑暗，带到阳光下接受沐浴的大蛇丸，那个教导她一件件小事，告诉她生命魅力的大蛇丸。
她自己或许都没有发现吧。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十岁那年，安奇鲁拿到中忍资格证书——就算已她的能力足以干掉上忍。那天大蛇丸带着她不情不愿地去和自来也他们庆祝，算是勉强不扫他们的兴致才去的。虽是这样，到场的纲手还有自来也都是能喝的人，拉着大蛇丸就给他灌酒，最后没一个不醉倒的。就连红豆都悄悄把自己杯子里的水倒了个干净，换成酒在那里偷偷喝，最后满脸通红地开始发晕。
安奇鲁挺安静地在一边看。
“呃……你，你看啊，大蛇丸……”醉的一塌糊涂的自来也勾着大蛇丸的肩膀，手指点了点对面的两个小女孩。“你所（说）你，找的徒弟都是小女孩……你萝莉控吧？呵呵……”白毛青年不怀好意地笑着，毫不在意地开大蛇丸的玩笑。就连纲手也加入了这个玩笑，借着酒劲儿还扯了扯大蛇丸白净的脸：“就是，把你徒弟给我算了，多好的俩孩子，别给你毁了。”
大蛇丸也有些醉酒，伸手把自来也推开然后掰开纲手的手，没有生气，白皙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在昏黄的灯光下颇是好看。安奇鲁头一次呆了几秒，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坐到自来也对面。对方半眯着眼抬起头来，看清是安奇鲁，晕乎着把面前的酒杯一递：“来……安奇鲁你也喝一点吧！好酒，好酒……”
安奇鲁没管那酒，只是缓缓举起手，然后伸手就把那酒倒了自来也一脸。自来也一惊，晕晕乎乎地望向安奇鲁，却见自己面前的女孩站在那里，很认真地开口。“五年，我就长成御姐给你看！”
“噗——”纲手猛地把酒喷了出来。“大蛇丸你都教了孩子些什么啊啊！！”她一回头就揪住大蛇丸尖叫。大蛇丸也僵硬着脸，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安奇鲁很冷静地把自家师傅的领子解救出来，然后毫无罪恶感地指着自来也。“他的书。”
纲手悟了，立刻转身去揍自来也。
那段日子，大概是安奇鲁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吧。
后来，战争爆发。安奇鲁立刻就拿到了特别上忍资格证，也被派上战场。她跟在大蛇丸身边，厮杀，却丝毫没有了当年见到鲜血就要发狂的暴躁。她战斗者，身体自己本能的移动，黑色的眸子里，都是前方那个人的身影。
情况突变。大蛇丸的双亲死亡，然后紧接着火影落选。安奇鲁只是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但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十一岁那年，大蛇丸叛变。一向对于什么都无动于衷的安奇鲁，一直追到火之国边境。十一岁的身体即使通过训练也撑不过几天几夜的追逐，她最终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移动不了任何一步。“大人……”她哑着嗓子，手指在枯叶铺成的地毯上无力地攥紧，一时间，头一次感到心中酸涩的委屈，眼睛竟然湿润了。
一直没有过感情的她，倒在毫无生机的土地上，第一次哭，哭得声嘶力竭。
哭累了，她气若游丝地翻转了身子，却猛地瞪大了眼睛。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头顶的树枝上，金色的眸子沉默地望着她，什么，都没说。
“大人……带我走。”安奇鲁一字一顿地这样要求。她没有询问他为何只是俯视着她一字不语，她没有表示自己对他的依赖于敬仰。她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说出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最终大蛇丸还是没有带走她。
“等你真正想要走出这个牢笼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对方的耳语轻柔地落在耳边，伴随着脖颈上突然的刺痛，他留下了这句话后，消失地干干净净。
三日后，安奇鲁在木叶医院醒来。她手中结结实实地攥着大蛇丸在临走前交给她的苦无，没有人把它拿走。她安静地抬手，手指轻轻触碰到脖颈上三个勾玉的封印，沉默不言。
安奇鲁拿着大蛇丸给的苦无，走到大蛇丸已经废弃的家。用苦无打开密门，安奇鲁坐在大蛇丸曾经无数次坐过的座位上，凝视着密室里唯一一个遗落的、落了灰的卷轴，在空洞的密室中，孤零零的，就像她一样，被人“忘记”在这里。她伸出颤抖的手，打开。
碰触的那一秒，内心那沉眠已久的声音，疯狂地嘶吼。
八岐一族的历史记载。
事实真的很简单，很简单。八岐一族中一半的族人所拥有的这种可以使血液爆炸、又可以用控血眼控制血液的强大力量让管辖他们的木叶不安。第二次忍界大战，全族人拒绝出战。然后，就是灭顶之灾。历史中无数次出现的悲剧，罢了。
但她被特意地，留下来了。所有族人一同使用的封印术将他们临死前对木叶的仇恨全部全部，都封印在她的身上。作为一个无辜的牺牲品，作为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遗孤，作为一个命中注定毫无选择的复仇者……
她笑了。
安奇鲁一直一直，都安分守己地完成每一个木叶交给她的任务。不是不报仇，而是时机未到。她像是一条潜伏的毒蛇，静等着致命一击的时刻。
但她的运气显然不好。
一次任务，她被对方突袭，随即败北。败北的原因很简单，只因为对方突然提及了大蛇丸的名字，而她一瞬间的失神给了对方机会打晕她。醒来的时候在田之国的国境线上，敌人都不见了踪影，似乎只是打败她而已，没有杀她。用了两日养好了伤，准备返回之时，安奇鲁却在悬赏所看到了自己的悬赏。
她站在那里，半响，又一次露出笑容。
在外以一个单干的赏金忍者生存了五年，安奇鲁的本来就冷淡不同于常人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