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七卷林海音评传 作者:周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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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七卷林海音评传 作者:周玉宁-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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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而不是一个郁郁的诗人。 
  内心过于清冷的人是做不好作家和编辑家的,林海音身上有热力,心中有火,这团火便是她对人生的热爱,对生之趣的享受她比一般人要讲求多了,她的《生之趣》写于她到台北之后,写她在台湾的生活。刚到台湾时,林海音一家的生活还比较艰难,林海音对吃饭的话题还是很感兴趣,比如,她在1949年6月写了一篇《漫谈“吃饭”》,即谈了她对“吃饭”的看法,她从女性的观点来看“男人讲究吃,女人下厨房”,爸爸在儿女面前有一种“八面威风、赚钱不容易、差点儿不给饭吃”的威严,而“一日三下厨房被油烟熏糊了的妈妈”则被忘却了,这种男女的不平等,林海音只是给予了小小的调侃,指出了事实,而没有将丈夫和妻子、爸爸和妈妈对立起来的意思,结尾所引用的林语堂、钱钟书关于“吃的人生观”的看法更表明林海音只是在闲写对“吃饭”的感想,而不是要表达一种有意识的女权主义的性别差异,这里男性的目光已经代替了刚刚萌动的性别意识,在女性意识的退缩中,完成了一篇男女共融的对“吃饭”的议论。林海音《生之趣》中的许多散文,具有一种超越女性温柔甜美风格的男性笔调,像一个娓娓道来的学者,知识广博,读书很多,兴趣广泛,一改她在《城南旧事》中所表现出的抒情婉约风格。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所有散文的风格,在她这组写台湾生活的散文中,有相当一部分的散文塑造了一个乐观幽默、爱家爱孩子的主妇形象。《生之趣》《三只丑小鸭》《平凡之家》《小林的伞》《教子无方》《好日子》《今天是星期天》《鸭的喜剧》《分期付款》《书桌》《我的美容师》《黄昏对话》等,写了一个主妇乐天知命、儿女绕膝的欢乐,她在《平凡之家》中写道:“说起平凡的生活,我确是一个乐于平凡的女人,朋友们都奇怪我在这两间小木房里,如何能造成康乐的地步?我却以为古人能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而不改其乐,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十叠半席的天地里自得其乐呢?西谚有云:‘听不见孩子哭声的,不算是完整的家。’那么我对于儿女绕膝的福分,还不应当满足吗?在我们的小家庭里,我的女高音从来是压不住孩子们的三部合唱,有时候我要跟他谈几句话,竟会被正在高谈阔论的小女儿喝道:‘妈妈不要插嘴!’我们的平凡生活里,孩子是主要的成分呢!”不仅如此,这些散文也不乏琴瑟相合的夫妇浪漫:“我们的生活情趣重于快乐的追求,有人说我们该是没有理由快乐的家庭,丈夫是一个自甘淡泊的人,因之我们的生活也就来得紧张些,但是我们在紧张中却不肯牺牲‘忙里偷闲’的享受,张潮《论闲与友》里说:‘人莫乐于闲,非无所事事之非之谓也。闲则能读书,闲则能游名胜,闲则能交益友,闲则能饮酒,闲则能著书。天下之乐,孰大于是?’然则快乐的心情,却要自己去体味。有人看我们在孩子们熟睡后,竟敢反锁街门跑去看一场电影,替我们捏一把汗,说是台湾的小偷闹得很凶,可是我们仍不愿放弃儿辈上床后的这一段悠闲的时间,夜读、夜写、夜谈、夜游,都是乐趣无穷的。有时候夜读疲倦,披衣而起,让孩子们在梦中守家,我们俩到附近的夜市去吃一碗担仔面,回来后如果高兴的话,也许摊开稿纸,把瞬间所引起的情感,记在上面。”这是一个在平凡中找到生活旨趣的快乐主妇形象,阐说着林海音的生活哲学,乐观、豁达、知命、于平凡中寻找乐趣,不怨天怨地、也不卑不亢地面对自己所面对的生活。 
第十章 林海音的散文随笔与游记  
第三节 林海音的怀友忆旧散文与读书笔记  
  林海音一生交游广泛,写下了许多交游散文,她写张秀亚、写黄春明、写钟理和、写沉樱、写梁实秋等人,无不知人论世,令读者大有收益。她写张秀亚的热情,透着女性的体贴与幽默:“有年夏天,我和何凡借到台中之便,拜访了在‘北窗下’写作的张秀亚。她有心要接待远来的访客晚餐,却因为我们另有约在先而作罢。她虽然很失望,但仍很热情地给我们准备了一些茶点。是这样:一进门是刚泡好的香片茶和煮好的热咖啡,天气虽炎热,我们苏苏热饮倒也解渴解乏。但她忽然想起茶和咖啡太热了,还有预备好的水果,便又拿出了凤梨罐头和冰凉的西瓜,我们在女主人的盛情让客下,就都一一地吃下去了,秀亚一定还要我把凤梨罐头里的汤也喝下。说了一会儿话,她又说:‘现在离你们去朋友家晚餐还早,一定饿了。’说着她又到厨房端来了一锅煮得热腾腾的鸭子汤。我们实在无法拒绝女主人的频频相让,只好每人一碗喝下去,鸭肉可是实在没法吃了。过后我有点担心,我再结实的肠胃,是否经得起这五种冷热饮料在我肚子里激流翻腾呢,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啊!”“过了不久,8月7号以后,秀亚来信了,她说:那天给你们灌了五种水,所以八七水灾才会闹得那么厉害。想想看,八七水灾是1959年间的事,距今二十四年,一个世纪的四分之一了。我们至今谈起这件往事,还会彼此开玩笑呢!”友情的深厚、彼此的关爱与盛情,两人的生活幽默感,让我们看到了文人交往朴实与厚道的一面。她写黄春明,是真正理解他的人和文:“看黄春明的小说,好像讽刺社会现象,同情陋巷中的小人物,以为他是个愤世嫉俗、玩世不恭者吗?也许是,但这一切的后面,却是一股‘热爱’的情绪,爱家、爱小孩,同情好人,在《儿子的大玩偶》电影中,观众也可以看出来的。小孩子和女人在他的笔下所描绘的,使我们越觉得,他们是该受到保护的,不要虐待和摧残他们啊!”从一个女性同人的角度看到了黄春明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一面。对钟理和这样一个贫病交加尚未出名的作者,林海音扶持帮助而且写下一篇篇满含感情的纪念文章,并热心地呼吁要为钟理和出版文集,林海音的热情与富于同情心可见。 
  林海音的忆旧散文,有不少是写早年在北平的生活的,《文华阁剪发记》写她早年的剪发过程。剪短发甚至剃光头对现代女子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对民国初年的女孩子来说就是一件开风气破风俗的事情,小学校的韩主任在台上大声说:“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各位女同学,你们的头发,也是从父母的身体得来,最好不要剪,不要剪……”可不管韩主任怎么训止,“我”还是羡慕剪了发的同学和那些时尚的新女性,妈妈很开明,宋妈也鼓励,于是妈妈宋妈抱着妹妹,领着弟弟,陪我到文华阁剪发了。她们没有跟爸爸说,而“我”临要剪了,又有些害怕,“好,剪就剪,我放开了手,闭上眼睛,听剪刀在我后脖子响,他剪了梳,梳了剪,我简直不敢睁开眼睛看。可是等我睁开了眼,朝镜子里一看,我不认识我了!我变成一个很新鲜、很可笑的样子。可不是,妈妈和宋妈也站在我的背后朝镜子里的我笑。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她们怎么不说话?”“我又快乐又难过,走回家去,人像是在飘着,我躲在妈妈和宋妈的中间走。我剪了发是给人看的,可是这会子我又怕给人看。我希望明天早晨到了班上,别的女同学也都剪了,大家都一样就好了,省得男生看我一个人。可是我还是希望别的女生没有剪,好让大家看我一个人。”回到家,“‘咦?’爸看见我的头发了,我等着他变脸,但是他笑了,‘咦?剪了辫子啦?’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唉!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小女生剪发的心态被描绘得惟妙惟肖,而开明的父母形象也跃然纸上。这篇散文虽是事后的回忆,但剪发当事者的紧张羞怯新鲜心理、前前后后的小女生心态写得相当生动,这是林海音式的女性主义,于女性生活的琐事中写出女性自身的存在境况,这样的散文同样见于《旧时三女子》《婆婆的晨妆》等写娘家女性与夫家婆婆的文章。 
  林海音身为名编辑,交游广泛,又好读书,一生写了不少书评。她的书评中,不少是为友人的赠书而写,也有一些是她喜读的床头书,因自己喜爱而随手写来,介绍给读者。《无梦庵流水帐》是画家黄苗子送给林海音的著作,林海音读毕,引发了自己的一些回忆,如她与叶浅予、梁白波的交往等等,对黄苗子所写与艺坛文坛大老的交往也就更加理解,仿佛是林海音自己在与这些名家畅谈,所做评论肯切体恤,写下了一篇不错的评论。她随手读了《读者文摘》两篇短文,便写下了一篇短书评《他使我爱上了飞行》,没有深奥的道理,有的只是娓娓的述说,不长,却动人,她的很多篇书评都是这个特点,《我的报童梦》也是如此。《音乐和我》评音乐教育者刘美莲的自传,热情、体恤而且充满鼓励之情,可见林海音不仅对名人名作进行评论,也对并不知名的文艺作者进行鼓励与扶持。她读叶灵凤的作品集写下《读书随笔》,评价叶灵凤“是一位博学且又是唯美主义者”,特别推崇他对王尔德的介绍。她评科学家胡光麃《大世纪观变集》六厚册,举重若轻,文字轻丽,评价适中:“胡光麃先生的《大世纪观变集》可以说是一部中国百年来努力现代化的真实记录。20世纪人,尤其是青年读了,可以知道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过去是什么样子,并且预估将来会往哪一个方向变化。光麃先生是中国工业界的先进,书中所谈的工业发展情形,我这个纯文学人不能完全了解。但是因为作者交游满天下,所行何止万里路,历时将近一百年,所以书中谈到的中外人情生活、国家社会大事,有些地点是我们去过、熟悉的;有些人物是我们知道的、认识的;有些事情是我们关心的。因此,读来感到十分亲切。”可见林海音读书交游之广。 
结语 林海音作品综论  
  林海音2001年以八十三岁高龄故去,她的作品在其生前即受到广泛关注,两岸研究界对其作品有深入研究。下面我们先来看看研究界对其作品的评价: 
  张光正对其全部作品的评价是:“综观林海音的全部作品,大多是写生活、爱情、婚姻和家庭的,充满温馨、淡雅和凄凉的情调。但穿插其中大量的怀乡和忆旧文章,却散发着中国老百姓朴素的爱国之心和民族之情。这也许就是林海音作品在海峡两岸长盛不衰的魅力所在吧。”舒乙、傅光明主编:《林海音研究论文集》,台海出版社2001年5月版,第71页。 
  傅光明曾引高阳先生对林海音作品的评价:“细致而不伤于纤巧,幽微而不伤于晦涩,委婉而不伤于庸弱。”同①,第79页。 
  韩斌生的评价是:“她从‘问题小说’起步,创作题材却始终不离女性和北京、台湾两地生活。究其全部创作而言,可以概括为这样几个字:两地、女性、童心、乡恋。”舒乙、傅光明主编:《林海音研究论文集》,台海出版社2001年5月版,第85页。 
  对林海音与前辈女作家的比较傅光明有这样的说法:“同二三十年代前辈女作家相比,林海音的小说里既有庐隐的悲愁哀怨,苏雪林的清爽遒劲,凌叔华的疏朗飘逸,也有冰心的诗意抒情,以及石评梅的豪情壮怀。当然,博采众家之精华而不失自我独特的原汁原味。”同①,第227页。 
  子敏对林海音的小说与散文风格做了深刻的剖析:“前面我谈到林海音女士的作品,曾经用过‘散文小说’这个话。我的意思是:她让散文享受到小说的自由。散文虽然是最自由的文学体式,不受什么刻板的格律约束,但是实际上仍然受许多限制。最明显的一个限制,就是散文里的‘我’,往往就是作者本人,代表作者的人格,由这一点引申出去,散文里所叙述的事,往往也必须是真事或者作者实际的遭遇。散文里所抒的情,都是作者自己的情,不会是别人。因此,散文的读者也都确认散文是广义的自述。……问题是:小说是小说,散文是散文。小说基本上是一个故事,由情节来控制,并不像散文那么自由。如果你在闲适的散文中加入一些虚构的情节,你要怎么形容你作品的性质?最适当的形容,我想就是‘散文小说’。‘散文小说’的含义是:散文的形式,却含有小说的质素。这种性质的文学作品,是林海音女士最擅长的。……这种形式的文学作品有它的文学趣味。你可以用虚构的果农身分来写散文,而不是写小说。你可以用虚构的蛙人身分来写散文,而不是写小说(原文如此,疑为‘蛙人身份写小说,而不是写散文’之误。)。林海音女士以一个虚构的‘林海音’,而不是那个真正的‘林海音’来写散文。这就是趣味的所在。这也可以说是:小说家的散文游戏。”“她对散文的贡献,最值得注意的,就是她甩掉了散文穿惯了的‘绣花弓鞋’。基本上,她不是一个‘辞藻论者’。她的作品中没有扭扭捏捏的使人打瞌睡的‘美丽而空洞’的词汇。她倾向于用自然生动的语言来从事文学创造活动。”子敏:《推车的日子:谈谈冬青树》,引自《林海音作品评论汇编》(汪淑珍代辑,未正式出版),第34页。 
  马森在比较林海音与老舍、与萧红时这样说过:“林海音女士虽然不能算是30年代的作家,但却生长在三四十年代,对那一个时代非常熟悉,而《城南旧事》正是写的那一个时代的人与事,因此若拿她与三四十年代的作家做比,并非是不适宜的。在那一个时代写过北平的作家,小说有老舍,戏剧有丁西林和曹禺。对北平的风俗人情最熟悉的,当然首推老舍。他的《老张的哲学》《赵子曰》《离婚》《骆驼祥子》和《四世同堂》都是以北平为背景的。他后来的有些剧作也是如此。可以说老舍把北平的大街小巷、春夏秋冬、达官贵人、地痞流氓、教员学生、贩夫走卒差不多都写遍了。老舍对北平所知之深、所见之广,恐怕没有一个别的作家可以与他相比了。但是他偏偏没有看到林海音所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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