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边缘 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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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边缘 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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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可以学到些什么,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从来没有人能确定,伟大的普芮姆·帕佛在那次接见年轻的寇尔·班裘姆时,从那位后辈吸收了多少宝贵意见。当时班裘姆尚未满三十岁,专程来向帕佛报告对付第一基地的可行方案。班裘姆后来从未提起那次晋见的经过,不过最后他果然成为第二十一代首席发言者,而且被奉为谢顿身后最伟大的理论家。有些人甚至认为,在帕佛时代所完成的丰功伟业,真正的功臣其实是班裘姆,而不是帕佛本人。
  桑帝斯开始猜想坚迪柏将要说些什么,像是在跟自己玩一个猜谜游戏。根据第二基地的传统,当一个杰出的年轻后辈,首次有机会与首席发言者单独面对面时,第一句话便要开宗明义地报告自己的来意。当然,他们绝不会为了芝麻蒜皮的小事就浪费掉首次晋见的宝贵机会。如果有人这么做,首席发言者很可能认为他不够分量,这无异是自毁前程的不智之举。
  四个小时之后,坚迪柏终于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年轻人没有露出丝毫紧张的神色,只是默默地等待桑帝斯首先开口。
  于是桑帝斯说:“发言者,你请求私下晋见我,要向我报告一件重要的事情,可否请你先将内容的大要告诉我?”
  坚迪柏以平稳的口吻,就像是在描述晚餐的内容一样,流畅地说道:“首席发言者,谢顿计划根本毫无意义!”

  2

  史陀·坚迪柏从不需要任何人肯定他的价值,他自小即了解自己与众不同。当他年仅十岁的时候,第二基地的一名特务就发掘到他的心灵潜能,从此他便加入了第二基地的行列。
  此后的岁月,坚迪柏在学习过程中表现得极为优异。他对心理史学极度着迷,就像重力场吸引太空船一样,心理史学对他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使他身不由己地一头栽进去。同龄弟子还在学习微分方程的时候,他已经开始阅读谢顿手著的心理史学入门教材。
  到了十五岁那年,他考进了银河大学。(银河大学即昔日的川陀大学,如今已经正式改名。)在接受入学面试时,面试委员问到他将来的志愿,他以坚定的口气答道:“在我四十岁前成为首席发言者。”
  他的目标不仅是首席发言者的宝座,对他而言,那几乎是唾手可得的囊中物。言下之意,他真正的目标是要向时间挑战。就连普芮姆·帕佛,也是在四十二岁那年才就任的。
  坚迪柏说出这句话之后,那名面试委员立刻脸色大变。然而年轻的坚迪柏早已熟悉心理语言,知道如何诠释那个骤变的神情。他非常清楚(好像那名面试委员当场宣布一样)他的档案会被加上一条小小的注记,大意是说他是一个难缠的家伙。
  嗯,当然如此!
  坚迪柏的本意,就是要做一个难缠的家伙。
  现在他三十岁了,再过两个月,就要庆祝三十一岁的生日。他如今已是发言者评议会的一员,想要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最多还有九年时间可资利用,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够成功。今天晋见现任首席发言者,就是他计划中关键性的一步。为了要得到最佳结果,他曾不遗余力地勤练心理语言的沟通技巧。
  当两名第二基地发言者彼此沟通时,采用的语言与银河其他各处完全不同。他们除了开口之外,还配合了无数迅疾的手势,以及各种精神型样的变化。
  如果有外人在场的话,只能听到极少的语汇,甚至什么也听不见。然而事实上,在极短暂的时间之内,他们已经交换了大量的思想讯息。至于沟通的内容,除非是对其他的发言者,否则也无法被忠实地重述。
  发言者彼此之间所用的语言,优点在于效率极高,而且无比细腻生动。至于它的缺点,则是几乎无法掩饰任何的心意。
  坚迪柏很了解自己对首席发言者抱持的看法,他感觉首席发言者已经过了精神全盛期。而且根据坚迪柏的评估,首席发言者从未预期任何危机,也没有受过危机处理训练,万一真有危机出现,他将缺乏当机立断的能力。桑帝斯是一个亲切、和善的好好先生,而这种人却也正是可怕的祸源。
  所有的这些想法,坚迪柏都必须隐藏得很好,不但在话语、动作、面部表情中不可流露任何迹象,甚至在思想中都要深藏不露。不过,他并不知道有任何有效的方法,能够将这些想法掩饰得天衣无缝,不让首席发言者察觉半分蛛丝马迹。
  同理,坚迪柏也能知道首席发言者对自己的感觉。从对方那和蔼可亲的态度中——这相当明显,而且诚挚得恰到好处——坚迪柏还是可以感到稍许卖帐与玩味的意思。因此他再将自己的精神控制收紧了些,以免显露出任何憎恶的情绪(至少也得将它减至最低程度)。
  首席发言者微微一笑,同时将身子缓缓靠向椅背。他并没有把脚翘在书桌上,不过他的身体语言已经十分明确,其中融合着充满自信的安然与私人的情谊。这些适足使坚迪柏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产生了什么作用。
  由于首席发言者一直没有请坚迪柏坐下,即使坚迪柏想要有些反应或行动,以尽可能减低这个疑虑,他能够采取的方案也少得可怜。当然,首席发言者自己也绝不可能不了解这一点。
  桑帝斯终于再度开口:“谢顿计划毫无意义?多么惊人的说法!你最近观察过元光体吗,坚迪柏发言者?”
  “我经常研究,首席发言者。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也是我的一大兴趣。”
  “你通常是否只专注于自己负责的部分?你是否一律用微观的观察方式,仔细审视某些方程组与微调路径?那样做当然很重要,不过我一向认为,偶尔做一次整体的观察,也会是一个绝佳的练习。一寸寸地研究元光体绝对有其必要,然而对它做一次鸟瞰,则是极具启发性的观察法。告诉你一句老实话,发言者,我自己也有好久没这么做了,你愿意陪我温故而知新吗?……”
  坚迪柏不敢沉默太久,他一定得遵命,还必须表现得既欣然又从容,否则还不如根本就别答应。于是他答道:“这是我的荣幸,也是一件乐事,首席发言者。”
  首席发言者按下书桌旁的一个闸柄。这种装置在每位发言者的办公室都有,而坚迪柏办公室的元光体,各方面的功能都不逊于首席发言者这一台。表面上看起来,第二基地是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不过表面上的一切并不重要。事实上,首席发言者拥有的唯一正式特权,就是在任何场合中,他都是最先发言的一位,这在他的头衔上,已经明显表达出来。
  闸柄按下之后,整个房间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不过几乎在同一瞬间,黑暗便转换成一种珍珠般的幽光。两侧的巨幅墙壁变成淡淡的乳黄色,接着越来越亮,越来越白,最后终于显出无数列印整齐的方程式,每一行都非常细小,肉眼几乎看不清楚。
  “假如你不反对的话,”首席发言者的意思相当明显,他根本不给对方反对的余地。“让我们将放大率尽量缩小,以便每次能够看到最多的内容。”
  一行行整齐的方程式迅速缩小,直到每一行都变得细如发丝,在珍珠般的背景上,形成了无数模糊的黑色曲线。
  首席发言者将手挪到座椅扶手,按了一下控制板的某个按键。“让我们回到起点,回到哈里·谢顿的时代,然后调成缓缓向前推进的模式。我们仅开一个视窗,每一次只看十年的发展,这样能给人一种静观历史推栘的奇妙感觉,而不会因为细微末节分神。不晓得你以前有没有试过?”
  “从未真正这样做过,首席发言者。”
  “你应该试试的,这是一种非常精采的感受。注意看,起点处的黑色纹路十分稀疏,因为在最初的几十年间,几乎没有机会出现其他可能。然而,随着时间的演进,分支点以指数式的速率增加。每当选定一个特殊分支后,其他大多数分支的发展就会被取消,倘若不这样做,整个画面很快就会变得无法处理。当然,在处理未来的发展时,我们必须谨慎选择应当取消的分支。”
  “我知道,首席发言者。”坚迪柏的回答带着一丝不客气的语调,他实在无法完全掩饰。
  不过首席发言者没有任何反应,他迳自说下去:“注意那些红色符号形成的曲线,它们的图样似乎具有某种规律。照理说,它们显然应该随机出现。发言者在获得发言权之前,必须对原始的谢顿计划做一点补充,这些红线就是补充的内容。要预测哪里比较容易补充,或是发言者由于个人的兴趣和能力,会倾向于选择哪一部分,似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长久以来我却一直怀疑,‘谢顿黑线’与‘发言者红线’的混合体,其图样变化遵循着某种严格的规律,这种变化与时间有很重大的关联,与其他因素则几乎无关。”
  坚迪柏仔细盯着墙上的画面,随着“时间”一年一年地流逝,黑线与红线交织成越来越复杂的图样,看久了几乎让人昏昏欲睡。当然,图样本身一点意义也没有,重要的是符号所象征的历史发展。
  此时,各处出现了一些明亮的蓝线,范围逐渐扩大,进而生出许多分支,变得越来越显眼,接着又开始汇聚在一起,最后尽数没入黑线或红线中。
  首席发言者说:“偏逸蓝线——”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嫌恶的情绪,充塞在彼此之间。“我们注意跟踪它的发展,最后就会来到‘偏逸世纪’。”
  他们果然看到了,甚至能精确指出“骡乱”何时骤然震撼整个银河。在那个历史时刻,元光体射出的蓝色线条突然加速繁衍,几乎暴涨到无法收拾的地步。随着蓝线继续不断开枝散叶,蓝色的光芒也越来越强,直到整个房间似乎都变成蓝色,整幅墙壁也都遭到蓝线的污染(也只有“行染”这个字眼能够形容)。
  蓝线达到猖撅的极限,随即又开始消退,慢慢汇聚在一起,变得越来越稀疏。又过了一个世纪之后,才终于消失殆尽。蓝线消失的那一点,显然就是普芮姆·帕佛的心血结晶所在,从此,谢顿计划又恢复了黑线与红线的构图。
  继续前进,继续前进……
  “这里就是现在的情况。”首席发言者以轻松的口吻说。
  继续向前,继续向前……
  然后所有的线条全部汇集一处,像是一个紧密的黑色绳结,其间还装饰着少许红线。
  “那就是第二帝国建立的时期。”首席发言者解释道。
  说完,他关掉了元光体,整个房间再度沐浴在普通的灯光下。
  “实在是个非常动人的经验。”坚迪柏说。
  “不错,”首席发言者笑了笑。“而你也一直很小心,尽可能不让情绪展现出来。不过这并不重要,让我跟你把话说明白吧。”
  “首先你应该注意到,在普芮姆·帕佛的时代之后,偏逸蓝线就几乎完全消失。换句话说,蓝线已经有一百二十年未曾出现。你也应该注意到,在未来五个世纪内,再度出现高于五级的‘偏逸现象’,机率实在太小。此外你还应该注意到,我们已经开始拓展谢顿计划,也就是说,开始进行第二帝国建立之后的心理史学计算。你一定很明白,虽然哈里·谢顿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但他却不是——也不可能是万事通。我们站在巨人的肩上继续攀爬,如今,我们对于心理史学的认识,已经超出谢顿当年可能的极限。”
  “谢顿的计算终止于第二帝国的诞生,我们则帮他继续推算下去。其实,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这个涵盖第二帝国往后发展的‘超谢顿计划’,绝大部分内容出自我的手笔。而我能够获得今天这个位子,也就是由于这个贡献。”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别跟我说没有必要的废话。我们拥有这么完善的计算,你怎么还能说谢顿计划毫无意义?它根本就是完美无瑕的。谢顿计划能够安然度过偏逸世纪,便是它毫无瑕疵的最佳证明,当然,帕佛的天才也功不可没。年轻人,谢顿计划究竟有什么缺陷,你竟敢用‘毫无意义’这种字眼来诬蔑它?”
  坚迪柏僵直地站在原地,回答道:“您说得很对,首席发言者,谢顿计划的确毫无瑕疵。”
  “那么,你收回自己的成见喽?”
  “不,首席发言者。毫无瑕疵正是它的瑕疵,完美无瑕乃是它的致命伤!”

  3

  首席发言者仍然平静地望着坚迪柏,他自己的表情早已练到收放自如,看到坚迪柏这方面的笨拙表现,他感到十分有趣。每一次讯息交换之际,这个年轻人都尽量掩饰住自己的情感,然而每次却毫无例外地暴露无遗。
  桑帝斯以沉稳的目光打量着他。坚迪柏是个瘦削的年轻人,比中等身材仅略高一点,嘴唇很薄,一双手瘦骨嶙峋,而且总是闲不下来。此外,他的一双黑眼珠显得冰冷无情,还微微透着忧郁的目光。
  首席发言者心中非常清楚,他是一个难以说服的人。
  “你讲的是一种诡辩,发言者。”他说。
  “只是听起来像诡辩,首席发言者。因为谢顿计划一向被人视为理所当然,而且大家总是照单全收,从来不曾怀疑。”
  “那么,你的疑问又在哪里?”
  “在于该计划的最根本。我们都知道,如果计划所试图预测的对象中,有太多人知晓了计划的本质,甚至它的存在,那么这个计划就不可能成功。”
  “我相信哈里·谢顿必定了解这一点。我甚至相信,他将这个事实定为心理史学两大基本公设之一。”
  “可是他并末预见到骡,首席发言者。因此他也无法预见,当骡证明了第二基地的重要性之后,我们竟然会成为第一基地的眼中钉。”
  “哈里·谢顿——”首席发言者忽然打了一个冷颤,没有马上说下去。
  哈里·谢顿的容貌,第二基地的所有成员都很熟悉。在第二基地的大本营中,到处可以见到谢顿的肖像,不论是二维或三维、相片或全讯图像、浅浮雕或圆雕,坐姿或站姿。不过所有的肖像都取材自谢顿的晚年,一律是位慈祥的老者,脸上布满代表成熟智慧的皱纹,表现出这位天才最圆熟、最精粹的神韵。
  首席发言者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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