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街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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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街安魂曲-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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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们可以停留一会,然后明天晚上一起飞回家。这是我能提出的最好的解决方法,它也比较容易做到。”
  “我会怀着希望等你的。”我说。
  艾米莉看起来好像睡着了。她的呼吸缓慢而有节奏。我抓住她的脚晃了晃,一点反映也没有。
  休斯顿这时候是下午,正是把我的女儿在宿舍里“逮着”的好时候。我打通了电话,凯茜带着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过来接电话。
  “圣诞节我不回家了。”
  “为什么呢?”我抑制住心中的感情,用听起来也许很平静的语气问道。
  “我将在休斯顿的芭蕾舞《坚果钳子》中扮演白雪公主这个角色。”
  “祝贺你!这个消息确实可以改变一些事情。我刚才正在考虑我们是不是要去巴黎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圣诞节。”
  “为什么去巴黎呢?”
  “我们正在谈论去那儿待一段时问。”
  她沉默了一会儿遗憾地说:“噢,妈妈。也许圣诞节你就一个人过了。”
  “我会和麦克、迈克尔待在一块的。如果你在休斯顿跳舞的话,我们会在那儿陪你的。”我看了看艾米莉。不管我们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安排,艾米莉都将第一次过一个孤单的圣诞节。我抓住了艾米莉猫爪一般的手。
  “我为你感到自豪,凯茜。”我说。
  凯茜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了她的舞蹈,非常满足的样子。她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声音让我陶醉。
  艾米莉又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我把她的腿推向一边,她又蹬回来。那一脚并不是自发的反应,我看见她的眼珠又滚回到眼窝里。她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就好像一个收缩性塑料薄膜覆盖在她的骨头上一样。
  我对女儿说:“艾米莉的中风又发作了。你能拿着电话等一会儿吗?”
  我一只手抓住床旁边的横栏,防止她掉到地板上。然后,我按动了呼叫护士的按钮,直到我听到跑动的脚步声时才放下。艾米莉正在经受又一次的剧痛。
  护士来了,医生就跟在后面。艾米莉弓起背,做着各种鬼脸,嘴里吐出泡沫。在这个恐慌的过程中,我成功地撒了一个伟大的母亲该撒的谎。我什么都没有告诉我的女儿,不让她和我分担恐慌。虽然我努力地做着这一切,但凯茜还是警觉起来。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妈妈。”
  “医生正在给艾米莉吃一些药。”
  “她好吗?”
  艾米莉的身体还在晃动,但是肌肉不像刚才那么僵硬了。中风症状正在消失。她的呼吸仍在进行,心脏也没有停止跳动。
  “我想她很好,凯茜。”
  “姥姥告诉我艾米莉姨姨一直在生病。是感染还是别的什么?”
  “只是一点感染。”
  “人们都说我与艾米莉是多么相象。”
  “在很多方面都像。”我说。凯茜除了像她姨姨一样有6英尺高以外,她们都有着像我爸爸那样的中间隆起的鼻梁,都比其他人聪明。
  “我希望姥姥错了。”她说。
  “什么?你不想像艾米莉吗?”
  “不是这个意思。”凯茜说,“姥姥老是说我们必须注意在艾米莉姨姨面前说些什么,因为谁也不能肯定艾米莉是否能听见或者感觉到。我希望她毫无思维能力。因为我知道,如果她不能动弹或者不能说出她脑子里所想的东西,她就会发疯的。原谅我这么说,我知道她是你的姐姐,你很爱她。但是如果我像她那样全身僵硬,我宁愿死去。那样真比活埋更难受。”
  “这样的话居然出自一个孩子之口。”我说。
  “天哪,妈妈,我不再是孩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像艾米莉,凯茜。不要停止说出你脑子里想的东西。”
  她说:“是吗?”
  “打电话给麦克、迈克尔,告诉他们你得到了你想演的那个角色。他们会像我一样为你感到骄傲的。我敢肯定我们都会去休斯顿过圣诞节的。”
  艾米莉的中风过去之后,她像雪花石膏一样白的肌肤上撞击出一块块的青紫色。她的前额上,子弹留下了一个雏菊形的伤疤。她有着一个真正的黑眼圈,就好像谁曾经用尽全身的力量打了一拳似的。但是她仍在呼吸着。她的心跳非常正常,即使我的已经不正常。
  星期五下午剩下的时间里,我都待在叔叔麦克斯在奥克兰的法律办公室里,和麦克斯的合作伙伴——杰克逊·奥尔古德讨论着有关艾米莉的法律问题。
  “在今晚回家之前,我们会把签字要用的文件准备好。”杰克逊说,“告诉我你将在哪儿,我会亲自送过去的。”
  “在我的房子里。”我说。他给我的拥抱充满了感情。杰克逊曾经对我的姐姐有一股狂热的迷恋。在某种程度上,我怀疑他仍然这样。
  他搂着我的肩膀,送我回到了伯克利机场。他对我说:“决定不介入是多么的艰难。我钦佩你的决定,但是你认为你的父母会坚持它吗?”
  “他们有理由反对。”我说,“如果他们其中一个人发表一些强烈的看法的话,我会感到一种巨大的解脱。现在我是骑虎难下了。我知道艾米莉也宁愿选择死,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是我的父母……谁知道呢?”
  “我理解你的处境。”杰克逊说着,压了压我的手臂。
  我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在我的一生中,我相信我的父母会为救他们的孩子赴汤蹈火。但现在我的困难是,如何界定对与错,怎样才是救一个人。是在法律意义上活着?还是把人从更深的侮辱中解脱出来?”
  “我们是否需要再起草一份建议?”
  我摇摇头:“我们先这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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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周五晚上6点钟左右,我开着爸爸的车到了旧金山。
  马克·吐温曾经说,他遇到过的最寒冷的天气是在旧金山度过的一个夏季。整个海湾地区正处于夏季时分。东部和内地的热气遇到海面过来的冷空气,形成一层冷冷的厚厚的雾。整个城市便笼罩在茫茫雾气之中。
  我喜欢雾。它使整个大地显得静谧而柔和。奥克兰的炎热过后,西部海湾吹来了沁人心脾的习习凉风。尽管这时正是旅游旺季,又赶上上下班高峰,但我还是选择了从这儿回家。因为只有沿着海湾走,才能听到从海面传来的雾角声。我钟爱这绵沉而浑厚的声音,它有着自己独特的优美的旋律。
  把车停在我坐落在马里纳地区的别墅前,我看见莱尔——我的管家,正坐在屋前的斜坡上看着一艘艘小货船从港口启航,开往索萨利托、蒂布尔隆、瓦列霍以及北方的各个城市。小船每天风雨无阻地出航,构成了这里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我走上斜坡时,莱尔起身来迎接我。
  “上帝保佑你。”我说着吻了吻他的脸颊。
  “保佑我?那么是谁要把这房子从我手中夺走?你爸爸妈妈说了许多好话,叫我怎能拒绝?”
  “谁说我要卖掉这房子了?”
  “你叫的地产代理人正拿着一堆表格在里面检查损坏情况呢。我真该在他进去时绊他几个跟头。”
  我朝房子望去,看见了海,一幅幅美景都从房屋的落地长窗的玻璃上反射出来。单凭这风景,就足以令我下决心把它买下来。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我看到我的代理人站在屋里二层的楼梯上,和我看着同样的景色,大概心里估摸着就凭这一点这房子应当卖个什么价。我觉得很心痛。
  “莱尔,莱尔,我善良的朋友,”我抓着他的胳膊,“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除非——你带我到玛莎饭店去吃晚饭。至少应该这样吧?”
  代理人是我的邻居,多年来我们一直是点头之交。他名叫杰理。这时他下了楼走到房前。
  “地震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进去看过了。”杰理说,他把文件夹抱在胸前,“你把它修复得太好了,玛吉。绝对高水平。”
  莱尔看起来有点恼怒了,因为大部分维修和装饰工作是他进行的。如果这房子被人看上了,那是他的错。我挽住莱尔,靠在他肩上。
  杰理打量着房子:“为什么要卖了它,玛吉?”
  “我住在洛杉矶。”我说,“留两座房太奢侈了。这房子闲置着对我们没什么好处。虽然莱尔也把这房子租出去。但还是有损失,我可赔不起了。”
  “很可惜”。杰理深表遗憾,“这个时候卖房太亏了,现在是二十多年来最差的时期。虽然大家也在谈论着全国范围内经济情况正在恢复,但是房地产市场仍然很糟糕,看起来还需要几年时间才能转好。你要是现在卖掉,亏得可不是一点半点。你要是有别的办法还清抵押借款就好了。当然,这还得你作决定,如果你真要卖,你知道我会尽最大努力的。但你最好还是考虑清楚了。但凡能想出渡过困境的办法,就别卖。”
  莱尔冲着我笑了:“这家伙说得对。”
  但我脑子里所想的是我在银行的存款一天天减少。于是我伸出手去握了握杰理的手,暗示他可以走了:“谢谢你抽出宝贵时间来。我会告诉你我们的决定的。”
  我进屋给麦克打了电话,向他转述了杰理的意见。麦克说好歹我们又多了点信息。然后他说:“今晚的新闻中你出尽了风头,亲爱的。二频道的《他是谁》节目说,你之所以不能出席评论《死亡的纪录片》,是因为你正在毁掉艾米莉。”
  “生活就是‘丰富多彩’的嘛!”我说。
  麦克说他肯定不能来了,周五晚上不行,周六早上也不行,于是我们道了别。
  莱尔给我看了屋顶的漏水情况。他说:“没我想象得那么糟。只是一点涂料坏了。别人注意不到的。”
  我望着上面米黄色的污迹,问:“这些房客给我们带来的损失有多大?”
  “每次都是他们交了上月的房租,我们接着就用它去修补房屋,结果分文不赚,直到再找到住户。再加上买涂料,做清扫,换掉损坏了的家具……”
  “得几千块。”我说。
  “是的。”他附和道。
  7点的时候杰克逊带着一些文件和一束白菊花来了。我在文件上签署了意见,同意让医院继续给艾米莉输葡萄糖,但不要再用任何机械手段使她苏醒。杰克逊一直很严肃地看着我签完文件。这过程比我想象得要容易。事实上,我甚至感到一种解脱。
  杰克逊接下来还要给我父母送一份,最后一份送到医院去。
  他走了之后,莱尔说:“该去吃晚饭了,马上行动。”
  莱尔选的那个高级餐厅使我不得不换下牛仔裤。我到阁楼上的储藏室里找了一条红色真丝紧身连衣裙,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条假的珍珠项链。我们打车来到了位于联合广场附近的玛莎饭店,这里的日本料理是一流的,所提供的酒水也是最好的。
  我们谈了许多。离开玛莎饭店我们去凯慕博歌厅听爵士乐,然后又到了位于市场大街西部的一个午夜俱乐部听摇滚。和莱尔在一起真好,我觉得随意、舒适,远离那些恼人的电话。真不舍得让这样的夜晚溜走。我们在外面待了很久。
  我想我一定是在脱裙子的时候把项链弄断了。周六早上醒来我发现自己睡在起居室里的沙发上,那条裙子皱巴巴地扔在地毯上,仿制的珍珠撒落了一地。我裹上毯子——不知道莱尔什么时候给我盖上的,闻着咖啡的香味来到了厨房。
  “昨晚你一定没怎么喝酒。”看见莱尔那平整的牛津衬衫和卡其布裤子,我有点恼怒。我合上百叶窗,挡住早上刺眼的阳光,然后在饭桌旁坐下。
  莱尔把热气腾腾的牛奶加进了咖啡杯,端到我面前:“昨晚你把所有秘密都说出来了,我可记住了。”
  “抱歉。”我讨厌借酒感伤的人,尤其是我自己居然也这样。“我不记得了,有没有听见我做什么决定?”
  “你只说要把一个名叫奥尔加的人给解剖了。这也许是个好主意,但是千万别用我厨房里的菜刀。”他递给我一个汉堡和一盘熏麻哈鱼,“奥尔加是谁?”
  “一个统称,指那些专门在发薪水的日子缠着警察的婊子们。”
  “哈!”他把乳酪推给我,“忌妒,这是女人的代名词。”
  “错!”我说,又把乳酪推了回去,“‘虚荣,这是女人的代名词。’你想说的是,一个充满忌妒心的女人,她比一条疯狗还要更毒,更令人致命。”
  “你自己醉得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记这个倒记得清楚。”
  我抬眼望着他:“莱尔,莱尔,坐下来,我善良的朋友。”
  莱尔在我对面坐下,伸出手来握住我的一只手。昨天整晚他都在讥笑、嘲讽、玩世不恭地对我,而此时,我从他脸上读出了真诚的关注与担忧。“那么你是陷入困境了,孩子?打算怎么办?”
  “你指哪个困境?是房子吗?是蚀本出售,还是硬撑着负担它?是我姐姐吗?是干脆让她死,还是把她强留在地狱的边缘?还有麦克吗?”我不得不移开目光,“噢,他妈的,我该拿他怎么办?”
  “好了,这回我同意你用厨房里的菜刀,行了吧?”
  “谢了。”我说。
  “麦克昨晚打电话来了。”他站起来递给我从留言机上取下的记录。从周五晚8:53开始,记录依次如下:麦克说他爱我;女儿又要钱了;凯伦伯格说卡洛斯·奥利里要去人民公园;麦克说想念我;杰克·纽克斯特感到很绝望;兰娜·霍华德想要我在11点的新闻上讲一段话;爸妈打电话来再次强调他们支持我的决定,并且希望我周六回去吃晚饭。午夜时分,麦克又打电话来问我到底去哪儿了。
  这会儿时间尚早,我觉得麦克还应该在家里,于是打电话给他,电话铃响到第三声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你好。”
  我问:“麦克在吗?”心里希望她告诉我打错了。
  “麦克这会儿不能接电话,”她说,“我会给他传个信。”
  我说不必,谢谢了,心里乱作一团,居然没问她是谁就挂了电话。
  她也许是迈克尔的朋友,也可能是朋友的朋友。我没把这事向莱尔提起。我用最后一口咖啡吞下两片阿司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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