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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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谁的灰姑娘-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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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所有人都在为这面镜子的奢华精美而惊叹时,纳塔利先生凝视着她,微笑着说了一句话:“它所照到的,比它本身更珍贵。西露达,希望你会喜欢这份礼物。” 
  它所照到的……比它本身更珍贵。 
  此刻,镜子照着她,她想起他的话,感到心中某个部位被挖走了一块,空空荡荡。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好的继父了!” 
  “真差劲!西露达,你,你母亲,还有你姐姐,你们一家都差劲极了!” 
  西露达靠着椅背,将双手慢慢交叠放在心脏上,听着它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 
  很悲伤。 
  又是那种熟悉的,麻木的悲伤。 
  仿佛再次置身于维也撒庄园的百枝莲花海中,任软弱的情绪将整个身心,慢慢浸没。 
  而在那时,她听见窗子在响。 
  起先以为是下雨了,后来发现不太对劲,回头一看,窗台上,一只鸟在用爪子敲窗。 
  ——神鸟? 
  她连忙起身,走过去将窗户打开,神鸟扑打着翅膀飞了进来,停在镜子前。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真了不起。西露达。” 
  西露达不明白它的意思,没有接话。 
  神鸟看着她,笑得很奇特,不是讽刺但也绝不友好:“你竟让仙度瑞拉学会了怨恨。” 
  原来它是指这个。 
  西露达想了一下,淡淡道:“我只是想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人类而已。” 
  “哦?”神鸟歪着头,凝视着她,若有所思。 
  西露达走到床边,拖出藤编的箱子开始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说道:“这么多年来,在你的教导下,仙度瑞拉成了一个品性温顺善良不骄傲不嫉妒不生气也不愤怒的姑娘,完美的就跟天使一样。” 
  “这有什么不对?” 
  西露达发出一声嗤笑,缓缓说:“没什么不对。只可惜,这里是人间。是人类生存的地方,天使,是不适合住在人间的。” 
  神鸟眨着眼睛,有些错愕,又似乎是在期待。 
  “上帝之所以把人类赶出伊甸园,就是因为他们有了缺点不再纯洁。人类善妒、自私、虚伪、邪恶、残暴……不管这些有多黑暗制造了多少不幸,这才是人类。而你培养出的仙度瑞拉,她不是人类。”西露达抖开一条长裙,裙身缀着无数片羽毛,一颤一颤,宛如天使的羽翼,她的目光变得深远而悲凉,“难道你不知道把一个天使扔在人间的结局么?结局绝对不是天使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和崇拜,恰恰相反,人类只会想拔掉她的翅膀玷污她的纯洁与折损她的高贵……这就是人性。所以,如果你是真的为仙度瑞拉好,就不要再教她那些无聊的博爱论,那是上帝才能做到的事情。” 
  神鸟抓着镜子的边沿,忽然,轻轻地笑了:“真是精彩。西露达,和你说话,果然能听到一些很精彩的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再转过身看向神鸟时,西露达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柔软,“不过,你是神奇的鸟,做为守护神来说,你永远不会死。那么,就这样照顾她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她哭,你就听她哭;她要参加舞会,你就帮她捡豆子;她自卑,你就给她漂亮衣服和马车;她怨恨,是因为心愿不能实现,帮助她实现就可以了……这样的人生,也挺让人羡慕的。” 
  神鸟反问道:“你也羡慕吗?” 
  西露达一怔,目光开始闪烁,像是原本平静的湖,因一阵风而泛起了几丝涟漪。 
  “其实我也可以做你的守护神。”神鸟微笑,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只要你说一声好,契约,就即时生效。” 
  一件衬衫就那样自指缝间滑下,落到了床上。西露达睁大眼睛,万万没有想到,奇迹也会落到自己身上。 
  天空阴沉沉的,房里点了灯,昏黄的灯光照着妖娆的美杜莎女王,和站在它头上的神鸟,整个画面,充满了一种诡异的诱惑。 
  “怎么样?要,还是不要?”它的声音此刻听起来,也如那画面一样,圆滑、暧昧,既危险,又吸引。 
  只要点个头,就会有一个守护神,就会得到魔法的庇护,就可以万事不愁…… 
  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 
  西露达呆立了很长一段时间,手指握紧,又松开,再握紧,在天堂和地狱间游走。 
  神鸟看着她,目光轻柔自信,仿佛算准了她会同意。 
  却不知,那样的眼神反而令她心中所有的情绪在刹那间褪去,弥漫起的,是不肯屈服的倔强与高傲。 
  这个条件,虽然诱人,但何尝不是种屈辱? 
  如果她答应,此生必将都受其支配,就像仙度瑞拉一样,只会变得越来越软弱,再难翻身。 
  那就真成了笑话。 
  西露达将那件衬衫重新捡起来,慢慢对折,叠好,放入藤箱中。 
  当衬衫在箱子里放好时,所有的疑虑和不安也随之平整,她回头,对它笑了一笑,“谢谢。我不与人分享同样东西。” 
  停一停,又补上一句:“而且,我不需要你。” 
  藤箱的盖子啪地合上,行李已经全部收拾完毕。西露达转过身,乌黑的眼睛在四周黯淡中显得格外明亮。 
  不需要什么守护神,不需要什么魔法,她有她自己。 
  神鸟没有吃惊也没有生气,继续自信满满地笑着说:“我等你改变主意。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再见,西露达。” 
  白中夹带紫纹的艳丽翎翼优雅展开,自窗口飞了出去。 
  然而,在飞走的那一瞬间,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却是一只黑色的鸟。 
  纯黑纯黑。 
  如她的瞳仁与长发。   
  最后的舞会   
  晚八点,皇宫里舞会准时开始—— 
  西露达到时已经有点迟了,哈尔雅王子正与一个红发少女在跳舞,舞伴她认得,是唐世家的小姐凯蒂。 
  旋转中,哈尔雅看见了她,远远对她投来一笑。 
  这一笑,果然又引起了莉蒂亚的注意,狐疑地朝她看过来。在母亲开口前,西露达抢先道:“我有点累,去那边坐一会儿。你们好好玩吧。”说完,也不顾她们有什么反应,径自走到一旁供人休憩用的沙发上,取了杯香槟,一边细呷一边观察周围的人。 
  今天是舞会的最后一天,王子却迟迟没有选定未婚妻,尽管就前两天的情形看,那位神秘女郎的机会最大,但是,至今为止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做的那么隐晦,反而让其他人觉得有机可趁。 
  因此,少女们跃跃欲试,在今晚打扮的尤为花枝招展。 
  一曲完毕,哈尔雅对凯蒂行了一礼,走向下个舞伴——王后的侄女简。 
  受宠若惊的简在站起来时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酒杯,染得裙子上一片红渍。 
  在众人都为那个小意外而纷纷注目时,一人走到西露达身旁,低声说:“晚上好,西露达小姐。” 
  西露达扭头,来人是莱恩。 
  他将一本书递给她,眼神颇有深意:“王子殿下说您喜欢看书,所以派我将这本书送给您。约定在书里。祝您阅读愉快。” 
  西露达接过书,印刷极为精美,书名是《奥林匹斯传说》,翻开来,扉页上赫然贴着一张船票,时间是明日早晨5点整。 
  她将书合上,有些心绪不宁。 
  直到看见这张船票,自己就要离开雅各、离开母亲和姐姐的事实才变得突然鲜明。 
  意识到她所做出的决定有可能会改写此后整个人生的命运时,某种悸动就那样无可避免地席卷而来。 
  周围,悠扬悦耳的音乐,华丽精美的衣裙,低声笑语的热闹,红尘俗世的浮华……这些她所熟悉的生活,都将在今夜终止。自此后,天涯漂逐,不得清闲。 
  西露达望着不远处母亲和姐姐低声交谈的身影,再紧握着手里的书,然后起身走过去,说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尼可睁大眼睛,“不要啊,我们才刚来不到10分钟耶,你就要走?” 
  莉蒂亚看了眼哈尔雅,点头说:“没事,你走吧。” 
  得到母亲的许可,西露达转身走向殿门,谁知仙度瑞拉正好从外面走进来,空间骤然而静。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了过来。 
  看着仙度瑞拉,也看着她。 
  仙度瑞拉今天穿的是一条浅蓝色的长裙,在灯光下绽化成一种妩媚的白,举手投足间,活色生香。 
  而她穿的是深紫色的长裙,灯光下映现为沉静的黑。 
  两人对视着走近,然后擦肩。 
  仙度瑞拉神情倨傲,斗志昂然;她沉默内敛,消极淡泊。 
  一蓝一紫在那一刻交集,宛如白与黑的对照、再悄然分开。 
  谁也没有回头看对方一眼。 
  好象谁也不认识谁。 
  那边,哈尔雅欢快地迎向仙度瑞拉,微笑着说:“你来了。” 
  这边,西露达独自一个人,迈过大理石台阶,走出殿门。 
  外面,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弯月,寂寥的挂在半空。 
  空气有点沉闷,似乎会下雨,但迟迟没有下。 
  她吸了口气,又呼出去,提着裙子正准备叫车,一辆马车正好驰过来,在皇宫门口施施停下。 
  车门开处,以撒携着凯萝儿小姐双双出现。 
  两人打了个照面,前日不愉快的回忆顿时浮现,西露达觉得有点尴尬,直觉地想回避,以撒已抬起手碰了碰帽沿,绅士地向她行了个礼。 
  于是她赫然发现——他的右手手腕上,终年系着的方帕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男士镯。 
  镯身以黑色水晶雕琢而成,镶着两圈细钻,在这样的夜里,流泻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不再像以前的方帕那么张扬。 
  心脏小小的悸颤了一下。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礼,以撒已朝凯萝儿伸出手臂,凯萝儿会意地挽着他,双双走入皇宫。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打搅了。” 
  看来,他的确是说到做到。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她要的结果,但真变成这样时,感觉却很复杂,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冥冥间被丢失了,再也找不回来。 
  皇宫的守卫见她站着迟迟不动,便走过来问道:“小姐,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西露达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想法强行抹去。 
  跟她没有关系。她上车时,心里这么想。 
  人的一生总会要抛弃一些东西的,并不是“失去”就一定是遗憾,有时候,“尴尬的存在”反而更无意义。 
  所以,就当是……从不相识。 
  翻开那本《奥林匹斯传说》,浅赫色的船票上,印着6行字: 
  “出发地:雅各 
  抵达地:欧米 
  时间:玛亚历491年4月16日AM5:00 
  头等舱727室 
  乘客:卡麦隆·西西 
  本船票为记名式,一经售出,概不退还。” 
  合上书本,听车轮碾着地面的声响,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清晰的可怕。 
  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法回头了。   
  礼物和眼泪   
  轰隆隆的雷声一直响个不停,雨却迟迟没有下,空气沉闷,如一张密不通风的网。 
  西露达坐在阳台的藤制摇椅上,拿着温过的牛奶,遥望夜空,夜色,浓如墨。 
  越不想想什么事情的时候,偏偏就会冒出来,在脑海中逶迤而过,像流星一样,拖着长长的尾巴。 
  她想起以撒少爷无比荣耀的十四岁生日。 
  所有的名门望族都派人来庆贺,维也撒在那一夜热闹欢腾,极尽繁华。 
  十四岁的少年,身穿礼服站在众人中,尽管手脚尚未完全长开,但举手投足间,已有了倜傥的韵息。 
  母亲和姐姐都去大厅帮忙,只有她留在家里,照顾病入膏肓的父亲。 
  他躺在床上,咳嗽不停。 
  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抱着膝盖。 
  那天晚上,天气也很不好,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但是,为了给那位了不起的少爷庆生,到处都在放烟火。 
  红的,黄的,绿的,蓝的……一簇簇,窜起,绽开,碎逝。恍如人生,恍如悲伤。 
  她看着那些灿烂的烟火,听着父亲的咳嗽,很想哭。 
  父亲快死了。 
  从医生的欲言又止,和母亲越发憔悴的脸上,她预知了这个信息。 
  为了不给已经很一穷二白的家增加负担,父亲拒绝继续治疗,他一天比一天消瘦,痰里全是淤血,高烧一直不退。 
  如果有钱就好了……如果有钱的话…… 
  有人过一次生日,光烟花就用去几万瑞尔,而有人濒临死亡,却连几千瑞尔的治病钱都拿不出来。这个世界,多么多么不公平…… 
  她抓着自己的胳膊,将头深深埋入腿间,就在那时,她听见了脚步声。 
  轻快的、张扬的,带着三分跳脱的脚步声,维也萨里只有一个人会这样走路。 
  抬起头,果然是今夜的寿星主角。 
  寿星的脸色不太好,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被她猜中,以撒一开口就是:“我的生日礼物呢?” 
  见她沉默,他的眉头又皱深了几分,“果然,所有人里,就你没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他执拗的站在她面前,看样子不得个答案不会离开,于是她咬着唇,挤出几个字:“我……没钱。” 
  很没诚意的答案,但以撒听了脸色却顿时好转,眉也开了,笑容也起了,挨着她坐到台阶上,一边舒展开修长的腿,一边说道:“笨死了。我知道你没钱,你就不会想些不用花钱的礼物吗?” 
  她垂眼看向地面,淡淡说:“以撒少爷想要什么样的礼物没有?” 
  “那不一样。我喜不喜欢你的礼物是一回事,你送不送又是另外一回事。不送礼物给我,就是不敬。”以撒望着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焰火,想了想,说道,“呐,离12点还有4个小时,只要你在12点前把礼物送上,我就原谅你。” 
  她觉得他胡搅蛮缠,父亲危在旦夕,她哪有心情干别的事情? 
  愁容在她脸上一闪而过,被他捕捉到,继而又听见屋内传出的咳嗽声,以撒扬起眉毛说:“卡麦隆先生的病还没好吗?” 
  她被他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问出了眼泪。 
  明明不想哭,明明很要强,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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