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竟然没有对战场变现出太多的不适应，由不得驺靳不惊讶。
“没什么的，柳家的女儿，见过太多类似的情景了。”柳叶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看着战场，露出眼底那深藏的厌恶。
驺靳默然，只是将柳叶的纤腰搂得更紧。修炼元神之力，他对人的心理活动把握能力很强，他能感觉到柳叶对战争的恐惧和厌恶，还有不得不面对的那一种无奈。
柳叶闭上眼睛，将头靠在驺靳的肩膀上，靠的很用力，仿佛永远不想起来。
空中，两个人柔情缱绻，城墙上却乱了套。
密密麻麻的士兵仰头看着空中五彩霞光中的男女，惊恐者有之，迷茫者有之，欣喜者有之，膜拜者有之……甚至咬牙切齿的都有。城外的叛军军营也突然骚乱起来，到处都是乱窜的士兵。
鲜活的生命和地上的死尸形成鲜明的对比，驺靳突然觉得兴味索然，再也没有作秀的心思，周身的五彩霞光散去，露出了身形。苍白的脸色，天青色的衣衫，还有怀中那个紫衣少女。
驺靳突然悟了。
喧嚣的士兵们逐渐安静下来，仰头静静地看着空中那一对那女，心中没了恐惧，迷茫，崇拜和愤恨，只剩下满腔的温馨，仿佛恋爱中的男女。
驺靳转头看着城外的叛军营地，开口说道：“这又是何必呢？都散了吧……”
散了吧……
散了吧……
散了吧……
……
悠远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散了么？”高黎身为叛军大将军，还保持了那么一点清醒，握剑的右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开，脸上神色挣扎，一会儿狰狞，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心灰意冷。
散了吧……散了吧……散了吧……
高黎终于彻底松开了右手，长剑掉在地上，跳了几跳，清脆的撞击声挽留不住主人离去的脚步。
“高黎！给我站住！！”一个头发灰白，满脸皱纹的绿袍老头，一脸痛苦的神色，才从军帐侧面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就看见高黎一脸迷茫地朝外走去。
“站住！！”森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高黎怔了怔，回头茫然地看了老头一眼，说：“您也散了吧，太爷爷……”又回过头，慢慢地朝军帐出口走去。
雪亮的光芒闪动，高黎低头看了看从胸口冒出的剑尖，回头，入眼是一张癫狂的苍老脸庞。高黎惨然一笑，说：“散了吧，太爷爷……”身体软软地倒下。
绿袍老头痛苦地松开持剑的手，任由高黎的尸体倒在地上，突然仰天狂啸！
“小子，老夫死也要拉你垫背！！”
神色狰狞地一跺地面，轰然巨响中，地面裂开几条深深的缝隙！
驺靳看着远处穿破叛军营地中军主帐的绿袍老头，眼睛眯了眯：“筑基期修士？可惜了，修炼的是不入流的邪法。”
绿袍老头浑身阴魂缠绕，带着滚滚黑雾朝驺靳扑来。
驺靳看着阴魂们扭曲的面孔，眼中杀机闪动。
“小子，拿命来！”绿袍老头厉声大吼，状若疯狂。
驺靳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射出一道五彩的霞光，半路变成一朵五彩的云霞，将绿袍老头整个包裹起来。云霞突然变成白色的火焰，无声地燃烧起来。
“啊啊……啊……啊……”
绿袍老头叫得撕心裂肺，清醒了的士兵们人人脸色发白，惶恐地听着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柳叶紧紧地靠在驺靳怀中，身体瑟瑟发抖。
驺靳轻轻地拍着柳叶的背，柔声说：“叶儿不怕，这老头罪有应得。”
惨叫并没持续多久，绿袍老头就停止了挣扎。
驺靳挥了挥手，白色火焰都聚集到他的手上，绿袍老头的尸体没了依托，坠下空中，砰地摔在了城墙下面。一众士兵都呆愣愣地看着绿袍老头的尸体坠落，那并不响亮的砸地声却让众人眉毛集体跳了跳。
火焰转化成金色，一个个白色的小人在火焰中浮现，不过都是目光呆滞，是神智已失的表现。叹了口气，正要收起火焰，却听到怀中的柳叶一声惊呼。
“落叶哥哥，等等，我看到五哥了！就在你手里！”柳叶语气急促。
“你五哥？”驺靳问。
“嗯！”柳叶神色间的焦急更加明显。
“我们回去说。”驺靳神色一动，搂着柳叶就消失在空中。
柳城城门大开，柳家铁骑犹如一道黑色的洪流，卷向城外的溃兵。
柳铁领着十来个人出现在城门上方，看着空中驺靳消失的地方，眼神闪动，神色振奋。
“四弟，你去把高鹏前辈的尸身收敛了吧。”半晌，柳铁才吩咐说。
“是，二哥。可是……”
“去吧，高鹏生前为人不怎么样，我柳家也是因为他才不得不妥协，但他毕竟是前辈，人死灯灭，过去的就随它过去吧。”柳铁还有话没说——从今以后，整个梧州就是柳家的了，再去计较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能站在柳铁身边的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柳峥应了一声是，就去办事了。
“报——”
一个传令兵急匆匆地跑上城墙。
“说！”
“报家主，叛军中军大帐中发现匪酋高黎的尸体！是被人从身后一剑穿心而死！”
“高黎……收敛，厚葬！”
“是！”
还是原来的那间书房，驺靳抱着柳叶突兀地现出身形。
“落叶哥哥，快让我看看！”脚踏实地，柳叶就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来。
“嗯。”驺靳简单地应了一声，手掌挥动间，就在空中制造了一个球形的五彩光罩，让后将金色火焰中的魂魄一个一个地放进去。
每放一个，柳叶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这是五哥！”
……
“这，这是大姐！”
“芸姐姐！”
……
基本都是柳叶认识的人。
驺靳停下了，怕柳叶承受不住，因为剩下的的魂魄还有好几百。
“落叶哥哥！哇……他们，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哇呜……”柳叶一把扑到驺靳怀里，放声大哭。
驺靳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出来，也许叶丫头就会立即崩溃了。这些魂魄的遭遇非常凄惨，驺靳身为外人，心中都充满不忍，何况柳叶是和他们是朝夕相处的至亲之人。
手掌挥动，将剩下的魂魄都放进光罩中，一指点在光罩上，原本透明的光罩变得模糊起来，遮住了里面无意识飘动着的几百魂魄。
金色火焰没入掌心，驺靳脸色变了变，原本他以为炼神火就是非常歹毒的法术了，想不到这金色火焰带来的信息中记载的法术比这炼神火还要恶毒百倍！
月光从窗子照进了书房，却敌不过房中五彩的光辉，只能黯然地盘踞在一角。
柳叶哭得很伤心，不久就睡着了，驺靳悄悄地给她用了个迷神咒。
驺靳左手抱着小狐，右手搂着柳叶，静静地站在书房昏暗的角落，用身体挡住射向柳叶和小狐的光芒。
柳铁带着十多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书房，见到房中的五彩光球，还有黑暗中的驺靳，眼神更加恭敬，还带有一丝丝的畏惧。
“各位不用紧张，我只是不想让那些讨厌的光打扰小叶儿睡觉而已。”驺靳平静的声音响起。
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其中几个人看向驺靳的目光还隐约带上了一丝欣慰。
“多谢仙师为叶儿考虑。”柳铁身为柳家家主，率先开口，语气说不出的恭敬，和七天前的平淡，暴怒，还有今天黄昏时候的复杂完全两样。
“我不是什么仙师，不过天地间的一缕残魂罢了。”驺靳本来就不好心情更加糟糕，语气难免带上了一点冰冷——人和人不都是一样的么，何必前倨后恭……
柳铁很尴尬，想不到碰了一个软钉子，虽然身为柳家家主，对这种实力超群但“喜怒无常”仙师却没什么好办法。
柳恽悄悄地对柳铁说了句什么，柳铁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仙师竟然是性情中人，柳铁托大，就叫仙师一声‘小兄弟’了！”
“这样最好！”驺靳看了看怀中熟睡的柳叶，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感叹柳铁的厚脸皮。
第五十二章 约定
“小兄弟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是。”柳铁见驺靳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有点尴尬，只得找了个话题来说。
“好吧，小叶儿累了，我想她需要休息。”驺靳不喜欢这种场合，就顺着柳铁的话答应下来。
“哈哈，来人，带小兄弟去西萱阁休息！”柳铁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对着书房门外喊道。
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一一朝着在场的柳家老爷少爷行礼，驺靳看得直皱眉头。
“好了好了，不需要多礼，给小兄弟带路吧！”柳铁有点不耐烦地说。
“是！”两个丫鬟朝柳铁行了一礼，才走到驺靳身前，福了一福，说：“公子请！”
驺靳只是点了点头，半抱着柳叶就跟着她们走了。
将要踏出房门的时候，驺靳停了下来，回头对柳铁说：“那个光罩里面有五百魂魄，小叶儿认识其中的很多人。这些魂魄是从那绿袍老头身上得来的，他们生前被抽魂炼魄，经历了生不如死的痛苦，现在灵智全失……”
驺靳没有多说，直接走出房门，挥手向后打出一道五彩的霞光。
“老三！”
“芸丫头！”
“三伯，那是七哥！”
……
惊怒，悲愤的声音此起彼伏，前面带路的两个丫鬟脚步都有点变形了。
驺靳叹了口气，抬手，对柳叶用了个“迷神咒”，又给两个丫鬟各自施加一道“清心术”。
“袁大头！”
“属下在！”
“去，把高老匹夫拉到刑场，剁碎了喂狗！”柳铁的声音在咆哮。
“遵命！”
柳铁发怒，两个丫鬟身体瑟瑟发抖，一路上来往的下人都是战战兢兢，闷头赶路。
“怎么，柳家主对你们不好吗？”驺靳问。
“回少爷，柳家主对奴婢们很好，只是他发起怒来让人很害怕。”听到驺靳问话，两个丫头赶紧停住，回身答话。
“继续走吧！”驺靳看两个丫鬟的神色，不像是撒谎，思索了一会儿，才说。
……
“小姐！”西萱阁前，一个绿衣丫鬟看见驺靳怀中的柳叶，惊呼了一声，看着驺靳犹疑不定。
两个带路的丫鬟赶紧上前拉着她解释了什么，绿衣丫头才古怪地看了驺靳一眼，回头朝着阁内叫了一声：“小姐回来了！”
呼啦啦一下子，跑出一大堆人来，神色恭敬地垂首站在阁门两边。等再也没人出来，绿衣丫头才走到驺靳跟前，行了一礼，说：“恭请少爷小姐入阁！”
驺靳有点不耐烦，说：“都散了吧，用不着这么麻烦！你来带路。”
说完，率先迈步走进西萱阁，一众下人半天才反应过来，绿衣丫头赶紧跟上驺靳。
“这里是小叶儿住的地方？”
“是的，少爷！”
驺靳没有说话，嘲弄地笑了笑，柳家家主的好心计啊……忍不住看了看怀中的柳叶。
温馨，安详，幸福，擎着淡淡的微笑，柳叶紧紧地靠着驺靳，即使睡着了，双手也依然死命地抱着驺靳的腰。
小狐在柳叶怀中熟睡，鼻翼翕动。驺靳突然觉得其实小狐比柳叶幸福多了。
感受着柳叶的依恋，驺靳脸上闪过一丝柔情，低低地说：“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的……”
绿衣丫头偷眼看了看驺靳，大着胆子说：“少爷还真是特别的人，一点都不像其他的少爷小姐。”
“哦？”
“其他的少爷小姐不会像少爷这样，不习惯下人们的礼节，也不会有，有少爷这样眼神……”
……
在绿衣丫头的絮絮叨叨中，驺靳知道柳叶原来并不是柳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大老爷，也就是血刺柳刺，从外面捡回来的，不过很得众人喜欢，包括柳家家主柳铁。得宠必然遭嫉，似乎在哪个大家族都是免不了的，所以柳叶在柳家并不快乐。
“谢谢了，你先去忙吧。”驺靳对这个有点胆大的丫鬟很有好感，至少她不像其他人那样畏畏缩缩。
“好的，小婢就不打扰少爷和小姐休息了。”绿衣丫头红着脸抿嘴笑了笑，干脆地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驺靳也没在意，只是怜惜地看着怀中的熟睡的柳叶，半天，才想起来应该把她放到床上去。
柳叶双手紧紧地抱着驺靳的腰，驺靳试了几下，脱不开，干脆坐到柳叶的床边。
这一坐就是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柳叶才醒过来，看见两人的暧昧姿势，又是一阵脸红。
绿衣丫头很适时地端着洗漱用具进来，柳叶本来以为尴尬终于可以避免，却看到绿衣丫头鬼头鬼脑地在房间里查看，重点检查了柳叶的雕花小床。
“死丫头，你看什么呢！”柳叶气结，咬牙瞪着她。
“没，没什么——啊，对了，家主，哦，不，是陛下说，如果少爷醒了，就请到和风阁用餐。”绿衣丫头目光有点躲闪，赶紧岔开话题，把家主的交代说了出来。
“不许打岔！我问你刚刚才看什么呢？”
“哎呀，小婢在厨房还烧着水呢，这会儿怕是快烧干了！小姐你等下，婢子去取就来。”话还没说完，人就到了门外。
“小萱，你给我站住！”
……
“落叶哥哥，你，你笑什么？”气呼呼的柳叶突然发现驺靳站在一边笑得很奇怪。
“还能笑什么，以后小叶儿就是哥哥的人了……”
柳叶脸更红了，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走上前，飞快地亲了一下驺靳的嘴唇，一下子扑到驺靳怀里，身体瑟瑟发抖。
感受着怀中的滚烫，驺靳将脸埋在柳叶的长发中，良久，才说：“不用怕，哥哥会带你你离开这个地方的！”
“嗯……”声音低不可闻，柳叶早已泪流满面。
“乖乖的，不哭了，以后跟着哥哥，每天都得笑！”驺靳伸手擦掉那两道泪痕。
和风阁，伴湖而建，整座阁楼都掩映在绿色中。
大厅摆了一桌简单的菜肴，柳铁和血刺两人静静地坐在桌边等待。
驺靳牵着羞羞答答的柳叶走到门口，柳铁就满脸微笑地迎了出来。
“哈哈哈……小兄弟，昨晚上休息得还好吗？”
“还好。”驺靳回答，下意识地朝身边的柳叶看了一眼。
柳叶大窘，躲到他身后去了。
“哈哈哈……以后，小兄弟可得跟着叶儿叫我一声二伯了——啊！瞧我说的，现在应该称小兄弟为‘贤侄’才对嘛！”柳铁自顾自地说，完了又是一阵大笑，那眼神就像看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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