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恐惧更强烈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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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恐惧更强烈的情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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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怎么也不能集中注意力,就放下了报纸,开始观察在他对面认真看书的那位年轻女士。
    她的发型和相貌都很像珍·茜宝。她盯着眼前的书,目光随着书页上的食指移动,有时还在笔记本上记些东西。安德鲁很少见到如此专注的人。
    “我猜,这本书应该有好几卷吧?”安德鲁问道。
    女人抬起头来。
    “我不知道你正在读什么,但似乎非常有趣。”他继续说道。
    对面的女士挑了挑眉毛,露出不悦的神色,又继续看起书来。
    安德鲁盯着她看了一瞬,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女邻座就已经合上本子,离开了座位。她向入口的管理员交还了图书,就走出了阅览室。
    安德鲁也站了起来,快步朝亚辛走去。
    “斯迪曼先生,你要找书吗?”
    “我要这一本。”安德鲁指着书架上刚才那位女士还的书说。
    亚辛取出了那本书。
    “我得先办还书手续,然后才能再开新的借书单。你应当一直都知道我们的流程吧?请回到座位上,我们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安德鲁接下来的举动让图书管理员明白他的热情已经不受控制了。
    他冲出了图书馆,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在坐在门前阶梯上的人群中寻找那位邻座的身影。然后他耸了耸肩,决定走一走。
    第二天,安德鲁又像往常一样,在上午十点左右来到了阅览室。面前的椅子上并没有人。他向各处扫视了一下,然后就认命地翻开了报纸。
    午饭的时候,他去了咖啡馆。他一直寻找的邻座正在收银台旁等待付款,餐盘就放在冷柜的推拉门上。安德鲁从冷柜的某个隔板上随便抓了一块三明治,也加入了交款的队伍。
    过了一会儿,安德鲁在隔她三个位置的地方坐下,看着她吃午饭。吞咽两口苹果派的间隙,她还在笔记上写了什么,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干扰不到她。
    安德鲁对她的专注极为叹服。她的注意力总是定时在笔记本和苹果派间游移。安德鲁也注意到了昨天就发现的一个细节。她总是用左手食指来辅助阅读,也用同一只手来记笔记,右手却总是藏在桌面下方。安德鲁终于走过去问她在隐藏什么。
    她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朝安德鲁笑了一下,就把餐盘里剩下的东西倒到垃圾桶里,然后走进了阅览室。
    安德鲁也扔掉了他的三明治,跟着她走了进去。他坐下来,打开了报纸。
    “希望是今天的报纸。”那女人低声说。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你也太不专心了。我只是说希望至少这是今天的报纸。既然你不是来看书的,那么就实话实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也不是对你有兴趣,我只是自己在思考。”安德鲁极力掩饰着尴尬,结结巴巴地说。
    “我在研究印度历史,你有兴趣吗?”
    “你是历史教师?”
    “不是。那你呢,警察?”
    “也不是,我是记者。”
    “财经记者?”
    “你为什么这么想?”
    “你的手表。在这个行当里,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买得起这种表的人。”
    “这是妻子送我的礼物,哦,应该是前妻。”
    “她对你是认真的。”
    “是,是我对她不够认真。”
    “我可以看书了吗?”女人问道。
    “当然可以,”安德鲁回答道,“我本没想打断你。”
    女人感谢了他,又埋首于书本。
    “我是新闻记者。”安德鲁进一步解释道。
    “我不想太唐突,”年轻女士回答道,“但是我更想专心做手上的事情。”
    “为什么研究印度?”
    “我打算去一次那里。”
    “度假?”
    “你不会让我安静的,是吗?”她叹了口气。
    “不是这样的,好,我保证不会再说话了。从现在开始,一个字都不说。要是再说话,我就下地狱。”
    安德鲁没有食言。整个下午他一言未发,闭馆前一个小时那位女士离开图书馆时,他甚至没来得及跟她打声招呼。
    走的时候,安德鲁抓起别人刚放下的一本书,在封面下塞了二十美元,又把书递给了管理员。
    “我只想知道她的名字。”
    “贝克。”亚辛把书抓到身前,低声回答道。
    安德鲁又把手伸进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印着杰弗逊的纸钞,塞进手边的一本书里,递给亚辛。
    “地址呢?”
    “莫顿街65号。”亚辛取出钱,轻声说道。
    安德鲁离开了图书馆。第五大道的人行道上挤满了人。这个时间,很难找到一辆中途停下载客的出租车。他看到那位女士在42号街的路口处招着手,想引起某个司机的注意。一辆私家车停在她的身边,问她要不要搭车。安德鲁的位置正好能听到她和司机讨价还价的全过程。接着她就上了那辆黑色丰田花冠的后座,车子开进了车流中。
    安德鲁一直跑到第六大道,钻进了地铁里,坐上了D线。十五分钟后,他出现在了4号西大街的地铁站。他从那儿走到了亨利耶特·哈得孙酒吧,那儿的酒单他很熟悉。叫了一杯干姜水,他就坐在了临街橱窗后的圆凳上。看着莫顿街和哈得孙街的交叉口,他开始思索为什么自己会认定那个女人离开图书馆后就会直接回家,还有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做这件毫无意义的事。想了一会儿之后,他发现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说服自己继续干这件事。安德鲁干脆付了账,去找西蒙,这个时候他也应该从车行回去了。
    车行的卷帘门已经关上了。安德鲁沿着路往前走,看到了西蒙的背影。街旁不远处停着一辆斯蒂庞克,西蒙正弯腰站在车的引擎盖下面。
    “你来得真是时候,”西蒙说,“这车发动不起来。我一个人又没法把它推进车库,想想要一夜都把它留在外头,我真是头都大了。”
    “伙计,你的烦心事真是有趣。”
    “这是我糊口的本钱,我当然在意了。”
    “这辆车你还没卖出去?”
    “已经卖出去了,就卖给了之前跟我买那辆1950年款奥兹莫比尔的收藏家。我们这行就是这样留住熟客的。你能帮下忙吗?”
    安德鲁在那辆斯蒂庞克的车尾把车往前推,西蒙则通过半开的窗户把手伸进去控制方向盘。
    “这车怎么了?”安德鲁问道。
    “不知道,明天修理师会过来。”
    放好车之后,他们去了“玛丽烹鱼”吃晚饭。
    “我要开始工作了。”沉默了一会儿,安德鲁说道。
    “你早该这样了。”
    “我要回家住。”
    “没人逼你。”
    “你就在催我。”
    安德鲁跟侍应生点了餐。
    “你有她的消息吗?”
    “谁的?”西蒙回答道。
    “你知道是谁。”
    “没有,我没她的消息,再说我为什么要有呢?”
    “不知道,我只是希望你有。”
    “你还是放手吧,她不会回来的。你伤她太重了。”
    “一个喝醉的晚上,一次愚蠢的坦白。你不觉得我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
    “跟我说可没用,你得把这些话告诉她。”
    “她搬家了。”
    “我不知道,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既然你没她的消息?”
    “我有时会从她家楼下路过。”
    “就是偶然经过?”
    “是,偶尔。”
    安德鲁透过餐厅的橱窗,看着街对面自己公寓黑漆漆的窗子。
    “我控制不住自己,那种愿望太强烈了。有些地方总能让我想起什么。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我走到她的窗下,坐在长椅上,就想起了以前。有的时候,我看见我们俩在夜里就像幽灵一样冲进公寓楼,手里拎着在街角杂货店采购的东西。我能听见她的笑声、她的玩笑话。我看着那个街角,以前她为了找钥匙,经过那儿的时候手里总是有东西掉在地上。有的时候,我就离开长椅,就好像要找回那种感觉,觉得楼门说不定就又打开了,生活又重新来一遍。这样是很傻,可是我真的要为这事发疯了。”
    “你经常这样做吗?”
    “你的鱼肉好吃吗?”安德鲁把叉子伸进了西蒙的盘里。
    “你一星期要去她楼下几次,安德鲁?”
    “还是我的更好吃一点儿,你没点对。”
    “你不能再这样感慨命运了。你们之间没有结果,是很让人伤心,但这又不是世界末日。你还有之后的人生。”
    “我是听过一些废话,但‘你还有之后的人生’绝对是里面最没用的了。”
    “你刚跟我说了这些,现在又来教训我?”
    然后西蒙就问他白天做了些什么,安德鲁为了让他不再提刚才的事,跟他说今天在图书馆认识了一个女人。
    “只要你没跑去她家楼下监视她,这就是好消息。”
    “我在那条街拐角的酒吧待了一会儿。”
    “你干什么了?”
    “我已经告诉你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女人身上有某种吸引我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
    安德鲁付了账。查尔斯街上空无一人,一个老人牵着他的拉布拉多犬,狗和主人一样都一跛一跛的。
    “真是奇怪,狗和主人竟然如此相似。”西蒙感叹道。
    “是啊,你该买只柯基犬。走吧,回去了,这是我在你那个破沙发上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了。明天我就走,就这么说定了。而且我也向你保证,以后不再去瓦莱丽窗下等着。不管怎样,她也走了。你知道每次一想到她也许和另一个男人住到了一起,我就想给自己个痛快。”
    “但是你也只能期望她会这样了,不是吗?”
    “我只要一想到她会把心事说给别人听、照顾他、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和他过我们之前的生活……我做不到。”
    “你的嫉妒用错了地方,你不应该在心里这样对她。”
    “你知道你的这些教训有多烦人吗?”
    “也许吧,不过需要有人对你进行道德教育,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好吧,但是西蒙,不要是你,千万别是你。”
    “首先,没人能证明她现在和别人在一起了,更没人告诉你她和那个人过得很快乐。我们可以找个人来排解孤独,可以和某个人一起过日子,来消化上一段感情,可也许对之前的人的记忆一直存在。我们跟一个人说话,也许听到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看着说话人的眼睛,其实心里看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你看,西蒙,这才是我要听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笨蛋,因为我经历过。”
    “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心里却想着另一个。”
    “不是,是和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在一起,充当替身演员。人一旦爱上了什么人,就会特别痛苦。其实人们心里明白,但是他们往往假装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实在无法忍受,或者那个人把你赶到门外。”
    夜晚的空气越来越冷了,西蒙打了个寒战,安德鲁揽住了他的肩。
    “我们两个人住一起挺好的,”西蒙吸着气说,“明天,要是你还没准备好,就别强迫自己了。有时候我也可以睡睡沙发,你来住我的房间。”
    “伙计,我知道的,我明白,但是我能行,我很确定。不过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同意今晚睡你房间了。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他们就在一片寂静中,走向了西蒙的公寓。
    一个男人背靠在车上,拿着一本旅游导览,似乎在等待什么。等到三层的住户出门遛狗之后,他就扔掉了手上的书,顺着没关上的大门溜了进去。
    他上到最高的一层,耐心等到楼道里的脚步声消失,还确认了一眼电梯里是否有人。走到6B公寓的门前,他拿出一套开锁钩,开始撬门。
    这套转角处的公寓有六个窗户。窗帘已经拉了下来,不会有人从街对面看到他。他确认了手表上的时间,就开始干活儿。他划破了沙发的坐垫和靠背,掀翻了地毯,扯下了墙上的相框。把客厅弄得一塌糊涂之后,他又走进卧室翻找。床上的物品都遭遇了和沙发相同的命运,然后就轮到了浴室门口的扶手椅,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掉在了破掉的床垫上。
    听到楼梯间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他就立刻回到了客厅,抓紧口袋里的刀柄,屏住呼吸,把身体贴在墙上。门外,有一个声音在叫门。
    男人缓缓地掏出了武器,努力让自己处于冷静的状态。声音消失了,可是门外的呼吸声还在。最后,呼吸声消失了,脚步逐渐远去。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但他认为要是还走公寓内部的楼梯显然有些危险。刚才那个人显然怀疑屋里有人,说不定已经报了警。警察署就在几条街以外,楼下定时也会有人巡逻。
    他等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房间。男人翻过走廊尽头半掩的窗户,跳到了楼体外侧的救生梯上。现在是十二月,旁边的树木并没有什么枝叶,如果他顺着这个楼梯一直走到楼下,一定会被人看见。下到下一层,他就跨过了栏杆,爬上了旁边那幢楼的楼梯。他看了看五层的窗户,然后用肘部打碎了玻璃。窗户插销很容易就拉开了,窗框也不难取下,他就钻进了隔壁那座公寓,从那里回到了街上,中间没被任何人撞见。
    邻座到来之后,安德鲁强忍着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只是她在坐下前跟安德鲁示意了一下。两个小时,他们都只是在看书。
    苏茜·贝克的手机在桌上振动了一会儿,她看了看刚来的短信,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
    “有什么事情吗?”安德鲁终于问道。
    “好像是。”苏茜·贝克看着他的眼睛,回答道。
    “需要帮忙吗?”
    “应该用不到,除非你之前跟我说你不是警察的时候撒谎了。”她站起身说。
    “我不会说谎,或者说我说谎的技术很烂。出什么事情了?”
    “我公寓的门半开着,房屋管理员觉得里面有人。但是他没敢进去,就问我是不是在家。”
    “但你不在家啊。”安德鲁说道,心里却立刻懊恼自己怎么说了句这么蠢的话。
    苏茜点了点头,朝出口走去,把书落在了桌上。
    安德鲁拿起书跟在她后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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