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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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之名-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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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走近,颀长的身影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压力,令人群让开了一条路。
男人在肖恩面前停下。
冷峻的脸庞毫无表情,仅仅是沉默的注视已让肖恩局促起来,不安的闪避视线,突然瞟到跟在男人身后的少年,怒气瞬时转移了方向。“潘!你这个叛徒!”
被吼到的潘不自在的撇开眼。“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让菲戈知道,毕竟是他的女人,不该趁他去里尔城时自作主张。”
“等我找出证据他自然会知道。”肖恩气势稍弱,游移的目光终于对上菲戈。“你阻止也没用,她是林公爵的女儿,我们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一言落地,四周化为一片死寂。
一个名字勾起了无尽的仇恨,恐惧和敌意无形无质的弥散,点燃了每一双眼。
被称为蔷薇世家的林氏,是西尔国首屈一指的名门。
街巷俗谚流传,铁血林氏与帝国同在,足以道尽地位与渊源。与家族纹章上美丽蔷薇迥异的是林氏冷酷血腥的声名,自第一代林公爵起,一直延续至今。
如果说林氏在帝国建立之初的杀人盈野是一种时势下的必要,则难以解释后世的悍戾铁腕因之何由,或许只能用血脉中流传的暴戾来形容。
第二代林公爵在南方一场分裂战乱中屠杀逾二十万,平息动乱的同时留下了遍地尸骸、瘟疫丛生,足足用了四十年才恢复生机;第三代林公爵在疆场上悍勇无敌,对边境行省的民众同样无情,守城时派士兵挨户搜掠军粮,获取胜利的代价是城中活活饿死了十三万民众。
第四代、第五代……每一代林公爵的名字都和血与火相连,林氏辉煌的历史由杀戮与血腥连缀而成,足以写成一部帝国传奇。及至这一代林毅臣公爵,以屠杀征服边境蛮族,将其纳入西尔国疆域之时留下了一句名言。“以我之名,为法之威。”
这句名言在边境得到了充分实施,以至于帝国将公爵调回帝都二十年后,林毅臣的名字在边域仍然可以止小儿夜哭,当地女人和男人的比例不足五分之一。
林氏家族如帝国最锋锐的刀,威权、尊崇、荣耀的同时又可怖可畏,血之公爵、冷血屠夫等头街与之俱存,休瓦人无不对其恨之入骨。
肖恩道出的名字犹如冰水落入了沸油,激起了轰然议论。
激愤与仇恨涌动,怀疑与迷惑交织,各种情绪让场面纷乱而嘈杂,肖恩的神色越来越兴奋。
菲戈眼神森冷,直到议论渐渐低落,终于开口。“谁是这的首领。”
肖恩的脸僵住了,憋着气没有回答。
“谁。”菲戈冷冷的追问。
气氛突然紧绷起来,四周凝固般死寂。
“你!”抵不住令人畏怖的压力,肖恩带着气勉强回答,又冲口而出。“是你又怎样!你只会袒护那个女人,你根本不配当首领!”
菲戈神色冷诮,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有什么证据?”
“我亲耳听见!”肖恩被他的神色刺激得吼起来。“我躲在阳台下听见她们的对话,她穿得像公主一样华丽,和她交谈的是勋爵夫人,她们还提到什么继承权……”
“还有谁听见。”菲戈打断他。“除了你。”
肖恩噎住了,气得脸色发白。
“肖恩坚持说我的情人——”菲戈的视线掠过一张张观望的脸,语气冷谑而嘲讽,“是数日前在皇室晚宴上珠光宝气的公爵小姐,我该怎样证明?把真正的公爵小姐弄到贫民区来作证,让她光着脚站在泥地上说:‘先生们,你们弄错了’。”
人群发出了哄笑,僵持的敌意逐渐消散。
“也许该把林公爵请来,问问他怎么会想到让自己的女儿出入贫民区,只为几份可怜的情报,公爵小姐是不是该更值钱一点?或者建议公爵把肖恩说的那位漂亮的勋爵夫人一并派来,再加上伯爵子爵男爵夫人,有这么多美人,一定能根除休瓦城的叛贼。”
人群笑得更厉害了,肖恩的脸由白变青,动拳打翻了距离最近的哄笑者,愤怒欲狂的吼叫。“我说的是真的!以我父亲的名义发誓!”
吼声在空气中消散,提到前任首领,人群安静下来。
肖恩压抑住濒临失控的情绪,一字一句的指控。“她是军人,来自该死的军队,这一点你无法否认!我发誓她的身份有重大嫌疑,作为首领,你没资格阻止,必须让我们找到她查明真相,否则你就是被私心蒙蔽,存心袒护!”
议论再度响起,无数眼睛望向菲戈,人群中站出了肖恩的支持者。“肖恩说的对,不管她是不是,我们都该找出她探查清楚,就算是首领也不能阻拦。”
又多了几个附和的人站出,议论声渐渐大起来,肖恩渐生得意,挑衅的望过来,菲戈环视了一周,回答出人意料。“谁说我要阻止。”
锋锐的唇淡抿,菲戈无谓的像在看戏。“不是正要审问?我等着结果。”
肖恩顿时语塞,半晌才恨恨道,“她逃了,我想捉活的才没开枪,不然她已经死了,反正她也找不到出路,迟早落在我们手里。”
菲戈不留情的讥讽。“预先设下圈套又找了十来个人,仍捉不到一个女人,幸好有枪,否则需要逃走的或许是你。”
肖恩气得口不择言,“假如你愿意出面根本不用费这种力气。”
菲戈无动于衷。“真是可惜,数月前被她撞见我和乔芙在床上,她彻底抛弃了我,再不会信我说的任何一个字。”
肖恩狠狠的瞪他,“等着吧,我会很快把她押到你面前,揭穿一切谎言。”
俯视着气势汹汹的少年,菲戈毫无笑意的扯动唇角。
“我很期待。”

绝境
休瓦地下叛乱组织存在多年,在贫民区几可掌控一切。
肖恩几乎动员了全部的人,搜捕者不断增多,藏身的地方越来越少。
林伊兰想不通肖恩如何潜入戒备森严的皇室晚宴,但她清楚必须尽一切方法离开,暴露的身份会引来极其可怕的后果,她根本不敢想像。
尽管捉了几个人探问,但地形太过复杂,又要时时避开眼线,逃离变得极其困难。林伊兰躲入一间空房,避过几次搜查,天已经全黑。帘缝中窥见晃动的星点火把,禁不住苦笑,她不想杀人,但这似乎已不可能,必须设法夺一把枪。
房门传来微响,有人用刀挑开了门栓,一道黑影闯了进来。
敌人出乎意料的灵敏,她的突袭落了空,对方没有攻击,仅是防卫性的格挡,同时低声示意。“伊兰,是我。”
熟悉的声音犹如幻觉。
林伊兰一僵,被他欺近技巧的扣住了肩,她忍无可忍。“放开!”
菲戈松开手,退了一步。“别怕,我没有恶意。”见她毫无反应,他返身察看了一下动静,锁上门才又走近。
林伊兰背抵墙壁,胸口急促的起伏,世界变得空前寂静,许久才听见他的话语响起。“对不起,那天我伤害了你。”
死寂的心仿佛灌进了潮湿的风,变得晦暗而冰冷。
“为什么要道歉?我是军方的人,你们的仇人,无论对我做什么都理所当然。”林伊兰奇怪自己竟还能对答,每个字都在心上戳出一个洞,汩汩渗出血。“你救过我,对我有恩。错的人是我,我主动向你投怀送抱,愚蠢而不知羞耻的——”
“够了伊兰,是我的错。”菲戈打断,叹息般恳求。“别说了,别这样对我笑。”
撇开视线,林伊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怎会发现我在这?”
菲戈停了一下,简短的说明。“刚才发现了两个被你打昏的人,大致知道了你的方位。这幢屋子是附近最好的藏匿点,不显眼,又能最大程度的观察周边,换成我也会这么选,你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样。”
静默了一阵,她终于问出了口。“那么……你想怎样?”
菲戈没有说话,沉寂的空气僵滞而难堪。
林伊兰望了一眼窗外搜寻的火把。“你是来捉我?怕我落在肖恩手里留下把柄,让你受到威胁?”
“你这样想?”菲戈的语调忽然多了一丝轻讽,僵硬得陌生。“或许你猜对了,如果我说是?”
不算意外的答案。
心口仿佛涌出了某种液体,酸涩而痛楚。林伊兰又笑了,像在自言自语。“那可真糟糕,我一直都赢不了你。”
假如来的是别人,假如等到搜寻的力度稍弱,她有办法找到机会脱身。
可他来了……再也逃不掉。
不该残留侥幸,这是叛乱组织的巢穴,他是最有理由搜捕的人,怎样冷血都不足为奇……
林伊兰彻底绝望,忍住心头撕扯般的痛,良久才能说话。“菲戈,帮帮我。”
“你想我怎么做?”强健的双臂撑在她肩侧,像一个禁锢的牢笼,又像把她护在怀中,菲戈语气略微柔软。
“你不想亲手杀我对吗?而我被审问又会给你带来麻烦。”
“所以?”
林伊兰微微吸了口气。“看在我们……曾经……”
她的话音哽住了,纤细的臂环上他的腰,菲戈低头看着她,黑暗中呼吸拂在额上,一如昔日亲密无间的相拥。
曾经炙热的胸膛变得寒冷而陌生,林伊兰抽出他的刀退开几步,握刀的指节泛白,锋刃在暗处闪着银光。
菲戈在原地看着她,幽暗的眸子深晦难测。
冷硬的刀柄带来奇异的安定,让她的心绪稍稍平静。
“别让我太难看,如果必须用我去羞辱我父亲,至少让我穿着衣服。”反转刀身抵住了心口,林伊兰忆起一张慈爱的面孔,声音有了颤抖。“假如……可能的话,请烧了我,别让人认出我是谁。”
她没有勇气等待回答,利刃瞬间穿透了外衣,侵入心口的一刹那,忽然被他劈手夺去,极大的力量将她推到墙上,撞得脊背生痛。
半晌,听见菲戈低哑的声音。
“这就是你的请求,善待你的尸体?”他盯着划破的衣襟,迸出来的字句带着从未有过的火气,扣在臂上的手铁一般硬。“我不会那么做,我会把你作为最好的俘虏,向你那可憎的父亲交换合理的利益,借你来羞辱他,让林公爵颜面无存,再宣扬出去,举国都知道公爵的女儿曾委身给叛乱分子,用耸人听闻丑闻令蔷薇世家荣誉尽失,颜面扫地,再也抬不起头。”
“伊兰,你怎么会傻到相信贫民区的叛乱者?”觉出她的挣扎,菲戈扣得更紧,几乎捏碎她的骨头,刻毒的话语犹如徘徊在午夜的幽灵。“你以为死能躲开污辱?一个死人仍能带来极大的利用价值,这个世界各种可怕的事远超出你的想像,对付血公爵的人,我甚至不必有最基本的愧疚。”
被强大的力量压住动弹不得,用尽方法仍挣不开,林伊兰心灰意冷,温热的泪从颊上坠落,划出一道莹亮的水迹。“杀了我,就算最后一点仁慈,别逼我去承受那些羞辱,求你。”
微弱的幽光中,仰起的颈项白皙柔软,隐在肌肤下的血管微微跳动,优美的弧度连着倔强脆弱的下颔,祈求一个利落的终结。
菲戈凝视着泪痕,仿佛没有听见。
窗外仍有搜寻的叫喊,屋内却是极度的寂静。
一只手抚上跃动的血脉,指下的肌肤温软细腻,一如印象中的美好。
随后是另一只手,触弄着光滑的发,淡淡的香气从发间盈出,诱出最温存的回忆。垂落的眼睫投下阴影,遮没了湿润的绿眸,娇美的唇苍白失色,带着让人怜爱的软弱。
菲戈极轻的落下一个吻。
温暖、柔和、藏着不可知的眷恋渴望,在冰凉的唇上辗转。
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更因泪而带上了苦涩,他却更加沉迷。
过了许久,菲戈松开她。
“我不会杀你,永远不会……不论你是谁的什么人。”
他留恋的轻抚被吻得鲜红的唇,低哑的语音多了一丝温柔。“别这样绝望,我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糟糕。”
微愕的绿眸浮出意料之中的怀疑,菲戈从窗缝观察了一下室外,轻捷的翻出去,在窗沿对她伸出手。“跟我来。”
林伊兰没有动。
菲戈冷定而坚持。“我欠你一个解释,来吧。”
她犹豫了一刻,跟了上去。

敌意
喧哗的酒吧人头攒动,随着夜深愈加热闹。
呼喊酒保的叫嚷此起彼伏,夹着调笑嬉闹与斗酒的声浪,混成了夜间特有的情景。醉醺醺的酒徒口沫横飞的吹牛,操皮肉生意的□穿梭寻找恩客,一旦谈妥价格,便在二楼某一个简陋的房间内完成交易。这里接纳过无数寻欢的男女,放浪的游戏每日从不间断。
这一夜,其中一个黝黑的窗口,翻入了两个不速之客。
拉上厚重的窗帘,菲戈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火苗跳动片刻稳定下来,照亮了狭小的房间。不大的空间内床柜俱全,还有一个极小的洗浴间,梳妆台上散落着廉价的首饰,床上胡乱堆着被褥,几条穿过的长裙搭在椅上,显然女主人不怎么收拾。
空气充斥着香粉的味道,菲戈皱了一下眉。
林伊兰环视周围,“这是什么地方?”
“楼下是酒吧。”菲戈不愿多说。“先避一避外面的眼线,人多的地方不会被怀疑,这个房间很安全。”
林伊兰没有再问。
拾起散落的衣裙塞入柜中,菲戈把被褥抖了抖铺平,“你可以休息,黎明时我带你出去。”
林伊兰怔了一下。“你……放我走?”
“很意外?”菲戈凝视着她的脸,带上了三分自嘲。“在你看来,我一定是放纵自己假仇恨之名,做出各种卑劣无耻行径的人。”
林伊兰环住双臂,疲倦而茫然。“我不知道,你已经厌倦了我,而且我姓林……我父亲……我想你会恨我,所有人都会……”
“厌倦?”菲戈重复着这个词,神情有点涩。
“你故意让我看见的,不是吗?”林伊兰倚着柜子,把自己拥得更紧。“贫民区的动静没人比你更清楚,我一踏入你就知道,安排那种场面……其实没有必要,你不想见到我可以直说,我一个字也不会问。”
“你当然不会问。”菲戈轻嘲,“你一向把分寸把握得很好,从不逾越。”
林伊兰觉出淡讽,稍感诧异。“这不正是你的希望?”
“我奇怪你为何选我。”菲戈并不否认。“你该知道我是最危险的游戏对象。”
林伊兰哽笑了一声,半晌没有回答。
“伊兰,说说看,我是谁。”菲戈勾起她的下颔不容回避。
被迫望入深遂的眼眸,林伊兰终于回答。“你是叛乱组织的首领。”
“为什么。”
“养伤时就能猜到一些。”极具压力的眼神逼得她说下去。“谁能在贫民区公然庇护军人,谁能让前任首领的儿子保持缄默,谁敢在休瓦基地劫掠军火,谁能用一枚晶石让我在贫民区来去自如,杜绝所有流浪汉的搔扰……”
深藏心底的话语一一道出,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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