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 by: 阿偷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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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江湖 by: 阿偷 中-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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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绪笑一笑,「好。」 



  李宣领人追了过去,跑了一柱香时间,回头只见树干重重,再看不见也听不见那些人声喧哗了,才停下。数了数,身边还有七人,都是跟着自己多年的侍卫,个个都称得上忠心耿耿。眼见马上便能逃出生天,李宣心中不由激动,低声道:「逃回去,每人都赏黄金百两,走!」这话出口却是众情激昂,一个跟着一个,无声快速的穿过丛林。 



  行了不久,却听身后一声惨叫,众人都是一惊,回头。却见走在最后的侍卫扑倒在地,被人一刀从背后几乎劈成了两半,满身血泊,有人去探,那人已然气绝。 



  众人均是大骇,面面相觑。 



  李宣停下身子,抬头环顾,那风吹得树枝摇曳,沙沙直响,眼前除了自己人却再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他心中却是如捶鼓般砰砰直跳,头皮直发麻。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追兵就到了,好快!!李绪显然已派人追上来了,他速度如此之快,只表明一开始,这便是个圈套,狩猎是不错,但猎物却不是狐狸,而是李宣本人。 



  此刻李绪不现身,不过是在冷眼旁观,享受他的惊恐和痛苦,击溃他们反抗的信心。 



他是个高明的猎手,懂得利用任何有利于自己的条件制造胜利,而自己,如何才能逃出这绝地呢。 



  李宣猛然吸气,全力平息住自己的惊慌,静了静心,抬首,那双眼已满是坚定,侍卫们见他镇静下来,原在众人间不断涌动的惶恐也少了许多。李宣道,「两人一队,背靠背,全力防御,能逃一个是一个。走!」 



  这么一来,背后袭击的确不容易实现,但速度却减慢不少。大家都不出声,那种紧张深入到每个人的心底,等在前面的还会是什么? 



  如此走了大约一里,众人都微微轻松了些,这么走了一段,一旦习惯,速度便提升不少,又不见有人继续袭击,心里便渐渐升起了希望。 



  却突然,听闻弦声不断,众人还不及反应,有物势如飞蝗而至,一阵箭雨落下,惨叫连声中,侍卫又倒下了四个,剩下三人惊慌失措,面面相觑。 



  李宣见身边侍卫还不待两兵交手,便已经损失殆尽,知今日劫数难逃,心如沉入湖底,冷得直发颤。头顶风声呼呼响起,却原来盛夏之时,也能有这么重的寒意。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那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 



  不期然想起前几日,慕容持剑刺向自己,却被自己急闪躲过时的情景,心中微微懊恼,为什么那时没趁机在他唇上偷个香呢,也胜过此刻至死后悔。 



  黄泉路上,也难能安心。 



  睁眼,静静看了一周,山林肃肃,静如墓地。 



  「二哥,你既然有心要杀我,又何必躲着不相见。」隔了片刻,一阵笑声响起,在森林间回荡,「九弟,我怎么会不见你。」 



  平晋王自树后现身,风神俊朗。 



  另有一队兵士自他身后冲出,围住那最后两名侍卫。刀剑相击的声音只来得及响了数下,随着那两个身影迟疑的颓然倒下,同钦王终于只剩了孤家寡人。 



  两人静静遥对,李宣道,「你何时起疑?」 



  李绪叹息,「不存在何时,我此番来便是来杀你的。」 



  李宣瞳孔微缩,「为什么?」 



  李绪平静道,「你知我目的,却有异心,怎么能留?」 



  「你杀我,也不怕父皇知道?」 



  李绪哈哈大笑,「九弟,这一点,却要怪你太过风流任性的性子,独身追那慕容而来,做得这么神神秘秘,知晓此事的人此刻都已是死人,不能再说话了。」李宣闻言,知薛红羽等人已丧身于自己之前,此人虽是太子一派,但为人平和可亲,相处数月,不觉中已拿他当了挚友一般看待,此刻却因自己惨死,也不禁低头黯然。 



  李绪笑道,「其实九弟你如能快几步,或者黄泉路上还有不少人做伴,也不算寂寞。」 



  李宣缓缓亮剑,李绪摇头,叹道:「九弟你打不过我的,何必何必。」 



  李宣不语,翻腕横剑,身形一闪,快逾鬼魅,李绪不及抬眼,破空之声已至身前。却见他右腿一退,侧身让过锋芒,这一躲身法不见得有多高明,偏偏就是躲过了那剑锋。李绪朗声笑道,「许久不见,九弟工夫果然高明了不少,可还是花架子太多,我老早便说过,有用的才值得练,好看的管什么用?」 



  李宣手腕翻转横扫,剑光杂糅,人影重幻,招招抢攻。李绪也不见多少动作,却是不动声色间,已把这些杀招一一化解了,退的位置不偏不祗,多一分便白费了力气,少一分却会在身上开个透明窟窿。 



  李宣越打越是心惊,他方才几击已是准快稳均达及至,自己生平招数最凌厉,大概便是此刻了。李绪竟然是毫不费力的悉数化解,那功力实在高了自己太多,却如何能赢得了。这么一想,手中的剑便渐渐失了气势,一个不留神,被李绪一脚给踢中手腕,利剑脱手飞出,「啪」的一声没入树干。 



  李宣翻身退后,被李绪一把抓住他肩头,却扯动前日旧伤,李宣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李绪更不容情,用力将他扯了回身前。 



  「九弟受了伤?」语气却是关切温柔。 



  李宣咬牙不语。李绪见状,笑了笑,「你那慕容公子,我也会送来陪你,只是要找人,时间大概久些,九弟你在奈何桥上等几天如何?」 



  李宣闻言奋力挣扎起来,李绪用力制住,在他耳旁轻声道:「怎么?舍不得了?他那么好么?」 



  李宣怒道,「你何苦做事做绝,这图你也拿到了,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所有的人!」 



  李绪嘿嘿一笑,伸手探入他衣内,一番摸索,李宣一颤,心知这人实在太过高明,自己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他的算计,也不再动弹。果然李绪抽出一张薄绢,单手持着看了看,扬一扬,那图上山水赫然,「图给我了??那这是什么?」他笑了一笑。 



  「你对李启还真是忠心啊。」 



  李宣睁开眼欲言又止。想想却终于闭目不语。 



  隔了片刻,突觉唇上一热,李宣心中骇了一跳,睁目一看,却是李绪吻了上来。正惊诧间,有什么东西被李绪用舌推入他嘴里,满口药香,居然是颗药丸。不由一惊,舌尖一抵,正要努力将那丸子吐出去,脖项一紧,竟被人拎了起来。 



  李绪单手掐住李宣,另一只手却解下腰间酒葫芦,一口咬下塞子,将那葫芦嘴对着李宣口中灌了下去。那酒呛了李宣满鼻满口,已经溢出口中,这厢却还在不停的倒。他几乎窒息,疯狂的咳了起来,不住摇头,试图摆脱那束缚,胸前发间被甩得满是酒渍,药丸早顺势落了肚,李绪这才松手,冷冷看他倒地狂吐不止。酒倒了满地,浓香扑鼻。 



  李绪抛下那葫芦,「走!」 



  空葫芦咕噜噜滚到李宣脚边,他喘息着躺在地上,也不起身,听那脚步声纷杳而去。原本华丽的衣裳此刻已是一片狼籍,不复原貌。 



  李绪给他灌的是后宫常用的毒药,唤做「酒散」,名不出众,却是遇酒则成剧毒,入肚即融,片刻发作,无药可解。听说服了此物却是不受太多痛苦,片刻即可归西。李绪此举既除了他,也算留了情,保他全尸。 



  李宣翻身坐起,靠着身后大树,抬头,郁郁葱葱的树冠上透着一小片天,依然晴朗。 



  他凝目看了半晌,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闭上眼,「小天……我真的尽力了……」 



  



  山林间,青翠欲滴,阳光明媚,那丝丝光线交错下,他静静躺着。 



  「小天,小天,小天,小天……」轻轻念着,一遍一遍数着。 



  从他们相遇那一刻念起,每一声慕容兄都要换成这个昵称,他早该这么喊,为什么却一直不能开口呢?太傻了,真的太傻。 



  他真想看自己这么叫的时,慕容生气的样子。 



  一定很好看。 



  气息已经开始混乱,胸口闷得快要不能呼吸,他却固执地要数下去,突然咳了一声,便是满口血腥,血丝从他嘴边慢慢滑落。 



  他没有力气去擦,但却还在数。声音渐渐的,渐渐的低落下去,几不能闻。 



  「小天……,小天……」 



  还不够,肯定不够,一定还有很多很多声没有叫…… 



  …… 



  我真想见你啊,小天。 



  



  小道边,是间新搭就的茅草屋。数百支枝叶仍未枯落的青竹胶,错乱成环型插在屋前地面上,形成了一个简陋的篱笆,其间还编了个半人高的门,简单却雅致。 



  初秋的阳光,到了午间依然灼热逼人,于是那门扉紧紧闭着。间或传来远处的一声犬吠鸡鸣,更显此处僻静。 



  虽静,但却不是无人。 



  一青裳男子,单膝跪在那篱钱,上身微倾,额上微微见汗,纹丝不动,也不知已跪了多久。 



  不远处,大树下,一辆马车上,驾位上左右个坐一人,一男一女,车旁还站着个男子,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齐齐看着那青裳男子。 



  那马车门帘窗帘均低垂着,这么大热天的遮得严严实实,也不知装了什么物件。 



  不知过了多久,站在马车边的男子终于忍耐不住,跳了起来,「这劳什子神医架子也太大了吧,师父都跪了三四个时辰了。一听要医人居然连门也不开,还说是旧友,友个屁啊!!有这种朋友吗!!!」 



  马车上那对男女对视一眼,都做无奈状点头。青裳男子姿势不改,却是一声厉喝:「阿落,闭嘴!」 



  见另两人明显赞同自己,阿落更是张狂起来,「师父,我看你别跪了,人家也不领这情。我们杀了进去,把那神医揪出来,一番拷打,叫他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话音未落,却见眼前一道极细的白光一闪而去。 



  众人还不及反应,阿落已捂着嘴大声叫唤了起来,马车上的男女忙跳了下来,「阿落!怎么了?」 



  「好痛!」阿落把手拉下,却是下嘴皮上插了根针,入肉颇深,随着他的口一张一合,微微颤动,恨恨踩上了几脚,冲到师傅身旁,大声道,「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有种出来单挑。」 



  屋中仍没动静,却是慕容天抬头,瞥了他一眼:「这根针就是换了我也档不住,人家手下留了多少情,你难道不明白,还不快退下。」 



  阿落还要再争,慕容天懒得理他,合拳朗声道,「慕容管教无方,多谢神医前辈饶他一命。」阿落悻悻退了回去,免不了被那两人一番取笑奚落。 



  良久,才听那屋中人缓缓道:「慕容天,你身上功力可恢复多少了?」却是个低沉舒缓的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慕容天道,「七八成。但晚辈求前辈……」 



  那人道:「我只应允了医你一个,你进来再用几服药,其他人,你提也不要提。」 



  慕容天低头,「前辈不用再医我了,求前辈改医马车中之人。」 



  那人不悦,「医谁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何况你都医了一半了,怎么能半路换人。」 



  慕容天态度谦卑却是坚决,「晚辈无德无能,只能压着身家性命来求前辈,盼前辈能念在之前相处的情分施以援手。或者前辈愿意,就毁了我全身武功也行,只求换了医他。」 



  只听屋内人冷笑,「毁了你的功力,也不医他。」 



  慕容天倒吸了口凉气,马车旁三人不由都怒了,均想这人怎么这么不通情理,摩拳擦掌地冲了上来,叫嚷着要杀了进去。 



  慕容天猛然回头,怒道,「你们不要动!!」目光极是犀利,剑一般划过每个人的脸。似乎看到了他们,又似乎没看到。那三人自见面来,没见过他这番神情,不约而同都停了喧嚣。 



  慕容天回转头,看向那草屋,停了片刻,双手及地,深深叩首,每一下都砰然见声,那三人均呆住了。慕容天拜完方道:「前辈,晚辈此番前来,只有一个请求,求前辈救他一命。」 



  见他如此行径,那屋中人的声音却仍是波澜不惊,「不敢。」 



  这句话一出,五人都静了。 



  话说到此,已是绝路。 



  



  慕容天静默半晌,缓缓起身,垂手把上剑柄,紧紧握了握,用力,那雪亮的剑锋一寸寸从鞘内滑了出来。 



  阿落等人都静了,齐声道:「师傅。」 



  之前慕容天一直对屋中人恭敬不已,且道自己武功远不及该人,一贯沉稳的师傅,居然也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屋中那人似乎也看到他的举动,道:「慕容天,你觉得自己打得过我吗?」 



  慕容天道,「打不过,即使我武功全复,也抵不过你一百招。」他表情自然,似乎这是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那三人倒没想到所求之人武功居然这么高,不禁咋舌,阿落想到之前自己莽撞,更是有几分后怕。 



  「可你却抽剑?」 



  慕容天的手腕低沉,剑尖微挑,轻声道:「人这一生,总有一两件豁出命来也不得不做的事情,请恕晚辈无礼,还请前辈赐教。」 



  屋中却沉默了,隔了片刻,「你为了他连命也可以不要么?」 



  慕容天迟疑片刻,「我不知道……,但他为了我和我的家人,已经死过一次。恩至于此,怎能不报。」 



  风萧萧而过,他剑指屋门,肃然而立。两鬓发稍微乱,偶尔滑了几根出来,在嘴鼻舞弄,他也不动。远处连鸡鸣狗叫也不见一声,应景般的悄无声息。风终于弱了,慢慢停歇下来,直至一切都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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