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好！你不必急着回去，跟我一起去看一场好戏吧！”恒灵之母说。
“我们去哪儿？”谷幽兰一边跟在恒灵之母身后狂奔，一边问道。
“不必多问，去了就知道了！”恒灵之母头也不回地说。
一转眼，她们已来到一处古旧的住宅门前，谷幽兰不由得有些怔忡：这不是金克强的住所吗？恒灵之母和她来这干嘛？
恒灵之母伸手推开那些厚重的门扉，那些门锁形同虚设。
穿过门厅，来到大厅，大厅中此刻灯火通明，袅袅此刻正躺在一张台上，身上盖着一张白布，只露出青紫的脸。金克强和金福、纳兰冰、乌兰雪几人一字排开站在台边。
恒灵之母打量了一下厅中的情形，把霜刀利剑般的目光停在了金克强的脸上：“金先生，别来无恙？没想到你真长寿，居然还没死？”
“托你的福，我还活着，一时半会还死不了！”金克强看似平淡地说，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么多年了，倒底还是没躲过，看来一切皆有定数啊！
“今天我来，是要带走一个人，她是我们的人，你该不会跟我争吧？”恒灵之母挑恤地说。
“恕难从命！我不会让你带走她！她现在是我门人。”金克强强硬地说。
恒灵之母一声冷哼说：“怕是由不得你！我想要的人，没有带不走的！”
“你别忘了这可是在人间！职责所在，哪怕是拼死，也不会让你得手的！”金克强毫无相让的迹象。
“人间又怎样？我可以自由地出入地狱、结界、人间三界，这一点你做不到吧？我想要做的事，岂是你所能阻止得了的？”恒灵之母继续冷笑着说。
“那好！你不妨试试看，看你是否能带走她？”金克强面无表情过说。
恒灵之母狐疑地走到台边，默念咒语，伸手施法，想要将袅袅的魂魄从躯体中吸出。但任凭她如何努力，却毫无进展。她不由得恼怒万分地冲金克强喝道：“老匹夫！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怎么会这样？”
金克强呵呵一笑说：“她上一次从昏迷中醒来以后，我已经封住了她的任督二脉，她已经不能通灵，又岂会受你驱使？”
恒灵之母咬牙切齿地说：“老匹夫！你我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你修你的仙，我修我的魔，你为何要处处与我作对？八十多年前，我好不容易为恒灵山谷找到一个少主人，却被你的徒弟打下悬崖！这笔帐我还没同你算呢！这一次你居然又和我作对，再一次抢走我恒灵山谷的少主人！看来若是不除掉你，我恒灵山谷就不得安生！今天我要与你新帐老帐一起算！老匹夫，拿命来！”恒灵之母话音未落，已从袖中抖出一条白绸，直奔金克强颈部而来。金克强将头向后仰去，白绸从他脸上贴面而过，撞在他身后的一根柱子上，粗大的石柱应声而碎，石屑向四下里迸散开去，大厅中瞬间一片狼藉。
一击未中，恒灵之母收回长绸，再次挥出，长绸如同蛇一般如影随形地紧咬着金克强，金克强左右腾挪如猿猴一般灵活地闪躲着。
见师傅被恒灵之母攻击，乌兰情急之下，从墙上的刀架上抓起一把宝剑，拔剑出鞘，向恒灵之母的后心刺出。一旁观战的谷幽兰见了，连忙闪身挡在乌兰与恒灵之母中间，伸出两指夹住了剑鞘，她嘿嘿一笑说：“想偷袭？你功夫还不到家！”说着将夹着宝剑的手一挥，剑锋应声而断，乌兰也被震得倒退了几步。
见此情形，金克强和恒灵之母异口同声地喝道：“住手！”
金克强对乌兰一干人说：“这件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下去吧！”
乌兰和纳兰还想争辨，金克强伸手制止了他们。眼见这两个女人如此凶悍，又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他们实在是对师傅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不情愿地走出门外，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也下去吧！”恒灵之母对谷幽兰说。
谷幽兰走出门外，与纳兰、乌兰两人警惕地对视着。她忽然想起：她和恒灵之母刚进门的时候，分明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此刻却不见踪影，这个人到哪去了？她感到到有些不妙，想要进屋去向恒灵之母禀告，纳兰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伸手挡住了她，她只好悻悻地退了回来，不安地等待着。
此刻，屋里只剩恒灵之母和金克强两人了，他们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沉默地对峙着。当年京城一别之后，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面对面，却已经是阴阳两个世界的人。想到这里，金克强心中不禁有些心酸和愧疚。
“刚才你为什么一直不还手？”恒灵之母首先打破沉默问道。
“因为我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好好谈一谈！所以我不想动手，把事情越搞越僵！”金克强长叹一声回答说。
恒灵之母一声冷笑说：“我刚才听到你说你和我作对是因为职责所在？不知你身负何责？愿听其详！”
“我是素心门第五代延上坛护法，同时兼第五代掌门。我素心门的主要责任便是维持三界的平衡，维护人间的秩序，保证人类和灵界以及地狱的成员待在各自的世界，不要越界。如果有人想通过修炼获得某中异能，用来招唤异界的魑魅魍魉来人间作乱的话，我便要废除他的异能，将其打回原形。我不是成心要与你作对，是你自己把手伸得太长了！你不在你的世界好好待着，屡屡跑到人间干什么？”金克强说。
恒灵之母沉默了半晌后说道：“我想为恒灵山谷找一个少主人，有什么错？我只不过向人间要一个人，很过份吗？”
“你为恒灵山谷找少主人，并没有什么过错，那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怎样就怎样，没人管得着。但你为什么不在你恒灵山谷中挑选，偏要一再的向人间伸手？我职责所在，岂能让你得手？哪怕一个人也不行！”
“我之所以向人间伸手，是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女儿！我再次向人间伸手，是拜你所赐，让你徒弟将我女儿打落悬崖，昏迷至今。我只不过想要招募一个能与之匹配的灵魂，让她能够醒来！作为一个母亲，我有什么过错？算了！跟你这种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像你这种人，心中是毫无感情的，又怎能理解这些？”恒灵之母悲怆地苦笑了一声后陷入了沉默。她暗暗地盘算着，如何干掉金克强？唯有如此，她方能带走袅袅。
“你的女儿？”金克强发问道。“你是说我八十年前收的那个小徒弟袅袅是你的女儿？她不是塞特神父收养的孤儿吗？她在南方出生，打一出生母亲便已去世，于是便由神父抚养，神父去世前将她交给我照顾，怎么她竟是你的女儿？当年一别之后，我过了三年曾去找过你，那时清室已然寿终正寝了。你父亲和大哥二哥已经回到了蒙古草原，只有你三哥仍留在京城，经营一家镖局。我从你三哥口中得知，当年我走后不久，你便不知去向了。难道你私自嫁到了南方？当年我之所以要将袅袅逐出师门，是发现她竟然私下与阴使交往！当然那个人就是你，我一眼便看出你是一个死人，但我并不知道她竟是你的女儿！我不知道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以至于竟芳年早逝？但我当年确实只是想要废除袅袅的异能，没想要伤她性命，怎料竟会搞成那样子？这许多年来我一直都很自责。要不然我也不会离开阴阳界那个山谷！要知道对我们修道的人来说，那可是一个难得的福地啊！”
第二十一章 以爱之名
金克强与恒灵之母一番长谈之后；得知他当年收的小徒弟袅袅竟是他与恒灵之母－－也就是当年的“四王子”蕊珠一夜欢娱之后结晶，不由得万分震惊。“孽缘啊！真是孽缘！”他在心中暗自叹息着。他当年因为自己对小徒弟袅袅违反门规所作的处置过于粗暴，以至于导致后来发生袅袅坠崖的悲剧已是十分自责，现在得知袅袅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感觉造物弄人。
而恒灵之母蕊珠也从金克强口中得知了他当年决然离去的原因，天长日久以来郁结在心中的怨怼也不觉烟消云散。原来当年金克强进入太医院任职以前便早已加入素心门，其时他实际年龄已是六十多岁，但看上去不过是刚及弱冠的青年。但素心门修炼的功夫是不能近女色的，如果一近女色，则要浪费掉许多年的修为，人也会迅速地变老。当年金克强酒醉后与蕊珠一夜欢娱醒来后，便知大事不妙：他知晓自己将在几天之内迅速地老去，恢复到他六十多岁的本来面目，这让曾经熟悉他的人看到，岂不会把他当作是妖孽？若让蕊珠知道她以身相许的人其实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当会感到命运和她开的是怎样残酷的玩笑？还不如就此别过，不要让蕊珠知道事实的真相，至少让她以为她所爱的的确是一个翩翩少年，而不必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值。反正她还年轻，又出身富贵门第，不愁嫁不到好人家，很快她就能将这段年少轻狂做下的荒唐事忘掉，像世上多数的女子一样，从此过上夫唱妇随的生活。之后，金克强便回到了少年时修道的名叫阴阳界的山谷。这山谷中有一眼据说是连通三界的泉水叫做不老泉，因着这眼泉水的滋养，谷中飞禽走兽无不异常长寿。若是寻常的人常饮这眼泉水，便可百病不侵、长生不死，这泉水可以让少年人永葆青春，老年人返老还童。于是金克强为了弥补因一时疏忽亲近女色损失掉的几十年修为的功力，便隐居谷中整整三年未曾出谷一步。三年后，他感到功力已尽数恢复后，忽然想起蕊珠来。不知当年一别之后，她命运如何？毕竟她为自己献上了处子之身，行为虽然鲁莽，让自已几十年修行毁于一旦，却出自真性情、一片赤诚。在那个年头，失贞对一个少女来说是一件极可怕的事，不知那一次疯狂的举动是否会成为她日后幸福生活的一个隐患？于是他出了阴阳谷，想要回到京城一探究竟。北上的路上一路战祸不断，到处是战场上溃败下来的伤兵、散兵游勇，又因连年天灾人祸，难民塞途、饿殍遍野，把个人间变得有如地狱一般。回到京城以后，金克强得知清廷早已垮台，过去曾不可一世的满蒙贵族一下沦为了二等公民，很多人迁回了祖先的领地。从蕊珠的三哥、好友铁宁口中，金克强得知了蕊珠失踪的消息，不由得一番叹息。之后，他前去探望了自己在太医院时的两位师傅，这两位自从朝廷垮掉以后便处境艰难，金克强便分别将他们两家的孙女和孙子收在自己门下，并将他们带到阴阳界修炼，直到后来收下小徒弟袅袅又在不久之后将其打落悬崖。不久之后，金克强因为自责，带着两个徒弟纳兰和乌兰以及一干随从离开了阴阳谷，几十年来几番迁徙，最后辗转来到海川。此刻竟在此地与蕊珠以这种方式见面，不竟百感交集。
金克强与蕊珠一番长谈之后尽释前嫌，但蕊珠仍坚持要带走袅袅的魂魄，这不禁令金克强十分为难。自己职责所在，决不允许这类事情发生，但他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劝导蕊珠放弃这违背自然的做法。
这时，良久不见踪影的金福忽然闪身进来，附在金克强耳边低语了几句。金克强长舒了一口气对蕊珠说：“我想让你见一个人。”说完击掌数下，一个人伟岸的男子应声推门进来。此人生得十分俊秀，看上去不去而立之年光景。蕊珠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哥铁宁！她一时不禁万分惊讶，良久无语。铁宁见到蕊珠，一时也是激动不已，愣怔了片刻以后，便冲上前来抓住蕊珠的手，有些哽咽地说：“小妹，真的是你！没想到我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蕊珠却十分迟疑，她狐疑地问道：“你真是我三哥？不对！算算我三哥的年龄现在应该已经一百多岁了，就算他比常人长寿，现在还健在，也应该是一个耄耄老者了，怎么会如此年轻，仍如我当年离家时一样？”
见蕊珠面有疑色，铁宁从衣领中扯出一块和阗玉雕琢的玉牌展示给蕊珠说：“你不相信我是你三哥？那你总该信这块玉牌吧？这是在你周岁时，父亲精心挑选了上等的和阗玉，请最好的玉雕师傅雕成的。一共四块，分别刻有“福”、“禄”、“寿”、“喜”的篆字和火焰、水纹、祥云等图案，我们四兄妹按照排行顺序一人一块，我这块刻的是“寿”，你那块刻的是“喜”。对吧？”
听了铁宁一番话，蕊珠终于坚信对面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三哥！如果不是自己的三哥，不会对一只玉坠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如指掌的。她不禁伏在三哥肩上，兄妹俩相拥而泣。片刻之后，见两人情绪渐已平静，金克强提议不如几人到书房中坐下，一边品茗一边叙旧，兄妹二人欣然应允。
书房中，金福手把紫砂壶，为几人酌茶。三人手捧茶盏，闻着茶香，轻啜盏中碧绿的香茗，相谈甚欢。恍惚间觉得时光倒流，似乎又回到一个世纪前那个风花雪月的时代，几人视彼此为知己，少年意气，谈古论今、挥斥方遒。蓦然回首来时路，一梦惊觉已百年！
金克强一声长叹后说：“我们三人的年纪加在一起都快够四百岁了！却还在这里互相斗来斗去的，有什么意思啊！”
对金克强的感慨，蕊珠兄妹二人没有回应。蕊珠对铁宁说：“对了三哥，你的年龄该有一百多岁了，为什么你看上去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铁宁和金克强相视一笑后，回答说：“当年你离家后的第三年，克强兄找到我叙旧。我那时经营着一家镖局，处境艰难，意志消沉。克强兄便引荐我加入了素心门，我从此才得以永葆青春。我现在已是素心门从革坛的护法，若不论克强兄掌门的职位，我俩已是平起平坐了！”
金克强谦让道：“掌门之位也不过是五坛轮值，一甲子一轮，每坛都有机会轮到，你将来也有机会出任掌门。只不过现在刚好轮到我而已。”
蕊珠看着二人谈笑风生，不由得艳羡不已，想到他二人还能享受这人间的欢乐，而自己早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只能在恒灵山谷孤独渡日，不禁倍感凄凉。她越发觉得死气沉沉的恒灵山谷太需要鲜活的生命来赶走沉闷之气了，更何况自己还有无穷无尽的时光要渡过。她愈加坚定地想要带走袅袅。她深知金克强叫来铁宁与她相认的用意，是要用兄妹之情打动她，好令她放弃袅袅。但她现在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