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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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传-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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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年闲暇时,师父评论过此屋中所有剑器,还记得他评论此剑时曾说:剑如其人,上官破玄为情痴,不顾一切,终送了己身性命。
  那时自己疑惑:明教第七代教主分明是死在了光华帝之手,又怎会是因情而亡?
  师父平静回答,“世人皆认为上官破玄是因其欲问鼎天下的野心而葬送了性命,却不知,他是为了一个情字。当年上官破玄应了剑名,为情痴狂,绝了性命。——欢儿,我但望你今生今世永与这痴绝二字无缘。”
  那时年少的自己不明白痴绝为何不好,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看过了世间万相后,方了悟痴绝二字的沉重与哀伤。
  而如今,顾长生选中了这把痴绝……
  上官破玄因痴而绝,那顾长生呢?顾长生的一生,又会如何?
  写在后面的答疑~:
  看了上一章高欢为长生除蛊后,yyh问:除蛊中,高欢吟唱的句子是不是有什么出处?如何与清明的阴蛊对抗?
  某欢答:是的,是有些来历。
  密教中,有“三密”之说。“三密”,即身密,语密,意密。密教认为,语言是有着极强大的力量的。
  某欢写的这除蛊之术,就是以语言的力量配以外力,将蛊逼迫出来。
  “人人要结后生缘,侬只今生结目前。一十二时不离别,郎行郎坐总随肩。”
  这是清朝,黄遵宪所写的《山歌》。
  除蛊时第一句咒语就是此诗,只为想形容种下天长地久时的缠绵心情。
  由此诗的反复吟念,唤醒蛊虫。
  “堆山积岳,一尽尘埃,拟论玄妙,冰消瓦解。”
  这是禅宗《人天眼目》中的精要。也是佛教云门宗的教义。
  意思是:堆山积岳的宇宙万有物,都不是真正的认识对象,只要一论及玄妙的真如本体,这些“排叠将来”的世间从法,就立即“万机顿息”、“冰消瓦解”。
  吟念此句,意在提醒蛊虫,人间万相,皆是幻相,实无需在红尘情爱旋涡中纷扰。
  PS
  云门宗是禅宗六祖慧能第八代弟子文偃创立。
  “一切法缘生而生,缘灭而灭,一切法均非常住不灭……”
  此句取自释迦牟尼的首批弟子五比丘之一阿说示之语,“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以说明世间万物都是刹那间生刹那间灭,只有理解万法皆缘生缘来,不执着于“我”象,就不再对外物有贪、嗔、痴、恨等一切烦恼的心态。
  吟出此句,意在提醒蛊虫,无需执着于情爱幻相,应寻解脱,求自在。
  “空一切空,无假、中而不空,总空观也……”
  这是智颙在《摩诃止观》中所写。这是天台宗的观念。还有两句:
  “一假一切假,无空、中而不假,总假观也。
  一中一切中,无空、假而不中,总中观也。”
  说到这个,就要说到天台宗的“圆融三谛”:空谛、假谛、中道谛。
  空谛,在于说明一切事物都因缘和合而生,没有恒久不变的实体。
  假谛,在于说明一切事物虽然没有永恒不变的实体,却有如幻化之相。
  中道谛,即是“空与假”的统一。也就是说一切事物俱是因缘所生,既不是空也不是有。
  如果用“圆融三谛”来解释某个客观事物,就可以这样回答:它既是空,这是说它并不是一个实在的物;它又是假,在于它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实体;它又是中,在于它是在空与假中显现了不空不假的心识的实在性。
  用这个来形容爱情与蛊虫的存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乾坤万象,唯万境于一心。心空,一切皆空。心明,一切皆明……”
  这是自天台宗教义演化而来,意在提醒被种蛊者,心外无物。一切万物,皆自心来。更在告诉蛊虫与被种蛊者:晨钟暮鼓,能够唤醒自己的,不过就是那人自己罢了。
  到最后的“一切般若智,皆从心而生。从闻入理,闻理深妙,心自阅明,不居惑地。”
  这是沩仰宗的基本思想,认为有情(有生命)有性(佛性),明心见性,即可成佛。
  而在我们这个故事里,情生自心,心为情迷,智为情惑。一旦心明,则蛊虫再无所寄托,只有破体而出。
  PS
  沩仰宗是禅宗内部的一个宗派,算来是南宗慧能的传承。
  吼,答疑完毕,yyh满意了吗?
  嗯嗯,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请说出来,让某笨蛋来为大家解答一下吧~

  4

  第三章
  那是一只拳头大小的盒子,色泽银白,造型古朴。
  那只盒子被一只手握住。
  那手,洁白,修长,指如春葱。
  照说这样的一双手,理应光滑似缎,柔若无骨,而这双手,却偏偏老茧丛生,粗糙之至。更令人吃惊的,是这双手的主人。
  这手的主人,是个蓝衣女子。女子斜倚在竹椅中,唇角含笑,那一笑之美,仿若明月自漆黑夜空中冉冉升起。
  她随随便便的倚靠在竹椅中,秋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更现出一种无以言表的绝色。
  高欢有些叹为观止的看着对面的女子,不明白世间怎可能有美到如此不可方物的人。
  注视着手中银盒,女子慢慢说道,“这其中,就是此次我送过来的剧毒拈花一笑了。——拈花一笑,入喉即死。”
  高欢不由失笑,“明明是至毒,为何取了这么个充满禅意的名字?”
  女子徐徐解说,“昔年释尊说法,迦叶于一念间领悟,故拈花一笑。一念一刹那。而此毒,让人刹那即死,无痛无苦,于瞬间超越生死,寻得解脱,可不正应了拈花一笑之意?”
  高欢抚掌赞道,“好一个拈花一笑。这毒,我要了!——明媚,这回你要的报酬是什么?”
  “无偿为我提供四年我所需要的任何情报。”
  “四年?”高欢一呆,随即怪叫起来,“明媚,你怎么一次比一次黑?价钱一次比一次开得高?”
  女子神色未变,淡然自若的道,“中此毒者,死后面色平和,不用特殊药物,绝对检查不出死因。这毒,最适合用于暗杀。给你此毒,大利于你的生意,你说,它不值这个价?”
  高欢呻吟道,“收了这毒,我就欠下你十九年份的情报啦。照你我合作的势态来看,极有可能我高欢会无偿为你提供一生的情报啊!”
  “何庆华怎么死的?赵德泰怎么死的?冯大章一家八十余口是怎么死的?”女子的眼神变得锐利凌厉,语气却依然平静无波,不疾不徐的说道,“江湖上虽是悬案,但我一听其死状,便知道他们统统死于我所制之毒。这三人中的任意一个,你所得的报酬,只怕就足以买下一座城池吧?”
  高欢只有干笑。
  “就算你无偿为我提供一生情报,你也绝对赔不了本。”女子傲然笑道,“我唐明媚所制之毒,举世无双,千金难求。而你,得到我所制所有之毒,这难道不值?”
  这女子,赫然正是四川唐门中仅有的二位执掌实权的女子之一、天下无人不识其名的唐门门主之女,唐大小姐唐明媚。
  五年前,高欢直接找上唐明媚,欲以重金购买其所制之毒,唐明媚允了生意,却不要钱财,只叫高欢在半年内随时提供自己所需情报作为交换。高欢即刻答应,从此就开始了两人长期且稳定的合作关系。
  摸摸鼻子,高欢苦笑道,“我一直认为美丽的女人总会比较缺少大脑,就算才色皆备,也总有些其他缺陷,但你唐明媚,是彻底颠覆了我这认知。”
  初见时,她以五颗东海鲛珠为酬,欲求能让人中毒如生重病的奇毒。东海鲛珠,一颗便是价值连城,寻常人见了一颗也是欣喜若狂,更莫说是面对五颗之多了。而唐明媚,却看也不看那些鲛珠,只要她高欢的情报。
  她问唐明媚何以弃珠不要,反重视情报?
  唐明媚只是淡淡回答,“这珠子的确价值连城,但既是价值连城,便是有了价钱。它的价钱再大再高,也不过是一城易一珠罢了。而情报,只要运用得当,其所值,又岂是这死珠所能相比?”
  只听这见识,高欢便知唐明媚绝非池中物,果然,几年过去,唐明媚已是唐门实权者之一,更已隐然成为下任门主候选人。
  高欢叹道,“天人之姿,才智卓绝,武艺超凡,心怀大志,加上你运气一直不错——明媚,他日你会成长至何种模样?”
  闻言,唐明媚笑了,“我的运气一直不错么?”她平静说道,“不错,天下间有几个女子会有身为唐门门主独女的运气?天下间有几个女子会有拥有脱尘美貌的运气?天下间有几个女子会有天资聪颖、根骨奇佳的运气?我的运气似乎真的一直不错。可是为什么,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不大好?”
  顿一顿,她又笑了,笑得似有些冷,又似有些淡,更似带了些涩,她低声问道,“高欢,天下间有几个女子会有夫婿堂皇承认自己所爱之人是男人的运气?天下间有几个女子会有夫婿在礼堂上公然求去的运气?天下间有几个女子会有遭天下耻笑的运气?更何况,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如我一般,拥有任它蜚短流长,摒弃一切杂事干扰,只专注于武道、毒物的稳定的运气?”
  她把眼光移向窗外,不再言语,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的面上,带了几分痛楚几分温柔几分哀伤几分涩然,显得复杂之至。
  想到唐明媚那天下无人不知的过往,高欢默然。
  一时之间,屋内陷入静寂。
  “吱”的一声,房门被推了开。
  浮生偷欢坊中,能够自由出入她这忘怀阁的书房中的人,只有三个。而能无声无息走入,只在推门时发出声响的,却只有那么一个。
  高欢转过了头,果然,来人正是顾长生。
  看到了顾长生,唐明媚神色未变,仍然安坐,只是,高欢却注意到,她的眼中,射出难以相信的惊喜与激动,而一直交握在桌上的一双手,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缩入衣袖中,此时,那袖口之处,正微微颤抖着。
  顾长生直直朝高欢走来,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对面而坐的唐明媚。
  直视着高欢,顾长生只说了一句话,“幸不辱命。”
  浮生偷欢坊,杀手会在杀人后的第一时间返回复命,绝不拖延,无一人例外。
  知道这二人的过往纠葛,不欲让他二人有任何难堪,于是高欢点头作答,笑问,“痴绝使来如何?”
  顾长生赞道,“果然是无双好剑。”陈茂荣的剑也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了,而痴绝断它,却比切豆腐还容易。
  “你可要好好待它。”
  “那是自然。”
  二人一问一答,说话间,竟视房中唐明媚为无物。
  与高欢闲聊数句后,顾长生告辞离开,却在行至房门前,被一把声音叫住,“长生——”
  那幽幽长长的声音,像施了定身术一般,令顾长生凝在门前,连踏起的右足也忘了放下。似过了一个世纪一般,顾长生终于收足,缓缓别转身躯,迎上唐明媚哀怨的眼睛。
  细细审视着久别的故人,顾长生的心中满是苦涩:昔日的娇痴少女,已经成长为风姿绰约的成熟女子。绝色依旧,只是眉宇间隐着一抹淡淡悒色,眼波流转中,更有着叙不尽的幽怨、凄迷。
  眼前女子,曾是他的未婚妻子,曾是他的初恋,而如今,却是受他伤害最深,也是他亏欠最深的人。
  两人静静对视着,都没有说话。高欢早已识趣的悄悄离开,将空间让给这对久别重逢的故人。
  良久良久过后,唐明媚轻轻问他,“长生,好吗?”
  咽下喉中酸涩,顾长生艰难的回答,“还不错。”然后再没有语言。而唐明媚也不再开口,只是看着他,盈盈眼波里,包含了他完全明白的千言万语。
  屋中,再度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顾长生突兀的开了口,“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管唐明媚的反应,便决然转身,逃也似的踏足离开。
  只是,不管他走得有多快,唐明媚的声音仍是清清楚楚送入了他的耳际,“长生,你……——就不问问这些年里,我过得好吗?”
  “你就不问问这些年里,我过得好吗?”
  哪里敢问了。因为他害怕知道那个答案。明媚若过得很好,他或会心安。但若不好,他会愧疚——他,毕竟欠了她,毕竟负了她,毕竟伤了她。
  所以,他只能落荒而逃。
  痴痴看着顾长生离去的身影,唐明媚突然笑了:
  长生,上官清明弃你于不顾,可是我仍爱你。
  余生,由我与你共渡,可好?
  八月初五。
  月下,顾长生把酒独饮。
  上官清明统一了分崩离析的明教,成为明教教主。一统大典,定于八月十五进行。
  他,终于如愿,实现了他的理想。
  他成为了权倾天下的明教教主,而自己,却沦为见不得光的黑暗杀手……
  他有妻相伴,而自己,却独自浪荡江湖……
  独对冷月,顾长生不由生出天地间只余自己一人的孤独感。
  举酒向月,他沉沉吟道,“寥落悲前事,支离笑此身。”
  声音落寞萧瑟,隐含悲怆,有着说不出的感慨。
  不意却听到一个声音接口道,“愁颜与衰鬓,不日将逢春。”
  突至的涌动暗香,让他明白是谁到了。
  唐明媚默立于他身后,静静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怜意。
  少年顾长生,惊才绝艳,何等丰神俊朗,何等神采飞扬。而青年时光,却浮沉于江湖之中,历经沧桑,有如孤雁离群,飘零凄凉。
  今夜思绪纷乱,难以安卧,她出房散心,无意遇见他月下独斟。看他悲慨,举杯邀月,心中便是一痛,终忍不住出声。
  为什么,那时候,年少轻狂得不知把握珍惜,总是任性逃离?为什么总是笃定的以为,一回首,就能看到他?为什么,从没想到世事难测,更没料到,情关难过……
  见到她,顾长生的呼吸立时变得沉重起来,“明媚,你……我……”
  欲说的话,在接触到唐明媚的眼睛时,全不知被抛到了什么地方。看着那双眸子,顾长生全身冰冷——那双眸中,漾着如海深情。尽管唐明媚没有再说什么,但她心中的所有感情已经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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