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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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传-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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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现在的你,幸福吗?” 
  他微笑,发自内心的微笑,“是,现在的我,幸福。” 
  现在的他很幸福,这就够了。故事落幕时,仍有人得到幸福,这就够了。真的够了。虽然,他的幸福,并不是我所给予。 
  一阵风吹过,奇怪,已是四月初夏天了,为什么我仍会觉得冷,刻骨的冷? 
  拢拢身上披肩,我轻笑,“夜了,我们进去吧。” 
  “好。”他一笑应道,随后和我一同进去。然后,我们所有人一起笑着、闹着,直至天明…… 
  归返唐门,我永远是令人信服的门主,沉稳,坚毅,淡定。曾有的娇纵、任性,早已荡然无存,就连那曾令无数人醉倒的明媚笑容,也日益减少,人们开始唤我,明月心。 
  他们说:伊就如天上的明月,美丽动人却遥不可及,更有如明月一般清冷,虽能照耀世间万物,却没有丝毫热度。 
  而当我处决了为夺我权位,不惜出卖门中机密与敌人勾结的亲叔叔后,世人皆称我为明月无心。 
  ……明月无心…… 
  是啊,明月理当无心。 
  天若有情天亦老。见遍了世间万相人间离合后,明月之所以仍不见丝毫沦桑,只为无情,无心。 
  ……明月无心…… 
  好一个明月无心。 
  不管外界对我的毁誉参半,我继续领导着唐门在险恶江湖中步步前进,不觉,已过十年。 
  十年,大雁十次南飞,春秋十次轮回。 
  十年,唐门在江湖里声势如日中天。 
  十年,幼弟的孩子风扬将行冠礼。 
  十年,我已经四十二岁,皱纹悄悄爬上眼角,唇际更有了深刻的法令纹。 
  十年,心底的思念未减一分,反而有如荒冢上的青草,肆意蔓延。 
  十年,寂寞如雪堆积,深深深深。 
  母亲曾提起我的终身大事,我轻笑出声,“早在我成为唐门门主那一日,便已绝了成亲的念头。终身大事?呵,我所操心的终身大事可不就是唐门兴衰?” 
  母亲黯然,从此再没劝过我成亲。只是,从那时开始,每年母亲总会要我陪她外出散心。虽然我总是婉拒,母亲却从不死心,年年相邀。 
  四十二岁那年春天,母亲又邀我外出。本欲再度拒绝,却在看到母亲银白的发时,应允了下来。然后,我们便整装离川,到洛阳弟弟家小住。 
  洛阳牡丹会,艳名天下知。 
  身处洛阳,自不能错过这一盛事。 
  嫌人多嘴杂,我没有与家人一同游玩,独自外出观景。 
  即使鞑鞑人举倾国之力进逼,即使将与外族开战,因国力强盛,国人自是不惧,仍有闲情自在赏花。 
  走得倦了,我随意寻了间小食肆,坐了进去。 
  我一边观赏着食肆外的花中之王,一边喝着高欢教我酿制的好酒浮生偷欢。一杯又一杯。如今,唯有这杯中美酒,能够暖我身,温我心。 
  突然间,为酒名失笑:浮生偷欢。 
  高欢这家伙,有了浮生偷欢坊还不够,就连酿酒,也要取名为浮生偷欢,这人啊…… 
  呵,浮生偷欢…… 
  浮生长恨欢愉长。我们啊,总是忙忙碌碌,哪有时间去真正寻欢?所以,能得取欢愉时便要牢牢握住,这世间最少的,可不就是良辰美景? 
  夕阳西斜,游人逐渐稀少。当橘红色的天空变得带些灰紫时,无意间,我看到两个人自食肆前经过,漫步于群花间。 
  一张眼熟的脸,成功的令我漫不经心的视线驻足。 
  ——呀,那不是上官清明? 
  不不不。 
  随即自己否决:只是眉目酷似,并不是同一个人。上官清明便是化作了劫灰,我也能认他得出。这人,真不是他。 
  他是谁? 
  是了,这定是上官清明的亲外甥、当朝皇帝,夏侯日月了。 
  细细打量着这占我所爱的男人:这男人的一举手、一投足的动静都有种难以形容的高贵,就算是普通的姿态,也带着种不可侵犯的存在感,强烈且眩目,教人无法忽视。 
  即使痛恨他如我者,也不由为他那睥睨天下的气势心折,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配长生得起。 
  夏侯日月既在此,那长生…… 
  急忙看向他身旁…… 
  尽管他身旁那人只身着寻常灰衣,但那顶天而立的恢弘气势,却是根本遮掩不住的。 
  那人,可不就是那个让我思思念念,牵肠挂肚的人,顾长生?! 
  静静的看着他,我没有上前。 
  他们驻足于朱红魏紫前,轻拉着手,笑得从容。 
  斜晖中,青石路上,他们执住彼此的手,静静观花…… 
  长生,过了锋芒毕露的少年时代,经历了跌宕起伏的青年时代,如今,你已进入不惑之年。如今的你,好吗? 
  旋即就暗笑自己傻。看到如今的长生,哪里还需要问好与不好? 
  长生,看如今的你笑得那般幸福,那般平和,我真的,很羡慕。 
  人生七十古来稀。长生,今年四十四岁的你已快过尽三分之二的生命历程,这些年你一直和夏侯日月在一起,看今日情景,这余生,定是他能伴你至终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是多么美丽的一副画面。 
  看他们在花旁笑语,一句话便蓦地跃上心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他们总疑惑我为何不成亲生子?呵,我便有千种风情,万般柔意,又有何人能知?何人能解? 
  平平静静的继续看着他,想把此情此景中的此人,铭刻在心。对我而言,良辰美景,指的就是此时此刻了。 
  天黑了,他们走了,而我,就在小食肆中,目送他的离开。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顾长生。 
  花期结束,我也重返唐门。 
  不理花开花落,时光流逝,不理族中小辈的狼子野心,不理天朝与鞑鞑战得激烈,不理昔时旧人们谁生谁死,不理朝代如何更替,不理世间如何风起云涌,我只安心壮大唐门。 
  坐在门主权座上,我冷静仔细的审视着座下恭立的门人们,他们敬我畏我,却不会爱我。 
  ……爱我…… 
  我冷冷的笑了:何需爱呢?他们只须敬我尊我,畏我惧我,便已足够。——我,唐明媚,只要是唐门门主,只要是江湖至尊,只要是名慑天下的明月无心,这就够了。 
  真的,这就,够了…… 
  (本番外完) 
  写在后面的小小提示: 
  洛阳花会上,乃多年来明媚第一次目睹十三真容。昔日所见,皆为易容哦~~ 
  就连明媚当年到不灭院时,见到了,仍是夏侯日月的易容,十三。 
  若问为啥当年一直是看到十三? 
  某笨蛋答:那是当年为保证安全,日月才一直易容在外,所以……

  楔子

  七月七日,是天门门主上官清明娶无极派宗主战英之女的大日子。
  喜堂上,正中挂着大红双喜,两旁点着龙凤花烛,下方摆着无数酒席。虽然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但细看,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紧张,隐隐等待着什么似。
  一双新人依礼拜过天地与高堂后,一旁的司仪大声喊道,“新人对拜。”
  新人如言照做,分别向对方拜了一拜。
  “礼成——”司仪拖长了声调,高声宣布,“送入洞房!”
  直到此时,礼堂上的众人才放下心来。就在新郎倌握住新娘子的手准备进入洞房之际,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断喝,“我不准!!”这一来,众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那一声断喝,一个人便缓步走了进来。那人手中提剑,剑上带血,发髻凌乱,一身白衣也不知是被自己还是被别人的血染红了。
  看到那人,众人都有种他终于还是来了的奇怪感觉。
  无视众人的慌乱,那人只是直直朝前走去,走到新郎倌面前,方停下脚步。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新郎倌。新郎倌平静的跟他对视,也没有开口。而周遭的人更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二人。一时之间,整个礼堂静得只闻呼吸之声。
  良久良久之后,那人突然笑了,“当年你闯入礼堂时的心情,如今我可算是明白啦——原来,心会痛得像要破裂一般。”柔柔的看着新郎倌,他轻轻问道,“清明,你舍得我心痛?”
  新郎倌还是没有开口。
  那人幽幽问道,“婚礼,是一早就开始筹备的,对不对?派我到苗疆,只为瞒着我,是不是?见瞒我不住,我仍赶了回来,你便下了绝杀令,合门中一切高手之力,要置我于死地——看到我仍活着站到你跟前,清明,你,意不意外?”
  新郎倌仍然没有开口。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那人曼声吟诵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吟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发出金石之音,仿若千斤重锤一般敲在了在座的人的心上。回想着他二人那无人不知的过往纠葛,四下一片静默。
  长长叹息后,那人的声音霍地拔高,“在天愿意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上官清明你对我得起?!”
  暴怒间,那人手上的剑便挟雷霆之势向新郎倌劈去。
  那剑激起漫天银光,疾风一般卷向上官清明。
  新郎倌上官清明就站在原地,神色漠然,并不闪避。
  堂上诸人脸色剧变,顾长生的烈日剑法,名震天下,门主虽武功盖世,但连避也不避,未免太过托大。
  却在下一刻,听到“当”的一声——那人手中的长剑落了下来,紧接着,那人也倒了下去,蜷起身,在地上挣扎着,痛苦异常。
  那人又惊又怒,勉力提气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垂首看着那人,上官清明缓缓说道,“你我功力只在伯仲间,当你在愤怒时使出烈日剑法,连我,也难免忌惮。不引蛊毒苏醒,又怎么制你得住?你没有发现吗?这礼堂上一直弥漫着异香。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熏香,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焚起千金以求一滴的美人泪?——当然,是为了催蛊啊——如今,蛊毒发作了。长生,滋味如何?”
  听着情人的低语,顾长生只觉自己是在数九寒天中被扔进了冰窖。
  而那人居然仍在笑语,“刚才你以为是中毒,想要动功逼毒,却没想到,那不是毒,是蛊。当你运功之际,那蛊便已随着奔涌的内力,由经脉蹿入了你的心上。你现在异常不好受,对吗?”
  他竟对他下蛊!
  他竟对他下蛊!!
  他竟对他下蛊!!!
  顾长生不由长笑出声,悲愤绝伦。
  他竟对他下蛊!!
  他的情人他的爱人他的枕边人,竟对他下蛊!!
  极力忍受着体内那种似有万蚁噬心的痛感,顾长生咬紧牙关,不欲呻吟出声。片刻间,他身上的衣衫便已被汗浸湿,衣衫上的血迹被汗这一浸,和着汗一起,在光洁的地面上晕染出朵朵淡淡的血花。
  没有再理会地上的顾长生,上官清明移步走到新婚妻子跟前,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东宁,让你受惊吓了,是我不好。你先回房,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就过来,好不好?”
  新娘点点头,温顺应道,“好。”
  送走了新娘,上官清明站在顾长生前面,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庞看不出任何喜怒。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敢问他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弯腰抱起他,走出了礼堂。
  迈出门槛后,他顿住脚,转头对着堂上被接二连三的异变吓得有些傻了的诸人露齿一笑道,“我去处理私事。诸位请随意。”
  关上书房的门,上官清明轻轻将怀中的男人放置在椅中,无限怜惜的抚着男人凌乱的发,他低低说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心中的痛楚稍减,粗重悠长的喘息了一声后,顾长生低吼出声,“为什么要骗我出门?为什么要跟战东宁成亲?——为什么要如此待我?”
  “我知道,以你的性子,是绝不会允许我丢下你跟他人成亲。所以,我只好遣走你……”
  “为、什、么??”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沉默片刻后,他终于艰难的开了口,“……长生,你该知道,统一圣教,是我自幼心愿。要一统圣教,总得,有所牺牲。”
  不可置信的望定他,顾长生一字一字慢慢问道,“你的牺牲,就是我?”
  尽管不敢看那双凄楚伤痛的眼,但他仍努力正视着他,咬牙承认道,“不错。”
  眉棱霍地一跳,顾长生自齿缝中迸出一句话问道,“把我遣到苗疆——瞒得了我一时,难不成你还瞒得了我一生?”
  “……”
  “当我闻讯赶回来时,你竟下了绝杀令,合众多高手之力阻击我——”指着身上大小不一的诸多伤口,顾长生惨然笑道,“上官清明你下得了手?!”奔赴苗疆的那一日,哪里会知道,到最后,迎来的竟会是如此图穷匕现的恶毒阴谋无情欺骗?!
  “那不是我做的。相信我,那真的不是我做的。伤害你,是我绝不会做的事。”
  “我已经受伤了!”若非那一股愤怒支持着他,他哪里还能在力敌诸多高手后回到这里?
  “长生,天长地久是种什么样的蛊,相信你并不陌生。你若有了三长两短,我又怎能独活?——绝杀令,真不是我所下。”
  “天长地久?”听闻这句话后,顾长生也不禁动容失声,“你竟对我种下了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那是一种让两人呼吸与共,性命惜惜相关的奇蛊,若其中一人死了,另一人,必不能存活。
  “不错。”
  “……”茫茫然的看着远方,顾长生喃喃道,“我身上种着天长地久,你又怎会动我?”突然间目光一凝,犀利清明得不容上官有一丝闪避,“你在我身上种下的,是阴蛊还是阳蛊?”
  不敢正眼看他,上官清明低声答道,“阳蛊。”天长地久,乃阴阳蛊,以阴为尊,阴蛊可控制阳蛊。而种下阳蛊的必须条件,是那人体内必定已有阳蛊极喜之毒缠绵,否则,阳蛊便不能存活,更不会发挥作用。缠绵,乃镇教三毒之一,无色无味,附骨而生,中此毒者,其并不自知。一旦没有解药,只能缠绵病榻,抱憾而终。
  “好!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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