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第22部分

　　　“就是啊，那就是允浩阁下阿瑟菲尔德庄园的藏书室。”


　　　韩庚转向郑允浩，又打量了一下，“原来你就是那个……”郑允浩面带微笑看着他，韩庚继续说：“传说中穷奢极侈、争强好胜、尚武斗勇、野心勃勃的郑允浩啊！”


　　　黑线。郑允浩心想，谁这么传说的？！


　　　朴有天，及郑允浩身后的两个随从都一脸惨白——谁敢当着郑允浩的面说这样的话？别说郑允浩平时生活并不奢侈，就算真的奢侈点，也没人敢说啊！不过话说后面的，倒有点沾边，但话不能那么说，应该说是英勇善战、志向远大……


　　　僵硬只是一瞬间，郑允浩依然是面带微笑语气柔和地说：“那些说法都未必可靠。”

　　　“那倒是，民间传说都是很夸张的。”韩庚皱皱眉回答。“但是我觉得你还是有些问题的……”

　　　“哦……是吗……什么问题……”不知道为什么郑允浩居然有点紧张，到底在哪方面给韩庚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韩庚手里捧着咖啡说：“你这个人的问题很多啦……比如故作神秘，说话吞吞吐吐——”


　　　“我哪有……”郑允浩脱口而出打断了韩庚。


　　　“还说没有？我说过你像是个贵族吧，可是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那不是故作神秘？我问过你住在哪里，你说佑星星系一个不远的星球，这不是吞吞吐吐？”


　　　“……”这还真是无言以对。只是……当着自己的下属，能不能给点面子啊。“韩庚，那个——是有原因的……”郑允浩靠近韩庚，“我们回去再说吧，比如喝个下午茶什么的，不要站在商店里了……”


　　　“这样……”韩庚看了看眼泛桃花的女店员和正在成石化状态中的随从军官及面部表情丰富的朴有天，“那好吧。”


　　　金在中回到家时，看到的是在大厅右侧的较小却很温馨的起居室里，郑允浩和韩庚坐在柔软宽松的沙发中，桌上是冒着热气的饮料和盛在盘子中精美的糕点。朴有天正略带愁苦地站在旁边——

　　　“有天，你干嘛不坐这儿？”韩庚回头纳闷地问。“你不累吗？”

　　　“我……”朴有天心想，我是想坐那儿啊，特别是坐你旁边，可是……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哪，何况这大的不只一级……他为难地看了一眼郑允浩。


　　　郑允浩假装没看见，端着咖啡继续喝自己的咖啡。韩庚看看朴有天，再看看郑允浩，发话：“郑允浩，这是在我家吧？”头一次想到这也算是自己家呀。

　　　“哦，当然。”郑允浩只好回答。

　　　“那就坐吧，”韩庚又转回头向朴有天，“现在又不是办公事，干嘛这么紧张？”

　　　“谢谢。”尽管如此，朴有天还是放弃了坐韩庚身边的想法，绕过沙发，坐到了一旁一把带有绣花靠垫的坐椅中。


　　　金在中走进房间，身后的副官接过大衣挂在衣架上，“允浩，这么巧？”他走到沙发前。

　　　“是的，正好碰见你的军官把韩庚一个人丢在商店里。”郑允浩只是抬了一下眼睛。

　　　“在中你回来了，今天外面有点冷啊，”韩庚却高兴地站起来抓住金在中的手，“好凉啊，喝咖啡吗？”然后从桌上端起自己还没有喝的咖啡递给他，相对来说还是觉得在中比较亲近，也许毕竟是亲戚吧，而且是比自己年纪小的兄弟。

　　　“庚这件毛衣是新买的吗？很好看。”金在中接过咖啡一只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握着韩庚的手拉着他一同在沙发里坐下。


　　　郑允浩微微侧目看了他们一眼。“在中，我不请自来，没有关系吧？”

　　　“当然，反正是在家里，不用这么客气吧？庚以前在联盟见过允浩？在公事上允浩是我的上司，但是私下里，我们却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所以在家里大家可以随便一些。”金在中微笑着说。

　　　“我是很随便啊，是他不随便。”韩庚反驳着。

　　　“我怎么了……”郑允浩有些纠结地想，怎么他好象和金在中甚至朴有天关系好的多？到底是自己先认识他的。

　　　“你不让有天坐啊。”

　　　“我说了吗？”

　　　“可是你的眼神……”

　　　“我看他了吗？”

　　　“……”韩庚不满地嘟囔着，“你强词夺理……”


　　　“好啦，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金在中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两人，“拜托，说出去有人信吗？一个是同盟的上将，一个是联盟的上尉军官，干嘛像小孩子一样吵嘴？”

　　　“他这个人，好象是到了他的地盘上了，那么气势凌人，以前在联盟的时候也有些端倪，只不过好象还含蓄点……”韩庚靠在金在中身上继续嘟囔着。

　　　郑允浩真不知道怎么辩解才好，何况他可不适应在众人面前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抬杠拌嘴。幸好金在中开口说：“不是那样的，允浩在这里身份不同，作为一个国家政治要员和军队领袖，怎么能没有一点气势？怎么能不维持一点形象？有时候他也不想的，但是没办法……你要理解啊，据我所知，联盟军队的上将、将军们有些更加夸张呢。”


　　　“噢。”韩庚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金在中说的有道理，韩庚也曾经看到过联盟某将军嚣张的气派，在下级军官面前简直目中无人。

　　　“而且，我听说今天的事，有天也是确实有错，”金在中转向朴有天，“怎么能把韩庚一个人丢在商店里？他在这里人生地疏，又没有钱，被别人误会了，多尴尬？允浩说两句也是应该的。”

　　　“是，阁下。”朴有天回答。


　　　“在中啊，我看你最有本事了，”韩庚微笑着说，“说话又有条理又有道理，怪不得我在联盟里就听说你在同盟军队中就倍受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的尊敬和爱戴呢。”

　　　“呵，许多事，一个人是做不来的，大家要配合要同心协力，必要的时候，要分配角色，恩威并重，才能让人心服口服。而且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佩服一个只会说话有条理、只会凭空讲道理的人，更多的人佩服的是战场上的雄才伟略，辉煌战绩，就像允浩一样。而且允浩很喜欢看书哦，跟你爱好相同，你们可以交流交流啊？”

　　　“我跟他？”韩庚看了一眼，“又不是没交流过……”


　　　“是的，如果我没记错，第一次应该是在圣瓦伦丁节上。”郑允浩终于缓和了神情，微笑了一下，“那真是个不错的节日。”

　　　“可我却记得，你当时对那个节日并不怎么满意呢。”韩庚继续反驳着。

　　　“那是你记错了，我没有不满意，我只是当时没想到这个节日对我有什么意义。”

　　　“你们在圣瓦伦丁节上见过？”金在中奇怪地问，他从未听郑允浩提过这件事，圣瓦伦丁节在具有古老传统的克伦尔几乎是一个非常盛大的非常热闹的节日。

　　　

　　　“是的，不只见过。”韩庚说了一句。

　　　“讨论过关于心理学、演绎推理及狄更斯的伟大著作《圣诞颂歌》上的内容……”郑允浩微笑着说，“并且还喝过咖啡吃过蛋糕，特别是……”

　　　“好象没什么特别的了……”韩庚打断他。

　　　“一起在圣瓦伦丁节的晚会上跳舞，也算是有一点点特别的吧？”郑允浩侧头微笑着对他说。


　　　“竟然有种事？允浩，你可没有对我说过。”金在中瞪着他。

　　　“有什么要紧？是海德堡的圣瓦伦丁节，又不是克伦尔的。”郑允浩略带遗憾地说。

　　　“嗯？”韩庚不解地看看金在中。

　　　金在中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在去餐厅吃晚饭的时候，韩庚拖着朴有天落在后面，看看金在中和郑允浩在前面转进餐厅门内，韩庚拉住朴有天问：“有天，克伦尔的圣瓦伦丁节有什么特别？”　　

　　　“哦，”朴有天面带伤感地回答，“在克伦尔的传统上，圣瓦伦丁节晚上的舞会，人们只邀请自己的情人跳舞，如果对方接受了跳舞的邀请，那就表示着你接受了对方的感情……”


　　　“……”韩庚无比郁闷地走进餐厅。
　

　


（三）


　　　　　吃完晚饭后的时间，依照金在中和郑允浩的习惯，虽然是休息时间，却仍不免聊些宫廷和军事上的问题，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定式——在晚饭后到睡觉前这段时间是不能浪费的，每天个人都有太多的事务，两人在一起商议事务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因此时常约好了共进晚餐，为的就是在晚饭及以后的时间交流一下相关事务，甚至在形势紧张的时候，郑允浩曾一度选择这个时间召集一起高级官员在他的庄园或金在中家里开会，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的家也是他们工作的地方——因此在这一时刻，坐在休息室里，看着佣人端上水果，金在中和郑允浩又不免说起今天的一些需要考虑的事情……


　　　“据说周六宫廷要举行盛大舞会，庆祝皇帝和皇后的十周年纪念日——而一个月前因为政府事务繁忙又在佑星同盟大选期间而被忽视的公主殿下生日晚会，也将在这次庆祝活动中加以弥补，我想这恐怕是近八年以来，最大的一次皇室活动。”金在中说。


　　　“皇室决定这时候搞这个，无法也是为了向佑星其他国家以及本国民众表明我国近年政治经济的强大和财富的增长，虽然我个人觉得这没什么意思，不过他们这么做，也算是有些政治目的，而不是完全无聊——所以对此我也没什么可反对的。”郑允浩若有所思地说，“只是我想他们必然会给我们发请贴，而我也没确定要不要去……”


　　　“不去恐怕是说不过去，而且我猜测皇室很可能还会邀请公爵夫人——据说皇后对公爵夫人颇有亲近之意。”


　　　“这也是我不愿意去的原因之一，你知道他们……有一些想法，可是我不喜欢。”郑允浩的目光落在正趴在桌前兴致勃勃吃着盘子里水果切块的韩庚身上。


　　　“呵，我知道，其实那倒挺有意思的……我觉得从某种角度来看，那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啊——”金在中笑着说。


　　　“是么，那我可以向他们推荐你。”


　　　“可是人家看中的人不是我啊……”


　　　韩庚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且也没兴趣知道，吃的差不多了，放下叉子，转头对金在中说：“在中，我可以去书房吗？”

　

　　　“当然了，如果你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金在中回答。


　　　“太好了，”韩庚站起来，拉起朴有天，“有天，我们一起去看书吧？”


　　　朴有天当然求之不得，尽管他对看书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可是陪着这两位上级聊天似乎更让人郁闷，何况一般情况下他只有旁听的份，并且还得对听到的内容守口如瓶。于是看了眼金在中，得到默认的眼色后，马上跟着韩庚走出休息室。


　　　“看来韩庚真的很喜欢看书。”郑允浩似乎只是平常语气地评价道。


　　　“确实如此——我想他肯定对你的书房很有兴趣。”


　　　“那过两天请他到阿瑟菲尔德住几天。”


　　　“好啊，如果他高兴的话——怎么我觉得他好象对你有看法呢？”金在中笑着说。


　　　“……以前我倒不觉得……”或许是因为这种有点出人意料的地位和官职吧，不过郑允浩确信这种状况只是暂时的。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韩庚发现拉着窗帘的窗子却比平时亮许多——难道今天起晚了？迷迷糊糊看看墙上的钟，也不算迟啊？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有些微凉的木地板上，跑到窗前拉开窗子，发现外面竟然下雪了。


　　　窗外几棵高大的、已无叶子徒留苍劲枝干的树上已经挂满了晶莹洁白的雪，而下方的院落里已经有佣人在通路上扫雪，透过树枝的缝隙看见那些在冬天犹成暗绿色的、修剪整齐的灌木上也覆盖上一层雪，花园里的雕塑虽然落了雪却又有不怕冷的鸟在雕像的头上跳来跳去……


　　　韩庚想起朴有天曾经说过在这里有一种叫做蓝尾雀的鸟，别的鸟都是在冬天会飞往温暖的南方去过冬，而这种鸟却最喜欢寒冷的天气出来，有好几只已经将落兰庄园当作它们自己的家，在冬天天气寒冷时就会在庄园后面的林间空地里出现，尤其是下雪的时候……它们有着厚厚羽毛，但却不显臃肿，特别是身后拖着长长的羽毛尾巴表面像蓝色的丝绸一样漂亮，闪闪发光……


　　　可是这个窗口看不到房子后面，于是韩庚推开门钻了出去。


　　　轻手轻脚地跑过无人的走廊，来到楼下，大厅里已经有管家在忙活着什么，韩庚偷偷摸摸从他身后溜过，没有被发现，钻进另一扇门，经过一个房间，然后便是一楼的一条宽大而漫长的走廊。走廊的一侧有许多窗沿很低的、瘦瘦高高的大玻璃窗，这正是克伦尔传统的建筑风格之一。每扇窗子的窗帘都已经被打开，外面雪白反射进来，把走廊照的亮堂堂，而这些窗子正是冲着庄园后面的空地。


　　　于是韩庚挨个趴到每个窗子上去向外张望，以求看到朴有天说的冬天出来的漂亮的鸟。然而找了几个窗子，也没有看到……虽然外面的雪景也不错，连个脚印都没有，似乎小雪还在絮絮地落着……


　　　一楼小餐厅里，金在中坐在早餐面前翻看报纸，朴有天这两天为了方便一直住在客房里——实际上平时也经常如此，作为金在中的亲信，他经常跟随在身边，方便在家中处理事务。此时他正好奇地向楼梯上张望——


　　　“……”年轻的女仆不好意思地从楼上快步走下来，朴有天看了她一眼，她才结结巴巴地说：“先生……那个……我是说……韩庚少爷……没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嗯？”金在中抬眼看了看她。

　　　“我过去时，他房间已经打开门，可是人不在……我在楼上找了一下，也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