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第2部分

　　　韩庚沿着台阶走上公园那座小山，山上种满了绿色的植物，景色宜人。在山顶上，可以俯瞰这城市的相当一部分：包括指挥部、劳伦斯大街及其它一些街道、蓝色湖泊公园等等。许多地方都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们，真是一个兴高采烈的节日啊。不知道在那些战火纷飞的日子里，人们怎么渡过这个节日的？但愿这山上能安静一些……


　　　山顶上有个宽阔的平台，四周有栏杆。韩庚发现那里只有一个人，衣着普通，像个平民，独自一人站在栏杆前看着这一片城市的景象。还好，韩庚想，只有一个人总比有两个人好如果有两个人，我也只好再躲到别的地方去。


　　　圣瓦伦丁节是个古老的节日，或许可以叫情人节吧。每个人都可以约一个情人。韩庚想起昨天晚上金基范告诉他今天要出去执勤，韩庚觉得有点可惜，因为那小子一向冷酷，似乎朋友并不多，大多数人未必喜欢和他相处，但是韩庚倒挺喜欢他。不只是因为曾经在游戏中相遇，联合作战时就感觉配合的得心应手，而且韩庚发现金基范这人有种超越年龄的理智和敏捷，这也许就是他虽然比自己年纪小但军衔却比自己高的原因吧。无论在游戏还是在现实中，和他合作必然使人万分安心。此外，私下里，他倒有些小孩子脾气，实在是很有趣的一个人啊。


　　　韩庚想起早上避开几个青年军官的追问包括李特提到的“为数不多的女军官”，好象他们都难以相信韩庚没在前一天和别人约好。其实他本人对这节日也没有什么感觉，这种事情是自然的比较好，难道没有也要强求吗？那样多别扭，倒不如自己一人自在。


　　　可是节日是必不可少的。就算韩庚对节日没有什么特别的期盼，他也很高兴一年会有那么几个欢乐的节日，看看那些满面笑容人们，会觉得生活多么单纯美好啊……一时间，会把太空中的战争忘记。李特哥，他也喜欢有节日，虽然他也没什么时间去过节这是否是一种托词？


　　　金英云是韩庚的同学，韩庚确信他非常喜欢哥哥，可是哥哥总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其实韩庚不也是这样吗，也总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看来他和李特还是有相同之处的，尽管……他们两人长的一点也不一样，所以人们总是想不到韩庚会是李特的弟弟，韩庚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也不想知道，有李特，他觉得骄傲和自豪，他爱他，他才不管自己为什么长的和他完全不同。


　　　准将有着棕色的头发，和有点棕色的眼睛，肤色适中。可是韩庚却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眼珠却是黑色的，肤色相对来说浅得多。就象金丽旭所说，再没有见过如此不同的兄弟……可是，只要韩庚不在意，只要李特不在意，那又有什么关系？


　　　韩庚不记得小时候他是否问过父亲，为什么他长的和李特哥、和父亲都不一样，但肯定父亲没有告诉过他关于这个问题。那时候，父亲也象哥哥现在一样忙，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见到他……后来李特哥到军校去了，韩庚也很难见到他……毕业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舰队里，再后来，韩庚也到军校里去了……


　　　他见到李特，仅仅是在某个基地或空间站偶然遇上，很快不是他走就是李特离开。现在多么幸福啊……可以天天见到哥，金英云也可以……韩庚想起在学校的时候，英云就很崇拜李特哥，每当提起他，英云就会很高兴，聚精会神地听关于哥哥的所有故事……
　

　　
　　　看着海德堡要塞，韩庚的思想来来去去，想到上学的时候，甚至更早以前……山下隐隐传来的音乐声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想露天舞会快要开始了。注意到自己竟然还穿着军服，这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请我跳舞？韩庚自己想象着，觉得很有趣，大概也只有我们的军官会请我跳舞吧？他考虑着要不要去舞会上看看热闹，一转头，却看见旁边那个人。


　　　一个很年轻的人。韩庚推测他大概不超过22岁。他有一头金棕色头发，白皙的皮肤。他的神态很特别，引起韩庚的好奇心，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在心里推测了半天，考虑到自己的想法很有趣，韩庚不由自主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打算离开。


　　　正在韩庚打算走开时，那个人却开口说话了：

　　　“您刚才笑什么？”


　　　韩庚停下来，转过身去，那人依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甚至也眼睛也没抬一下，仍旧望着山下的海德堡要塞。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我想你是个特别的人。”韩庚眨眨眼睛说。

　　　“我？对于我，你能知道什么？”他把目光转过来，那一瞬间，韩庚发现他脸上掠过一丝惊异的神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把目光落在韩庚的肩章上。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好象不认识你，在此之前也不曾见过你。我只是想象，或者说推测，你是个特别的人。”韩庚笑着说。

　　　“能对我说说吗，”他说，停顿了一下，“上尉？”


　　　“当然。”韩庚想了想，“你刚才表面上很平静，似乎完全是在专注地欣赏山下面的风景，但是我感觉在你的心里却恰恰相反你正在想着某种相当复杂的问题。尽管你的脸上表现的波澜不惊，但是你的眼神中却有某种愤慨的东西。

　　　你的额头光洁，眉毛挺直，目光敏锐，说明你是个有决断的人，敢于承担责任的人。嘴角坚定，说明你是个意志坚决的人，不会轻易被动摇。你的姿态也有点与众不同，有一种指挥若定的风度，但这似乎与你的年龄有些冲突，因为你太年轻了。你会使性格孱弱的人，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或者说屈从于你的威摄之下。

　　　如果概括起来说，你有一种领导他人的风范。”韩庚又从头看到脚，“还有一点，我认为你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对方垂下眼睛，似乎是在看着地面或者干脆闭目沉思，过了片刻才又把目光转向韩庚，韩庚看得出这目光也在审视着自己：“你好象很肯定你的推测，在你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


　　　“也许。可是，对于一个人，从任何传闻或者文字中得到的了解，永远不如面对这个人所得到的更多。你相信吗，我1８岁时就获得了心理学学位。”韩庚微笑着说。


　　　“你今年？”

　　　“我今年２２岁。我想你也差不多。”

　　　“我想也差不多。”他几乎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平静的表情，不曾露出一丝笑容。“我钦佩你的才华，上尉。”


　　　“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其实推测，终归是推测。虽然我很好奇，但也不会强求你回答我推测的结果。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韩庚见他没有回答，就继续说：“我想，如果你和某位姑娘约会，她一定会非常快乐。”


　　　“这也是你的推测？”他说，这次却有了一点点讽刺的语气。

　　　“哦，是的。因为您相貌英俊，风度翩翩。”韩庚毫不在意地说。

　　　“可我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女士们会觉得非常沉闷的。”他说。

　　　“那是因为她们不能了解你的内心。我想，因为你追求完美，所以有时很难得到你所希望的……”


　　　“我希望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他坚决地说。

　　　“有些东西，经过努力是可以得到的，有些东西就很难确定了……听见音乐声了吗，我想舞会开始了，你不去吗？”


　　　他看了一会儿天边的云彩，转过头来，看着韩庚：“上尉，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去吗？”

　　　“非常荣幸。”韩庚微笑着说。



　　　　　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个子和韩庚相仿，衣着朴素，但看起来质地很好，非常洁净，跳舞跳得相当好，如果说有毛病，是明显的问题是……韩庚思忖了一会儿，在悠扬舒缓的舞曲中，对他说：“你舞跳的很好……”


　　　“我认为你想说的不是这个。”他看着韩庚的眼睛说。

　　　“你怎么知道？”韩庚好奇地问。

　　　“虽然我没学过心理学，但我偏巧也喜欢推测。”


　　　　“哦……我是想说，你能不能笑一笑？你从来不笑吗？就算你不爱笑，可今天是个节日，大家都很高兴啊？”


　　　　对方沉吟了片刻，然后说：“恐怕这有些困难。”


　　　“这有什么困难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到。只是你不想罢了。或者你可以皱皱眉？冲我发发脾气？你怎么总是一副毫无表情的神态？”韩庚循循善诱地说。


　　　　对方看着他，音乐结束时说：“你也是个特别的人。”


　　　　韩庚叹了口气，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好吧，先生，不如我们去喝点饮料，再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随韩庚走出来，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


　　　“告诉我，你对节日的看法。”韩庚说。“在我看来，你似乎对节日毫无兴趣，或者毫无感觉。你不喜欢节日吗？”

　　　“我无所谓，节日有或者没有，为什么而有或为什么没有，对于我或者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节日会使人放松，我想你也有必要放松一下。你看起来虽然并不紧张，我想就是有把枪顶着你的额头，你也不会紧张。可是，有时候，人们并不能认识到自己心理上的问题。你泰然自若，并不能说明你没有感到压力，你尽量把压力化解，但压力仍然存在。为了缓解压力，我认为节日还是有必要的。”韩庚认真地说。


　　　　“问题是，像你一样的人，并不希望缓解压力，你好象习惯了在压力下生存，甚至会担心因为去渡过什么节日，使你过于放松，而造成一些坏的影响，比如使你松懈，缺乏斗志等等。”韩庚煞有介事地说，好象自己真是个心理学家。


　　　“你看，可能我说的可能有些过份了。其实我也并不知道……许多事，我并不了解……”从心理学家的角色中清醒过来，韩庚想到，竭力想了解别人，却可能得到完全错误的结论，那么他的心理学学位不是白学了吗，他不由有些沮丧。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竟然微笑了一下，“你不必沮丧，我认为，你的大部分推测可能都是正确的，或者是差的不多。既然你喜欢节日，为什么你一开始并不想庆祝这个节日呢？如果让我表达一下我的推测，那就是你应该有很多追求者，因为您容貌出众并且聪明过人。”


　　　“哦，你真是一点也不肯输给别人。”韩庚说——这人一定是在对我刚才说他“相貌英俊，风度翩翩”进行报复吧！


　


（三）


　　　“事实上，每一个节日并不是适合于任何一个人。总有些人与某个节日格格不入。虽然我与这圣瓦伦丁节没有什么冲突，但是这是个情人的节日，对于那些没有情人的人来说，它的意义就不是那么重要。


　　　而且，在某种情况下，反而会刺激这些孤独的人，让他们不喜欢这个节日。对于我来说，只能说这个节日不那么重要，因为我没有可与之共同庆祝节日的伙伴。所以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想如何过这个节，我只是想看看别人他们的快乐和满足，这就很不错，看见别人灿烂的笑容，你不免也会被感染，就算与你毫不相关。”韩庚看着不远处欢乐的人群说。


　　　　“看来你与我不同，”随后又把目光转向身边的人，“你似乎也没有可与之共渡节日的朋友，但是你所谓的'没有意义'，与一般人不同。可能我是因为没有那个朋友而无所谓节日，可你却是根本不考虑这个问题。


　　　你的思想完全在别处，你好象就没想到你没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因为那对你都无所谓。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什么才是你所考虑的重要问题呢？我想我很难猜测的到。至少我想，那一定是对你非常重要的问题，以至于让你在圣瓦伦丁节丝毫没有想到与节日有关的问题。而且你对别人的快乐或不幸也无动于衷。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你的无动于衷，与我的判断产生一个矛盾。我的判断是，你能很好的控制你的情绪，所以你总是很平静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能振动你的心灵。但是，从你的眼神来看，你应该是个感情丰富的人，甚至应该是感情强烈，比如有强烈的爱恨意识的人。


　　　所以我想，你的无动于衷，是你没有考虑这些问题时的无动于衷，一旦你注意到这个节日，注意到周围的人们，想要了解他们的时候，你也会关注他们的欢乐和痛苦……一旦你爱上某一个人，一定比一般的人具有更强烈的感情。”


　　　　说到这儿，韩庚想是不是很久没应用过心理学知识了，居然兴致盎然地对着一个陌生人作起性格分析，还说了这么多不相干的话。


　　　对方只是默默地喝着咖啡，于是韩庚又添加了一条判断——他是个喜欢沉默的人，但从心理学的记录来看，这种人一旦遇到某种特殊情况，他们反而会淘淘不绝，比平时爱说话的人更能说。


　　　天色渐渐晚了，韩庚要了一大块奶油蛋糕，又自作主张替身边的人也要了一块。他依然没说话，但困惑地看了韩庚一眼，韩庚解释说：


　　　“或许你平时不喜欢吃蛋糕，可是既然今天是个节日，而我们又赶上了这个节日，那么就让我们被感染一下吧。感受一下节日的味道……这种味道应该是甜蜜的，带着奶油蛋糕的香甜气息的……”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读过一本书，很古老的书，大概是我们的祖先离开地球时带来的。”身旁这人终于还是吃了奶油蛋糕，放下叉子后他说，“一个年轻人在圣诞节那天对他的舅舅说'圣诞快乐，舅舅，上帝保佑你！'，他舅舅说'胡闹'。这个年轻人问'圣诞节是胡闹吗？我确信，你并不是这个意思'，舅舅说'我就是这个意思，什么圣诞快乐，你有什么权利快乐？你有什么理由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