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40-吕景琳正说洪武大帝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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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40-吕景琳正说洪武大帝朱元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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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命名,做成家中一个隆重礼仪。朱重八后来发达以后几次更换雅名,最后选定名元璋,字国瑞。朱元璋因而也就成为中国历史上的鼎鼎大名。为了前后叙述的统一与方便,本书将不用朱重八这个名字,而直呼朱元璋其名。    
    元璋出生时,大姐已经嫁给了盱眙县太平乡段家庄的王七一,二人结婚后不久,便相继而亡,王家也就绝户了。 这时家里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年纪已大,好歹娶上一房媳妇,但老二老三难望成家,莫说没有姑娘家愿意,就是凭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糊弄上个媳妇,也没住没吃,没钱娶。被逼无奈,俩兄弟只好都出赘给人家做养老女婿。 那时候,倒插门是最没出息最为人看不起的,但这样做既有了个家室,也少了两口人的调费,还少了二丁的重税,一家人也只好忍辱承受了。本来,五四还想把元璋舍给附近的于觉寺做和尚,混口饭吃,但他女人无论怎样也舍不得这个小儿子离开。后来二姐也出嫁了,丈夫叫李贞, 是钟离县东乡的渔户。 家里大哥那边又生下两个侄儿,仍是七个人的家口,生计艰难。到元顺帝至元三年(1337)元璋十岁的时候,五四老汉为了躲避沉重的赋役,不得不将家搬到钟离县西乡租地耕种。但西乡的土质太差,灌溉条件又不好,一年耕种下来缴了租子落不下几粒粮食,不得已第二年再次迁徙,来到太平乡的孤庄村,为一个叫刘德的地主做佃户。他们一家,吃饭没有粮食,种地没有种子,没有耕牛,当然更没有房子住,真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一切都要仰赖主人。种主人的地,用主人的牲畜农具,住主人的房子,死后还要葬主人的山场,这样的赤贫佃农与奴仆的地位差不多。男人为主人种地,女人为主人做杂活,孩子们要为主人砍草放牧,还要为主人守家护院,遇有红白喜事要主动前去听候支应,甚至还要穿上白孝衣跪在地上号丧。恰恰这个刘德又是个为富不仁的家伙,对佃户十分苛刻,佃户们种什么,怎么耕种,怎么施肥,怎么浇水,他都训斥干预,庄稼刚要成熟,他就在地里估摸计算,到分成的时候,恨不能连一草一禾都算进去,所以名义上是四六分,他往往要拿到六成多到七成。碰到歉收年景,皇恩浩荡,发下蠲免租税的诏书,他硬说减税不减租,逼着佃户缴全租。佃户们缴不出,他就放高利贷,借你一百,先扣出利息,实际只得八十,到好年景,连本加利上利和租谷一起催缴。元璋一家为刘德忙碌一年,反倒欠下他不少债谷。就是这样,朱五四每逢年节还要拿着一只鸡一坛酒去谢主人的恩德。元璋对刘德的刻薄凶狠,常常背地里咒骂,父亲则总是告诫他:“骂东家是要烂舌头的。再说,不是刘家招揽,我们往哪里去找个吃住的地方去。”他怕孩子们惹事,冒犯了东家,连眼下这条活路也断绝了。但一个娘的孩子生性不一样。刘德的哥哥刘继祖就要宽厚得多,很像他们的父亲刘学老。这位刘老先生曾经做过元朝的总管。原来元朝各地驻军称镇戍军,按万户、千户、百户编制,总管就是万户之下的军阶。刘学老就是汉人军队的万户总管。 这位刘总管倒是个见微知著的人,他看到吏贪民困,官场腐败,知道元运将倾,便急流勇退,谢职回乡。他广有田园,是本地有名的富户,却能不暴不戾,不仗势欺人,而把乐善好施、济贫斋僧、广种福田作为晚年的最大乐趣,因此很受乡邻的美誉和尊重。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刘继祖性情温厚,有乃父之风,也乐于济弱扶贫,朱五四一家就经常受到他的看顾和接济。老二刘德则性情尖苛悭吝,刘学老在世时还有些收敛,现在学老谢世,兄弟分爨,刘继祖也就只好由他。


第一章 索性做了和尚一、天知道这一胎生的就是朱重八(3)

    转眼之间,朱五四在孤庄村又住了六年,元璋已度过了十六个春秋。眼下是顺帝至正三年(1343)。人们常说,十岁八岁花骨朵,十五十六是花季。十五六岁,处在成年以前,得父母的抚爱,未受人世的风霜,真像是春天的花朵。元璋生于赤贫之家,藿葵和粥煮,薪炭仰古槐,难有多少幸福可言,但是父亲疼母亲爱,穷人家的孩子也自有穷人家孩子的娇惯和满足,况且,皇家爱长子,百姓爱小儿,乖巧伶俐的元璋自小从父母那里得到了更多的爱怜。母亲从哪里捎回个红枣青杏,白面饽饽,总是给他掖着留着。逢年过节,尽量给他添件新衣服,实在置备不起,哪怕一夜不睡也为他拆洗翻新。父母还把他送到刘家办的蒙学里读了两年书,后来要为东家放牛割草,母亲就教他《百家姓》、《千字文》一类的书,还给他讲很多很多的故事。所以,元璋在他们放牛的小朋友中是知道得最多又是最会讲会说的人。他也是一个很懂事很疼爱父母哥嫂的孩子,随着年纪渐大,力气渐长,他总是帮着父亲哥哥多干些活,什么苦什么累他都顶得住。十六年,更多的是辛酸痛苦,但也有带涩的温馨,和泪的欢笑,最难得的是父母康健,全家和睦平安。    
    至正三年(1343),癸未羊年。庄户人家都说,“羊马年好种田,要妨鸡狗那两年”。羊年理应是风调雨顺的好兆头。谁知这年夏季以来滴雨未落,竟是一个多年不遇的干旱荒年。夏麦勉强有收,但稷、黍、谷、豆等秋庄稼便渐渐枯萎了。旁边的濠水断流,田地龟裂,热风扑面。人们望着初升的太阳膜拜,又顶着烈日匍匐在于觉寺佛祖面前,晚间,则在场院筑坛布阵,捉拿扑打旱魃。一切努力和哀求都得不到任何回报。毒辣辣的太阳烤焦了人们的心,蒸干了人们的汗。八月以后,下过两场小雨,人们补种些荞麦青菜之类,再加上借贷、折卖,好不容易度过了冬荒,可是到了第二年,至正四年(1344)春天,便是在劫难逃了。开春转暖不久,村里不少人就病倒了,高热,咳嗽,眼底和皮肤下面渗出血丝血点。往往是一家几口人先后得病。整个太平乡笼罩在战栗恐怖之中,像是走到了世界的末日。元璋的父亲朱五四已经六十四岁。连日的糠菜草根树皮, 已经使他极端的虚弱,病魔就先向他袭来,接着是元璋的母亲、大哥和大侄儿。家里没有病人可吃的东西,也没有医药,元璋和大嫂只有加入到祈求神佛保佑的无可奈何的人群。听到父母裂人心肝的阵咳和呻吟,元璋在半夜里默祷上苍,泪如泉涌。四月初六,五四老汉终于摆脱了这个世界加给他的最后折磨,离开了他的妻子儿女。三天以后,四月初九,他的大儿和长孙也随他而去。那已经离去的,逃却了苦海,游魂一缕,缥缥缈缈,不再有什么牵挂和烦恼,他们却把更大的酸痛加给了活着的人。元璋真是痛不欲生,他是眼睁睁看着他的亲人在饥饿病痛的挣扎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但是,他只能压抑住这悲哀,只能偷偷饮泣,不敢放声痛哭,因为他的母亲也已在垂危。他卖掉家中所能折变的一切,给母亲买一口吃的,他日夜守护在母亲的身旁。他知道,留给他们母子相守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用对母亲酸楚的一笑,对母亲的一口汤饭,对母亲的一个爱抚,来报答她十七年的疼爱,十七年的养育,十七年的辛酸。他恨自己无能,母亲总是教育他,鼓励他,说他一定有出息, 可眼前面对就要离他而去的母亲,除去这些,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四月二十二日,这位慈祥和善的母亲紧紧握住元璋的手,也抱恨而逝,但她的嘴边眼角似乎仍然流露出对元璋不尽的诉说和永不消失的期望。到这时候,元璋才第一次想把平生压在胸中所有的屈辱和痛苦一口气告诉母亲。他号啕大哭,发疯似的扑向母亲的怀抱。他小小的年纪,已经厌倦了这个昏暗的世界,恨不能随母亲而去。然而,这个家庭已经没有人抚摸他的伤痛,安慰他的心灵。而这两间悲凉的茅屋中,现在却有四个可怜的灵魂等待着他去安慰。四月的孤庄村,几乎天天有死亡和哭声,人们的神经已然麻木了。邻近的汪妈妈等几个热心肠的人还是闻声赶了来。他们劝止了全家的哭泣,要他们尽快安排丧葬后事。元璋的二哥、三哥老实木讷,况且已经出赘,大嫂新寡,膝下还有幼小的儿子,元璋虽然只有十七岁,可是精明强干,这时实际成了一家的主心骨。只是家徒四壁,又能作出如何的安排呢?棺椁自然是置不起,连给父母哥哥换一件衣服都做不到,瘟疫荒旱年景也就说不起草草收殓,而只能是入土为安。但是,元璋家地无一垅,到哪里去埋葬呢?照常情,像元璋家这种佃户,田主家是应该给块葬地的。于是,元璋同他的哥哥一起跪拜在刘德的门下,请求恩赐。刘德见这户人家只剩下一个小孩子支撑门户,所欠的债恐怕都难以偿还了,再加上打心里厌恶元璋的刁钻不驯,便放下脸子,不光不给葬地,还把元璋斥骂一顿,逼要欠账。元璋在自撰《皇陵碑》中回忆这段辛酸时写道:“天灾流行,眷属罹殃,皇考终于六十有四,皇妣五十有九而亡,孟兄先死,合家守丧,田主(刘)德不我顾,呼叱昂昂,既不与地,邻里惆怅。” 大家正在唏嘘无奈,邻居刘继祖忽然派儿子刘英把元璋兄弟叫了去,对他们说:“刚才英儿告诉我,二爷不愿意给坟地,你们一定很为难。我已经跟英儿娘商量过,家东那片山地任你们选个地方安葬。安排后事要紧,也不要太难过了。”元璋兄弟给刘继祖和刘妻娄氏千恩万谢地磕了头,一块石头才落了地。第二天,天气有些燥热,元璋与哥哥将父母遗体放在两扇捆绑在一起的门板上抬出安葬。走到中途,忽然北风骤起,飘过一片浓云,铜钱般的雨点淅沥落下,溅起一层细土。而后霹雳闪电,风雨大作。元璋他们在刘继祖的地界上急急地往前赶。在跨过一个沟坎时,门板被绊撞,本有些朽烂的绳锁一下断开,门板随即落地,泥水一时冲刷下来,泥土松软坍陷,渐渐堆积,元璋他们只好再添些土,也就权且安葬了。 朱元璋做了皇帝以后,回想起当初草草葬埋的情形,十分伤心,想重新起坟礼葬,“虑泄山川秀气,使体魄不安,益增悲戚”, 便就草葬之地修建起巍峨的皇陵,并口授大意,由大学士危素写了《皇陵碑》,十年之后重修皇陵,再次勾起元璋的辛酸,便一字一泪地自撰了《皇陵碑》,来寄托他对父母的深深怀念。    
    却说当时的孤庄村仍然处在饥荒厉疫之中。刚刚下过的一场雨,并未能解除干旱,而后又是烈日蒸腾。紧接着,那遮天蔽日的蝗虫黑压压飞来,树上、草头、庄稼地里,恨不能把所有青绿色的东西一扫而光。人们跪拜、乞求,好容易哀告离去,可留下的蝗蝻,像大兵过后的留守,继续掠夺搜刮。人们只好纷纷逃亡。元璋再度经历了与哥哥嫂嫂生离死别的锥心之痛。他在亲撰的《皇陵碑》中写道:“既葬之后,家道惶惶。仲兄少弱,生计不张,孟嫂携幼,东归故乡。值天无雨,遗蝗腾翔,里人缺食,草木为粮。予亦何有,心惊若狂。乃与兄计,如何是常。兄云‘此去,各度凶荒’。兄为我哭,我为兄伤。皇天白日,泣断心肠。兄弟异路,哀动遥苍。”文字虽然朴拙,但那肝肠寸断的悲恸,却读之令人酸鼻。据记载,他的哥哥不久也在乞讨流浪中死去。     
    只剩下孑然一身。除去身上的破衣烂衫和两间破草屋,元璋已经一无所有,也已经一无牵挂。他步履踉跄,不知不觉又来到父母的坟前。今天是母亲的七日忌辰,他买不起一陌纸钱,只能用他断珠的泪水权作对亡灵的祭奠。他想告诉父母,为了活命,他也只好走了,往后的忌日,他不能为二老磕头了,说不定永远不能回来了。想到这里,又不禁一阵酸楚,一阵啜泣。他埋头爬在坟上,像躺在母亲的怀里,感到疲乏的身体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他实在太累了,渐渐地,他安稳地睡着了。


第一章 索性做了和尚一、天知道这一胎生的就是朱重八(4)

    将近正午时分,元璋被人推醒,来的人是刘继祖的公子刘英、汪妈妈的儿子汪秀和附近村里放牛的伙伴汤和、徐达、周德兴等人, 他们是专门来找元璋的。劝慰一番之后,他们把元璋送回家,刘英从家里拿了点吃的,还背来一袋米。几个人边吃边陪着元璋说话,他们劝元璋不要到外边逃荒,总会有办法的。好在前些天下了一场雨,地里的草芽又渐渐长起来,再开一点荒地,或许可以维持下去。元璋被几个朋友说动了。    
    靠着刘英不断接济的一点粮食,掺和上野菜草根胡乱下肚,元璋总算有点力气开出一片荒地,种上几垄谷子、豆子、稷子,虽然季节晚了些,好在稀稀落落地出了些苗儿,也给了元璋一点希望。谁知捉弄人的老天再也不落一场雨,有时雷闪咕噜堆上一片乌云,几滴落下,像是敲击着人们的心扉,可转眼一阵风吹过,那利剑般的阳光刺进云幕,很快将它斩破,用灼热的火将它烧毁。元璋和其他人所播种的希望都枯萎死亡了。汪妈妈看着元璋实在可怜,就劝他到于觉寺去出家。并且告诉他,他小的时候,整天哭个不停,肚子胀胀的,不吃东西,还是庙里的和尚给治好的。当时就答应过舍身。现在何不求了那里的长老,舍到寺里,一来还了愿,二来也有个安顿。元璋现在孤身一人,无非是逃个活命,混口饭吃,只要不是下油锅进地狱,哪里还说得上有能去不能去的地方。汪妈妈也便托了人情,求了于觉寺的高彬长老,很快就说妥了。    
    转眼又是九月,昨天是元璋十七岁生日。今天,九月十九日一早,汪妈妈准备了香烛,还给元璋拆洗缝补了衣服,便让儿子汪秀伴送到于觉寺去。元璋觉得,眼前的这位老妈妈就像他慈祥的母亲,他深深地一跪,想说的话都在呜咽哽咽之中了。


第一章 索性做了和尚二、索性做了和尚(1)

    于觉寺,后来改名于皇寺,皇觉寺,龙兴寺。 据说建于宋朝,金兵与元兵南下两度遭到破坏。眼下这个庙宇是元朝初年由一个叫僧宣的人在废墟上重建的。它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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