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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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鬼魂-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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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森林里的虫子。从一个角度看,这些建筑气派壮现,使这片本来荒凉的土地兴旺繁华,充满现代化的气息。从另一个角度看,它们僵直呆板、枯燥无味、缺乏绿色和生命活力,像一个个坚固无比的立体监狱,将城市的人们囚禁在其中。
  陶然就是这些水泥立体监狱的建造者之一。
  陶然是这家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美丽婀娜的秘书黄媛很会体贴他,每天早上他一进办公室,桌子上早已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和今天的早报。这杯咖啡带着黄源特有的茉莉花香水味,会激活他的所有脑细胞,使他整个上午都能精力充沛地投入工作。
  在普通人的眼里,陶然是一个人人羡慕的成功者:拥有一个大型的房地产公司,一个比他年轻十几岁的美丽的妻子,一栋带花园的豪华别墅,他应该知足了。
  但今天他看着咖啡,看着眼前摆着的一大堆等待他批阅的文件,却毫无心思办公。
  陶然很相信自己的对事情的预感。尤其是那种不好的预感。比如,他看到办公室的摆放的花突然地枯萎,或者手中的笔掉在地上,就会产生许多不妙的预感。这种预感好几次都得到了证实。所以每当他有类似的预感时,他会而变得更加警觉,敏锐。
  今天他又有了这种预感——他把黄媛为他准备的咖啡弄倒了,满桌子都是。
  陶然觉得那杯咖啡倒得很奇怪,因为就在他转身看窗外的时候发生了。他没有觉得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触动了它,而且,它倒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也许是他真的碰到它了,但自己没有察觉。
  他回过身的时候,看见杯子在桌子上躺着滚动,咖啡浸透了报纸,正顺着桌边流下来。
  他突然觉得那咖啡的颜色有点像血,那躺着的被子像一个流尽了血正在作垂死挣扎的动物。
  这也许是一个可怕的信号。
  陶然这几天本来就很烦,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前妻刘绵绵又打来电话,说她的孩子病了,要钱。陶然已经给过她不下五次了,每次少则两三千,多则一两万。但她就像一个无底洞。这个洞就是贪婪。如果他拒绝给钱,刘绵绵就扬言要来他现在的办公室里闹,或者到他的别墅里闹。陶然明白,这个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会对他撒娇,会对他撒谎,会对他撒眼泪,或者会在半夜里给他家里打骚扰电话。
  昨天,他又一次在电话里严词拒绝了,这次她开的口太大了——十五万!
  简直是在敲诈!TMD,她以为她是谁?黑社会呀!
  这次他决不会妥协,任凭她怎么闹去。
  陶然感到有点头昏,近来他老是感觉到头昏。
  陶然的办公桌旁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楼盘模型。这是他的第二件烦心事。公司新开发的大型商品住宅楼盘项目“世纪新城”工程正在挖地基,却莫名其妙地突然停止了。陶然将负责该项目的副总经理董皓叫到办公室,厉声责问此事。董皓一脸委屈,但他竟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陶然急得骂了一句TMD。后来他总算弄明白了,是因为附近城中村的农民在闹事。陶然一听火冒三丈,在屋里转着圈说,靠,你TMD这个项目经理是怎么当的?连几个没文化的农民都摆不平!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就辞职算了。
  董皓脸上臊得红一阵白一阵,他还要上前作进一步解释,陶然心烦地一挥手说,算了,具体的原因我不想听了,你是项目经理,又是副总,你看着处理吧。我唯一要求的就是尽快开工,越快越好。至于怎么处理怎么摆平,是你自己的事。三天!三天过后还开不了工,我他妈炒了你的鱿鱼!靠!
  董皓要出去,陶然又把他叫住说,你小子怎么回事,脸色煞白煞白的,是病了还是因为纵欲过度呀?该不会是为楼盘的事发愁弄得吧?
  董皓勉强地笑笑说:没事,是这几天没休息好。
  陶然拍拍他的肩膀说:工作是工作,还是要注意休息啊。
  董皓点头哈腰地出去了。
  陶然看出董皓走路的样子有点不对劲,但他没有在意。
  陶然坐在那里,想起第三件烦心的事,就是他的儿子陶小烨得病了。上星期,陶小烨病了几天,病得有点莫名其妙,发烧,但查不出病因,打了三天的吊瓶,请了三天的病假,后来烧退了,陶小烨说自己可以去上学了,晚上回来继续吃药就可以了。陶小烨的妈妈黎琅看着他背着沉沉的书包精神抖擞地去了学校,她给陶然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自己也骑车去化工厂上班去了。
  这个家庭的生活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常的运行轨道上。
  他此刻不知道,今天将有另外一个麻烦在等着他——一个更大的麻烦!
  中午休息时候,陶然在办公室和几个公司职员闲扯,同事们嚷嚷着让董皓讲故事。
  董皓最好在闲得无聊的时候给大家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好多故事都是带点恐怖色彩的“黑段子”。
  董皓偷偷地看了陶然一眼。陶然不作声。董皓看陶然没有反对,就拿起一本书当作醒木,“啪”地在桌子上一拍,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说有一个人,老婆脾气不好,经常为了生活琐事发牢骚。有一次他实在忍受不了,和老婆吵了起来。老婆一气之下出门就走了。那个人以为老婆回了娘家,就没有理会。想着几天后会回来的,不回来自己再去丈母娘家去请。谁知过了几天,他给丈母娘家打电话,丈母娘说根本没有见过她女儿。那人想是不是丈母娘故意骗他,让他着急。他就去了丈母娘家,发现老婆根本没有在那里。那人才真的急了,打电话报警,报纸上登寻人启事,电线杆子上到处张贴寻人启事。折腾了半个月,也没有任何消息,丈母娘还隔三差五来闹,要自己的女儿。那人被折磨得精疲力尽,像得了神经病似的,逢人就问见他的老婆了没有。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那人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有轻轻的敲门声。透过门缝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开始他不敢开门,后来认出那黑影原来是自己的老婆。她回来了,只是她的衣衫有些褴褛,脸色有些苍白。那人想老婆一定是在外面受了很多的苦。自此男人对老婆加倍疼爱。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老婆回来后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脾气变得特别好,干家务也特别勤快,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可她总觉得老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个女人除了相貌长得像自己的老婆,其它一点都不像。他还觉得老婆的眼睛后面还有一双眼睛,总是在他的背后盯着他。家里面也接连发生了一件件怪事……
  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陶然办公室的电话铃突然响了,打电话的是陶小烨的班主任,问陶小烨的病好了没有。陶然说早就好了,不是都上学三天了吗?班主任说没见呀。陶然这才知道,陶小烨逃学了。
  靠!这个小崽子!
  陶然勃然大怒,他知道陶小烨去哪里了。他匆匆忙忙地安排了手头的工作,怒气冲冲地开车来到离家不远处的一家大网吧。果然在那里找到了正在玩CS的陶小烨。
  陶小烨边玩边嚼着口香糖。在陶然的印象里,陶小烨嘴里一直都嚼着一块口香糖。
  陶小烨身材瘦小,被恼怒的陶然一把连人带椅子提溜起来。陶小烨还带着耳机,差点将电脑机箱拽下桌子。网吧的几个保安噔噔噔跑过来。陶然怒眼一瞪,悲愤地大喊:你们没看到他是中学生吗?保安都一愣,退避三舍。在众目睽睽之下,陶然用胳膊肘夹起陶小烨大踏步地出了网吧门。陶然觉得陶小烨的身体轻飘飘的。
  陶然没有将陶小烨放进车门,而是塞进了后备箱里。他是在盛怒之下,想用这种办法惩罚陶小烨。陶小烨没有丝毫的反抗,像一只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不只是因为他瘦小,而是懒得反抗。当父亲像放麻袋包一样将他掷地有声地塞进后备箱的时候,他的头重重地磕在了车壳上。他痛得眼冒金星,但他没有叫,一咬牙一闭眼一吞眼泪,忍了。
  车盖盖上的一霎那,陶小烨感到了黑暗和窒息,这正是他此刻心境的写照。
  一进家门,陶小烨被父亲仍在了木地板上。陶小烨顺着光滑的地板滑了很远,直到他的背碰到茶几腿上。于是他才体会到物理课上老师讲过的惯性原来如此厉害。陶然仍然是一脸凶相,陶小烨在他的目光中感到了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陶然赶过来用脚踢陶小烨,边踢边重复地吼叫着:叫你逃学叫你逃学叫你逃学叫你逃学叫你逃学!
  宠物狗小旺跑过来,对着他们“汪汪汪”地叫着。
  小旺全身长着长长的淡褐色的毛,耳朵和尾巴夹杂着白毛,眼圈是黑色的,身体短小可爱。
  陶小烨用双手抱住头,蜷缩在地上。
  陶然踢着踢着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到了儿子的一双眼睛。那目光很怪,不是求饶,不是往日的倔强和愤怒,也不是泪水汪汪,而是木然、失神和空洞。
  只是陶小烨的嘴巴依然还动着,他还在嚼口香糖。
  哀莫大于心死。
  从这种目光中陶然看到了绝望和麻木。
  这个目光使陶然害怕,因为躺在他面前的毕竟不是仇敌,而是他的儿子,他唯一亲生的骨肉,再怎么说也是人民内部矛盾。
  陶然难受到了极点,心里憋得慌,他顿了顿,突然万般无奈地蹲下来大哭起来:我他妈的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呀!
  陶然自己开公司当老板,鏖战商海,逐鹿房地产世界,没有难住他的事。公司员工一个个对他服服帖帖。可作为父亲,他觉得自己彻底失败,输得干干净净。输给了谁呢?谁给了儿子?还是输给了学校?他也说不清。儿子学习跟不上,还在学校里给他惹事,不是打架就是破坏公物,是班主任老师的一块心病。他怎么就一点不像自己小时候呢?自己小时候多听话呀!虽然有时候也调皮捣蛋,但学习那是没说的。
  陶小烨躺在地上,默默地看着父亲咧着嘴哭。于是他才知道,大人哭起来特难看特丑陋还有点像假惺惺。
  小旺走过来,伸出小小的粉红色的舌头舔着陶小烨的脸。小烨感到小旺的舌头湿润而柔软,于是小烨觉得这只狗比他爸爸好,他还不如叫小旺爸爸。
  晚上,黎琅回来了,听陶然讲了儿子逃学的事,也气愤得不行。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教训儿子。一会儿气上来了就暴风骤雨声荏色厉,一会儿心平气和了就和风细雨温言相劝。但是任凭夫妇俩人如何苦口婆心语重心长软硬兼施,陶小烨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一声不响。
  陶然说着说着,突然又勃然大怒:靠,你他妈的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啊?!
  陶小烨突然抬起一双麻木的双眼说:爸,妈,我只是你们的一个次品,只能给你们带来麻烦和失望。你们就当没有我,再生一个小孩吧。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陶然恼羞成怒地挥手重重地打了陶小烨一个巴掌。黎琅想挡住丈夫,但丈夫出手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陶小烨捂住火辣辣疼痛的脸,身体晃了晃,但没有跌倒。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小旺再次叫了起来,显然是为小烨鸣不平。
  陶小烨没有流泪,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的坚定,他一字一顿地说:好,好,我就等着这一巴掌。爸,妈,我们两清了。
  不等陶然和黎琅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陶小烨转过身,飞也似地向门口冲了出去。
  陶然气急败坏地对着陶小烨的背影大喊:你滚,你他妈再也别回来!
  小旺追到门口,对着门外狂吠着。
  黎琅边喊边追了出去:小烨,小烨,回来!你给我回来!陶然,你,你快把他给我追回来。你快去啊!
  陶然没有去追,他颓然地倒在沙发上。
  一会儿,黎琅回来了,她发疯地对陶然喊着:陶然,我告诉你,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你快给我去找儿子去!
  陶然没动,黎琅突然口气软下来说:快去啊,快去啊,我求求你了,啊!我有预感,我觉得这次是要出大事了,我心里害怕极了。求求你了,快去把儿子给我找回来吧。
  黎琅说完,浑身一软,倒在了陶然身边。
  陶然害怕了,儿子出走,老婆昏厥,陶然觉得这个家要塌了。以前他觉得他是这个家的栋梁,只要他在这个家就不会倒。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渺小的,脆弱的,失去了老婆孩子,这个家就完了。
  他紧紧地抱着黎琅,大声喊着黎琅的名字:黎琅,黎琅,你醒醒!
  黎琅醒了,虚弱地说:陶然,我求求你,快去找孩子。你快去啊。只要孩子回来我就没事,孩子要没了,我也就没了。
  这句话使陶然害怕,真的害怕。
  他说:好,黎琅,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孩子。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正要出门,黎琅又叫住他:等等,你向我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向孩子发火了。
  他说:好,我保证把他给你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陶然出门的时候,听到小旺对着他叫了几声。
  他当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但他后来想起来,小旺当时叫的声音不是“汪汪”,而是“喵——”,猫叫的声音!因为是狗学的猫叫,所以不太像真的猫叫,也不像狗叫,倒像一个人憋着嗓子学猫叫。
  一只会说外语的狗。陶然这样想。
  他不知道,其实他家的小旺当时并没有叫。那叫声来自外面,此时此刻他家附近灌木丛中真的有一只黑色的猫。

  鬼妻(2)

  陶然的保证没有奏效。那天晚上,他开车找遍了所有儿子可能去的地方——网吧、学校、火车站、要好的同学家——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小烨出门的时候,穿着带白道的蓝色运动衣,那是学校统一购买的校服。陶然只要发现身穿蓝色衣服的人就往跟前凑,他甚至不放过任何一种有点高度的蓝色东西,比如中国电信的IC电话亭。车去不了的地方他就跑步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希望一次次地破灭,他的心情随着脚步一起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
  凌晨四点,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还抱着一线希望,幻想着儿子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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