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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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旅人-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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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没有!〃这个黑瘦的汉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哪儿能呢?两个人正好!两个人正好!〃
  百里清抽抽鼻子:〃老哥,家里有病人?〃这个院子里,有牲口的味道,有草料的味道,有饭菜的香气,还有药渣的苦味。
  汉子一愣,笑得更灿烂,兜着襁褓的右手一拍,笑道:〃我这小崽子,生下来底子就虚,三天两头闹毛病,全靠大夫开药吊命,成了个药罐子。有一个大法师跟我说,这是我儿福泽不厚,因此要靠我多做好事,来替他积阴德。我这才开始招待往来的路人,指望着老天爷开眼,让我儿壮壮实实的。〃
  二人这才明白这人上杆子邀人投宿的缘由,百里清翘大拇指道:〃当爹当妈的,真不容易!〃
  于是便各自介绍。这汉子姓金,叫金五根,是刘家坡唯一的外姓。膝下有三女一儿,老婆却在年前生儿子时难产死了。这金五根青年时曾走南闯北,脑瓜灵活,会过日子,虽然从外地搬来时还是穷得叮当响,可是十几年过去,俨然已是刘家坡的小康人家,令人羡慕。
  百里清和杜铭恐怕多惹是非,就随便编了假名敷衍,一个姓张,一个姓李。正说着,西厢房房门一开,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一边拍打衣襟上的尘土,一边说道:〃爹,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你招呼客人进屋吧!〃细看时,女孩儿虽然布衣荆钗,眉清目秀,端的是个美人,乃是金五根的长女金灵凤。
  百里清听到这女孩儿名字,哈哈大笑:〃五根哥,你这人给闺女起的名字很有意思。老大还是'凤凰',老二就是'若男',到了老三,干脆成了'招弟',你对闺女的心思,未免也变得太大了!〃
  金五根苦笑道:〃没办法啊,养活个闺女,虽然也想认命,可是那至少得是先有人替我传香继火再说吧。谁知我那死鬼老婆肚皮不争气,生一个是女儿,两个是女儿,三个还是女儿,让我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还怎么疼她们?幸好,老四是个男娃,还不至于让我对不起列祖列宗。〃
  百里清叹道:〃你这老大生得俊俏,将来还愁不被媒人踏破了门槛?有她做底,我看老二老三将来也差不了。你这老爹,以后彩礼也够你养老了。〃
  金五根很是不屑:〃再俊也是别人的,说来说去还不是个外姓人、赔钱货,指望不了!〃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全不避人。
  他们说话攀谈,杜铭却不擅逢迎,只是叉腰站在一旁。他身材高大,豹头环眼,往院中一站,虽然不言不语,但以前带兵的威仪还在,直如渊渟岳峙,令人不得不注意。那金灵凤看他好奇,低着头,偷偷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百里清笑道:〃那你儿子叫啥?〃金五根提到儿子,不由两眼放光,拍着怀中襁褓,得意道:〃这孩子是我的宝贝,我们金家千顷地里的一根苗,因此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金宝儿'。〃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西厢房走去。厢房有两间,他们住在外首的一间。金五根先开门延请,百里清正要进屋,突然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喃喃的诵经声和轻轻的木鱼声。
  〃这是?〃百里清问。金五根笑:〃这也是今日来投宿的客人,是个和尚带着两个修行的居士。他们知道金宝儿福薄,因此在给他念《普慈添寿经》呢。〃
  百里清点了点头,与杜铭进了屋,太平也想要进去,被金五根飞脚断下,喝道:〃畜生也想进屋?〃责备百里清道,〃你惯得它没样啦!〃百里清一笑:〃太平,外边吧!〃黑狗无奈,垂头丧气地到墙根卧下了。
  金五根交代两句一会儿一起吃饭,便关门退了出去。刚要回自己屋里,突然里间那屋的窗户一开,僧人低声叫道:〃金施主,借一步说话。〃金五根一愣,抱着襁褓走了过去。那僧人隐身在微启的窗户后,低声道:〃施主,祸事来了。〃
  金五根吃了一惊:〃怎么说?〃
  〃你方才引来的两人,其中一个脚步轻盈,身负上乘武功。〃那僧人说道,他的声音年轻,可是音色平静而空澈,仿佛叩击千年的木鱼,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心绪澄明,〃这个人还好说,可怕的是另外一个。那个人身上妖气好重,我以天眼观之,绝非善类。我怀疑他们来此,实有所图。〃
  金五根慌得什么似的:〃这……这怎么办?我……我就这么两间房,我有什么好图的?〃
  〃没关系。〃那僧人低声道,〃既然我在这里,施主尽可放心。只是一会儿若有什么响动,你们父女,莫要惶恐也就是了。〃
  〃好……好……〃金五根不知所措地答应着,眼看那窗户又合上,才往自己的屋里走去,走了两步,突然想起,连忙抱紧了襁褓回来敲窗户,对那僧人叮嘱,〃大师,我正给金宝儿积攒福气,你可千万别坏了那两位客人的性命!〃
  屋内僧人答应一声。金五根回过头来,正迎上大女儿金灵凤哀怨的眼神。金五根把脸一板,打个眼色,自抱着金宝儿进大屋去了。黑狗太平把下巴搁在前爪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商量。
  进到屋中,百里清心思细密,上下打量。杜铭却脱鞋上炕,倚着被子一坐,笑道:〃真是好运!总算今晚是不用看人脸子、低三下四地敲门借宿了……你乱瞧什么?想偷东西么?〃
  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厢房,看得出来,新近才被收拾出来。一铺大炕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积后,屋子里几乎就没有什么家什了,只在南墙上挂着一幅黄大仙,前边一个小供桌,没有香烛,只放着面捏的寿桃、烧鸡,一碗酒,是典型的农家摆设。
  百里清面无表情:〃我随便看看。〃往供桌处走去,拎起烧鸡看看,又端了烧酒闻闻。杜铭笑道:〃你要敢偷供吃,看黄大仙不咬你。〃
  〃这家主人,未免太过殷勤了。〃
  〃你怕了?〃
  〃无事献殷勤,小心点儿总不会有错。〃
  〃一个乡巴佬而已,你也别太往心里……〃
  百里清突然截断话头。〃嘘!〃一个箭步,轻轻跳上炕来,俯身于窗边。杜铭吓了一跳,他本就坐在炕上,离窗边较近。这时也便侧耳往窗边靠了靠刚好外边金五根以低得不正常的声音说道:〃你可千万别坏了那两位客人的性命……〃
  杜铭与百里清对视一眼。百里清冷笑道:〃如何?'别坏了性命',那就是'只要别砍死,其他随便砍'喽?这年头,死人都不可靠,何况乡巴佬!〃
  〃住进黑店了?〃
  〃谁知道。〃百里清冷笑着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反正'那两位客人'肯定就是咱俩了。咱们这趟,可是来对了地方了。〃
  〃要打么?〃杜铭一向杀伐果决,一旦发觉这事不简单,立时发狠,〃虽然没有趁手的家伙,可倒要看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的宝刀在梁王墓里断成碎片,可是这些日子对体内青魂的操纵渐渐熟练,有人找上门来,心中不由充满跃跃欲试的豪情。
  〃你急什么呀?有你这打不死的英雄,就怕他们不敢来呢。〃杜铭〃哼〃了一声。百里清一肚子花花肠子,和他说话实在费力。
  〃那个和金五根说话的人可不简单。〃百里清突然说,〃金五根说话间断,应该是他有过回应。可是咱们没听到那么全神贯注都没听到那人至少已经到了传音入密、凝声一线的境界。〃
  黄昏前的阳光,从窗户纸的破洞里洒进来,照出满屋灰尘飞舞。光影轻斜,门发出〃吱呀〃一声低鸣。
  杜铭反应很快,马上去看并没有人,风过后,门又关上了。百里清却突然坐起来,喝道:〃谁?〃
  杜铭吓了一跳,皱眉道:〃没人……〃
  〃嘘!〃百里清狠狠做个手势。
  两人绷紧身子,屏住呼吸。百里清单腿屈膝侧跪在炕沿上,整个人如同感受到了危机的豹子,而杜铭则半躬着腰,叉腿握拳站在炕上。寂静之中,他们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第三个人的呼吸,压抑而悠长的呼吸。可是当他们再次打量这个屋子的时候,却看不到那个人。
  看不见的敌意,让他们一下子紧张起来。
  门。门关着。
  屋角。几丝残破蛛网。
  梁上。斑驳褪色的一道红绳系在大梁上。
  炕下。杜铭左一只右一只的破靴子。
  墙根。扫帚苗留下的刮痕。
  百里清戒备。杜铭戒备。
  整间屋子的情况被一再确认可是没有人!
  难道来的人,是像蔡紫冠那样,会土遁的人?百里清稍微挪动身子,往炕下看去……猛然间,百里清身子一震,整个人离炕而起,〃砰〃的一声撞在身后的墙上。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杜铭急问。〃小心!〃百里清后背离开墙,失去支撑后几乎站不住,〃对手是男子,没有杀机或者没有兵刃,擅使右手,体型比我略高,掌法走刚猛一路。〃
  杜铭瞪着眼睛,双手捏着拳头,全神贯注突然劲风扑面,来势之快,竟让他拆挡不及。〃砰〃的一声,肚子上挨了一拳,再一下,背上被铁肘击中,杜铭〃扑通〃趴倒在炕上。
  拳风呼啸,百里清已经赶了过来,两臂展开,二十四式通臂拳狂风暴雨一样打了出去,方圆一丈之内,尽被他的掌风笼罩。可是七八招过去,别说打到那个人,连那个看不见的敌人的衣角都没摸到一片。
  〃高手!〃杜铭狠狠咬牙,〃好快的拳头!〃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百里清护着他:〃会隐身术的家伙妈的,自从见过那个盗墓贼之后,这种神呀鬼呀的东西,一下子见得多起来了。〃
  他俩背靠背站在炕上,头顶半尺就是房椽。
  〃妈的。〃杜铭挨了打,反而镇定下来,〃不过,他碰上了我们,算他倒霉。〃〃得先逼他现身!〃〃没问题!〃
  杜铭大喝一声,往前一步,站在炕沿中点上,凝神一振,十三道青魂一起从他体内射出、拉长。其中八道钉进屋子的八个角,剩下的五道,则攀梁、穿墙,一瞬间将屋子里有限的空间切成了更小的缝隙。
  每道青魂都敏感无比,想要不被它们感知到,除非那个人在偷袭他们的时候,钻高爬低,完全不碰到这些影子。
  百里清大笑:〃行啊,活死人,这主意都能想出来!〃
  杜铭嘿嘿一笑:〃别以为只有你反应快!〃当初在军中带兵,他也一向是以果决机敏著称,这一两年虽然被蔡紫冠百里清之流比下去不少,可是偶一发挥,也每每出人意表,令人赞叹。
  〃朋友,这个时候了,躲不了了吧?现身吧,咱们好好聊聊。〃
  〃给你台阶你不下,等会儿让老子把你揪出来,别说老子手黑。〃
  屋子的东北角上突然发出声音:〃阿弥陀佛,你们既然会这般邪术,看来贫僧果然没有来错!〃
  百里清飞身扑去,喝道:〃和尚!〃三拳两脚攻出,仍然没碰着人。回头来问杜铭:〃活死人,人在哪里?〃
  杜铭凝神感受那人穿过青魂的路线,心中骇然,面容抽搐,叫道:〃在……在在在在在在……〃
  在哪里?他说不出!因为那个人动得好快!杜铭感受青魂被穿过的信号,完全是应接不暇,似乎所有的青魂都在同一时间报告那人就在自己这里,让杜铭比刚才更加不知所措。
  那人像旋风一般,卷过屋内任何一个角落杜铭张嘴欲叫,却已经晚了,〃啪〃的一声,他的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这一掌的分量甚至比刚才的一拳更重,杜铭五内俱焚,大叫一声,青魂尽散,往窗户飞去。
  〃咔〃的一声,他撞裂了窗格。可是杜铭的个性本就是越战越狠,居然就在这一刻大张手脚,力贯肘膝,以手腕脚腕死死卡住窗台窗沿。墙崩砖裂,可他硬是没有飞出去。
  那边百里清却被那隐身人上边一掌,下边一记扫踢,摔下炕去,额角都破了,扑倒在黄大仙的龛前,十分慌张地把寿桃烧鸡乱丢。
  杜铭站起身来,有〃守生正〃护体,这一掌须臾间就消化得只剩火气了。眼见百里清狼狈,当即跳下去帮忙,百里清却把他朝前一推,大叫道:〃交给你了!〃反身又蹿上了炕。
  杜铭大骇。这百里清虽然诡计多端,但平时还是挺讲义气的,怎么这时候这么孬种?可是逼到这份儿了,也来不及抱怨,只得打起精神,将拳脚舞动如风,耍个风雨不透,苦苦支撑。不几下,又被击倒,仰仗着不死之身又爬起来,突然间就只见红云翻滚,百里清甩着一张燃烧的大被从炕上铺天盖地地跳了下来。
  这个兵器够大,抖起来,上顶房梁下扫地,火光黑烟扑面而来,所过之处,全无躲藏余地。杜铭被燎了一下,胡子眉毛都卷了,咳嗽连连,叫道:〃水蛇腰,你要干吗?〃
  那被子是百里清在炕上时就已经烧得旺了的,这时下地,只舞得两下,就已经烧得抓不住了,只能丢在地上。杜铭暴跳如雷,却见百里清只眯着眼睛在火光浓烟中细瞧,手上空打两拳之后,突然大叫一声,道:〃在这里了!〃
  整个人突如被发射出去的弩箭,一跃而起,展臂向虚空抱来。只听〃砰〃的一声,什么东西撞到他的怀里,百里清抱着〃它〃继续向前,〃啪〃的一声,撞在炕沿,百里清身子往前一趴,悬空半尺停住,当即大笑一声,一记头槌向下磕来,一声闷响,碰了个脆的。
  有人负痛大叫,百里清上半身向上一仰,接着脚下踉跄后退看来是被人先是推着肩膀撑起来,接着又被人一脚蹬远。可是他的手好紧,半空中死死抓住了什么,借着摔开的势头用力一拉,〃哧〃的一声,衣帛碎裂,杜铭眼尖,已看到了那凭空露出的一个僧人的左肩。
  隐身人现形了!
  杜铭大喜,纵身扑上。那隐身人好不容易挣脱了百里清,一骨碌身翻到炕上,刚要凝神应对,突然只觉眼前黑光扑面,杜铭已经一个箭步跳上土炕,大张双手向他抱来。隐身人还待逃开,却终究慢了一步,还不及转身,就已被铁箍似的双臂抱住,身不由己往后一撞〃咔吧〃一声,两人冲破了那本就裂开的窗子,在断木碎纸之中,摔到院子里。
  杜铭抽出手来,虽然两拳都是木刺参差,但他毫不在意,兜头盖脸地乱打。那隐身人本已摔得七荤八素,挨了两下,顿时失去反抗余地。袈裟松垮,渐渐显形,光头白面,乃是个年轻的和尚。
  百里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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