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冰柱之谜 作者:[美] 金·斯坦利·鲁宾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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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冰柱之谜 作者:[美] 金·斯坦利·鲁宾逊-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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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她争辩道,“我的意思是,他们支持委员会,可是这……”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1776年发生的事只是一段往事。美国统治着一个帝国,我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是最遥远的殖民地。”   
  “我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   
  “一个殖民地,我说了!委员会直接为美国人和苏联人工作。”   
  她在一块方形岩石上坐下来。   
  “怎么啦?”我问,“你以前就听我讲过这些的。”   
  “我知道,可是……”她拿着那块标牌,看着它发愣。   
  “但现在你知道这是真的了。”   
  她点点头,我对她略感歉意,可我又很生气。她以前就该相信我,难道这不就是她为什么跟我学习、学习我辛辛苦苦从这个混乱世界总结出来的知识的原因吗?这可真是教书的烦恼,学生们只相信他们自己的发现。同样,你也可以给他们一把锤子和一只放大镜,然后把他们赶进野地里不管。   
  她坐在那儿,好像火车压死了她的狗一样伤心。我在她旁边一块被撞击过的岩石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在火山口下面,他们正在收工。透过深棕色的尘雾看去,那儿就像是一座正在建设的城镇:一半的房子已经做好,其他的地方堆满了建筑材料。   
  我试着向她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恐怕这是美国和苏联这两个系统在这里合办得最糟糕的机构。”我举起一片压碎的玄武岩:“他们想从我们这儿得到同样的东西,当他们在地球成为合伙人时,委员会已经在这里成为既成事实了。两个体系最为可恶的地方就是爱捡便宜。这就是统治着我们、统治着一切的暴君。”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你问我的话,英国和苏联最好的办法就是在2248年联合起来跟委员会打一仗。建立理想社会的愿望从未在地球实现过。   
  但是……”我拿着那块岩石指着下面,“你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吗?在这之后,他们比以前更残暴了。”   
  汉娜点点头:“可是他们现在温和多了,你不这样认为吗?我是说,我们现在在新休斯敦,出版检查署对呈交上去的东西基本上都予以批准。”   
  “他们知道我们在呈交之前自己就会审查一遍。”   
  “可没审查你,也没有审查纳卡亚马、黎比底恩,你们的文章已到处发表。现在,只要表格审查通过,人们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   
  “出版检查署并不关心过去的事。写一篇反委员会的社论试试看,那就会大不一样了。”我把那块岩石往下面的城市一扔,“不过,他们放松了一点,你说得对。”   
  “也许委员会是越来越开放了,有了新的成员,等等。”   
  她是指肖莱克吗?她把脸小心翼翼地别过去,假装低头看下面的城市。也许她是在试图表达她个人的看法。   
  “我认为这仅仅意味着他们不必把弦绷得太紧。他们可以放松一下了,事实上这才是明智之举。保持愉快的心境,你明白吧,所有的人都快快乐乐的。”   
  “你并不快乐。”   
  “嗯。”瞧,她又这样!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可能我记得的东西太多了。”我搪塞道,但接着我又笑了起来,“最滑稽的是,因为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抬头不解地望着我:“不过你却记得城市的是怎样陷落的,对吗?”   
  “我确实记得,那个夜晚,在大街上。我现在只是想起了我想起来的事情,这并不是一回事,不过也足够了。”   
  “你想要证明是警察犯下的罪行,因为你当时在场。”   
  相距的时间太长了: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有其他一些持修正观点的人和我一起工作,或是在向同样的方向努力,纳卡亚马和莱比迪安都比我年纪大……我搞不懂他们是不是真不知道真相,在其他城市里……”   
  但是她正回头往自动扶梯那儿张望。“是比尔!”她没听我说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着我上来的。”   
  “你来时只有你一个人。”我说道,并立刻为自己的粗鲁感到震惊。“他确实是在追求你。”我自顾自地说个不停,还发出一阵空洞的笑声。   
  “我喜欢他。”她尖刻地说。   
  “很好。这样他追求你会更容易一点。”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我说的每一句话却使事情变得更糟。我站起来:“我是说,对不起,我是说这样对他会更好些。我……我想我该走了。”   
  她点点头,仍回头看着比尔。   
  “那些美国标牌会派上用场的,”我说,“对我们的工作很有帮助。” .“我会和比尔、科萨写出结果来。”她平静地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我们把从废墟里扒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摆在靠帐篷的撑柱旁:各项物品都被刷干净、贴上标签、编好号码,放在展览篷的地板上,排列得整整齐齐,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从前的废弃物品中充当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这就是考古学。   
  我们就这么边挖掘边挑选,眯着眼睛把它们刷干净,我们干了一天又一天,干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在这座死寂的城市里一幢房子、一幢房子地搜寻。   
  当年,穹顶坍塌时,由于失去了空气的压力,一些密封得很好的房子就像鼓胀的气球一样爆裂了。一片零乱。   
  我们偶然也发现过警察的尸体,都埋得很深,连他们的战友都没能找到。对于他们,我们能说些什么呢?   
  萨塔乌尔断言他们是暴动的牺牲者,把他们安葬了。   
  这真让我发疯。也许我们永远都无法推翻艾米斯的报告,也许它会作为火星历史的一部分永远记录在册。毕竟,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犯错的永远是失败者。   
  八十万人被杀?……‘确实是一场非常残酷的暴动,苏联舰队成了可耻的叛徒。两百册卷宗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想知道得更多,也许可以把你送到小行星带去调查一番。兴许你并不想深究呢?我们也能理解。   
  历史就是这样写成的,因为陈述的事实并不等于事情本身。但是事情可以证实陈述或者推翻陈述。至少考古学家坚信这一点。因为历史上的每一个弥天大谎……如果我们假定它们都被揭露出来,都被发现是谬误…一比如都铎王朝的理查德三世,比如苏联建立的第一个世纪,美国的杜鲁门,南非战争,水星灾难……每一个谎言都在事情本身的基础上得到了修改。   
  我发誓,这里的一切也会得到修正。萨塔乌尔冷笑道:“无论你发现了什么,我们都能解释清楚。”他有真相调查部强有力的支持,显得那么信心十足,因为真实的历史从未有过记载。但是考古学就是一门解渎那些未被记载的历史的艺术。事情是不会撒谎的。   
  “穹顶坍塌了,一刹那间,火山口失去了防御作用。”一天,我们站在日用品工厂的废墟上,我对汉娜、比尔和海蒂这样说,“成千上万的人死去,幸存者则被困在避难所里,而警察部队正从天而降。   
  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办?你会去哪里呢?”   
  “日用品工厂是他们坚守的最后阵地,对吗?”比尔问。我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他总是会冒出一些异想天开的念头,却不知如何为其找到合理的依据。“从这儿到火山口边缘就是他们称作斯皮尔峡谷的地方……也许他们曾把这地方作为掩体,并且想挖得更深一点,就像我们发现的那张纸条所暗示的那样。”   
  “他们爬上火山口的时候会被发现的,”我说,“我们需要的是更为合乎情理的解释。”   
  比尔耸耸肩,转身走了。我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我却说:“还有更好的想法吗?”   
  “他们很可能混在平民中销声匿迹了。”汉娜说,“当警察最后一次进攻时,他们在那儿没发现什么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把平民赶出来,全都关押起来,当然,我承认,这样总比被枪杀要好些。警方报道说,发现了38个幸存者,”……我想,其中也包括我……“但他们在这一点上也可能撒了谎。”   
  海蒂说:“卡列宁小组在这儿的正南方发现了一处燃烧区,他们认为那是火箭降落留下的痕迹……他们猜是警察给养船。不过也可能是叛乱者准备的一艘船以备不时之需,他们可能是在这儿发射升空的。”   
  “那太危险了。”汉娜说。   
  “他们会被击落的,”我说,“他们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于是他们都站在周围,一脸的苦相,好像他们提不出有创见的现象是我的过错似的。不过,那个斯皮尔峡谷倒是个挺不错的想法。“他们肯定是被抓住后遭枪决,再从这儿送出去的。”我说。   
  放射状断裂……由忒色斯凸地所引起的地壳在周围地表上产生了一系列大规模的断裂。   
  该是我去拜访老年医学家的时候了。我必须从萨塔乌尔和伯鲁斯那儿出来放松一下自己,我驱车到科普瑞斯了望台的火车站,乘火车来到亚历山大城,在一个清晨,我去了诊所。   
  这次检查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我在莱尔德医生的候诊室里像往常一样等了些时候,一边浏览着那些一成不变的木星月亮的老照片。   
  走进莱尔德医生的检查室,我们寒暄了几句,他就有条不紊地开始做检查。他让我把衣服脱掉,把我带到仪器前观察,并让我站在一组机器眼睛前,然后给我打了一针,把我夹在一块板上,以便吸收得更好。与此同时,我身体的各个部分……血液、尿、大便、唾液、皮肤、肌肉组织、骨头等……都做了检查。   
  莱尔德医生用手指头在我身上又是敲又是戳,都是些最基本的事,他做起来却显得是必不可少的。在抽样检测、洗光片的当儿,他到处掐我的皮肤,还问我一些问题。   
  “膝盖里的腱炎怎么样了?”   
  “不太好,今年感觉比以前更麻烦。”   
  “嗯,好吧,我们能把这条腱拿掉,你明白吗?但不知你能否等上几年。”   
  “我愿意等。”   
  “你现在的情绪怎么样?”   
  我自然拒绝回答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可是他不停地戳呀、掐呀,如同一个遗传学家在测试一个新的杂交品种的根、叶一样。(科学家医生,火星上长这种小灌木吗?)我想,干吗不说呢?他们测试了就该知道花开得怎么样。   
  “我的情绪起伏不定。”这些话用术语怎么说来着?“我控制不了,心情沮丧。我担心会发脾气,总是惶惶不安。有时我清楚地意识到有一个人正走过来……为了消除这种感觉,也许我该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我搞不太清楚。我很困惑……”   
  护士拿着洗出来的片子走进来,打断了我的倾诉。莱尔德医生.却似乎并不在意,他从护士手里接过片子仔细地研究起来,一边还不紧不慢地说:“你的心理迹象并没有表明有任何情绪低落的地方,我倒不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我真想说,这比情绪低落更糟。空白,全然的无动于衷,丘脑闭塞,最近的记忆也失去了,心如死水。   
  “你的心脏有点扩张,你花多少时间呆在离心机里?”   
  “根本就没呆过。”   
  “那可不行。”他有点嗔怪,“人类并不适应这里的重力,你知道的。我们能为你的免疫系统和细胞分裂精确度安排整套计划,但是你仍会因疏忽大意毁掉这一切。我还注意到你脸上皮肤严重皲裂,骨钙也不足。”还有等等,等等,他又开始像往常一样对我的毛病喋喋不休,差不多说了十来分钟,然后才开始开药方。他把治疗这些毛病的“整套计划”交给我,说话的样子就像是对人谈起一株生病的植物,一株针叶不振、树皮皲裂、枝干扭曲、根系不深的北海道松树一样。他几乎把一整本处方笺都写完了,还花了半个小时来解释药品以及药品的使用说明。乙酰胆碱兴奋剂、加压平衡素的新产品:这些药品我简直闻所未闻。也许他到底还是听了我的病诉,也许他没有告诉我还存在一些令人害怕的症状。“那个腱炎……我打算让你试试这个。”他噼里啪啦地向我说出一种念起来抑扬顿挫的新型魔药水。“要记住……自己好生当心,你体内已拥有无穷的自我复制系统。好好想一想,如果你自己不当心,什么药也不起作用。”他友好地和我握握手,喝了杯果汁甜酒,“明年再见。”   
  我穿上衣服走进候诊室。海报上土卫I的牛眼火山口正像库克罗普斯一样瞪着我。我瞧着手中一把药方。事情就像已被毁灭了一样……   
  我无法忍受在亚历山大城那热烘烘的温室里再呆一个晚上,就去火车站打算乘下一趟东去的列车回新休斯敦。我在火车站的药店里买好了药方上开的药。   
  我们曾像绷紧的弓弦,在道德之弓上震颤……如今,弓弦已松,我们倦极而卧,空留下羽箭散落一地。   
  地堑。·不过,我还是离开火车站,回到城里去看望肖莱克。那天晚上,我们在一家印度餐馆吃晚饭,这家餐馆位于下等人居住区,运河在工厂和经济公寓之间蜿蜒流过,到处都是贫民,甚至桥下也住了人,冰冷的河水磨蚀着他们的肌肤,那伤口看上去像是患了麻风病—样。他们当然可以请医生开张药方,可他们付得起药费吗?   
  “这真像一部苏联历史。”我站在一座运河大桥上说道。   
  肖莱克在桥的拱顶上停下了脚步。头顶上,在寒酸的公寓之间,天空像一罐橘皮果冻一样斑驳陆离。“什么像?”   
  “我们。就在1917年革命后,布尔什维克建立了政权,统治着这个国家。列宁加强了党的力量,使之成为他的工具。你要想进入政府部门,首先必须加入共产党,这样,党凌驾于政府之上,是实际上的权力机构。后来斯大林上台,他建立了安全网作为他个人权力的基础,你是不是党员都无所谓……秘密警察掌握了权力,而斯大林则控制着警察,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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