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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得清抹了把脸，眼光游动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可能这只是一场小雨，来得毫无征兆，来得悄无声息。其实在夏天来临之际，会下这样的雨也不算奇怪。
有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陆得清看到打着空车的灯，便招手叫停了它，上车前还四下里看了一眼，确认的确没有人突然跳出来，才自嘲地一笑，坐进车里远去了……
街边的大树后面，一个短头女的女孩儿，嘴里叨着草叶，慢悠悠地转了出来，望着陆得清远去的方向，静静地伫立了一会儿后，转身向杨悦的别墅走去。
女孩儿穿着一身牛仔服，长长的留海儿遮着半边白净的脸，雨落在女孩儿的发丝上，有如落在了油布上，顺着发丝滑脱滴落。女孩儿浑身上下，唯一被打湿的，是嘴边叨着的那根草叶。
杨悦自己接上了胳膊，又自己用绷带缠上了手指。那个清秀的年轻人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垂着头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杨悦弄好了手里的事，瞟了年轻人一眼，哼了一声，年轻人一哆嗦。杨悦猛然一拍桌子，大声骂道：“兔崽子！你他娘的手倒快，报他娘的哪门子警？警局是你亲戚开的啊？你不知道老子是妖怪吗？妖管局找上门，你他娘的还嫌事儿不大？”
杨悦越说越气，伸手拿过皮鞭，没头没脸地抽了过去。年轻人抱着头倒在地上，翻滚**却不求饶。
‘吱呀’一声，传来大门被推开的响动。杨悦握着皮鞭的手停在半空中，皱紧了眉头。他以为陆得清又回来了，心里发烦，却不敢骂，丢下皮鞭向门口走去。
出了门，看到一个样子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儿，身材高挑，略显纤瘦，精致的脸庞有些苍白，小巧的嘴边叨着一根草叶，双手插在紧身牛仔裤的浅兜里，好似游园赏景一样向这边走来。
杨悦心里提起了戒备，他看到外面下着雨，他也看到女孩儿的身上片角未湿，他更感觉到这个女孩儿不是凡人。
“你是什么人？来我家干么？”不等女孩儿走近，杨悦已经忍不住大声质问。
女孩儿听而不闻地继续前行，走到杨悦身前五步时才停住脚，答道：“我是水精，我叫净灵，来你家是为了杀你。”
杨悦微微眯起眼睛，冷哼一声说道：“就凭你？”
净灵的目光根本就没在杨悦身上，而是左顾右盼地看着满园的花草，听到杨悦不屑的语气，净灵的神色也不见有什么变化，只是打了个响指。
五道水流凭空出现，分别缠住了杨悦的手脚和脖子。杨悦奋力地挣扎，却发现无论他使多大的劲儿，都动不了分毫。五道水流就像五只铁箍，将他固定在一张无形的砧板上，等着任人宰割。
“为什么要杀我？”杨悦只能带着绝望吼叫，他相信自己今夜注定在劫难逃，于是只想知道原因，好歹死个明白。
屋里的年轻人挥舞着皮鞭冲了出来，尚未接近女孩儿时，就被一道细如发丝的水流刺穿了咽喉。
年轻人摔倒时，目光投向了杨悦。杨悦伤神的目光注视着他，喃喃地唤着：“小童……”
净灵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极为厌恶，抬起纤细的手指，指向杨悦。
“让我死个明白！”杨悦急切地大叫，而净灵似乎根本不打算跟他说话，一道丝状的水流击穿了杨悦的咽喉，杨悦愤怒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净灵，依然顽强而沙哑地吼道：“为什么要杀我？”
净灵似乎有些意外，垂下目光像是在琢磨着什么，随后抬起头看着杨悦，淡淡地说道：“不为什么，妖怪都该死。”
杨悦愣住了，他以为净灵是什么人派来的，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儿竟然是猎妖师……
咽喉开始生出疼痛，气息似乎从那个小洞发散了出去，而且越来越快。杨悦感觉到生命正在流逝，他无力挽回，只能发狠地说道：“妖管局不会放过你的！”
“也许吧。”净灵淡淡地回答：“据我所知，陆得清是妖管局的特例，除了他和那个蓝晓荧，我谁都不怕。”
“都到了这个年代，你为什么还要猎杀妖怪？你也是妖怪！”杨悦说完这句话，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魂魄浮起，凶猛地扑向净灵。
第二百零一章：曾经的过往
随着杨悦的魂魄浮起，小童的魂魄也浮现出来，跟着杨悦一起扑向净灵。净灵无视两个魂魄的狰狞与凶狠，悠然转过身。
杨悦和小童扑到净灵身上，却穿了过去。杨悦一怔，净灵淡淡地说道：“新死之魂，阴阳不调，就算有些法力，吓唬凡人倒还可以。鬼差快要来了，我不奉陪了。”
一柄剑，自虚空的黑暗中突然飞了出来，闪着微弱的红光，却夹带着裂空之势。净灵一惊，连忙跳开三尺，长剑穿过杨悦后转了个弯，又击散了小童。
两个魂魄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打散，净灵震惊的目光追随着那柄长剑，看到它回到了一位身材修长，面容冷傲的黑袍年轻人手中。看着这个徐徐向自己走来的俊美年轻人，净灵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很熟悉……但也很恐怖！
净灵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两道水流环绕在自己身体周围，做好了防御。
“呵呵……”年轻人笑了，在不远处站定了脚步，温和地说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帮你驱散他们的魂魄，免得陆得清通过他们的魂魄找到你。”
净灵抿着嘴，犹豫着问道：“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年轻人答道：“我叫落冥，是魔界神座护法。你叫什么名字？”
净灵再次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我叫净灵。”
“你为什么要猎杀妖怪？你是猎妖师吗？哦……鬼差要来了，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净灵上下打量落冥，半晌才问道：“去哪里？”
落冥一笑，说道：“既然你不信任我，那就你选地方吧。”
陆得清回到分局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折腾了一整天，好歹算是问出点儿线索来。一边琢磨着那个小黄锤子，一边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猛然看到无恒坐在沙发上，陆得清一皱眉，无恒跑来绝对没好事儿。
“杨悦死了，魂魄被驱散。”无恒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得清。
果然……
陆得清打开壁柜往外拿洗浴用品，被雨浇了个透湿，衣服都粘在身上，陆得清现在只想洗澡换衣服。
“你不奇怪吗？”无恒追问了一句。
陆得清无聊地答道：“奇怪什么？妖怪死了而已，我碰到的奇怪事多了，这点儿事再大惊小怪的，那也忒不成熟了吧？”
“是你杀的吗？”
陆得清一怔，转头看着无恒，怀疑他脑袋是不是让门挤了。陆得清不满地说道：“我有必要杀他吗？”
“真的不是你杀的？那会是谁？”无恒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流露出怀疑。
陆得清冷冷地翻了无恒一眼，说道：“信不信随便你。我要去洗澡了，你请便。”
“还死了个凡人，一样是被驱散了魂魄。”看着拿着洗浴用品要出门的陆得清，无恒稍稍提高了一些声音。
陆得清停住脚步，哑然失笑，原来这才是重点。死了妖怪是陆得清该负责的事，而一个凡人的魂魄被莫名其妙的驱散，那可是无恒要调查的事。一件事两个人查……无恒这是又要谈合作了。
陆得清转回身看着无恒，脸上似笑非笑，问道：“你给我什么好处？”
无恒垂着目光想了一下，答道：“我可以帮你翻译巫仙族的古籍。”
陆得清的眼皮跳了两跳，笑道：“我师父也能翻译，不用你。”
无恒淡淡地说道：“雪娘不懂巫仙族的文字，我以前倒是研究过盅术。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了雪娘之后，咱们再谈。”
陆得清微一皱眉，说道：“懂那种文字的人应该很多。”
无恒冷哼一声，说道：“那是盅术，可不是儿歌，错一个字都会性命攸关。你打算用多少条命来验证翻译的准确性？”
陆得清想了想，说道：“你帮我治好林梅可和啸风，再翻译巫仙族的古籍，杨悦的案子我包了。”
无恒想了一下，说道：“我不敢保证能治好他们，但我会尽力。”
陆得清挑起嘴角，斜睨着无恒说道：“这种条件都能答应。无恒，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线索却没有告诉我，而你不愿意碰这件案子，所以来找我。”
无恒毫无愧色，从表情到眼神都是那么平淡：“我没有线索，只有猜测。我觉得最近魔界的人闹得很凶，反正你也是招惹过他们的人了，把仇恨都拉到你一个人身上比较省事儿。”
“靠！”陆得清比了个中指，拉开门走了。
窗外的雨依旧下得绵绵密密，无恒走到窗边凝望着远方的黑暗，穿过那漫无边际的雨帘，似乎看到了那条小溪。
无恒已经记不清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当时巡游到那里，看到小溪里有一条活水，岸边上有一群孩子。活水初具灵性，与孩子们嬉闹。孩子们吓得四散奔逃，其中却有一个孩子不怕那条活水。
无恒觉得那个孩子很特别，要么是天生灵性，要么是傻子……于是决定暂时停留在那里想观察一下。
孩子每天都来找那条活水玩儿，那条活水也极其欢快。一人一水像两个要好的朋友，那孩子经常会在小溪边待到很晚才回家，有时太晚了，家里的大人会找来，把那孩子拎着耳朵拽回去。
无恒现在想来，或许是注定他要做那个见证，所以当时才会在那条小溪边停留那么多天。
那是一个阴天，孩子正在跟活水说话，一只被猎妖师追赶的妖怪路过小溪边，看到了那个孩子，于是凶狠地扑向了那个孩子。那条活水激烈地冲向那只妖怪，一次又一次徒劳地想要救下它的伙伴。
然而，仅仅是一条活水，除了给妖怪带来些许清凉之外，什么也改变不了。当妖怪离开时，那条活水悬在小溪的上方，似乎在注视着小伙伴的骸骨，洁净清澈的内心里慢慢地生出了一道黑线……
当年无恒没有出手阻止，因为这都是天定的劫数。他是巡游使，不是大侠。他的职责不允许他去破坏命中注定的事情。于是，他亲眼看着那条带着黑线的活水落入溪中，随着水流远去。
江河入海，百川归流。当时无恒就在想，如果某一天，这条活水成了精，它会不会找妖怪报仇？
无恒当年的揣测，似乎很不幸地成为了现实。三年前开始，各地就有妖怪被杀的案件，杀这些妖怪的是一名自称是水精，名叫净灵的少女。但这一次，魂魄都驱散了……还是净灵做的吗？
B市的郊外有一条河，不算宽，十几米的样子，也不算深，但是这条河很长。净灵引着落冥到了河边，她习惯挨着水，这让她心里踏实。而这一路走来，她也没发觉落冥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站定了脚步，净灵看着落冥，再一次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落冥带着高深莫测地笑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河面，幽幽说道：“我前世是被一只妖怪吃掉的，因为不甘心，所以转生到了魔界。我还记得，我死之前，认识一条活水……”
净灵的眼中闪出震惊的光芒，仔细地看着落冥的脸，落冥转回头看着她，带着温和的微笑。净灵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眼角却已然湿润。
“我一直在找你……找了你几百年……”落冥看着她，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净灵含着笑，目光投向远方，怀念地说道：“我还记得第一天见到你，你和你的小伙伴们一起跳下水，跟我一起玩儿……”
“你记错了。”落冥微笑着说道：“第一天遇到你，我的朋友都被你吓跑了，我也没跳下水，我当时被吓傻了，所以没有跑。后来跟你熟悉了，天天去找你玩儿，有时候玩儿得晚了，会被我娘揪着耳朵拽回家。”
净灵眼角终于滑落了泪滴，哽咽着说道：“真的是你……我……我替你报仇了。”
落冥默默地点头，轻轻地说道：“难为你了。”
净灵微笑着摇头，幽幽说道：“你死了以后，我恨我自己没有能力救你。所以我去了大海深处的幽渊，在那里修炼，就是为了给你报仇。”
落冥含笑点头，说道：“我知道，我一发现有人杀妖怪，就一路追查，我相信那一定是你。”
净灵抬起手抹掉眼角的泪珠，微笑着问道：“你在魔界是怎么修炼的？为什么你这么厉害？感觉你比我要厉害得多。”
落冥笑道：“那是机缘巧合，非是修炼之功，我们这一代的护法，都是受了前代护法的功力。前代护法追随魔神征战，魔神殒落后，三大护法重伤，所以各选传人，将功力授给我们，魂魄重生去了。所以我才会比你厉害，如果没有这种机缘巧合的事，我一个肉体凡胎的人，怎么会比你还要厉害。”
净灵微笑着走近，伸出手抚摸着落冥的脸庞，轻柔地说道：“真好，又见到你了。”
落冥微笑着，看着她清澈的双眸，温柔地说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魔界，在那里，你再不会孤单。”
第二百零二章：早晚的事
陆得清洗完澡出来，没有回办公室，他懒得看无恒那张死人脸，于是去了医务室。林梅可还躺在那里。陆得清走进来时，无奈地看到无恒正在给林梅可诊脉。蓝晓荧丢过来一个‘还是不行’的眼神。陆得清轻叹一声，走到近前搂了搂蓝晓荧的肩头。
蓝晓荧小声说道：“我今天给师父打过电话了，她说她对盅术不了解，她也是推荐……”
蓝晓荧向无恒努了努嘴，陆得清点了点头，问道：“无恒，怎么样？”
无恒放开手转回身，眼神中有一些不确定，说道：“她中的毒很奇怪，我没有把握。”
陆得清一皱眉，说道：“你不是对盅术有研究吗？”
无恒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说道：“有研究不等于精通。你对阴阳之术也算有研究，可你能算是阴阳师吗？”
蓝晓荧微微皱眉，问道：“那你什么意思？就这么看着，等着？”
无恒还没有回答，门外传来脚步声，陆得清回头，看到红纹出现在门口，微微低着头，轻声说道：“陆先生，尊主请你过去一下。”
“哦。好的”陆得清微有些诧异，啸风中了盅，明显比自己那次要严重，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跟着红纹到了啸风的房间，啸风盘坐在床上，听到陆得清进来，啸风睁开眼睛，说道：“陆兄，我的法力流失得太快，恐怕等不到你找到解决的办法了。我想把我的功力传给你，我的魂魄可以回魔界转生。”
红纹站在一旁，咬着嘴唇垂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