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生烟_派派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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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暖生烟_派派小说-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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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心烦,本想着来司空大人这里借一份清静,还望没有扰了大人的兴致。”他来之前的确是心神不宁,有片疑云已经在心头飘了太久,再不拨开,天上的日头就要落了。然此刻他倒是半点也不急了,不是还有另一句话吗?守得云开见月明,瞧着司空大人的样子,怕是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了,不如就来看一看:究竟谁能守到最后。

“陛下说笑了,该是老臣没有碍着陛下的清静才是。”老者抚须,虽是一把花白颜色,却堪堪生出几分仙风道骨之意,而面色似笑非笑,隔得稍远便好似古井无波。

“朕来此处之意,大人想必已经知晓了,不知大人有何要嘱咐朕的?”齐凤臾向来是好学生,尤其是在这样的先生面前。若是眼前站的是朝中某个无才无德的大臣,那面上可带三分戾气,话语间也可专断独行、嚣张跋扈一些,反正死活都是他说了算。可司空大人自是不同,自然也就满面谦恭,事事礼让。

“呵呵,陛下还是和早年一样……”当年,先帝将他领到自己跟前的时候,那半大的娃儿行了礼,出口问的却是:“先生可有何要嘱咐弟子的?”他不似其他来讨教的皇子,没有直直地道出一句:“请先生教我……”可偏生是那一句,以皇子之尊行弟子之礼,讨的依旧是自己的学问,教你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

司空大人就这么坐在齐凤臾左手侧旁,恍惚间便记起了早年的事,齐凤臾看了看外头渐渐转白的天幕,不动声色地端坐着,二人皆是不言不语。

少顷,沧桑之语传来,“陛下如是要问良玉神目,那老臣只有六个字:天机不可泄露……”玉家那个少爷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玉家三小姐有一双翡翠目,那太后怎么会不知道?天下人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没有猜错,眼前的睿帝该是琢磨出什么了。

天机不可泄露?哼,鬼才信!齐凤臾暗自冷笑,“良玉神目……”兀自念起这四个字,睿帝微微侧过脸去,黑眸微微眯起,遮住了其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门外今晨初初坦露的微光突然便消失不见了,司天台外黑云齐聚,犹如泰山压顶,雷霆轰鸣,隆隆之声不绝于耳,齐凤臾朝那天幕尽头望去,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惊雷滚滚,春风乍起,细雨无声。”

那声音虽小,可坐在他身侧的司空大人依旧是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转过头去,只一瞬间,风云突变。齐凤臾,动了,抽身而出,快如闪电,直指司空大人风池穴,一击毙命。“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将手背在身后,齐凤臾不着痕迹地走出司天台,一脸云淡风轻。

雨尚未落,阴霾之下,睿帝早朝,众人皆是严阵以待,梁公公却是突然接到消息,凑到齐凤臾跟前,禀告道:“司空大人于司天台暴毙身亡。”睿帝剑眉微动,挥了挥手,梁琦便遵命退下。

早早退了朝,雨下得正大,并非无声细雨,却如瓢泼,齐凤臾独立龙眠殿窗前,负手看大雨倾盆,神色晦暗不明。他不能留司空大人活在这世上,有他在一日,玉暖的秘密便有一份泄露的危险。

“玉寒,你虽欺君,朕却不忍弃你于不顾。”良玉神目,他突然就不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了。他在怕,怕如果知道了便再也忍不住要对那人下手,他如今可以帮她除去一个司天台监,那是因为他信她,可若是真的明白透了,那……就难说了。

世间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此刻齐凤臾心中所想便是这一句,如今他自己切断这一条路,是不是可以再装一阵子糊涂,再护那人片刻的周全?只……他忘记了,死人也是会说话的,死之前的人更是能说话的。

司空大人身死,刑部备案,大理石丞受命严查,吏部下发官文:卫布耶走马上任。

卫布耶拿到绶印之时,突然就记起了那包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小心取出,打开,入眼的是一本有些残破的册子,靛蓝色的书面因了时日的久远已是有些灰败,其上古体花篆写着四个字:异方奇谭。

翻开,第一眼:

异世有神仙,生奇目,色若碧玉,敛神视物,可窥得前因后果,曰:良玉神目。
有凡尘人,历经千难万险,终抵异世,有幸遇之,相谈甚欢。
神仙问:“尔有何求,吾必允之。”
客曰:“但求可避难得福,安度此生。”
神仙又问:“若许尔于关键时窥得天运,如此可好?”
客思忖半日,应道:“甚妙。”
神仙道:“尔且归家,不日则可如愿。”
客归家,恰逢妻生子,龙凤双生,女婴开眼,眸色如翡翠……

卫布耶双手颤抖,仓促合上书页,闭了眼,脑中只记得一句:客生泰靛之土,其宗好玉,以此为姓。

第四十四章 殿前驳
元禾八年二月春闱,九日首场,十二日次场,十五日末场。

二十二日张榜,四少位列末次第二。

众人皆道:“如今玉家那个小少爷运势是真真的只有一个好字,连着两次皆是如此险,堪堪待在榜末,运气真是半点也没被浪费。”

“是啊是啊,他从来喜好玩乐,如此年少,也并未习得许多诗书,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中了殿试的名次,教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情何以堪?”

“是啊是啊,早先我知道他这号人物还是从良辰苑的珍珠姑娘那儿听来的呢!这小子真是狗屎运太好了……”

“听说他老爹是前兵部尚书,莫不是其中有些干系,教他走了后门?”

“可别这么酸,旧年里他在春锦阁迎娇客的时候我可是在场的,那文采担得起风流二字,乡试、会试,人家怕是不在乎才草草应付了去。”

“不用急,不用急,这不是还有殿试呢吗?陛下定会给士子一个裁断,四少是真才实学还是徒有虚名,到时候还不是一目了然?”

……

所谓众说纷纭,便是如此了,一时间整个蟾都尽是有关四少的言论,也辨不清谁真谁假,更说不出谁是谁非,然有个人得此消息,心下又是一惊:末次第二!他犹记得那人满面笑容,好不得意冲自己眯眼挑眉,然后便是那句:“布耶哥放心,此次定然不是那榜上末次,起码也得混出个倒数第二!哈哈。”

真真是算无遗策吗?《异方奇谭》中的那句:“客生泰靛之土,其宗好玉,以此为姓。”依旧在脑中徘徊不止,莫非时隔百年,那翡翠色的异瞳化作了一双灵动非凡的杏眼,而那人则可窥视考题?可,就算是那人拿到那一纸试题又如何?如许多的士子,如许多的人脉,真真就能让他算得这样准吗?

三月初一,殿试。

此次会试,录士子百二十名,此刻皆列队而立,四少身为末次第二,正是排在那队伍的尾巴上,与殿上端坐的那人隔了众人,愈加地显得遥遥而不可及。

但见睿帝一声玄金龙袍,金冠束发,端坐朝堂。本朝尚水,以墨色为尊,紫色次之,青色再次之,虽说有锦衣公子、白衣卿相,然,殿上那人……着玄墨之色最好不过。四少此刻却是莫名地想起那日御锦园里,一袭白金龙袍的睿帝,隔了盛开的牡丹花海,惊鸿一现。

那般灿然的白,如一片灿然的雪,千山无人径,公子寻芳来。他在那御锦园的入口,站得笔直,初初看去有不动如山的气韵,待对上那人的眉目,俊朗英挺,狠绝里透着些许淡淡的温柔。

可,如今,琼泰殿尽头,那人独坐,什么叫坐拥万里江山,便是这样吗?独坐朝堂,广有四海,却是万里江山锦秀,方寸朝堂寂寥……

四少一身天子门生打扮,与他人别无二样,隐在众人堆里,身量虽有长高,可仍旧不显眼得厉害,齐凤臾却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的模样,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哀戚:曾几何时,那人与他竟隔了如此的远了?还有那一袭布衣的瘦削身形,他极难将这一幕与御锦园中初见的少女重叠起来。

那时的她,顽劣非常,胆大包天,回眸的一笑,暗煞满园春光,就站在他的跟前,伸手可及,头顶灼灼的艳阳也敌不过那人眼里的灿然笑意。然,此刻,一样是三月的时日,外头一样是早春极好的天气,他偏生站在这朝堂之上,垂首而立,与这满满一屋的人别无二致。

什么是物是人非,这便是了吧?只齐凤臾不愿那后面三个字“事事休”,更容不得那再后面的一句“欲语泪先流”,冲梁公公使了个眼色,内廷大总管立刻捧一纸诏书出列。

“……此次殿试,分辩驳、笔试各一道,辩驳时务策:论官盐令……”尖细的嗓音语罢,琼泰殿一片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料到睿帝会将“官盐令”拿出来考士子,更何况,此番若是说错了,那便是妄议朝政,罪无可恕。

见大殿之下无人敢言,齐凤臾唇角浅浅勾起,朗声道:“朕此番将时务策定为:论官盐令是想看看诸位本朝栋梁对朝中决断的看法,所谓虚心纳谏,朕从科考做起,也勉强算是广开言路,尔等不必拘束,若有失言,朕恕尔等无罪。”

话虽如此,片刻以后依然没有人开口,齐凤臾仍旧在笑,只面上是浅笑,心下却是冷笑:“齐博臾手下难道就只有这群敢想不敢言的孬种吗?还是我齐凤臾看走了眼?”景荣侯要他仔细科考选出的有几个是天子门生,他看了,仔细看了,故而才刻意定了那条时务策,谁知竟会有这样冷场的情状。

就在众人踌躇之际,一个人动了,出列禀奏道:“草民同于楼。”他二十五六的模样,唇角刻薄,眉目亦是细长,面色青黄,看上去很是市侩,他一出现,四少便蹙了蹙眉,眼中便闪过一丝嫌厌:就是这个人,他没有算到。

他那日对卫布耶说“起码也得混出个倒数第二”意思便是要那末次第三的位置,不想算漏了一个。他没有去探榜,因为他想自己猜猜究竟是谁,竟逃得过四少的五指山,可他竟然猜不到,自放榜之日起他一直在想,直到此刻他才确定,他算漏的那个人就是他!

“……私盐走买方便百姓,虽有商贾哄抬盐价,可官府文令一下,盐价尚有控制的余地,再说这盐运一块,若是掌控得当陛下人在朝中也可牵制士族大家,此间官盐令一出损害世家利益,必留隐患……”他说的句句在理,却教人怎么也生不出钦佩之意。

齐凤臾嘴角边的笑意一点点隐去,墨色眼眸里风云涌起:这个人,看得太透,偏偏看得很准。如此便也罢了,他偏生要将这一切说出来,他说得平平淡淡,似是什么毫不相干的事,可在场的都是文士才子,一听之下焉能不知其中猫腻?

四少听得此言也有些心惊:这个人,胆子太大。有些事要看清很容易,天下间蝇营狗苟、私相授受的事太多,也无非那些门道,就算是为者小心翼翼,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可能事事隐秘、事事无人知晓。

没有人会将这些事说出来,因为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损了别人,自己也是捞不着半点好处的,反而惹得一身麻烦,如此聪明人便会管好自己的嘴巴,仔细着别一不小心祸从口出。但,这个人,不一样。

“……反观官盐令本身,陛下厚德,欲肃整盐运,设巡盐使、观察使,既防了商贾私下勾结,又令朝廷官员互相监察,本是不错,可如此商贾贿赂朝官也便有了门道,原先要层层打通,如今只需看着那两使,也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他青黄的面色半点不变,直直地站在殿前,喋喋不休。

齐凤臾此间面色已是不善,然,那人垂首兀自说着,谨遵不得妄自窥探天颜的规矩。四少则是越听越觉得有趣,方才那心头的一丝嫌厌顿时消失于无形:好一个同于楼,当真不是个草包。瞥了瞥殿上那人的脸色,四少也知不能再教这人说下去了,不然……这人难保。

迤迤然出列,四少亦是行了跪拜之礼,“草民玉暖。”他起身走到同于楼跟前,笑道:“于楼兄此言差矣,本朝自武帝始盐铁便是半官半民,大司农主管谷钱,下设户部,有专人主管盐铁,然年年变价,百姓不堪其苦,如若将盐铁统归于朝廷,那便省了年年定价的麻烦。”

他顿了顿,踱到殿中央,道:“陛下英明,此举可谓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一时的欠缺,新政起始再正常不过,若是慢慢摸索、细细考量,日后逐条完善,便可将财政的命脉牢牢地握在掌中,于朝便利,于民便宜,如此一来,有何不可?于楼兄太过看重当前,显然是没有细看长远之利。”

四少十六未满,身形瘦小,可闲闲站在殿中央竟有种说不出的风流意蕴,他今日手中没有往日常拿的白绸玉扇,可挥手间,却是一股指点江山之气,“再说那官商勾结,御史大夫掌监察,若是将御史台分巡察司、观察司,两相互不干涉,又是互相牵制,再令监察司兼管两司,那便再难有两使共犯之说。”

回身重新看向同于楼,四少满脸笑意,目光却是灼灼,道:“士族强,则宗室弱;士族富,则宗室贫。这点道理于楼兄不会不知道吧?今天子欲振朝纲,有何不妥?”最后一句毕,四少收起视线,回首对着殿上那人,道:“草民斗胆,擅揣圣意,望陛下恕罪。”

齐凤臾看向殿下那人,十六岁的少年,独立朝堂,周身仿若皆是光芒,灿灿然刺人双目,只两道细细长长的蛾眉尾端系着半分缱绻,似是要飘散而去。“朕方才已经说过,若有失言,恕尔等无罪,笔试时刻也差不多了,尔等且落座答卷。”

得此一令,众人皆席地而坐,奋笔疾书。四少自是一样,而殿上那人垂首看了看自己的食指,神色不明。

第四十五章 授命席
元禾八年三月初三,殿试出榜,状元:玉暖,榜眼:江立琮,探花:同于楼。

对此新一轮的众说纷纭又开始了,“玉家那个四少竟然中了!难道真是天意?”

“你就瞎掰吧,殿试我也在场,说实话,辩驳时务策一出我就暗中道:完蛋了,完蛋了。陛下坐在殿上一开口我连站都站不稳,哪里还有心思想官盐令的事?同于楼说话时我才缓过劲儿来,待到那四少开口也才刚清醒过来。”

“后来呢?四少究竟说了什么?怎的陛下朱笔一批,就这么把他从百一十九名提到了状元?”

“你是未见这他当时的姿态,同是一样的粗布衣裳,他站在殿上侃侃而谈时,我就觉着今日他是着了锦衣上殿的,那般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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