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宜晗站在一旁看我逗小朋友，只是笑也不说话。等小家伙走远了，才斜斜的睨我一眼，似笑非笑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就这么轻巧送人了？”“送礼就送这么个凤凰……忒小气鸟……”我腹诽，面上却干笑两声，岔开话题：“二哥现在是否有空？”“有啊。”凌宜晗悠悠道，“我听七师弟说你来找我，便安排好了赶紧出来。正不知小五找我何事？”“表睁眼说瞎话了……”我继续腹诽，“灵欣来了，你怎么可能有空？”面上继续干笑，道：“自上次一别，许久未见，小五一直想感谢二哥，却苦无时机。不知二哥今天能否赏光随琪儿略小坐品茗？”凌宜晗仔细看我一眼，方道：“那就有劳小五破费了。”“就在东门外的前烟楼如何？”凌宜晗看着我，眼中光华流转，“悉听尊便。”前烟楼以冬日观雾出名，远方一道护城河笼着重重浅灰色水雾，远远望去一片迷离。
入座，品茶。凌宜晗浅抿一口，放了茶杯，望着我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我被这眼神晃得心虚不已，硬着头皮道：“是琪儿不对，早该向二哥道谢的。”
“道谢倒不必了。”凌宜晗低头看了看茶杯，沉默了片刻，又抬头看着我笑道，“现在还需要演戏吗？”我愣了愣，看着凌宜晗，还是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却似乎隐隐有着一丝期待。忽然脑中又跳出灵欣的话，也不知到底是我自作多情纯属误会？还是确有其事而不自知？一时竟有些恍惚。
凌宜晗顿了顿，又道：“我是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我犹豫，豫和南宫都认为我是心属凌宜晗，还有……灵欣，也不知这对师兄妹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豫成婚了，南宫回去了，我，我这独角戏该如何收场？凌宜晗看向远处，“如果现在突然说和我没关系，别人会怀疑吧？”“……”凌宜晗收回视线，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不介意继续演下去。”我再次遭遇雷击，怔怔的看着凌宜晗：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表白？好含蓄的方式！
我发呆中，对面那张漂亮的脸分明也有一点点紧张。“怎么了？”凌宜晗终于受不了我一脸木鸡状，貌似淡然的问。“没，没什么。”我咽了口口水，忽然发现脸表温度至少上升了五度。“那……？”“谢谢二，二哥好意，我，我先考虑一下。”我结结巴巴的说，祝小渔，要镇定啊镇定，要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色字当头一把刀啊啊啊～～我看着凌宜晗眼中突然黯淡了下，拿起茶杯，眼睛遮盖在袅袅轻烟之下。
“你还是放不下……”很轻的声音，掩饰不住的挫败感。我张了张嘴，豫的眼神在脑中很清很淡。我不是没有放下，只是放得沉重，压得心里至今还会痛。可是，我无可辩驳。“无情最是多情人。”凌宜晗忽然念了句。我条件反射般接了句：“多情却被无情恼。”凌宜晗一愣，接着便一笑，道：“无情最是多情人，多情却被无情恼。说得好。”
桌上两杯茶的轻烟袅袅的纠缠在一起，隔着桌子，凌宜晗那张清雅绝俗的面容，轮廓精致得几乎有点不真实。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凌宜晗时，他衣袂飘飘地站在众人中，惊艳得犹如菡萏初蕾。
后来在北齐相遇，他一袭黑衣，却依然那么风致楚楚，玩笑中偶尔流露出的关心，曾让我觉得非常温暖。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他总是在我身旁，看似无意的逗我笑，陪我累。有个声音在心底小小声的说：不是演戏，不是……我忽然觉得很慌，似乎有什么感觉想要抓住，又想要回避。原来，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豫用自己的婚姻切断了一切退路……
“琪儿？”凌宜晗的声音有点疑惑，我惊觉自己已经发呆了很久。“二哥，”我勉强挤了个笑容，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琪儿是不是真的挺没良心的？”凌宜晗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道：“是啊，没心没肺的。喜欢你……”拖长声音，上下打量我一下，又摇摇头，“的确是件很没有品质的事情。”……本来挺伤感的场面，被这句话破坏殆尽。“凌宜晗！”我从齿缝间迸出三个字，“你跟我有仇啊？”“是啊！”凌宜晗很严肃的点头，“前世今生，或许还有来世。”我不假思索的抓起桌上茶果子朝凌帅哥砸去，凌宜晗轻松躲开，瓜子花生洒了一地，满目疮痍。不巧彼时小二进来斟茶，看此场景顿时脸色煞白，无限同情的瞟着凌宜晗，顺带同仇敌忾的偷偷白了我两眼。这充分说明，帅得人神共愤男女通吃老少咸宜的帅哥不能要。否则被吃干抹尽了，路人甲乙丙丁还会认为我没有尽到作猎物的义务，分明应当先沐浴净身薰香满心喜悦的迎接宰割……
含恨带泪的哀怨了一把，忽然思维跳跃开去，想起当初凌宜晗差点被公主轻薄的事情，忍不住又转怒为笑：“二哥，你猜欣悦公主是谁？”“当今五公主，煦妃次女，听说也是最得宠的公主。”凌宜晗如同背书，又问，“怎么忽然说到这个？”“你又不做官，这些东西你怎么那么清楚？”我也很奇怪。“很正常啊，”凌宜晗微微一笑，“我出诊时常出入达官显贵门户，随耳听过两句。”
“喔～～喔～～喔～～你肯定觊觎过！”我指着凌宜晗，下了结论，“要不随耳听过干吗背下来？”凌宜晗大汗，嘴角微微抽搐：“你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就不要再狡辩了……”我嘿嘿一笑，又道，“不过现在不追究这个问题。我的意思是，欣悦公主你见过的。”“见过？”凌宜晗一愣，“没有吧。大哥没准见过，我又不是御医，不入宫的。”
“何止见过……”我笑，“还差点摸过……”凌宜晗脸黑线，我忽然也想摸摸……太色了太色了……我忽然深刻理解公主，这种脸，长来分明就是让人摸的嘛～被我这么色迷迷肆无忌惮的眼光注视，凌宜晗的脸色越来越怪异……STOP！再下去要玩火自焚了。我赶紧打住：“就是乌瓦镇那个惊马的黄衫少女。”“嗯……”凌宜晗一愣，“她怎么会独自出宫？”我一呆，马上懊恼得想咬自己的舌头，怎么把这个话题惹出来了……事关公主清白，不该说啊不该说啊……凌宜晗好笑的看着我表情变幻莫测，笑道：“好了，我知道了。”又若有所思的一笑，“原来是她……不错，不错。”“嗯，”我点头附和，“这些天相处，公主人很好的。”凌宜晗瞟我一眼：“你放心了？”我尴尬的一笑。凌宜晗长呼一口气，大有深意的说：“琪儿，别总是往后看，一路上景致多得很。”
我叹口气往前看去，云烟深处水濛濛，果然好景致。
第六十三章（更新）
又是十天过去。这期间，欣悦公主常“流窜”到我院中谈天说地。抛去上官豫的因素，我不得不承认，欣悦是个极其可爱的女孩子，不但没有我想像中皇家公主的骄娇二气，反倒聪明慧捷，纯朴自然。
“今天天气不错，”公主双手托腮看天，“不如我们……”大眼睛中闪过亮光，衬得一张小脸像极了阴谋诡计中的猫咪。“不是吧？”我受惊，“你好歹才刚过门，无论如何也要满月了再作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啊！”
“满月？”两道秀颀的眉毛皱起来，“又不是有孩子……”“呃……”我也发现措词有误，“那个……还是让哥哥带你出去吧……这个第一次，还是让给哥哥为妙……”公主小脸皱成苦瓜：“你看你哥哥像是有空的样子吗？”“说得也是。”话说自打婚后，上官豫就忙得白天黑夜见不到人。于是两人一起托腮望天。“对了，”我解除呆滞状，问，“你怎么会看上我哥哥的？”“我啊……”公主思考状，想了想说，“有一次，父王设宴，你哥哥也在其中。一大群人都在迎奉接交，只有你哥哥，除了和杜小侯爷偶尔说两句，其余时候都一言不发，皱着眉，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我默然，豫从来都不爱说话，更不喜欢这种歌功颂德的场合。“我当时躲在帷幕之后看着他。也不知道是哪个宫女送菜出去，撩起帘子，刚好被他瞧见了。我还没怎么样，他便低下头，冷冷清清的，仿佛帘子后面的不是美女而是木头。”
我一愣，又一笑。“于是我便记下这人，后来才知道，他居然就是传说中四公子之一的上官豫。”公主继续说。
“四公子？？”我愕然，“这名号是从哪儿流传出来的？”“王公贵族的大家闺秀们都知道啊！”公主瞪着我，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滴下一滴冷汗，看来不分古今，大家都有这种评选“四大天王”的恶趣味啊！我从小当成男孩子长大，这种女儿家的闺房密语……那个……我果然孤陋寡闻，嗯，孤陋寡闻。
“这个……”我小心翼翼的虚心求教，“除了我哥哥，还有哪三位是四公子？”
“杜小侯爷，施清临大学士，还有一个户部侍郎陈永嘉。”公主随口道来，又怜悯地看我一眼，“别指望了，都娶妻了。”“呃……”我又滴下一滴冷汗。“不过，”公主安慰地说，“我看你那凌公子怎么没有列入其间，可见这排名也不怎么准。”
“估计是只算了当朝为官的，像凌宜晗这种白衣子弟没有纳入统计名单。”我推测道。
“说得是。”公主点头，极其认同，“这排名都是深闺女儿们弄出来的玩意，她们哪有机会看到凌公子这种绝世人品啊！”又拍拍我肩膀道，“好好把握。”我哭笑不得。“那你现在嫁给我哥哥，你觉得幸福吗？”过了会儿，我小心翼翼的问。这个问题纠结在我心中很久，公主现在是我的朋友，我有种“朋友妻不可欺”的负罪感。“幸福啊！”公主看看我，笑道。我愣了愣：“可是哥哥一天忙到晚，很少陪你啊。”“幸福一定要和时间有关吗？”公主随意道，“我觉得幸福，便是幸福了。”
“万一……万一以后哥哥纳妾呢？”公主看看我，笑道：“我父王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我母妃一样觉得很幸福。”
“喔。”我点点头，忽然发现，公主是个很有哲理的mm，豫和她在一起，会很幸福。
我也拍拍公主的肩膀：“放心吧，我哥哥不会纳妾的。我知道他的为人。”
杜若宣家小公子满月，邀请我们一干人携家眷出席小宴。公主摩拳擦掌，跑来跟我报喜：“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了！”“是啊是啊，携家眷……”我拿着请柬，喃喃道，“我是不是也该上哪儿找个家眷来？”
公主偷笑：“哪用这么麻烦？凌公子不是也要带家眷么？你跟他一起去就可以了！”
我羞怒，瞪视公主：“不要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乱说话喔！”公主吐下舌头，笑道：“那么害羞做什么，凌公子哪点不好？”我闷闷地回答：“我是觉得他太好了……”“太好了还不好？”公主跳到我身边，侧头看我。我哀怨的看她一眼：“你是公主，当然体会不到我这种平凡人患得患失的心情。”
公主拍拍我，道：“琪儿，你也不必自轻啊。”把我拖到镜子面前，“你看，瓜子脸儿，眼睛又清又亮，不像我，”捏捏自己的脸颊，嫌恶的说：“脸圆嘟嘟的，一点下巴都看不出来。”
我看看镜中两张区别甚大的面容：“唉，老了，老了。”老的是心境，不是面容。公主道：“有时候觉得你很奇怪，前一刻还是嘻嘻哈哈，后一刻马上就沉默不语，突然就显得，显得……有些忧郁，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就跟我第一次看到豫一样。”又看看我，蹙眉道，“莫非你们的忧郁都是家传的？”我噗嗤一笑道：“是啊是啊，你当心以后生个忧郁的小娃娃。”公主脸一红，道：“你才是乱说话呢。”我笑着推推她：“好嫂子，不准生气。”公主反手抱着我，笑道：“我没生气。不过，凌公子模样一流，武功也是上佳，救人危急人品亦佳，对你又呵护备至。只不知道文采如何？”我笑：“不告诉你。”公主咂舌：“咦……这就开始保密了？我又不会抢了去……”我笑：“那可说不定，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人家就愣愣的伸手去摸……”
公主扑上来挠我胳肢窝：“你敢笑我！”我又笑又呛，只好讨饶：“不敢不敢，公主嫂子，哎唷，天下第一……”
正在笑闹间，门外闪进一人，白衣飘飘，却是上官豫。上官豫见屋内一派和和暖意，清冷眼眸中微微的闪过一丝诧异。“哥哥，来接嫂子了么？”有多久没有见过上官豫了？我避开那双眼睛，语调轻松。
“嗯。”上官豫含糊答应了一声，“你也一起。”公主冲我吐舌，我点头。还好公主是这种天性活泼的人，要不和豫这种冰雕呆在一起，也挺难熬的。
到了杜若宣府中。杜小侯人逢喜事，一张英气勃发的脸更加阳光灿烂，见面便一抱拳，笑道：“失礼失礼，本来明日才是正日子，但我想明日又免不了人来人往应酬不暇，不如今晚便办个小宴，只请我们兄弟几人，大家说说笑笑，也没拘束，可不好？”“很是，”我笑道，“难得四哥这么细致。”欣悦公主笑问：“我三姐和小娃娃呢？”杜若宣笑道：“在里面呢，请。”杜小小侯裹在襁褓之中，只有粉嘟嘟的小脸露在外面，正在梦会周公。小家伙生得虎头虎脑，眼缝极长，长睫毛轻轻的覆在脸上，小嘴微微嘟着，忽然在梦中莞尔一笑，神情极是动人。
我和欣悦公主争着摸摸娃娃丝绸一般的粉嫩小脸，小家伙皱皱小鼻子，小身子拱了两下，明显不满意。“爹和娘都这么好看，小娃娃以后也一定很漂亮。”欣悦公主笑说。“是啊，”我也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小杜肯定比他爹更帅。”关怡公主微笑着看向杜若宣，杜若宣伸手揽住这母子俩，两人相视一笑。
“噢……”我和欣悦公主同时拖长声音，这两人，分明就是在故意秀恩爱嘛！
“孩子取了名没？”上官豫也笑着问，眼光停留在娃娃身上，显得特别柔软。
“嗯，叫景衡。”杜若宣答道。关怡公主笑着看看欣悦公主，柔声道：“五妹，你什么时候也……”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