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1-永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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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1-永不瞑目-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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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的肖童和一直守在大堂的两位市局的便衣。他们向着破晓的霞光,穿过清晨冷清的街道,直奔火车站驶去。  他们赶到火车站时,站前的大钟刚刚敲了沉重的一响。他们几乎没顾上看是几点了便跑进了候车大厅。已经有几个线路的早班车开始检票了。市局的同志出示了工作证,检票员便让他们全都进了站台。庆春说,咱们得分开找,如果谁发现了他们,能抓就抓,不能抓就跟踪他们上车,注意别伤了群众。她又对肖童说,要是你发现了,你就缠上欧阳兰兰,要她带你一块儿走,然后你有机会还是打那个电话!肖童说好!  她和肖童分开了,他们分头在两个站台上寻找。提着大包小包操着各地方言的乘客从她身边争先恐后地跑过。因为是刚刚检票,列车上倒是空空的还没上去多少人。  这是开往柳州的车。  在这个站台上她没有找到欧阳兰兰,却在人群中找到了刚刚赶到的省厅的市局的同志。市局至少进来了十几个便衣。省厅的同志说,火车站的各个出口已经封锁,欧阳天只要进来了,就是瓮中之鳖。各出口的同志都看过通缉令上的照片,对他的相貌早就烂熟于胸。现在关键是别伤了群众。  车站派出所的同志也来了。介绍了情况:西边的站台是广州至湛江的“普快”,再往西那个站台还没有车,在那空着的站台的右邻,是广州至福州的特快,也已经开始检票放人了。  便衣们四散而去,庆春跳下站台,穿过路轨向西边的站台走。时间还早,大多数站台都还空着,发着寒光的铁轨静静地把躯干延伸进稀薄的朝阳和青白的晨雾中,越远越显得朦胧。  庆春这时还不知道,她和肖童等人一进站台就被欧阳天他们发现了。他们一直在站台的柱子、楼梯、货亭的掩护下,和便衣们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捉迷藏的游戏。欧阳天本来决定他们三个人分散开走,但由于欧阳兰兰撕心裂肺地目睹了肖童带着便衣警察追杀过来的一幕,精神已经崩溃,他只能和建军架着她往前走。去福州的站台上,便衣重重,要上车显然已不可能。于是他们就往天桥上走,因为在另一个站台上,刚刚有一列客车到站,天桥一端的出站口已经打开,他们显然是想从天桥走出车站。但他们刚刚走上空无一人的楼梯,身后突然传来肖童的喊声:  “兰兰!”  欧庆春和另两个便衣这时恰从另一侧走上天桥,她一方面想站在高处向下看一看,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欧阳天会从这里往外走。肖童的喊声使她的目光投向对面的楼梯,她看见欧阳兰兰绊倒在楼梯上,回过头来与肖童四目相视。肖童的喊声也惊动了周围的便衣,空荡荡的楼梯上,三个被搜寻的目标立时暴露无遗。欧阳天和建军都张皇地没有动,反倒是欧阳兰兰从怀里拔出了一支手枪,凶恶地对准肖童。肖童躲都没躲,依旧坦然地向她走去。他面目平静地向她说了一句什么,但庆春听不见,因为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许动,把手举起来!”许多支手枪从不同方向对准了楼梯上的人。


第六部分悲壮的残缺和消损

  庆春看到,欧阳天首先举起了双手,接着建军也举起了手。但这时她听见了枪声,像小孩子玩儿的那种麻雷子,那种在北京禁放烟花炮竹后就再也没有听见过的麻雷子,响得那么震耳,那么突然。连续的几声之后,她才看清欧阳兰兰手上还平端着一支枪,而肖童已经瘫在了天桥的楼梯上。庆春嘶声大喊,同时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像是离开了自己的躯壳。她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竭尽全力想挽留住那个东西。  这时便衣们的枪声也响了,欧阳兰兰靠在楼梯的栏杆上坐着,已被击毙。欧阳天和建军拔出枪向天桥上挣扎逃去。便衣警察们从上至下两个方向奋勇地追击拦截,喊声和枪声响成一片。欧庆春则反向地冲下去,她冲下去抱起了躺在台阶上的肖童,她哭喊着肖童肖童!肖童的面容一片宁静。他胸口上全是血,嘴巴动动,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把插在胸前衣服里的手拿出来,惨白的手上像花开一样点染着血的红色。那手上拿着厚厚的一卷钱,一卷簇新的美元,递到庆春的怀里。他的嘴拼命翕动着,想要说什么,但听不见声音。从他的表情和动作的配合上,庆春听懂他是在说这钱,他在说这钱是给她的,让她收好,收好。然后,他就不动了。市局的同志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七手八脚地抬起他来。战斗显然已经结束了。她看见他们抬着肖童磕绊着飞快地向外跑去,有人打着手持电话呼喊着急救车。人们把她抛在身后,她孤独地伫立在天桥的楼梯上,手里拿着那一万美元。她知道她的肖童已经死了。  几乎是必然地,她梦见了金山岭。  金山岭还停留在落叶的深秋。满山的荒林萋草,风凛烈而萧瑟,吹散了稀薄的凉雾,也吹干了清晨的那一点点湿润,于是深秋的司马台就比任何时候更透出一份老到与成熟。但是当太阳冉冉升起,寒秋的凄凉和苍茫便仓皇地退避三舍。初升的太阳是多么让人振奋啊!一草一木都点染出欣欣向荣的昌盛,这使她用充满希望的心情毫不费力地向上攀登。斑驳的长城在山岭中沉着地出没,阳光给它带来明亮与色彩,也带来阴影。阴影更加凸现了长城的险峻和雄劲,也让你看到那些悲壮的残缺和消损。这残缺和消损不仅暗示了生命的规律,同时也展览了死亡的美丽。  她不觉得一点冷,一口气爬到了顶峰。从这里她再次看到了千古天险古北口,看到了嶂气空蒙的雾灵山,看到了碧水晴天的密云水库和若隐若现的北京城。她想欢呼,想笑,却发现自己有点孤独。  她没有看见肖童。  她惊醒的时候才想起肖童还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躺着呢,身上盖着白布,和她一样的孤独。她早上赶去的时候,短暂的抢救刚刚结束。医生拿了死亡鉴定书要求单位里的人或者死者的亲属签字,市局的同志推给省厅,省厅的同志正在犹豫,她来了。  省厅的同志说:“哎,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个字,得你来签。他算是你们的人吧,我们签不太好。”  她问:“人呢?”  答:“已经送到太平间去了,送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她说:“我要看看他。”  省厅的同志迟疑了一下,还是帮她联系了医院的工作人员。带她去了太平间。太平间里空空的,只躺着他一个人。省厅的同志担心她是女同志,见了死人会害怕,因此主动帮她把盖在肖童身上的白布掀开,让她看了一下脸马上又盖上。而她却说:“麻烦你们,在外边等一下好吗,我想单独陪他坐一会儿。”  省厅的同志和医院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好半天才用一种理解的表情,对她的胆大无畏和与死者深厚的同志感情给予了敬佩,默默地退到门外去了。她坐在肖童的身边,自己轻轻地把白布拉开。肖童的脸上安详而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痛苦和恐怖。这使她回忆起天桥楼梯上枪响前的瞬间,肖童也是这样坦然。他面对那歇斯底里的枪口,还向欧阳兰兰平静地说了句什么。他说了句什么?是说他的孩子吗?也许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死,也许他想到了却迎着死而去。这个场面逼使庆春想到了昨晚,在白天鹅宾馆的客房里,他最后一次抱她时已经说了绝望的话。他说他知道和她已经没有了缘分。她不敢再想他是不是因此才视死如归!  此时,肖童栩栩如生的面容竟给了她一个幻想。她让自己感觉他没有死,只是他太累了睡得很深。他在白布下的身体是赤裸的。她没有去看他胸前的伤口,她怕血腥破坏了他的宁静和纯洁。她拿起他的一只手,捧在自己的掌心里。他的手有些冷,但还是柔软的。她轻轻抚摸着那只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她的泪打湿了他的手,她用自己的嘴唇又替他擦拭干净。在这个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拥有着彼此,这一刻竟是如此的缠绵和美丽。  省厅的同志又进来了,有的人眼圈有点红。他们和肖童素不相识,并非为他而悲痛。他们是为她,她和肖童告别的情形令人动容。他们默哀了一会儿,扶起她,把她扶到外面。他们看到了她满目的泪水。他们劝她,她说不用担心我没什么。  她要求省厅的同志帮她找到医院的一位负责人,向他表示肖童可以向他们捐献一对角膜。那位负责人负责地问,请问你是他什么人,你能不能代表他呀?她说我是他的未婚妻,他生前有这个愿望。负责人似乎觉得未婚妻有些不够法定,又问,死者还有别的亲人吗?庆春说,他父母都在国外,我是他在国内唯一的亲人。省厅的同志也义务地为她作证,于是那负责人握了她的手,说,我代表医院感谢你,也感谢死者。  她替肖童填了表,签了字。又看着一群白衣天使把肖童抬出太平间,推进手术室。她在手术室外一直想着肖童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她确信那眼睛已经永恒地留在了自己的心里。


第六部分一沓数目不小的美元

  中午,处长和李春强、杜长发他们都回到了广州,脸上挂着凯旋的笑容。午饭后他们就和省厅、市局和武警部队的负责人一起开会,归纳此次破案的情况和战果,以便联合上报省委和公安部,并对新闻界发布消息。海上的围捕由于情报准确,又有压倒优势的兵力,所以几乎不战而胜。一举抓获境内外贩毒分子六人,缴获冰毒十七公斤,毒资港币六百余万元,运毒船艇两艘和武器若干。火车站这边的行动虽然事发突然,但各方面出击果断,依然取得成功,击毙毒贩一人,击伤并擒获两人。整个儿6·16案的主犯至此无一漏网。领导们神情满意而又兴奋地提前议论起该给哪些同志哪些单位记什么功授什么奖来了,因为这一仗不仅战果辉煌而且打得真叫漂亮,如果不是特情人员肖童不幸身亡,这案子破得就更是百分之一百的圆满了。  说到肖童大家感叹了几句。谈到他的后事,李春强说,肖童虽然也是个吸毒人员,但在这个案子上是立了大功的,我认为也应该给他评功摆好,追记个几等功什么的。一说肖童处长自然把目光投向庆春。庆春从开会到现在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她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一沓钱来,是一沓数目不小的美元。大家的目光都惊讶着,听见庆春的声音抖得厉害,她说,这是一万美元,可能是欧阳天放在他身上的毒资,他临牺牲以前托我上交给组织。他死得很英勇,很壮烈,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革命烈士!  处长迟疑了一下,点头,说,他是在战斗中牺牲的,按条例中规定的条件,倒是可以申报为烈士的。李春强看一眼欧庆春,随即附议,也说没错,应该给肖童追认这个称号。广东省厅的同志说他是你们的人,这要你们回去自己申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的工作依然忙碌。处长先期回北京去了。李春强和杜长发等都留在广州处理案件的收尾工作,包括对嫌疑人的审讯和物证的汇集。他们让庆春用更多的时间去处理肖童的后事。他是她负责联络的特情,理应由她料理这些事情。  她首先往北京打电话给郑文燕,在她那里查到了肖童父母在德国的电话。然后在中午十二点把电话打到了慕尼黑,这正是那边的清晨六点钟。肖童的母亲在电话里哭了,庆春也忍不住相隔万里同她一起唏嘘。肖童的父母在接到电话的第三天便乘飞机赶到了广州,见了儿子最后一面。虽然肖童追认为烈士的问题只限于一种非正式的议论,但省厅还是以烈士亲属的规格认真接待了他们。这使庆春从内心里十分感激。她想如果肖童真的获得了烈士的荣誉,她一定要把他的烈士证书送到对他有深深误解的母校燕京大学去,让他昔日的老师和同学们都看到。她确信这是肖童的心愿。  她确信自己是这世界上最了解肖童的人,但是她一连几天脑子里总是绕不开肖童死时的那个情景。她反反复复地琢磨着他那一刻的面部表情,那张脸面对欧阳兰兰的枪口竟是那么安详平静。他还向欧阳兰兰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话。他究竟说什么呢?庆春越想越觉得他显然是意识到死亡了,至少面对死亡他并不想躲避!  除了生命终止前的这个刹那,庆春确信自己已经了解了全部的肖童。就是对这个奇怪的刹那,她仿佛也能隐隐感知。肖童面对的毕竟不仅仅是欧阳兰兰的枪口,而且还有她肚子里怀着的,他的孩子!  肖童的父母非常通情达理,同意儿子的遗体在当地火化。在火化的那天举行了一个简朴的,内部的,只有亲属和6·16案侦破工作参加者在场的送别仪式。郑文燕也从北京赶来了,在这个仪式上见到了昔日情人的遗容,哭了,但很节制。李春强和杜长发替肖童穿了衣服。衣服是庆春上街买的。她原先想买他日常总是穿的时髦的衣服和牛仔裤,但思想再三还是买了一套西服。因为她想起肖童第一次接她去他家时,就穿了西服,在学校演讲比赛时也穿了西服。看来重要时刻他还是选择西服的。而且西服能给他一种意外的潇洒和风度。经过请示,处里同意报销一千元的服装费,包括内衣和鞋子。这似乎已经是按照烈士的标准了。但庆春光买那套皮尔·卡丹的西服,就花了四千多元,加上一双五百元的皮鞋以及和西服同一个牌子的衬衣,加上皮带领带之类,总共用去了六千多元。庆春想,这个钱理应由她自己出。


第六部分一切都结束了

  送别仪式就在医院的一间不大的空房里举行。没有遗像,没有横幅,甚至也没有花圈和松柏。肖童被简单地化了妆,躺在白布铺底的一个担架车上,胸口放着父母送上的一束鲜花。庆春也想买一束鲜花放到他的胸前,但那是亲人才能放花的地方。她什么也不是。人们依次向遗体鞠躬,然后向肖童的父母表示慰问。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人所共知,他的父母是这送别仪式上被安慰的主角。没有人理会庆春,她预先是想好了不在这里哭的,她的悲痛只属于她和肖童两人,是他们两人共享的秘密。她尽量挨到最后,才上去和他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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