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将军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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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将军误终身-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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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得理她,我径直穿过绿茵,向娘亲的帐篷走去。
    流沙坳是坐落在沙漠中的一小方绿洲,这里休养生息着百余户人家,沙漠中的游牧部落本来就是过着四处漂流,颠沛流离的生活。
    不知什么时候,当人们发现了一种虫子吐出来的丝,竟然可以织成美丽的衣裳,远离流沙坳五十几里开外沙漠地带,就成为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乞丐狱犯频频光顾的必经之路。
    每年都有大批的商人,运载着丝绸和各色物品从长安出发,分中南北三条要道,迤逦而行,长途跋涉,与西域各国买卖交换商品。
    原本荒凉的荒漠居然日渐人烟兴旺,清苦的游牧部落逐渐觊觎中朝的富庶,依托苍凉古道换取财富,我们就蛰伏在这里抢掠过往的商队,不是我们嗜血,而是流年不利,荒漠逐渐吞噬绿洲,生活实在难以为继。
    中朝开出的三条通商丝路的周边,匪患四起,流沙坳地处沙漠,临近中线商道,距离朝廷为了开拓商道而建立的安西四镇也不算远,常年居住在这里的部族就被称作赫连氏沙匪。
    为了保障商道畅通,中朝派重兵驻守安西四镇,特地从长安派了据说能征善战的节度使,针对商道周边的流寇不断进行清剿打击,前年整个部族遭到安西四镇官兵联合围剿,爷爷和爹爹都在那场屠杀中丧生。
    沙匪本来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不是夺人钱财,就是掳人/妻女,甚至伤人性命,有这样的下场,原也无可厚非,可是如同沙漠中的胡狼,獠牙嗜血,不是酷爱杀戮,不过是为了生存。
    两位哥哥带着族人一路逃避官兵的追杀,终于在远离丝路商道几十里开外的沙漠中找到了这一处绿洲,地处幽僻,兼四处有天然的流沙屏蔽,一般人竟也无法发觉。
    不过,远离了商道,日子却是越来越艰难,每个月,哥哥们都要带着族里已经剩余不多的男人长途跋涉,埋伏在商道劫掠钱财,再与胡商换取些生活必须之物,往来奔波劳顿。
    娘亲是中朝女子,身体怯弱,自从被爹爹掳来,受了惊吓,身体一直不大好,从小我就是由乳母养大的,可意是乳母的女儿,她长我一岁,自幼我们就几乎形影不离。
    两个哥哥和我并不是一母所出,族中男人越来越少,母亲只是父亲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我却是他唯一的女儿,父亲在世的时候,对我很是溺爱。
    大哥比较像爷爷,性格暴躁威严,二哥的个性柔和很多,也更疼我,每次抢掠回来,总是单独带给我一些女孩子家喜爱的东西。
    但是我穿不惯那些中朝女子的锦衣华服,那薄如蝉翼的华美绸缎,在白天炎热,夜晚冷寒的荒漠一无是处。
    我总是穿着蓝色粗布衣裳,编了黑黝黝的长辫子,素颜朝天,腰中的柳叶飞刀和羊皮小靴一侧暗格的锋利匕首,却从不离身。
    哥哥们出去两天了,依旧没有回来,流沙坳剩下的百余口人,几乎都是老弱妇孺。沙匪家族的女人习惯了孤独,通常男人都不在身边,只有学会强大,才能在艰难的环境中活下去。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分布在绿洲中的帐篷袅袅生着炊烟,族人在准备晚饭,骆驼马匹等牲口零零散散游荡在并不丰饶的草地上。
    远处的沙丘绵延起伏,托着即将沉寂的落日,天空是暮色来临前的湛蓝如洗,风轻云淡,看上去一片晴好。
    “三姑娘,回来了!”一路上,流沙坳的族人对着我亲切的招呼,随手分了打来的胡狼,只留下了追踪三天,才好不容易猎取的土黄色的沙狐。这个季节,沙狐已经换了皮毛,柔软丰盈的底毛刚好给怕冷的娘亲做一床狐皮褥子。
    进了帐篷,娘亲正围着灶台忙碌,烙着我爱吃的手抓饼,中朝大户人家的女子,娇生惯养,还是一如那个刚来的女孩子一样手忙脚乱,帐篷中弥漫着滚滚浓烟。
    “娘亲,我来!”扔下狐皮,我悬挂起帐篷的门帘,挽起袖子,接过了娘亲手中的活,那个忙得满头是汗的小个子女人,就笑眯眯的坐在毡垫上看着我。
    当年,母亲被劫持过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如今,已经是四十出头的妇人了,大漠的苦寒磨砺了她的性格,也让她当年的美丽不复存在。
    常年劳作,她不复当年窈窕的腰身,指节粗大,皮肤粗糙,西域的寒冷带给她一身的病痛,唯一还留有的当年中朝女子印记的,就是那清浅怡人的韵致。
    夜晚,我紧挨着娘亲入睡,听着她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咳嗽,让人心痛。
    西域的温差极大,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中午的骄阳几乎要烤得人融化,夜晚的极寒让人的骨头里都是寒津津的,一年前,娘亲得了伤寒,虽说捡了条命回来,总是落下了病根。
    我无语的搂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温热的怀中,在心中暗暗说,娘亲,我找到喜欢的男人了,他说会来接我,如果他不肯留在流沙坳,我就和他一起走,把娘亲也带走……
    这些年,娘亲过得太苦,她是中朝人,爹爹和族人对她都不看重,官兵剿匪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机会逃走,只是因为顾念着幼小的我,一次次留了下来,如今,是不是回中朝已经无所谓了,只要有女儿在的地方,对她来说,就是她的家。
    听着她沉沉的呼吸,我的眼眸微微有些湿润了。族人们都说流沙坳的三姑娘性格果敢,武艺高超,哥哥们不在的时候,我就是流沙坳的主心骨,人前人后,表现出来的是与实际年龄并不相符的坚强,只有在沉溺在娘亲的怀抱里,我才感觉到自己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睡不着,睁着眼睛一直到了午夜,帐篷外忽然刮过冷厉的风声,夹杂着细小的沙粒敲击帐篷的声音,远远的,好似听到了骆驼的哀鸣在静寂的暗夜中突然响起,我的浑身倏地一震,猛地坐起身来!
    “云笙……”娘亲的声音里还有朦胧的睡意。
    “娘亲,快起来穿好衣服,我先出去看看!”压低声音,我利落的披了衣服,顺手拔出帐篷上挂着白衣男子送给我的宝剑,刚刚打开帐篷,一支利箭已经迎面袭来!
    “娘亲!伏在地上别动!”我大声叫着,用剑身拨开箭镞,不远处已经是人影幢幢,火把通明。
    袭击是在瞬间发动的,仿佛天地之间的一切声音都在那个瞬间骤然响起,每个帐篷外都满满围着森然的身影,尖叫声,呐喊声,骆驼战马的嘶鸣声,刀剑入肉的摩擦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气息流逝的呻/吟声……
    流沙坳再度经历两年前的人间炼狱,只是,这一次的流沙坳根本没有可以抵御的男人,中朝剿匪官兵们屠杀的全部都是老弱妇孺!
    我挥舞着手中的剑,拼命砍杀着冲上来的穿着中朝紫红色服饰的士兵,脸上身上都是喷溅的灼热的液体,我听得到身边浓重的呼吸和嘶哑的惨叫,我死死守在帐篷的入口,势如疯虎,手中的剑翻飞成淡淡的银色月影,不时迸射出鲜红的血光。
    “统领,这小娘们真难缠!”除了团团围住我的士兵,外围还有几个人在马上观望,一个人喃喃咒骂着,透过人群的缝隙,映着通明的火把,我看到了领头的骑在高头骏马上,神情笃定的银衣银甲的将军。
    似曾相识的样貌与神情,就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无暇分神,我拼命厮杀,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族人们的惨呼声渐渐减少,围在我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多,周边的帐篷开始燃起了熊熊大火,焚烧的尸体的焦臭味混着空气中甜腻的血腥气息让人烦恶欲呕。
    “云笙……”我听得身后帐篷里娘亲一声凄厉的惨叫,刷刷几剑迫退了身前的人,回头望去,目眦尽裂,帐篷已经被士兵从外面用利刃割破,从缺口处涌入的士兵刀剑齐上!
    我可怜的娘亲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只瞪大着眼睛,望着我,张开嘴想对我说些什么,却只有殷红的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来……
    眼前一黑,他们杀了我的娘亲!我的牙齿狠狠咬破了嘴唇,唇齿之间全是血腥气息,我的双眼通红,却没有一滴眼泪,赫连家族的女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得硬气!
    拼尽最后的力气,我疯狂的厮杀,身上已经给不知道有了多少的伤口,寒冷的荒漠之夜,我的蓝色布袄已经浸满了血,沉甸甸的像是厚重的铠甲。
    屠族的士兵在我面前一个个倒下,我只是机械的挥舞着长剑,完全没有了章法,直到听到那声破空而来箭镞的声音,竟再也没办法躲开它。
    那道银色的利箭,如流光飞舞,电光火石的刹那,洞穿了我的肩胛,右手的长剑应声而落,身边一个士兵欺身而上,举刀向我砍落,我的左手抽出靴子暗格中的匕首,已经刺进了他的胸口!
    后背剧痛,又是刀剑没肉的声音,我颓然倾倒,倒下的瞬间,看到马上那银衣银甲的将军,手握长弓,璎珞迎风飞舞,黑黝黝的双瞳紧紧注视着我,一眨不眨。

  ☆、第4章 西域战神

“三姑娘,三姑娘……”耳边是熟悉的,带着哭音的一声声呼唤。
    眼皮异常的沉重,身体仿佛被禁锢在炼狱般的黑暗之中,脑海中全然是那场血腥的厮杀,那个连皎洁月光都被鲜血染红的夜晚,娘亲伏在地面上,向我伸出苍白的手,她已经说不出话,眼眸中是满满的不舍与凄绝。
    我倒在地上,一人架住了士兵纷纷砍落的刀剑,抬起我的下颌,仔细端详,“应该就是她,若是杀了她,你们有几个脑袋向忠武将军交代?”
    仅听得这一句,之后的世界就在死一般的静寂中崩塌,任汩汩的鲜血流逝着生命的气息,倒是有一分喜慰,如果能和爹爹娘亲相聚于天堂,死则何惧。
    清凉的水流灌进我的口中,为我的混沌世界带来了一线清明,缓缓张开双眸,面前竟然是可意消瘦的脸和焦灼的眼神。
    “三姑娘,昏睡了七天,谢天谢地,你终于醒来了!”说着,狂喜的神情爬上了她的脸,那双大眼睛顷刻之间蕴满了泪水。
    扶着我坐起,后背和肩胛的伤口剧痛,缓缓四顾,这里竟然是一间囚牢,打量了下自己,那件染满血迹的蓝布袄已经除去,只穿着粗麻布的单衣,肩胛和后背被布条紧紧包扎着,刺鼻的草药气息在囚牢中萦绕。
    我居然还活着!看着可意,我吃力的发出声音,“这是哪里?”
    “听中朝的官兵说,这是安西四镇中的焉耆,我们就被关在焉耆的牢房里。”可意擦着脸上纵横的泪。
    焉耆,我默默沉思,为了畅通商道,巩固西疆边防,抑制西突厥,自开元四年开始,朝廷在安西都护府统辖之下,设了四个军镇,从那时起,安西四镇的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就驻扎着大量的官兵。
    一连十几年过去,安西四镇的驻防越发兵强马壮,尤其是焉耆,在西突厥的十姓藩王向朝廷请居在碎叶城之后,中朝更是在临近的焉耆加大了驻防,安西四镇中的三万多万官兵中,驻防在焉耆的就有近万人。
    安西四镇的官军让匪道的人谈之色变,哥哥们在商路上抢掠之时,更是对焉耆的官兵唯恐避之不迭,据说安西节度使汤嘉惠的得力副手,中郎将秦默就驻扎在这里,以一柄圆月弯刀和一把千斤强弓威震西域。
    “族人们……都怎样了?”问道这一句,我的心如刀割般疼痛,娘亲染血的面庞在我的眼前栩栩如生。
    可意怔了一怔,忽然捂着脸,放声痛哭,孱弱的双肩上下起伏,我缓缓把她揽在怀中,拼命抑制住眼中汹涌而出的泪水。
    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我方才得知,经历了那一场屠杀,流云坳除了年纪在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十几个妙龄女子之外,其余百余户的男女老少一概被杀戮干净。
    对待扰乱商道的匪帮,中朝的治理手段必是施以重典,尤其是对匪帮休养生息的地方,更是毫不容情,斩草除根,这些年,安西四镇周边的匪帮渐渐减少,所余的,也只有流沙坳的赫连氏沙匪,和迷月渡的顾南风马帮了。
    官兵留下了流沙坳十几名容貌出众女子,无非是要充做官婢,亦或是高价卖给通商胡人,据说中朝的达官显贵也间或来西域寻购美色。
    这里自古以来民族众多,汉人与胡人混居通婚,西域大漠一带的女子很多有着番邦的血统,肤色白皙,螓首深目,高高鼻梁,容颜标致,这让西域美女成为了荒凉大漠中不可多得的珍宝。
    “哥哥们,可有消息?”我的唇颤抖着,悬着一丝希望。
    可意摇摇头,更是泣不成声,苍白清秀的脸上,眼泪鼻涕涂抹得一塌糊涂,“这几日有送饭过来的官兵,我向他们打听过,他们恶言恶语的喝叱我,说袭击流沙坳的那一天,赫连大哥带着大家回来援救,路上遭到官兵埋伏,已经全军覆没了!”
    我的眼前一黑,几乎摔倒在地上,我那威风凛凛,暴躁霸道的大哥,亲切和蔼,笑起来露着一颗小虎牙的二哥……
    再是坚强,我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终究无法忍受亲人频频离世的打击,我和可意一起相拥,抱头痛哭,杜鹃啼血,我们的血泪打湿了小小的三尺牢笼。
    只不过,我发下誓言,在这酣畅淋漓的泪水过后,赫连氏沙匪家族的最后一个女人,不会再为这场战事流泪,终将有一天,我会让发动这场战争,屠杀我全族老弱妇孺的人,付出血泪代价!
    囚室是一间低矮的小屋,估计过去是饲养牲口的棚子,没有窗户,不省晨昏,还残余着腌臜的腥臊气息,阴暗寒冷,地上只铺了些干草,仅容一人和衣而卧,我躺着的时候,可意只能抱着身体,蜷缩在角落里。
    我的伤势依旧严重,细细端详伤口处,包扎的手法老道娴熟,看来是经由军中的郎中诊治,后背的伤口并不是很深,只是肩胛处那被洞穿的一箭,却是极为凶险。
    伤口依旧肿得老高,右臂筋脉已伤,无力抬起,只怕再也无法使用百步穿杨的飞刀,彻底恢复后,若能做些简单的吃饭穿衣的动作便已是万幸了。
    化脓的伤口让我又是一连十几日的高热不断,期间,不断有郎中为我诊治疗伤,灌下了无数的苦涩汤药,金针银刀齐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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