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系公民 作者:[美] 罗伯特·海因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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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系公民 作者:[美] 罗伯特·海因莱因-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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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公平不公平呢?按自己的计划,克劳萨很想带索比去参加聚会。现在他相信,索比的血统一定是和他们一样的,他希望商船队档案里的有关记载能够证实他的想法。
  可还有一个困难。在玛塔·金索弗的问题上,他是同意母亲意见的。不能听凭一个冒失姑娘打破禁忌,看来立即把她送走是上策。但是母亲有没有想到,索比会不会趁机去看看玛塔现在怎么样了?
  他决不允许他那样做!为了西苏号,他是不会答应的。孩子还太年轻,他要禁止他去……至少要等到他证明了这个孩子生于同胞家庭时,才能同意让他们见面,到那时候,欠巴斯利姆的债也已经还清了。
  但是,停在那里的那艘邮船却仿佛在悄声责备他,他其实和他所责备的母亲一样,都不愿意公公平平地偿清那笔难以否认的债务。
  可这是为孩子的利益着想啊!
  究竟什么是公平?
  是啊,有一个最公平的办法了,船长心里想。那就是带着孩子,到母亲那里摊牌,把巴斯利姆的全部口信都告诉这孩子,再告诉他,他可以坐邮船到中心世界去,告诉他到那里以后怎么寻找他的家。但同时也要让他知道,他克劳萨相信,索比生来就是同胞中的一员,这一猜测可以而且应该首先核实。还要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母亲正在设法用娶媳妇的办法捆住他的手脚。当然,听了这些话以后,母亲会叫起来,也会拿出法律来为自己辩护。但这件事不能族长说了算,巴斯利姆的口信是交给他克劳萨的。此外,孩子本人应该有选择的权利,这也是确定无疑的。
  于是船长挺直腰板,不过还是有点儿哆嗦,大踏步去见母亲。
  他俩坐着电梯上去以后,甲板长正在电梯门口等着。“先生,族长说,她想见船长。”
  “太巧了,”克劳萨笑道,“过来,儿子,我们都去见她。”
  “是,爸爸。”
  他们绕过走廊,来到族长的船舱,只见克劳萨的妻子站在门口。“你好,亲爱的。甲板长说母亲要我去见她。”
  “是我要见你。”
  “这么说,他把话传错了。甭管了,请你快点说,我想马上去见母亲。”
  “他没有说错,族长去世前确实找过你。”
  “啊?”
  “船长,母亲去世了。”
  一听这话,克劳萨一下子懵了。过了一会,他清醒过来,砰的一声把门推开,一头扑到母亲床前,抱着躺在床上死去的母亲那瘦小的身躯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平时不动声色的钢铁硬汉,一旦伤心痛哭起来,那是无法控制的。
  看到这一切,索比既害怕,又悲伤。他回到自己房间,静静地思量起来。他想弄清,为什么自己不爱奶奶——甚至不喜欢她,却会这样悲伤、失落。
  为什么?
  他几乎跟老爹死时一样伤心,可他热爱老爹,却不爱她。
  索比发现,不光是他一个人感到悲痛,船上所有人都震惊了。没有了她,每个人都感到这是不堪设想的事。她就是西苏号。她像推动飞船前进的不灭的火焰一样,有一种用之不尽、坚不可摧、战无不胜的力量。可是,现在,她却突然走了。
  原来,奶奶同平时一样打盹,之前还发着牢骚,说伍拉穆拉拖拖拉拉,真是典型的弗拉基,打乱了他们原来的计划。但她还是按照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入睡了。
  当儿媳妇进去叫她时,奶奶已经再也唤不醒了。
  奶奶床边的拍纸簿上写了不少话:有对儿子说的话,有叫托拉干的活,有要总工程师调节温度的指令,还有想和雅典娜一起再看一遍宴会菜单的备忘录。船长妻子罗达·克劳萨撕下这些纸头,收起来作为参考,然后直起身子,命令甲板长去叫船长过来。
  船长没有吃晚餐。奶奶的床榻被搬走了,新族长罗达坐在原来奶奶坐过的椅子上。在船长没有出席的情况下,她向轮机长示意,轮机长于是领头向死者祈祷,新族长率领大家应答。然后大家开始默默地吃饭。至于葬礼,要等到聚会时再举行。
  过了一会儿,大副站了起来。“船长想让我告诉大家,”她平静地说,‘他感谢准备去看他的人,不过明天他才有空。”停了一停,又说,“一切来自苍穹,又返回苍穹,但是,西苏精神将会延续下去。”
  突然间,索比不再感到失落和绝望了。




第十四章

  大聚会比索比想像的还要热闹。绵延不尽的自由贸易商船,八百多艘巨型飞船,以一个直径四英里的游乐场为中心,绕成一个个同心圆,从里到外整齐有序地排列着……西苏号排在最里面的一个圆里——索比的母亲为此显得很高兴。那些贸易船索比大都没有听说过:克拉肯、戴莫斯、詹姆斯·B·奎因、萤火虫、邦·马尔谢、多姆·佩德罗、切·斯夸德、奥梅加、埃尔·奈德(索比打定主意要去看看玛塔在那儿过得怎么样)、圣克里斯托弗、维加、维加·普赖姆、银河银行家号、吉卜赛少女号、土星号、蒋氏号、乡村商店号、约瑟夫·普赖姆、阿洛哈……索比觉得需要画张泊位图。
  船太多了。如果他每天参观10艘,也许能看遍大部分飞船,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地方要看,只好放弃了这一念头。圈子中心有一座临时性的大型露天体育场,比朱布尔波新安菲剧场还要大些。在那里将举行选举、葬礼、婚礼、体育比赛、娱乐活动、音乐会等。索比想起将在那里上演戏剧《西苏精神》的事,担心到时候自己会不会怯场。
  体育场和贸易船之间是一排排摊位:过山车、各种各样的游戏、教育和娱乐方面的展销品、单人卖艺场、通宵达旦的舞厅、精巧的机械展品、算命、赌场、露天洒吧,还有软饮料柜台,从昴星团草毒酱、真正的老酒到在赫卡特本地装瓶的正宗地球可口可乐,应有尽有。
  看到这个花花世界,索比觉得自己好像又走进了朱布尔欢乐街,只是这里更大、更漂亮,繁华好几倍。但这里的弗拉基不讲信誉,让银河系最精明的商人受骗上当的事情屡有发生。在这种时候,平时封闭得死死的盖子打开了,商人们甩开一切戒备,尽情享乐。弗拉基们也趁机大赚特赚,不择手段,甚至敢向你兜售你放在柜台上的自己的帽子。
  弗里茨带着索比出去,免得他碰上麻烦。虽然弗里茨只见过一次大聚会,还不能说非常老练,但总比索比成熟些。下去以前,新任族长给年轻人开了个会,提醒他们西苏人在行为举止上一直享有美名,叫他们不要玷污名声,然后给每人发了一大笔钱,并警告说,这笔钱必须用到聚会结束。弗里茨叫索比带上大部分钱。“钞票用完以后,还可以花言巧语地把爸爸口袋里的钱再骗出一些来。但也别把所有的钱全带上。”
  索比听了觉得有理。可没过多久,他便感到口袋一动。索比一点也不惊慌,随手抓住小偷的手腕,看他偷走了什么东西。
  索比先拿回自己的钱夹,这才看了看小偷。扒手是一个满脸污垢的小弗拉基,索比难过地想起了朱布尔小偷齐吉,只不过眼前这个小孩有两只手罢了。“下一次你会碰上好运的,”索比安慰他,“但你的本事还没学到家。”
  那个孩子好像就要哭了。索比刚想把他放掉,转念一想,说:“弗里茨,检查一下你的钱包。”弗里茨一摸钱包,也不见了。“嘿,真他妈——”
  “交出来,小伙子。”
  “我没拿!放我走吧!”
  “交出来,不然我把你的头揪下来。”
  孩子交还了弗里茨的钱包后,索比这才放掉他。弗里茨说:“为什么要放他?我正要找警察呢。”
  “何必呢。”
  “啊?说得也是。”
  “我以前学过这一行,他们也不容易。”
  “你?别开破玩笑了,索比。”
  “你还记得我以前是弗拉基,一个要饭的孩子吗?这孩子想在我这儿均贫富,笨手笨脚的,勾得我想家了。弗里茨,你是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只是一个要饭的,也做过小偷。”
  “可别让母亲知道这件事情。”
  “我不会告诉她的。但我就是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忘掉那一切。我没真正学过偷窃技术,但我是一个好乞丐,因为我得到了跛子巴斯利姆、我的老爹最好的教育。我一点没有因为他而感到羞耻。西苏的所有法规都不会使我感到羞耻。”
  “我也不想让你感到羞愧。”弗里茨平静地说。
  两人继续走着,一边逛,一边观看人群和种种有趣的东西。过了一会儿,索比说:“我们要不要试试轮盘赌?我知道窍门。”
  弗里茨摇了摇头,说:“你看那些奖品都是什么玩意儿,没意思。”
  “好吧。其实我只是对他们在赌博中怎么做手脚感兴趣。”
  “索比——”
  “怎么啦?为什么那么严肃?”
  “你知道真正的跛子巴斯利姆是怎样一个人吗?”
  索比想了一想,说:“他就是我的老爹。要是他想让我知道什么,他早就告诉我了。”
  “唔……我想也是。”
  “难道你知道什么?”
  “知道一点儿。”
  “嗯,我还真想知道一件事,到底是一笔什么债,能让奶奶心甘情愿地收养我?”
  “嗯,‘我已经说得够多的了’。”
  “你一定知道。”
  “哦,该死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不过在这次聚会上,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别打岔,弗里茨。”
  “嗯……你听着,巴斯利姆不完全是个乞丐。”
  “这我早就看出来了。”
  “他是什么人,我是不能讲的。同胞们有许多人都知道他的事,但从来保守机密,多年没有说出去。也没人告诉我,说可以把那件事情讲出来。但是,同胞之中,有一件事不是秘密……嗯,现在你也是同胞中的一员了。好吧。很久以前,巴斯利姆曾经救过一个家庭,大家永远不会忘记那件事。那个家庭便是汉西家,现在是……新汉西家了,它就在那边,就是上面画着盾牌的那户人家。我不能再讲什么了,有一条禁令。那件事太丢人了,所以我们从来不提它。我已经说得够多的了。但是你可以到新汉西去,请求查阅一下他们从前的飞行日志。只要你证明自己跟巴斯利姆有关,他们就不能拒绝你。但是以后,他们族长也许会躲进自己船舱里,哭个死去活来。”
  “嗯……能让一个当族长的哭成那样,那种事,我看我还是别打听了。弗里茨,咱们还是来试试过山车吧。”他们坐了上去——当速度超过光速、加速度大于100时,索比感到未免过分刺激了。他差点儿把中饭吐出来。
  大聚会虽然很有趣,而且可以增进友谊,但它还有其他重要目的。除了葬礼、悼念失去的飞船、婚礼、交换女孩以外,还有许多生意上的大事,会对整个同胞产生影响。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买飞船了。在已探明的银河系中,赫卡特的船坞要算最好的。大家知道男人和女人结婚会生孩子,船也一样,也会“生”小船。西苏号上的人太多了,再加上船上堆满了铀和钍,所以该分家了。在所有贸易家庭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家庭也有同样需要,必须做一笔以财富换生存空间的交易。所以,弗拉基飞船经纪人四处活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佣金。当然,买卖星际飞船不像买卖冷饮。飞船经纪人和生意人抱着很大梦想,但成交量通常不大。不过这一次,也许几星期以后,飞船的成交量将会达到一百艘。
  新船有的是文明世界银河公司子公司银河运输有限公司船厂的,有的是太空工程师公司的,有的是推进器股份有限公司的,有的是阿斯库姆父子公司的。这些企业和公司全都是贸易界的巨头。但馅饼大家分,每个人都有生意可做。不代表生产厂家的经纪人手里可能掌握某艘待售二手船的独家代理权,或者知道某条线索、某个传闻,说某某船主的船不错,而且如果价格合适的话,船主有可能会卖掉。一个人只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把耳朵贴到地上认真听,他就有可能交上好运,发一笔大财。现在是超越邮政通信、花大钱购买多维空间信息的时代,好机会稍纵即逝,所以经纪人的信息是很值钱的。
  在这里,需要扩展空间的一个家庭往往有两种选择:或者再买一艘船,分开后变成两户人家,或者与另一个家庭联手买下第三只船,再从各自船上抽出人员到新船上去组成另外一户新人家。单独买船能够带来好名声,有能力这么做的家庭肯定真正的大户人家,做生意的高手,能够独自负担价格昂贵的新船,帮助他们的子女在太空中开创新事业。不过说是两种选择,实际上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两家合买一艘新船,大家分摊费用。即便如此,常常还需要第三家人担保,用三艘船去抵押新船的贷款。
  西苏号分家已经30年了,它已经繁荣了整整三个10年,本来有能力独自买下一艘新船。但是10年前,也就是上次聚会的时候,奶奶当了别人的第三方担保人,与两艘“父母”船一起,共同为一艘“新生”船作了贷款抵押。新船设宴感谢了西苏号,然后跃迁出去,飞向黑暗的太空,不料却一去不复返了。太空太大了,损失飞船的事时有发生。这次聚会上便安排了那艘船的纪念仪式。
  西苏为那艘损失的船付了40%费用中的三分之一,经济上受了很大打击。两艘“父母”船会偿还西苏的损失——欠债总是要还的。不过上次聚会分手时,因为买新船,那两艘“父母”船已经掏空了腰包,为了还债,它俩都已经只剩下“一堆骨头一张皮”了。你不能向病人追讨债务,只能等。
  奶奶不是傻子。那两艘“父母”船凯萨·奥古斯塔和杜邦跟西苏号有点亲戚关系,自家人当然要帮自家人一把。另外,替人担保也是好事,一艘不愿意以自己的信用替别人担保的船将会四处碰壁。西苏号帮了别人之后,它就可以在任何地方、向任何自由贸易船借款,而且准能成功。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样一来,自己要分家的时候,钱就不够用了。
  克劳萨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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