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一世富贵- 第56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每个位子都被占满了,可天下上至帝王,下到平民百姓,却人人都知道这些人不能打仗,一有风吹草动就感叹无人可用。

    三司的整个工商业系统都是徐平一手新建立起来的,现在自然没有上升通道被堵死的问题。但像人一样,终有一天会进入迟暮之年,徐平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延缓这一天的到来,所以特别强调要重在奖优,不要把心思放在汰劣上。不断地把底层优秀人员提拔到更高的位置,保持流动性,才能保持整个系统的活力。

    前一断时间跟赵祯谈军政,徐平为什么说募兵有很多问题?其实不是募兵不好,但现在这样募兵是不行的。只有进没有出,一旦从军,不管做的是好是坏,吃一辈子皇粮。军队是要打仗的,结果看着员额不少,却充斥着七老八十的兵卒,怎么去打仗?要把这些老弱病残淘汰出去可不是容易的事,实际上几乎年年有人提,却没有人能成功。哪怕就是以宰相之尊,想淘汰百十个禁军兵卒也是难以办到的事情。做皇帝的,首先想到的是把老弱裁掉,寒了将士们的心怎么办?这些人是学过打仗的,打不过外敌,还打不过老百姓?他们到了社会上,对社会不满,起兵作乱造反怎么办?天下无乱兵,那是要养到死的。

    所以三司属下的这些公司,徐平从一开始就尽量防止出现禁军那样的问题。管理的官吏人数不多,级别不高,掌握着财权,但并不参与公司的经营管理。负责公司经营的,是从外面招募来的,管理人员跟工匠一样,都算是专业人才。他们可以招进来,当然也就可以裁掉,职位都有任期,到时间必然更换,防止出现世兵世将一样的现象。

    这样的制度,培训中心相对来说就不划算,培养起来的人才很可能流失掉。不过流失掉就流失掉,这个年代这些人也不可能跑到其他国家去,无非是被社会私人所用而已。只要保证培训起来的比流失掉的人多,就不愁无人可用,也算是为社会提供人才吧。

    一边向蔡提举详细问着现在这里的培训情况,徐平一边向身边的几位判官吩咐,让他们花更多心思到这里来。新建的这些公司不仅仅是要向三司提供利润,还是新开的京师银行最重要的客户,能不能经营得好,事关全局。

    太阳滑了下去,天气不那么热了,徐平站起身来道:“走,我们到里面看一看,这里的人到底是如何教的,学生是如何学的。还有,他们吃住如何,也一起看上一看。”

    蔡提举急忙当先带路,领着一行人出了长官厅。

    教室依然是按徐平当年在三司条例司培训公吏时的样子,都是大屋,前面讲台一块大黑板,下面是一排排的桌椅。这种格局与此时的书院迥然不同,最大的区别,这里不规定学生的仪态,一切都是为了让学生学到知识。而书院不但是教书,还是育人,在让学生学习的同时,还要把道德规范贯彻下去。

    没有国子监和一般书院的宽袍大袖,这里的学生一律短褐,一手笔,一手本,认识听着上面教师的话,一边记着笔记,倒与徐平前世的大学有些类似。按这个时代的观点,学生学了之后做的就是工匠商铺之类的贱业,他们如何穿着,怎么学习,根本就没有人关心。

    徐平也不计较那些社会上的虚名,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读书人一样鄙视胥吏,每次衙门招人,前去投考的难道还少了?终归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要让这些做事的人吃得好穿得好,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们的社会地位就不会低了。随着时代发展,新的价值观终究会建立起来,社会会有跟现在不一样的价值取向。

    只要把工商业做好,让在这个行业里的人能够有不错的经济条件,其他都会水到渠成。

    在一个教室门前站住,徐平听了一会。

    这里是一个做铁制品公司的培训班,主业是用热镀锡的钢板做各种容器,技术还是徐平在邕州蔗糖务的进候推广下去的。讲台上的讲的老师只有三十多岁,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场合,说话有些磕绊,内容讲得也不甚清楚。不过下面的学生倒是听得很认真,不住地用铅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想来是那个公司里的技术骨干了。

    从门口走开,郭谘叹了口气:“那讲的人,实在是差了些,好多东西都讲不明白。那种铁板制物品,我也钻研过,难在制之前下料,下得好了才能最后严丝合缝。这讲的只能说个大致道理,精细之处却说不明白,下料如何算就更加不清不楚了!”

    徐平笑道:“这才是刚刚开始,能讲成这样就不错了。想把下料算清楚,可是牵扯到算学的不少内容,这个讲课的,我看未必把那些学明白了。一步一步来吧,总会好起来。”

    钣金下料,算起来怎么也得有徐平前世的高中几何知识吧?他们现在能有这个概念就好了,具体的知识只能一边研究一边学习,急也急不来。先把框架搭起来,慢慢填充就好。

    (最近脑子有些乱,写得分外艰难,感觉有些浮了,读者见谅。)(未完待续……)
………………………………

第234章 龙游浅滩被虾戏

    五丈河边的大柳树下,两个穿着破烂青衫的男子相对而坐,喝一口酒,便就把酒碗重重顿在桌子上,嘴里低声骂上两句。

    小厮送来一盘也不知道是煮过晒干的,也不知道是干炒的蚕豆过来,腾地按在桌子上面,对两人努了努嘴道:“两位客官,若是要喝好酒,小店里也是有的,何必拿着酒碗撒气?”

    一个二三十岁的精壮汉子脑袋一扬,恶狠狠地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拿你家的酒碗撒气了?乱说话,小心我们兄弟把你家店拆成白地!”

    京城天子脚下,小厮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对着耍狠的汉子哼一声,转身走了。

    那汉子对桌子对面的同伴说道:“这小狗,没个眼色,竟然消遣我们兄弟!看他是找死!”

    同伴却没有心情,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口酒,又朝着地啐了一口。

    精壮汉子端起酒碗来狠狠喝了一大口,咽下肚下不住口地骂:“这家店竟然还能开在这里!京城里的人都是眼瞎的吗?酒酸成这样,铺子干脆改成卖醋算了!”

    正在这时,街道对面的大门出来了一群人。走在前面的几个都是官袍,非朱即紫,旁边的人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把那几个朱紫官人一直送出门,骑上马。

    精壮汉子看着对面,对同伴道:“哥哥,这几个人我见过!前面一身紫官袍,看起来面相甚是年轻的,就是现今的三司省主。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管的,要不我们上去告个状,让他为我们做主,那几个欺我们的狗官看会不会吓死!”

    对面的中年汉子把酒碗在桌子上面重重一按,沉声说道:“不怕死,你尽管去!你当那些官人是傻的吗?你去告状,赶我们出来的那几个小吏会吓不吓死我不知道,你会被打个半死,那是一定的!若是打板子的人手重,我还要给你搭上一副棺材!”

    见大哥发火,精壮汉子不敢顶嘴,低声嘟囔道:“这样被赶出来,我心里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在乡里,我们也是豪杰人物,到京城里就这样被人欺?”

    对面中年汉子不说话,只是手按酒碗,面色阴沉。过了好一会,手上一用力,那碗从他的手里滑了出来,叭地扣在了桌子上面,犹有余响。“他日我遂凌云志——”

    看西边的太阳红彤彤地已经趴在了城墙上,徐平对叶清臣道:“叶判官,以后你多照看这里一些。现在三司诸事新兴,事务有些杂乱,其他人一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这里。千万莫要因为这里教的人学的人都显得有些粗浅,就小看了这里。以前民间技艺,多是靠着师带徒,传承不广,没几代就断了。这里一切都跟着学院学,就没有这些弊病。圣人之学为何能够传承数千年而不断绝,还越发兴旺?就是因为不似那民间艺人,生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为师的尽心教,做徒弟的竭力学,传承有序。这里以后,也会如此的。”

    叶清臣躬身行礼:“下官谨记省主的话,必然不遗余力。”

    徐平点了点头,一催马缰,带着众人向前去了。

    看着徐平一行人离去,中年汉子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装模作样!这些做官的,最会的就是装模作样了!无非是会写几行文字,时运来了,登金榜做个进士!兄弟,你说心里话,这些进士有几个是真有本事的?文文不行,武武不行,浪费粮食的东西!”

    对面的精壮汉子先是吃一惊,愣了一下才道:“哥哥说的是,他们也就是一时走了不知什么运,侥幸得个进士罢了,怎么能够跟哥哥这种真豪杰比?”

    经了这一个插曲,两兄弟也没有心情再喝下去。把碗一推,中年汉子从怀里摸出来七八个铜钱,猛地向桌子上一拍:“主人家,钱在这里,不用找了!我们兄弟去了!”

    小厮趴在柜台后面,一直紧盯着这里。听见话声,咚咚咚地跑过来,把桌子上的铜钱快速一数,紧跑几步拦在两兄弟的前面,冷泠地道:“两位客官,你们喝了六碗酒呢,就拍在那里八个铜钱,水你也买不到啊!我们小本经营,可赔不起这钱!”

    “你说什么?这里的酒比醋还酸,我们兄弟没有打烂你们东西,就已经——”

    精壮汉子说着,沙砵大的拳头就举了起来。

    小厮冷冷地道:“哟,这位客官还要打人哪!这里天子脚下,每天从这里走的巡检差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的拳头敢挨着我的衣角一下,开封府的牢里一定有你的位置!”

    中年汉子把兄弟一把拦住,口中道:“京城里的酒水怎么恁般贵?你家的酒水,那几个铜钱已经足够多了!若是在我们乡下——”

    “客官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这里自然有好的酒水,天下最有名的永宁侯府里的透瓶香,小店也还有几瓶,你们不是喝不起吗?小的自小长在京城,乡下可没有去过,你们天大的威风小的也没见过不是?说到底,喝了多少酒就付多少酒钱,跟我个伺侯客人的斗什么嘴啊!付了酒钱,走人就是!二十多文的账目,费这么多口水,好大的出息!”

    两个汉子被小厮说得憋得满脸通红,中年汉子身上是真没有钱了,只好不住拽身边兄弟的衣服。那汉子还以为要让他上前厮打,可无论如何甩不脱哥哥的手,好一会才醒悟过来,原来是哥哥是让自己付钱呢!

    把全身掏遍,好不容易凑够了酒钱,精壮汉子恨恨地对小厮道:“狗眼看你低,等有一天哥哥发达了,到时看你什么嘴脸!”

    小厮冷笑道:“小店虽小,什么样的富贵员外小的也都见过,又能是什么嘴脸?店里的酒菜名码标价,你们吃得起就吃,吃不起闻闻味就好了,又能如何?”

    两个人满脸怒气,转身就走,小厮再后面道:“看两位是外乡人,好心提醒一句,这铜钱身上还有就赶紧花了,京城里的钱要换了。看见那面揭帖没有?再过几个月,京城里可就只许用新钱了。新钱大的一张有一贯呢,到时带一张来你们兄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中年汉子长长呼了一口气,恨恨地沉声说道:“龙游浅滩被虾戏,想我厉某何等英雄人物,却被这样一家脚店的小厮耻笑!终于一日,我要让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手段!”

    那小厮幸亏听不见这话,不然又要取笑一番。京城里面,自命不凡的闲汉不知道有多少,但连二十多文的酒钱都想赖的,闲汉也丢不起那人。
………………………………

第235章 天机

    小厮端起大碗正要向铺子里走,迎面走来两个身穿绫罗的员外打扮的人物,小厮急忙把碗放下行礼问候。

    前面一个指着离去的两人道:“小乙哥,那两个什么人,怎么看着甚是蛮横?”

    小乙“噗嗤”笑了出来:“彭主管,你看他们装腔作势,实际哪里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两个乡下的闲汉,最近没了衣食,又没有盘缠,蹭吃蹭喝罢了。想来他们是在乡下地方穷横惯了,以为京城也由着他们撒野,却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

    彭主管奇道:“原来你认识他们,怪不得不给他们一颜色。”

    “这周围做生意的人家,哪个不认识这两个人?不要说我们认识,就是对面那大宅子里,在学的学生几百人,也都知道这两个混账人物。”

    彭主管和同伴正在这里待得百无聊赖,听见这话,一起坐在桌边,向小乙要了一壶酒来,让他讲给自己听,聊以解闷。

    小乙上了酒来,对两人道:“若说这两个人,一个叫作朱七,一个叫作厉中坛,到了京城本来是有大好前程的。前些日子,衙门贴出告示,仿着京西路招专门做账的人,只要考过进了对面去学,就有吃有住,每月还有一点零花钱。两位主管知道,京西路那些专门做账的人,可都是一辈子的衣食。而且各家开公司的,都要好吃好喝的请他们,丝毫不敢怠慢,这是何等的美差!这两人有这个机会,你们说是不是上世修来的福气?”

    彭主管道:“委实如此!不过我听说考起来并不容易,好多都是过了发解试的举子才能考得过。这两个人能够考进去,莫不是读书人,异乡的举子?”

    “说不清。只听这两个人说,他们学问是极好的,只是为人不成器,乡里没有人保举他们,才没有考过发解试。这两人口里没一句真话,谁知道是真是假。”

    彭主管两人点了点头,知道天下之大,这种事情也是有的。科举科举,既包括科的考试,也包括举荐,要参加发解试,需要乡里头面人物的保举,而且里面必须有官员。听说江西路那里读书的人多,民间又好讼,就有许多读书人为了衣食,专门为人写状纸,包打官司,称为讼师。这种讼师里也有人学问很好,但显然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保状的。

    小乙又道:“这两个人到了对面宅子里学着做账,你们说,是不是大好的前途?谁知道他们偏偏不学好,在里面惹出了事,被赶了出来,除名勒停,以后再不得参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