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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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5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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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是公吏们只打自己的小算盘,把麻烦都推到了官员身上,王尧臣岂能不气?四车铜钱不是小数目,如果不找回来,官员的政绩是要受影响的。虽然京西路的转运使徐平是自己的同年,不会过于为难,总是给别人落下了口实。

    吸了一口气,王尧臣道:“立即差人去永安县捉拿宋员外归案!这次你们可想好了,人一定要带回来,他家里的一应违禁物品一样也不能少了,否则,休怪我要拿你们开刀!还有,此次跟那个宋员外勾结的,给我交人出来,充军沙门岛!不交人,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众公人应诺,心里杂七杂八,各怀鬼胎。王尧臣的话说到这里,那是一定要把人交出来的,当年徐平敢把三司的公吏开革大半,王尧臣当然也敢把府县的公吏全换了。一旦脱了这身衣服,依他们平时的为人,下半生也不用过了。

    要交人,就看要交谁了。

    此时杜二扑买的酒楼已经彻底烧了起来,好在火是从二楼起,一点一点烧大,里面住的客人有时间跑出来,并没有搭进去人命。附近的厢军已经赶到,正在组织救火。只是看这个样子,等火灭了,这酒楼也就没了。这是河南县的产业,自有河南知县去头疼。

    唐老儿两口站在自家酒楼前,看着对面的大火,悠悠地道:“一把大火,白茫茫烧的干净。什么鸟孙通判,想着靠起这个酒楼,逼得我们活不下去,把女儿许给他做妾,落这个结果也是应该。老天有眼,降下这场火来,除了我们这个眼中钉!”

    唐妈妈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老汉你以后可要多做善事,不要惹这种灾祸!”

    唐老儿笑着点头答应,悠闲地在那里看着对面的火越烧越大。

    因为这场大火,洛阳南城门不等天亮已经开了,竟然热闹非凡。

    童主管急急出了城,骑马赶到酒楼前,一把抓住一个看着面善的小厮,焦急地问他:“杜二呢?酒楼烧起来,怎么不见他的影子?”

    小厮道:“杜员外因为伤了没毛虫的性命,被童大官人和病尉迟杀死报仇了――”

    “那童大呢?他有没有出来?”

    小厮看着童主管,连连摇头:“主管怎么问这种话?童大官人杀了杜二,自然是与病尉迟连夜逃了,怎么可能留在这里吃官司?我看这火,十之八九就是那两个人放的。”

    听了这话,童主管只觉得两眼发黑,差点摔倒在地上。

    因为童大郎一直乖巧,又确实精明能干,童主管后来对他极为信任。公司的账目有官府把关,官方那里有备份可以不管,私下里放贷的钱这下可就麻烦了。童主管那里只有详细的账目,各种借契可是在童大郎这里,现在他跑了,借契怎么办?没有了借契,到时候找谁收账去?现在看来,童大郎交出来的账目上的人名,也未必就是真的。

    越想越是害怕,童主管一把推开小厮,跑到熊熊烈火前,对正在来回运水救火的厢兵大声喊道:“二楼那个靠着大柳树的房间,里面有要紧的物事,你们快去搬下来!”

    一个提水的厢兵上下打量了一番童主管,不屑地道:“火就是从那里烧起来的,就是我们不要命,那里面也只能找到灰了!你靠远一点,不要在这里妨碍我们做事!”

    童主管后退两步,傻愣愣的站着,喃喃自语:“火是从那里着起来,难道,是童大那厮放的火?他要烧什么?要烧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后退,靠在路边的大柳树上,双手抱头,状若疯狂。

    没了借契,放贷出去的铜钱去哪里收?现在孙沔跟徐平和河南府闹得这么僵,根本不能指望官府帮自己。钱收不上来,怎么向城中的大户交待?那可不是一百贯两百贯啊!

    童主管还不起,孙沔也同样还不起,更不要说孙沔即使拿得出,也不可能拿出来。知院主管帮着自家官人做这些事情,不就是为了一旦做砸了,有人出来顶雷吗?

    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童主管的精神有些恍惚,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

    秋风吹得越发大了,掠过树梢呜呜乱叫,刮着酒楼的大火幻化出奇奇怪怪的形状。救火的人来来去去,高声呼喝,看火的人神态悠闲,说说笑笑。

    这场大火,烧掉了龙门镇这一年来奇奇怪怪的各种事情,随着秋风飘散。
………………………………

第123章 打翻垃圾筒

    “我们到别处去说,别处去说!”童主管推推搡搡,挤出人群,“这里可是留守司的衙门,怎么可以聚众闹事?上次聚到御史台前,就惹出了不小的祸事!”

    “别处去就别处去,今天没个说法,我们便就吃住在你这里,不走了!”

    一众分司官员吵吵嚷嚷,随着童主管向前走去。

    龙门镇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天,童大郎潜逃的事情传得众人皆知,把钱托童主管交到他那里的人哪个不急?平常的大户顾及留守司孙沔的颜面,还在观望,这些分司官员可没有那些顾忌,见童主管闪闪烁烁不肯明说,聚集到一起找上门来。

    离了留守司衙门,一路到洛河边上,顺着河边走不多远,童主管便就带人进入一处游园。这是童主管自己置下的产业,虽然破败了些,好在地方广大。

    到了游园里,看门的老仆过来见了礼,童主管带众官员到了园内的池塘边。

    在池边的亭子里站住,童主管朗声道:“诸位有什么疑虑,尽可以在这里问清楚。童某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家相识多年,不需相互猜忌。”

    “哪个跟你相识多年?你随着孙通判到洛阳城才多少时候?要不是看通判颜面,你一个跑腿打杂的奴仆,哪个会放在眼里!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不要出去了!”

    这话出口,一众分司官员纷纷称是。

    当日别人求着的时候,一口一个童主管叫得亲热,现在眼看要撕破脸,就奴仆挂在嘴边。童主管的嘴里发苦,这个压力最大的时候,偏偏还不能把孙沔扯进来。

    众分司官员围到凉亭边,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高声道:“现如今童大郎跑了,他是你的本家,童主管,这事情你怎么说?”

    “我只是认了他作本家,彭钤辖,只是认作本家而已――”

    “亲戚也可以乱认的?童主管,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一众分司官员急了眼,纷纷围了上来。

    童主管叹了口气:“诸位,也不能算是乱认,我当时是看那厮忠厚老实,是个能做事的人,起了爱财之心,才认他作本家提携一番。唉,哪里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你这些话说给鬼听!现在只是问你,童大那厮跑得不知去向,我们的钱怎么办?”

    提起钱来童主管就不由头痛,那钱都放贷出去了,童大郎一走,鬼知道落到了什么人手里。这话又不能直说,这些分司官员可是看着孙沔的面子才投钱进来。

    想了一会,童主管才苦着脸道:“童大跑得太过突然,不瞒诸位,现在我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且容我些日子,仔细盘查清楚再给大家回话可好?”

    一直被挤在人群外面的老都监这个时候才好不容易挤进来,听了童主管的这话,眼睛立即就瞪了起来:“你这说的是人话?我们一生积蓄,都交到你手里,你现在说那些钱自己也不知道到了里,这是来骗鬼!宽限些日子,你学那个童大一跑了之,我们可没胆子去找孙通判的。就是去找,只怕孙通判也不认你的账――”

    “老都监这话说得有道理!童大跑路,焉知不是商量好的?”

    “对,对,钱财动人心!那么多铜钱在手里,谁知道会不会生出歹心思?现在童大跑了,我们不管别的,不说利息,童主管把本钱先还给我们!”

    这话说到了童主管的痛处,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你们在我这里瞎嚷嚷有什么用?钱总是童大在管着,没有长腿,他还能带着飞了去?前些日子几个贼抢了钱庄的铜钱,哪怕是跑了几个,钱还不是全部追回来了?何曾少了一文!不要瞎猜疑,都回家去静静等我的消息,钱追回来自然会还给你们!”

    一个精瘦的官员阴阳怪气地道:“这能够一样?钱庄的铜钱那是实打实地在那里,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带着过无数关卡。我们呢?是交给了铜钱给你,但你用铜钱换了什么哪个知道?不说别的,抢钱的贼还知道拿抢来的铜钱换金银轻货呢!”

    “对,对,抢钱的冯押司,不就是用那些铜钱换了金银?那是官府的钱,可以抓了换钱的宋员,抄了他的家财抵账,补上亏空还有剩余,我们凭什么?!如果童大那厮把手里的铜钱换成金银,卷了跑路,天下之大,哪里去找他?”

    童主管觉得头大如斗,只好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能跑到哪里去?”

    老都监支棱着耳朵,全部身心都在自己辛苦积攒的铜钱上,听了童主管的这句话,立即嚎叫起来:“你说这句话,就是认了钱财被那个童大卷走了?可怜啊,老汉我辛苦积攒几十年啊,里面还有当年艺祖的赏赐,也被你骗你去啊――”

    老都监这一嚎,在场的分司官员都觉得心慌,不由高声叫道:“骗我们的钱哪里有那么容易!姓童的,不把我们的辛苦钱还回来,便就告你一个诈人钱财,孙通判也跑不掉!”

    “这厮,一看就不是好人,必然是早就想好了这路数,故意要骗我们的钱的!童大是他认了本家,一应钱账都在童大那里,现在童大跑了,嘿,谁知道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

    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我可是听说,童大在河南府周围几县放贷生息。别欺我们不看法例,公司什么生意都能做,就是不能放贷,这钱只怕收不回来了――”

    “唉呀,作奸犯科的事情那厮也敢做?那给我们看的账也信不过了!”

    这下分司官员彻底急了,一起涌上来,把童主管紧紧围住。

    老都监挤到最前面,抱住童主管的腿嚎啕大哭:“没有良心啊,我这种老人家的钱你也忍得心下得去手?不还我钱来,我一头撞死在留守司门前!到了九泉,也饶不了你!”

    童主管并不知道童大郎有没有卷款潜逃,卷走又卷了多少,现在酒楼已经里里外外搜遍,找不到一文铜钱。若说全部放贷出去,又不见借契,被这些人逼住,一时慌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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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谁愿意扫垃圾

    秋光明媚,微风不起,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大道上人来人往,不时可以听到异乡的口音。最近一段时间,洛阳城里外地来的客商明显多了,棉布这个商机,已经被很多人盯上。特别开府的商人,对棉布不陌生,甚至比洛阳本地商人行动都迅速。

    结束了长寿寺大起居,徐平和王尧臣并肩走出门来。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徐平对王尧臣道:“前面有家酒楼,菜色极是清洁,特别是做得好鲤鱼。我们到那里吃条鱼,喝几杯酒,先不急着回衙门去。”

    王尧臣正要与徐平商量一下最近的形势,自然应允。两人也不骑马,信步沿着街道向前走去,不多远便就到了一座中等规模的酒楼前。

    这是河南府的产业,一样是被衙前扑买。只是这里生意极好,这衙前已扑买多年。

    酒楼前迎客的小厮最是眼尖,见到徐平和王尧臣过来,一路跑着迎上来,不住地行礼问候,向酒楼里面让。一边头前带路,一边不住地给酒楼里的人使着眼色,告诉他们来了大人物,好好侍奉,千万不要惹出乱子来。

    到了二楼,选了一间清静整洁靠窗的阁子,小厮擦着凳子,一边问道:“两位官人今天用让什么酒菜?店里的新鲜的洛河鲤鱼,最是肥美!”

    两人坐下,徐平对小厮道:“你看着上菜吧,鲤鱼也做一条来。酒选瓶温和些的,我们两人都喝不了烈酒,其他你拿主意便了。”

    小厮答应一声,便识趣地出了阁子,去安排酒菜了。

    店家上了茶,王尧臣喝了一口,把茶杯放下,对徐平道:“最近洛阳城里不太平啊――”

    徐平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听说你不是把销铜钱铸器的什么宋员外抓了,不但是追回了钱庄被抢的铜钱,还有许多富裕。这种不太平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王尧臣听了就笑:“谁能够想到,那宋员外竟然是个大贼,从他家里起出来的铜器,可不比那四车铜钱差多少。有这些钱贴补,我的手头突然一下就阔绰起来!”

    此时有铜禁,私铸铜器本就是违法勾当,宋员外还收强盗的赃物,数罪并罚,他的脑袋是保不住了。虽然说此时并不会抄罪犯的家,但违禁的铜器还是要罚没的,这些都是违法的赃物。几千斤铜入账,河南府的钱库一下子充实许多。

    抢钱的案子已经过去,只剩下冯押司三人逃得不知去向,河南府行出海捕公文,各州县抓拿。但这个年代的海捕公文也就那么回事,也没人指望着靠那把案犯抓回来。

    谈了几句案情,话题便就绕到童大郎身上来。王尧臣叹了口气:“没想到那童大郎倒是个狠人,能够把到手的一切都弃掉,手刃了杜二给兄弟报仇,就此不知道逃到了哪里。他逃得倒是爽快,现在留下一屁股烂账,城里炸开锅了!”

    徐平笑了笑:“伯庸焉知童大郎就是把一切弃掉?他手里经过了那么多钱财,随便抠下来一点,也够后半世享用的了。”

    “说是经手,其实他哪里做得了主?公司是云行提出来办的,规矩你知道,账目都由专人去做,官府查验,童大郎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此时酒菜上来,小厮倒满了酒,徐平便就让他离开,不需在面前侍奉。

    与王尧臣喝了一杯酒,徐平道:“伯庸啊,你说的那是守规矩才会如此,但是童大郎那里,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逃避把钱存入钱庄,后来又想方设法偷逃税算,他们可不是守规矩的人。官府查账,查的只是明账,如果的暗账,投钱的人又愿意,那谁也没办法。”

    “云行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现在就是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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