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灵- 第11部分

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忘忧倒吸一口冷气。龙凤为世代姻亲，若不是因爱成恨，凤王如何不死不休誓要压平水域？

她只在一旁颤了下，立刻便被鹿容觉察。

他敏感地转过头，仰脸看着忘忧：“我好好地活下来了，也等你回来了。你说会给我带礼物，礼物呢？”。

原本清澈的眸子里，丝毫没有染上怨天尤人的阴霾，依旧是坦荡安然，一眼可到底。

忘忧心里一酸。就在这个时候，他也还在考虑自己的心情，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一直想要带他走，总想着，加入宗门，增强实力，两人里应外合，再徐徐图之。谁知这么快，他就要登上凤位，日后想要带他脱离这样的生活，会不会太晚？

这个世界，不是她可以左右的世界。

忘忧点点头，慢慢地从手里又掏出一个草籽递过去，对着鹿容微微一笑。

当时忘忧前往种园，给鹿容的便是一把草籽。如今回来，给的草籽却只有一个。

但鹿容却没有因为这略显敷衍的礼物产生不愉快地神色，他郑重地接了过来，嘴角上扬，显得很愉悦：“忧忧，礼物我收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当着众侍女的面，忘忧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见过鹿容的本命青丝，所以之前趁着束发已经将含着生命精华的草籽渡了进去，这番作为，不过是两人合演的一场戏罢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是无奈之举。

吉时已到，大门被叩开，来者是凤王的近侍，整个凤王宫都张灯结彩，这些侍女自然也穿着水红色的喜庆衣衫，她对忘忧微微颌首，然后对着鹿容行了个礼。

“凤后万寿，忘忧姑娘，可收拾好了？吉时将至，请移驾正殿吧。”。她敛眉低眼，说出的话也有条有理，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鹿容站了起来，缓缓走过去。忘忧落后他半步，也急忙跟了过去。

现在也只能用余光默默打量这个似乎一夜间成长的少年。

华冠博带，掩不住少年的玉质清华，千羽织衣，也遮不住少年的袅弱风流，行走间，长长的袍尾迤逦地在地面划过一圈又一圈弧线，谈不上光彩耀人，却莫名地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便是纯粹的美。只属于鹿容月的独特风韵。

可惜，这样的美丽，也无法拥有圆满的命运。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有的人选择了抗争，有的人却选择了血迹斑斑地挣扎，这些都将决定各自的未来。

鹿容月走到那个侍女身边，突然停下，幽幽出声：“谁让你不经允许进来的？”。

跟在他身旁的忘忧也是一愣，不清楚他这个时候问这话是什么用意。

平日里受凤王器重的侍女显然也没有想到，后位空悬已久，她在这凤王宫骄傲惯了，被凤后诘难，落了好大的面子，也不知是羞是恼，一下子涨红了脸。

忘忧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也是不明其意。这个时候得罪凤王的近侍，对他以后的生存并不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稍稍抬头，发现鹿容月仍在专注地盯着那个侍女，不知在想什么。可是就是这副专注的模样，很是陌生，忘忧从来没有见过慕容这副模样。

她眼中的他，永远是善解人意的，敏感地，单纯的。

但眼前的慕容，眉宇间没厉色，但专注的凝视却让人无形中受到一种威势的压迫。

果然，那个正面承受鹿容视线的侍女，原本微红的脖颈慢慢褪去了颜色，连身子也微微抖了起来。

这样可不行！忘忧心中一急，便上前了一步，想要劝说。

可是还未等她开口，便被鹿容月扯住了衣袖。

少年微微一笑：“走吧。“。他将她的衣袖不动声色地往后扯了半尺，示意她落在他身后。

忘忧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

发怒让她知道鹿容没有表面上的平静，其实内心，他还是很不开心的吧。所以在这短暂的相处时光，她也只能尽量如他的意。

门打开的瞬间，有万千金光穿透灵光罩，铺洒在鹿容的身上。

忘忧忍不住眯起眼睛，意外地看到一袭金羽凤衣的女子，一脸欢喜地站在台阶下，她的身后，大片大片跪伏的灵侍，尽皆金缕衣，迷晃了人的眼睛。

凤王微微沧桑的眼睛溢满了笑意，露出几分少女才有的雀跃，在这片金色中，大声地呼唤：“鹿容！吾来迎嫁！”。

凤王的笑不像作假，她之前的关心亦不像，忘忧叹了一口气。但愿，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跟着侍女再落后几步，因而只能看到鹿容月的背影，在这漫天金灿灿的颜色下，那袭风流的身影，本该是灿烂华耀。

但不知为何，忘忧瞅着那个背影，还是觉得隐隐流露出一丝悲凉。

那声迎驾之后，便有鸾车上来迎接，跟随凤架往正殿而去。

第一卷初入凤都浮光影　第二十一章　封赏

八只青羽大鸾簇拥着鸾车，象征着凤王对王后独一无二的宠爱。

帝君出行，可十二灵兽拉车，域主出行，至多八灵，如今接引鸾车的是八只羽色纯净的青鸾，表明凤王已经把鹿容月放到与自己同等的位置。

清越的鸾凤和鸣声响起，正殿之前，百官跪拜，口呼“容恩至尊，福泽凤域”。

至于宗宫来使，他域朝臣，俱是躬身拱手，以表庆贺。

这也跟灵界强者为尊有关系，权力为强者的附庸，这些宗门宫门，也无法超脱世俗，反而隐隐地分别依附各大域主与家族，以求得丰富的资源人脉。

忘忧随着那一众侍女跪伏在地，到了正殿第二道门便止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鸾车凤架，渐渐远去。

虽然可以借助草木视物，她的手动了动，还是放弃了窥视。

灵光不断闪烁，宣读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忘忧能够听到一个又一个名震凤都的名字从大殿的方向传达出来，普天同庆的气息如同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了整片大地。

可是为什么，自己内心还是如止水般，再难起一丝波澜。

听着听着，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宣种园功臣，灵主忘忧上殿！”。

沉闷的气氛微微消散，忘忧意外地站起来，便看到两队身形窈窕的侍女鱼贯而来，示意她跟着向凤王正殿走去。

脚下踩着柔软的轻云垫，身侧有捧着她衣袖的侍女，后面更是两位举着云雀羽扇作为仪仗的侍女，虽然颇有贵族气息，可是她却觉得沉甸甸地激动不起来。

今天因为充当鹿容的伴嫁，她的衣服也是由凤王宫定制，水红色蚕丝衣襟，浅紫外袍上缀着点点玲珑晶彩，此刻侍女小心翼翼捧着的，便是她长的快要坠地的袖笼，还有腰带两侧垂下的凤域特色羽带。

辛苦地移着碎步走了百米，才踏入大殿，她借跨步的时机飞速瞥过上首，果然看到了大殿之上，众人所向的，那庄严端坐的二人。

遥远若云端，绝不可侵犯。

忘忧立刻垂下了眸子，就着侍女铺下的藕色软垫，顺从地跪了下来。

她的余光还瞥到了上手第一位，岿然不动的雪唐。即便凤王大喜，也还是一身雪色衣衫，在一片翠红嫣绿中十分显眼。

叮咚叮咚，那是她羽带上的晶彩碰撞到地面的声音。

“千年盛世，种园大开，有凤域灵主忘忧，忠心报域，得种王一名，庇佑凤域长久平安。此女天资绝伦，灵慧上进，望他日修炼有成，再得佳绩。今赐圣梧叶一片，允入域内宗门任一。”。

五花八门的目光立刻射了过来，都是打量的目光。忘忧知道，这在场的大多是一宗客卿，凤王守信诺，直接免去了自己入山测试的辛苦。恐怕王诏一下，这些宗门客卿便会递上帖子，给予入宗证明。

即便不是看在凤王的面子上，也是看在雪皇的面子上。自己资质如何，怕是很少有人关注。

她接下红色托盘，持物谢恩：“谢凤王！”。

言毕，便有侍女将她引入一旁，有侍卫吹响号角声，原来她是最后一个被封赏的人了。

侍奴宣布封赏结束，一众人等被安排去合适的地方参加喜宴。

忘忧人小位轻，又排在最后，待她走到宴会的偏殿，里面已经站了许多位高权重的人物。

整个大厅十分宽广，香味四溢，却是真正酒池肉林的场所。

凤王大宴群臣，一般都是在这个地方。但忘忧是第一次来，为这些精致的布置暗暗赞叹。

跟随她身后的侍女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发现这位凤都新贵已经移动脚步径直往冻果冰廊处走去了。

假山旁有几处泉眼正汩汩地冒出灵泉，忘忧随意地用灵泉洗濯了手，便回首道：“你想要吃些什么？”。

她对尊卑倒不是很在意，可是见那侍女吓得摆手，也歇了这种心思，再看大厅穿梭其中的侍女都是忙个不停，的确没有在吃东西的，便弯弯眸子笑道：“那你回去吧，这里我已经熟悉了。”。

这侍女自是不肯。

忘忧只好道：“我与雪唐大人有私事要讲，你在旁也不方便。不如出大殿去吧。”。

如此，这侍女才低低地福了一福，往大殿外去了。

这冰铸的廊边，都是大片灵泉灌溉的果树。忘忧走到几棵桃树旁，随意地指了其中一颗灵光闪耀的鲜桃，那桃子便消失不见，顷刻，灵光罩里便出现了一个青瓷，上面盛着几片冰镇桃肉，还有几片沾着灵露。

忘忧望着悬在半空的盘子，眼里有笑意。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助餐，不过这里的，因为有了灵力的驱使，方便许多。

她这边笑着愣神，那边已经有人伸出手，把盘子端了下来，递了过来。

“灵主也喜欢吃仙桃？”那男子见忘忧接过盘子，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我是寒雪宗客卿李鲜，此次代表寒雪宗庆贺凤后登位。”。

雪唐便是出自寒雪宗，这寒雪宗先来示好，也是不奇怪。

只是，客卿姓李？

这跟前世人类的姓可不一样，忘忧心里顿时不自在起来。

灵界的名字，一般以种族名开头，像雪唐，便是雪狮中的雪字为姓，狐九天，便是天狐中的狐字为姓。这李字，自然就是桃李的李乐。

她吃的是桃子，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的同类，他竟然也不当一回事？

如此想着，忘忧便问道：“桃李一家，我吃桃子，便是吃你同类，你也不伤心？”。

这男子面色一滞，显然没料到雪皇推荐的是这样一个思维怪异的人，他愣怔的时间，树上却传来一声轻笑，跳下一个人来。

这跳下树来的娇美女子，得意洋洋地看着两人，嗤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这么愚蠢的问题。灵类化形，便是超脱本体，神魂修成，一朝为人，还谈什么前世今生？”。

然后便偏头打量忘忧，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讥讽：“枉我施展凤类传承窥视你品相，还以为你有什么稀奇，原来竟是如此蠢笨！”。

第一卷初入凤都浮光影　第二十二章　凤珑宫

前世，今生，这两个词触动了忘忧的神经，使得她呆呆站在原地，连那声“蠢笨”的评价也没有听进去。

那女子见挑衅没有回应，不忿地噘了一下嘴，小声嘟囔道。：“收这种人入凤珑宫，也不知道族姐是怎么想的。”。

凤珑宫？凤域第一大宫，主宫有凤王的大力支持，所得资源在这一域最为丰富，掌握的权势地位也堪与宗门比肩。

放在月余前，是忘忧想也不敢想的庞然大物。

可是如今，她却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辗转沉浮，不知身处何地。

便如桃李一般，前世为人，今生为灵，她其实还是秉持着做人的原则，无法真切地将自己融入这个梦幻一般的灵界。

即便修成了一颗苍生平等的心，她也是出于人类的良善，而不是出于对这个灵界生命的尊重。

但是，她已经不再是人。人类的生活，与她何干？那少女说的对，前世今生，有何可谈？

她既为灵，便应立命安身，有朝一日登顶，搅他个天翻地覆，颠倒众灵，苍生为尊！

冥冥中，她与这个天地的亲切感更近一层，一道灿烂的华光穿透厅堂，照耀在她的身侧，她的长发微微扬起，束发的晶彩簪光芒大放，一时间把大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明悟，这是灵类都知晓的明悟！

一朝明悟，可省百年修行，明悟几率，渺茫若沧海一粟，而在这用餐的低级场所，竟然有灵类衍生明悟？

那原先持观望态度的几位宗门长老，立刻围了过来，而前一刻还对忘忧鄙夷不屑的女子，也睁大了眼睛，那女子热切地看了忘忧一眼，随手便布了个灵阵，将音声隔绝在忘忧身外。

然后她转身，对着大厅众人道：“此女已入我凤珑宫，在场诸位请不要打断她修行，我七珊公主在此谢过。”。

声音娇蛮，语气独专，把一域公主的张扬彻彻底底地展露在了众来使面前。

鸟类好斗，在自己的主地界更是嚣张跋扈，这位凤域的七珊公主，把这一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被她眼光扫过的一些朝臣，立刻低下了头。

其他几位宗门派来的使节对视一眼，虽心有不甘，也俱都放弃了争夺。

可惜了，这灵主据说刚刚晋升不久，这才过几日，竟然再次晋升，前途无量！

谁让凤珑宫近水楼台先得月，又为历代凤王维护，他们再不甘也不能强抢。

唯有目睹全过程的寒雪宗李鲜在一旁蹙眉，这七珊公主的“威名”他早有耳闻，如今颠倒黑白说忘忧入她宫门也就罢了，手中竟还不忘紧紧握着灵光罩的灵眼。

这灵光布成，便无须把持，她这举动，除了控制忘忧也不作它想。

若是得不到这女子入宫，她还想毁掉不成？好歹毒的心思。

凤七珊自然也是防备寒雪宗的这位客卿，她握着灵眼，颇含警告意味地睨了一眼李鲜，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在这两相僵持的时候，灵光罩之内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

灵主修心，修的便是一颗心。所谓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一个灵类的心，决定了她未来的路有多宽广。

这番虽然进阶灵主中期，也无须太欢喜。

不过面前的这灵光罩倒有些奇怪，忘忧双眼一眨，三两下便打碎了这低级灵术。

出来的同时，一阵旋风突然刮来，狠狠袭向自己面门，一只巨大的金色翅膀随之从天而降。

来得好！忘忧不慌不忙，借着风力轻轻一跃，躲过了扫来的鸟羽，顺势便踏了上去，她这一脚，故意稍稍用了点力，只听一声娇滴滴的痛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