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出这个声音即将离开，看来在这里是不可能向对方询问清楚一切的，但赶在对方消失之前，我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等等！你先告诉我怎么关掉这个该死的核心再说！”
PL15沉默了几秒钟，回答道：“战歌号的核心是无法通过外部指令关闭的，它只听从女王和我的命令，但现在它已经忘记女王的声音，而我也失去了操纵它的力量。想要让战歌号停下您只有摧毁它，或者——将它的核心强行关机。”
“我选第二个，该怎么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战歌号核心是数学规律修改装置，因此一个绝对无法被扭曲的、存在等级高于它的东西就可以让它秩序崩溃。核心的安全协议会保证它在信息崩溃的时候紧急停机，星舰将得以保全。”
我脑海中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计划，但还是处于谨慎问了一句：“然后呢？它还能重启么？”
“核心在这种情况下紧急停机必然会产生不可逆的损伤，重启之后或许会发生功能破坏，但这是除摧毁星舰之外最优方案。请尽快下决定，战歌号的输出功率已经达到峰值，女王的舰队正遭受袭击，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吸了口气，摆摆手：“我会搞定这里的，赶快回去吧，然后想想办法，哪怕一点也好，让那些疯掉的躯壳安静一点。”
四周隐晦的能量波动重新平息下来，我知道那个声音和它背后的复仇军灵魂们已经离开这里了。
当初冰蒂斯说过的话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她曾经提起过，自己在莫布拉多宇宙感应到了一个不安分的思潮，当时我虽然对她的说法很在意，最终却还是渐渐忘到了一边，现在，那个女流氓的直觉似乎已经得到某种证实了：复仇军的灵魂果然没有平白消亡，他们只是被赶出了自己的身躯，然后现在被关在某个地方了而已。
那个地方，显然就是影子空间的控制核心。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相信那个声音，当然，不是全部相信。
毕竟在和复仇军作战的时候珊多拉提起过，敌人的很多行动模式都很像PL15指挥下的舰队，我一直认为敌人的幕后头领就是那个所谓的大督军，而现在它却说一切都不是自己干的，这一点让人生疑。
但至少有一点我还是相信的，那就是关闭眼前这个核心的方法。
一个绝对无法扭曲，而且存在等级高于它的东西么……大概相当于将一根钢钉扔进齿轮组中的原理吧，用更加“坚固”的东西来强行卡死这个数学规律修改器，这确实是让后者紧急停机的最好办法了。
那么要说这里符合这个条件的东西是神马——还用说么？
我咧嘴一笑，掏兜——好吧，我没有兜，但我仍然从胸口附近的黑雾中掏出一样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的，正蜷缩成一团呼呼大睡，偶尔不知道梦见什么好吃的吧唧吧唧小嘴嘟囔两句的豆丁。
当然是上帝啊！
我坚信叮当是这里最符合条件的存在，她的神秘度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样东西都高，而神族本身又是对任何一种法则伤害都抗性变态的生物，最强大的希灵皇帝都无法在法则抗性上和一个真神媲美，而且比这两条都更加重要的原因是：叮当绝对不会死！她甚至连受伤都不会！因为她的神殿就在附近……
我摸了摸胸前原本有个口袋的地方，尽管自己的衣服已经随着虚空化而进入了另一个维度，可还是能感觉在这个位置有某种不协调感，那是神明在凡间的居所留下的印记，简而言之就是神殿——我不得不怀着微妙的心情承认，自己那件三十五块钱的地摊货现在基本上已经和伊甸园属于平级单位了。根据女神教典XX节XX条所讲，只要我在附近，叮当一旦受到超过她承受力的伤害就会立刻被传送回神殿并满血满状态复活，这也是自己在决定相信那个疑似大督军的声音之后所设置的最后也是最强一道保险。
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选择自己跳到这个光球里面：虽然理论上自己的虚空形态应该也是符合条件的东西，但我不敢确定自己会让这玩意儿停机而不是干脆在过载的情况下浮云掉，对一个星舰核心而言，一个虚空生物的能级恐怕有点太高了。而且我也没有叮当这样随时随地无损复活的BUG技能，叮当看情况不对立刻就能传送回我兜里，我要是情况不对——你从哪给我找这么大个兜去！
“诶？阿俊？”周围环境的变化总算让叮当清醒过来，小家伙揉着眼睛看了看这边，“天亮了？”
我：“……”
“诶？！阿俊！为什么要把叮当团起来啊！”
我：“……去吧！叮当球！”
“哇啊啊！！”
小东西发出一连串的惊呼，唰地被我扔进了星舰核心。
被团成一团的绿色小豆丁在耀眼的白色光球上一闪即没，而后者立刻就不负我望地产生了反应，它表面的光芒猛然暴涨了数倍，如同一道炫光的洪流般将自己完全吞没了进去，幸好处于虚空状态下，我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而在这道光芒渐渐暗淡下来之后，眼前的光球已经变成了昏黄的色泽，它表面的光流不再浮动，而是如同结晶般固定成一堆抽象的花纹，四周的灰白色空间开始剧烈抖动，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几秒种后，灰白色的空间消失了，出现在自己身旁的，是内核屏障的合金墙壁。
“警告，侦测到内核异常，数学规律修正系统过载，故障排除中……故障排除失败，故障信息识别，发现音频信息，翻译中：这是哪里吖，别吓唬叮当，叮当可厉害了……确认为无意义信息，该故障无法清除。加载紧急自保协议，星舰核心即将紧急停推，战舰将于三十分钟后进入交通管制……”
绿色的小小身影在广播即将结束的一瞬间从已经快要凝固的核心中冲了出来，挂在我的鼻子上开始猛啃：现在我有点后悔给自己的虚空形态加个鼻子了，这不是给叮当下嘴的地方么！
“撤撤撤！”
从已经变成普通机械装置的星舰核心屏障上打了个洞冲出来之后，我立刻招呼在外面焦急等候的潘多拉姐妹以及一众连酱油都没打成的蝎子兵全速离开了战歌号，它的所有通道都在逐渐封锁，幸好那个自称为PL15的声音说的没错，星舰内的防御部队都处于锁定状态，我们的脱出十分顺利。随后我留下了一半飞船和几个量产主机，开始给战歌号上安装早就准备好的星舰推进引擎，打算将这个已经暂时失去启动能力的庞然大物运回天体系统舰队，而自己则领着其他人提前回到了珊多拉面前。
第829章 终点
战歌号停止行动之后，天体系统舰队遭受的压力几乎减少了三分之一，这让我不得不感叹一件旧帝国时代的超级兵器在战场上所能发挥的威力到底是多么夸张。
无论它多么特殊，战歌号终究都只是一座星球战舰而已，但凭借对宇宙法则进行修改，它却能压制整整一个恒星系舰队，而在旧帝国时代，即使如战歌号一样强大的星球战舰数量再少，肯定也要比我们现在的天体系统舰队全编队数量还多——我可不信有能力制造这种超级旗舰的希灵皇帝只有珊多拉一个。这样想想，你就知道想当年希灵使徒们玩脱之前是多么威武了——当然后来他们还是玩脱了。
留下正在处理战场的人员，我和姐姐大人领着一半飞船回到了主力军团。在发动了迄今为止最强大的一次诅咒之后，姐姐显得有点疲惫，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潘多拉姐妹想要继续战斗，我发现自己根本拦不住这俩已经杀红了眼的小疯子，只能让她们多加小心然后放行。叮当则对被当成武器一事表示非常愤怒，她在我恢复到人类形态之后对自己的饲主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钢牙攻击，战果非凡——我半条胳膊就跟刚和四五百只蚊子进行了惨烈肉搏一样壮观，叮当在上面咬出了鳞次栉比的牙印，并十分具有创造性地将其组成了苹果、香蕉、高楼和凯旋门等多种图样，给我带来很大苦恼和思索：我觉得这时候要有个苍蝇想在自己胳膊上降落的话它首先需要的就是一双登山鞋，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还需要一份意外险。
幸好小豆丁的火气来得快去的更快，她可以前一秒咬着你的手指张牙舞爪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神，但下一秒她就会乐呵呵地在你脑门上打滚喝茶吃糖——事实上在我准备向这小家伙道歉之前她就已经忘了自己被人当成叮当球扔出去的事儿了。
天体系统舰队附近的战斗仍然在持续，而且由于失去了战歌号的压制，战场上的情况看起来比我们离开的时候要激烈了数倍，仆从军的飞船和帝国护卫舰已经可以放心大胆地离开母舰庇护场，它们在充斥着炮火和爆炸的太空中急速回转，在黑暗中留下无数明亮的轨迹，不断拦截着可能会对母舰造成巨大伤害的超时空打击。站在星球战舰的大地上，天空中刺眼的闪光就好像规模宏大的流星暴雨一样洗刷万物。
珊多拉正在舰桥上等着自己，我一露面她就立刻凑过来趁人不注意在我后腰上一阵猛拧，然后低声说道：“你到底干什么了？又蛮干？”
我知道自己当时打算冒险“活捉”战歌号的打算肯定瞒不过她，于是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别管了，反正战歌号现在已经停机，它正在被运过来的路上，回去之后想办法重新激活核心的话应该还能用。”
珊多拉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停机？你怎么让它停机的？战歌号的核心是一个数学规律修改装置，我们现在应该还没有足够分析它的设备吧？”
“是叮当哦！”我还没开口，自己脑袋上已经有个小不点兴冲冲地蹦起来，叮当抱着个啃了一半的花生米，一边蹦跶一边挥舞自己的午饭，“叮当可厉害了！一下子就让它停机了。”
面对珊多拉囧然的眼神，我表情严肃地点点头：“确实如此：我把这个小东西扔进去，然后它就死机了。”
珊多拉：“……好吧，这也是个办法，假如战歌号真的还有什么缺点的话，这确实应该算一个。”
这算个毛的缺点！你觉得在正常战斗中可能有人闯到星舰核心朝里面扔个叮当球么？！这跟玻璃球它可是不一样的，理论上没有能无视百八十亿女神信徒跨界追杀的本事你要这么干那就是作死……
小东西仍然在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自己的英勇事迹，虽然当时有点晕晕乎乎，可现在她已经差不多明白战歌号的停机有自己一份巨大功劳，尽管这份功劳也就是充当了一个将机器卡死的小铁棍——但小东西可不管这些，她这阵子吃了睡睡了吃，已经很久没干正事儿了，于是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干了件正事的她现在空前自我膨胀。
最后还是我实在看不过去，抓着小不点塞回兜里：“行了，你干的唯一一件事儿就是被我扔进去了——珊多拉，其实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得告诉你。”
叮当从兜里挣出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发现我和珊多拉的表情已经瞬间切换到严肃状态之后顿时吐了吐舌头，闷不做声地钻回去了。
“我已经猜到了，你在战歌号核心里见到了什么？”
珊多拉玩味地笑着，眼睛闪闪发亮，“大约就是在你开始摧毁核心的时候，复仇军的进攻曾猛然暂停了几分钟，虽然非常短暂，但那几分钟发生的事情让人深思：一部分复仇军在自相残杀。你看到的这些位于高位轨道的战舰残骸中有一部分就是这场残杀的结果，很多复仇军突袭舰队已经突破了天体系统舰队的防空圈，但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就自己血拼了个干净。”
我稍微楞了一下，大致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PL15可能在那几分钟里又进行了一次努力，尽管我还是不知道它和其他复仇军灵魂究竟处于什么状态，但他们恐怕在尝试夺回自己的身体。只是现在看来，这种尝试仍然失败了，他们只控制了自己的身体几分钟。
“我听到一个声音，”我伸手按在珊多拉肩膀上，看着对方的眼睛，“来自PL15，大督军。”
前一秒还微笑着的女王瞬间表情便僵硬下来，珊多拉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我能感到她的身体微微发抖。
“你没事吧？”用了两秒钟搞明白我的意思之后，珊多拉的第一反应却是立刻在我身上检查起来，好像生怕我突然浑身飙血地躺下去似的，我顿时被她乱感动了一把，但还是赶紧解释清楚：“别担心别担心，我没事。事实上，PL15根本没出现在我面前，和我交流的，是一个声音。它自称是PL15，而且说它和很多复仇军的灵魂都被困在影子空间的控制核心里。它提到那些失控的躯体，好像一直以来和咱们作战的复仇军士兵都是突然因为某种原因自动运转起来的。现在那些躯壳里面只残留了很少的复仇军灵魂，它们是一些已经失控的行尸走肉，而真正的复仇军好像已经失去了和现实世界联络的能力，甚至他们要和我说话都需要借助战歌号的力量……”
珊多拉的眼睛越张越大，那海蓝色的双眸正在绽放出已经很久不见的光彩，我对自己在战歌号核心的经历到现在还持怀疑态度，但对珊多拉而言——恐怕再可疑的事情她现在都会选择相信吧。
“你真觉得那是真的？”
我捏了捏珊多拉的肩膀，“那个声音所说的一切都建立在它自己的说辞上，虽然也有不少事实在佐证它说的话，可我总觉得应该持保留意见。”
珊多拉也让我一句话提醒，迅速冷静下来，她强行压制了自己的感性思维，用逻辑思路一遍遍推理着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以及从我这里听来的情报，最后微微皱了皱眉：“可信率百分之六十七，不算低，但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大问题上，也不够高。我们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过去一个月复仇军舰队的行动会显示出处于PL15控制下的迹象，这就没办法证明PL15还保持着忠诚。我情愿相信它已经成为自己的敌人，也不愿意相信它会用这种方式欺骗我……而且现在改变计划实在太危险了，假如幽能死星继续前进并且按计划撞击目标，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摧毁控制核心，但假如我们相信那个声音，相信它有另外的方法可以关闭影子空间，就必然不能直接摧毁核心，幽能死星就必须在目标外面减速，到时候死星是不可能有第二次加速的机会的。”
也就是说，一旦选择错误，就是万劫不复么。
我想了想，很严肃地说道：“或许咱们应该求助场外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