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殿的主厅和一般教堂不一样的是，在这里没有一排排的长椅，只有整齐排列在地面上的朴素坐垫，因此显得大厅里格外空旷，华丽的彩色玻璃排列在主厅两旁，金色的光芒透过这些彩色玻璃洒进大厅中，毫无来由地便产生了一种神圣、温暖之感。在主厅尽头是布道台样的东西，布道台后面同样有战神塑像，嗯，还是那让人不忍目睹的羞耻模样。话说信徒总喜欢把自己神明的形象弄的到处都是，因为这确实能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力量——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物理上的——但我看着123的雕像那真是越看越不忍目睹，这种微妙的心理逆差是外人很难理解的：你身边一个除了吃饭之外别无所长的二货，在另一个世界却被刻画的跟救世主一样威猛，作为一个对这位二货深有了解的知情者，这俨然是要憋出六块腹肌的节奏……
“这就是我们向战神祈祷，接受赐福的地方，而这就是我们伟大的战神，”雷带着虔诚的表情以双手摊开向我们指点布道台后的战神像，“他的力量在蒙昧时期拯救了全世界的人类。我不知道在异星，贵方是否也有类似的信仰……哦，这可能是个比较敏感的话题，但请谅解一个信徒在这方面强烈的求知欲。”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雷老爷子终于按捺不住自己身为传教士的历史使命感，准备在外星人中间开拓他的宗教市场了——但我应该怎么回答眼前这个操蛋的问题？
“额……关于神明嘛，我们的世界中确实知道这个概念，而且和你们一样，也把神明当做是一种理所当然存在着的事物，并且我们关于神明的理解恐怕比你们要深刻许多，嗯，深刻许多。只不过我们对神明并不是信仰的态度……”
而是饲养（叮当）和放养（条子五人组）的态度——后半句话我没敢说出来，因为怕眼前这老爷子当场一口气上不来，就真去找依尔森了。
正在这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从布道台旁边的侧门中走出来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有着一头淡金色长发，头上戴着金色头冠的女孩子，她旁若无人地走到布道台上，开始擦拭那上面的仪祭用品。
完全无视了眼前的陌生人。
“额……这是？”我好奇地指着这个女孩子问道，借机转移了话题。
“她是战神的侍女，负责照料战神在这个世界的精神映像——也就是这座教堂，”雷脸上露出了慈爱的微笑，“在教会中，她也被称作圣女。作为与神明直接对话的人，圣女的工作是神圣而严格的，以圣女的身份行事时，她不被允许和凡人直接对话，而只能和高阶教士以及神明本人交谈，因此她现在是不会和你们说……”
雷老爷子刚说到一半，教堂中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钟声，然后那位素雅的金发圣女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声音清脆地说道：“呀，爷爷，带客人来了？哦，你们好，我叫伊娃……”
雷老爷子耸耸肩：“圣女每天下午五点半下班，战神规定的。”
我：“……”
其实我一点都不惊讶，你们知道么？
而且雷老爷子肯定更不惊讶：他已经为这样一个战神工作了大半辈子了。
我跟珊多拉俩人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笑容，抬头看着布道台上的战神雕像，等于是留给雷老爷子交待事情的时间，于是自称伊娃的“战神侍女”便被老爷子拉到一旁嘀嘀咕咕起来。这时候我也注意到，那姑娘身上有一种恬淡的气质，即使突然开口说话也没有破坏掉这种感觉——我很好奇她是怎么在每天被依尔森的没谱气场影响下还保持着这种典雅的。
不管怎么说，她看上去确实不愧于“圣女”二字的名号。
“原来是这样，”过了一会，伊娃面带微笑走了过来，“来自异世界的朋友，欢迎来到神的会客厅，我很高兴你们是带着和平而来。那么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么？”
雷在旁边说道：“其实伊娃是我的孙女，她从小就在教会区长大，对战神的事情非常了解。如果你们对这座教堂和祭典方面的事情感兴趣，她能回答绝大部分问题。”
我点点头，指着123的雕像说道：“呐，我就想问问，如果我们想和你们的神明对话，应该怎么做？”
雷和伊娃显然绝没想到“天外来客”关于神明的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切入核心，因此都愣了一下，然后老爷子面色微妙地说道：“朋友，与神交谈不是那么容易的，神明虽然与一切人同在，但他不会有时间逐一回复我们的话。通常，只有特定的人才可以直接和神交谈。”
“比如圣女，是么？”我的视线落在伊娃身上，组织了一下语言，“嗯，你们别误会啊，我没有冒犯你们信仰的意思，只是想……嗯，想确认一下在这个世界，与神交流的流程是不是和我们的世界一样，因此想看看你们和神交流的程序。这应该是可以的吧？”
果然，雷老爷子听到这个理由顿时脸上所有的皱纹都舒展开了，露出满脸高兴的神色：“哦，哦，原来是这样，那当然可以，神明是友善的，我想他肯定不会介意我们因这件事而联系他。”
不过伊娃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刚才已经进行过一次祝祷，是关于星球上空出现外星战舰而希望得到指示的祝祷，如此频繁地联络神明……”
雷慈爱地拍了拍伊娃的肩：“没关系，我已经侍奉战神六十年了，他不会责备你的。”
得到老爷子的支持，伊娃放下了顾虑，她对我们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并开始手脚麻利地准备祈祷仪式所需的东西：在祭坛上摆放一柄装饰华丽的金色小剑，用圣光在祭坛前的空气中写下神秘的文字，并将一片金属制的叶子含在口中，而在伊娃肩上还用细细的铁链斜挎着一本厚实的金色大书，当口中的金属叶子慢慢发出白光之后，她取下了叶子并将这本大书在眼前摊开，慢慢诵读着上面神圣的约定：“吾主，您的信徒在此祈求您的回应，我们需要神明的指引……”
片刻之后，高空中传来了轻柔的声音：“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神明暂时无法应答，请稍后再拨，或朗读圣经第002章第六节语音留言。”
伊娃扭头对我们露出一个单纯的微笑：“抱歉，战神下班了。”
第1151章 有事没事也要跟家里打个电话
“抱歉，战神下班了。”
名为伊娃的女孩歪着脑袋，对我和珊多拉露出一个干净纯粹的笑容——这笑容一看就只有这种从小在教会区中长大，几乎不接触人间烟火的“圣女”才会如此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尽管她说的东西可能很奇怪，但伊娃在说到“战神下班”四个字的时候脸上表情仍然很正经，似乎她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违和的地方，甚至旁边的雷老爷子都是一脸神色如常，只是稍稍有点遗憾的样子。
祈祷的时候突然听到那样的系统提示音，战神也有下班时间，朗读圣经特定章节可以给神明语音留言……这些在我看来到处可以吐槽的事情，在伊娃和雷眼中竟然丝毫不值得奇怪。
我和珊多拉哭笑不得地对望一眼，片刻之后我就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因为都习惯了。
我会感觉这些事情让人哭笑不得，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接触过的跟神明有关的信息都说神是严肃、死板、一丝不苟的，珊多拉会感觉哭笑不得是因为她认识更多的神明，其中大部分家伙肯定不像123这么没谱，但眼前的伊娃和雷完全没有这种思维定势，他们从一出生，依尔森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神明了（我记着之前听到过，123那货是在上千年前就降临到这里的），不光是他们这一代人，甚至往上数好几代人印象中的战神就是这么个德性，于是一代代这么习惯下去，现在当地人已经把“战神有时候不在线”和“朗读圣经第002章第六节可以跟神语音留言”当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甚至跟自然现象一样见怪不怪。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们对神明的印象——恰恰相反，神明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本来就是这样的。
就好像生命神教的信徒在祈祷完之后会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姓名住址加上一样……
“啊，战神下班了啊……”我望着123的雕像，声音飘渺地说道，然后突然冒出个问题，“诶不对，刚才你不是还跟神祷告，提起碧蓝之星上出现外星人飞船的事了么？那时候能联系上？”
“唔，一个小时前确实能联系上的，可能战神大人突然有事所以不回应了吧……神明曾经对我说过的，神的力量让他不会犯错，因此如果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就绝对不会忽略，但如果是不太重要的事情，祈祷就可能传达不到……大概就是这样。”伊娃声音清脆地说道，直率地把心中所想的事情全说了出来，丝毫不懂得拐弯抹角的样子。听到她的话，我顿时露出一脸灿烂的微笑：哦，哦，不太重要的事情啊，123你丫的神力量用在系统自动回复上嗷？
而且那个脑袋缺根线的家伙，你丫手下已经有人汇报自己星球上出现外星人舰队了好吗！值此房东失踪之际，丫的就一点都没联想起啥？果然跟莫妮娜说的一样，依尔森除了打架还比较厉害之外就只有吃饭不挑食这一个优点了么？
我默默地把那个关键时刻链子掉一地的蹭饭货从头吐槽到尾，然后抬头对伊娃露出了和蔼的微笑：“那什么……伊娃，是么？现在我们还有个问题：假如真的是很关键很重要的事情，而你的神明又正好没及时听到祈祷，该怎么解决？我是说假如，这种情况真的出现了，难道你们就一点都没有跟神联系上的方法了么？”
我倒想确认一下，123这个在工作时间溜班翘岗的家伙，到底是怎么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你是说在特殊情况下要跟神明紧急联络的方法么？”伊娃张大了眼睛，“倒确实是有办法啦，不过现在真的没什么紧急情况不是么？如果仅仅是为了试验就要举行这种仪式的话，即使神明不责备，也不应该是信徒可以随便乱做的事情：那太惊扰神明了。”
我就知道对方会这么回答，她跟我不一样，我是早就不把123及其他神族条子五人组成员当做神明看待了，那帮货在家里就是一群蹭吃蹭喝蹭房子的三蹭党，除了莫妮娜还能帮忙做饭，而肯瑟大叔又人畜无害之外，剩下仨基本上一个比一个能惹麻烦，你让我怎么把他们跟神放到一个集合里？但眼前的伊娃，她心目中的战神可是至高无上的，强大，睿智，仁慈，公正，人类能造出来而且能放在雄性身上的正面词汇恐怕她都敢给自己的战神身上安，用专业术语来形容她就是123的脑残粉，你让她仅仅为了满足一群“外星人”的好奇心就给自己的神明发骚扰短信，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在我和珊多拉强烈要求了一番之后，雷老爷子还是有所松动了。
我们用的理由是——为了增进两个异种文明之间的了解程度，有必要从了解对方的宗教成分开始，而假如伊娃愿意当着我们的面和她的战神联系上，我们也愿意为碧蓝之星的居民留下自己的宗教册子（我随身空间里装了一大堆叮当圣经），并且假如碧蓝之星所信仰的战神可以在我们眼前展现出足够的吸引力，说不定将来第五舰队中也会出现战神的信徒——前面几条对雷老爷子的吸引力一般，惟独最后一条，那是任何一个虔诚教徒都无法抗拒的诱惑，于是老大爷顿时就心动了。
而第五舰队在这个星球停留的时间不可能很长，甚至几天后就要启程，他们能在我和珊多拉面前展示战神力量的机会本来就不多，还说不定战神什么时候才会上班……总而言之，雷老爷子不想失去这个机会，于是他果断对伊娃点了点头：“试试看吧，神会理解的，因为这是为了传播真理。”
伊娃看着自己的爷爷，又看了我们一眼，轻轻低下头去做了声祈祷，在我和珊多拉好奇的注视下，她摘掉了头上的金色头冠，又取下跨在身上的圣经，把这两样战神圣物小心地收在布道台后面的一个小格子里，然后从那个暗格中一阵翻腾，拿出一大堆诡异的玩意儿来。
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她把祭坛上的金色小剑撤掉，换成了一枚黑色的眼睛状纹章，又郑重其事地在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公主头冠，然后取出某种可疑的红色液体涂抹在嘴唇上，瞬间气质就从圣女变成了邪教祭司一样，接下来她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遥控器，轻轻一摁。
在轰隆隆的响动中，布道台后的战神像竟然降了下去，然后一尊新的神像地动山摇地升起来，这尊神像和战神像差不多大，同样栩栩如生做工精致，其形象却是一位威严高贵的美丽少女，神像周围萦绕着一看就不是自然产物的暗色云雾，让她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阴森诡异，甚至接近于恐怖的特殊气质，然而这种气质却不让人感觉邪恶，反而充满让人敬畏的威仪感。少女神像一手执着一把黑色短剑，一手拿着把铲子……神还原啊！
这个世界一定没有铲子，我是这么认为的……
这姑娘我认识，只不过我印象中她那张脸可不像这个雕塑上的那么冰冷生硬，而是整天带着腹黑的坏笑，或者捣蛋成功之后的洋洋得意，她给我最大的印象也丝毫跟威严沾不上边，我就记着她做的草莓蛋糕是一绝，而且巨爱逛街买漂亮首饰（尽管买回来之后从没见她戴过），神族条子五人组里面数她最能花钱，其次是冰蒂斯……
伊娃等这尊新的神像升上来之后开始新一轮的祈祷仪式，跟刚才的祈祷词完全不同——她手中的圣经都换成了一本黑色封面的大书，那本书也是她从布道台后的暗格里取出来的。
我：“……”
我TM知道所谓的备选方案是怎么回事了……
片刻之后，伊娃完成了祷告，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然后对我们说：“神应该已经听到了，稍后就会回应，我希望你们可以让神感觉有价值接受这次额外的惊扰。”
我扯着嘴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表情，指了指后面莫妮娜的神像：“这就是你们的备选方案？战神不上班的时候让他妹妹接电话？”
“你们怎么知道暗影之神是战神的妹妹？”伊娃立刻就异常敏锐地发现了什么，看着我的眼睛问道，然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啊！难道你们的世界信仰的神明是暗影之神？！哦，主啊，这太好了，看来这些天外来客和我们是沐浴在同样荣光下的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