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夜话 -邓拓1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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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夜话 -邓拓1095-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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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创作的灵感来说,特别是对于一个艺术家的灵感来说,只有在平日对于实际生 活深入体验的基础上,才有可能在某些时候接受某种偶然的刺激,或者由于某些事物的 启发,引起某种联想,因而触动了蕴藏已久的灵感。但是,这和偶然的灵机一动是迥然 不同的啊!至于说唐代的大诗人李白“斗酒诗百篇”之类的传说,那只能作为谈笑笔的 资料罢了。
  说到这里,使我想起唐代著名画家吴道子的一个故事来了。据唐代的朱景玄编的 《唐朝名画录》记载:“吴道元……浪迹东洛时,明皇知其名,召入内供奉。开元中驾 幸东洛。吴生与裴旻将军、张旭长史相遇,各陈其能。时将军裴旻厚以金帛,召致道子 于东都天宫寺,为其所亲将施绘事。道子封还金帛,一无所受,谓旻曰:闻将军旧矣, 为舞剑一曲,足以当惠;观其壮气可助挥毫。旻因墨缞,为道子舞剑。舞毕,奋笔俄顷 而成,有若神助。张旭长史亦书一壁。”
  这个例子说明,裴蠊将军的舞剑,对于吴道子和张旭的书画创作的灵感是有启发作 用的。但是,这种启发作用,无论如何不能代替创作的灵感。真正的创作灵感,只能来 源于现实生活,这是毫无疑义的。

  燕山夜话(四集)  这是不是好现象
  每次经过王府井大街,我总要走进新华书店门市部和东安市场旧书门市部,看看有 什么新书和罕见的旧书。
  这些门市部几乎每天都相当拥挤。有许多人走来走去,又有许多人站着或者蹲着看 书。我只怕妨碍了别人,所以每次都只匆匆忙忙地向业务员问一两句话,或者赶快买一 部书就走出来了。
  但是,毕竟因为接触的次数多了,我对于这些门市部的顾客们,逐渐有所了解。在 我的印象中,他们大体可以分为两种人:一种人是来逛的,另一种人是来读的。那些走 来走去的人们,就属于来逛的一种;而那些站着或者蹲着看书的人们,则属于来读的一 种。
  这两种人的情况,如果详细分析,当然还很复杂。逛的人有各种各样,读的人也有 各种各样。特别是逛的人,情形最为复杂,实际上还可以细分为好几种。不过,那样细 分是没有必要的,笼统一些也没有关系。比如,象我这样的人,列入逛的一种,也是完 全可以的。
  历来逛书店的都有许多种人。起初没有新式的书店,只有玻璃厂那样的旧式书铺。 逛书铺的不但有许多贫苦的读书人,还有不少知名的学者。他们经常去逛书铺,寻找他 们所需要的图书资料。清代康熙年间有一个著名的诗人,名叫王渔洋,他常常到宣武门 外下斜街的慈仁寺去逛旧书摊。有人要找他,去他的家里往往找不见,到慈仁寺书摊里 反而很容易碰见。在《古夫于亭杂录》中,他自己写道:“昔有士欲谒余不见,以告昆山徐司寇。司寇教以每月三、五,于慈仁书摊候之。 已而果然。”
  《桃花扇传奇》的作者孔尚任,有一首七言绝句,就是记载这个情形的:“弹铗归来抱膝吟,候门今似海门深。
  御车扫径皆多事,只向慈仁寺里寻。“
  原诗末尾有作者的一则注解,他说:“渔洋龙门高峻,不易见。每于慈仁寺购书, 乃得一颜色。”
  象王渔洋那样逛书摊的人,在当时非常惹人注目,因为在那个时候,能够去逛书摊 的,只是极少数人,而他又是极少数人中的突出人物。现在我们广大的群众,都有条件 去逛书店,都有力量随便选购各种图书,这真是古人梦想不到的事情。
  有人认为现在逛书店的人太多,恐怕秩序会很乱,不好管理。其实,这是多余的顾 虑。应该完全肯定,现在逛书店的人空前增多,是大好现象,管理秩序等等只要努力跟 上去,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还有的人对于在书店看书的现象,表示不满。他们认为要看书就应该到图书馆去, 不该到书店里看,妨碍书店的营业。我觉得这个意见也不一定对。
  不是我爱拿古人的事来做比,我总以为我们现代人的一切,都应该远远地超过古人。 而古人站在书摊边读书的可是不少啊!大家都知道,汉代有一位具有唯物主义思想的大 学者,名叫王充。据《后汉书》《王充传》载:“(充)师事扶风班彪,好博览而不守章句。家贫无书,常游洛阳市肆,阅所卖书, 一见辄能诵忆,遂博通众流百家之言。后归乡里,屏居教授。”
  从这个简短的记述中,我们不难设想,距今一千九百年前,在洛阳城里的书摊旁边, 有一位年青的读书人,时常站着或者蹲着看书。他看了一本又一本,日子久了,差不多 把书摊上的书籍全都读完了。凡是读过的书,他常常都会背诵。这个青年人后来成了一 位著名的学者,就决不是偶然的。我们现在的青年读者,如果能够学习王充的精神,勤 苦读书,又有什么不好呢?
  当然,我并不提倡在今天有大规模的图书馆存在的条件下,偏偏不去图书馆,而要 到书店去读书。但是,有些书籍在各处书店的门市部里就能找到,不必老远跑到图书馆 去,那末,在书店里读书不但是应该允许的,而且应该承认这还是一种好现象。

  燕山夜话(四集)  变和不变
  许多国画家近来正在谈论:某人的画变了,某人的画还没有变。听见他们的谈论, 在我们这些外行人心里,总不免觉得有点纳闷。究竟他们所说的“变”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要“变”?怎样“变”才好呢?
  仔细一想,这些实际上不只是国画家所遇到的问题。在其他文学艺术的创作领域中, 人们同样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正如其他文艺作家一样,每个国画家在长期的创作实践中,必然会逐渐形成自己的 风格。风格相同的画家又必然会逐渐形成一个画派。这里所说的风格,内容是多方面的。 它不仅仅指的中国画特有的民族形式和艺术传统,而且还包括一个时代的精神风貌和社 会生活的特征,包括画家所属画派特有的艺术色彩,以及每个画家个人的艺术表现手法, 每一个作品所体现的内容和形式等等。任何风格的形成,都离不开一定的历史背景和社 会条件,更离不开画家本身的生活内容和思想内容。
  当然,任何风格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它是在不断的发展变化中逐渐形成的。 在它已经形成之后,仍然会有新的发展和变化,决不可能完全停止不变。
  这样看来,现在国画家们所谈论的“变”或“没有变”,只能是就某些风格而言。 但是,风格既不是一朝一夕所形成的,显然也不是地朝一夕就能变的。风格的变和不变, 并非徒托空言或光凭勇气所能奏效。
  石涛和尚在他的《画语录》中说过:“凡事有经必有权,有法必有化。一知其经, 即变其权;一知其法,即功于化。夫画,天下变通之大法也,山川形势之精英也,古今 造物之陶冶也,阴阳气度之流行也,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也。”这是石涛论 变化的一章中最精辟的见解。历来论画的著作很多,与此相同的意见似乎也有,但是没 有石涛说得透彻。我们从石涛的言论中可以理解,中国画是有它的特殊技法的,正如其 他艺术创作有自己的技法一样。但是画家不应该被这些技法所束缚,而应该善于变化运 用这些技法,创造新的技法。
  从前听说齐白石“晚年变法”,面目一新,大家都很佩服。画史上还有许多画家 “变法”成功的例子,也常常受到称赞。看来,他们的“变法”都是自然而然地如水到 渠成似的。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盲目地乱变,急于求变,以至于为变而变,那恐怕就 不对头了。变不应该是我们的目的。如果仅仅满足于变,以变为目的,不管怎么变,只 要变了,就以为都是好的,这有什么意义呢?
  实际上,所有的国画家虽然画的都是中国画,有他们的共同点。可是,不同的画派 有不同的风格,不同的画家又有不同的风格上的特点。这些不同的风格或风格上的特点, 总是在不断地形成中,也在不断地发展变化中。换句话说,任何画派和任何画家,无时 不在形成着一定的画风和画法,也无时不在发展变化中否定原有的画风和画法,而创造 新的画风和画法。从这个意义上说,变化总是有的,只是多少不同,快慢不同,有的明 显,有的不明显罢了。因此,用不着揠苗助长,硬要它变。
  尽管有的人宣称,他已经变了,你倒无妨冷静地看看到底他变了什么。比如说,有 的人拿出来的作品,在思想内容、表现形式、构图和手法等方面并没有什么新东西,仅 仅在用笔或用墨的时候,或浓、或淡、或软、或硬、或干、或湿,有了某些变化。甚至 于这种变化,有的还不如原来的和谐、一致,反而造成了风格上的不协调。那末,我们 能不能说这样的变也是好的呢?
  由此可见,变不一定都好,不变也不一定都不好。在这些地方非常需要对具体问题 进行具体分析,提倡实事求是的态度。关键在于创造条件,积极鼓励画家们,不断地努 力提高自己的思想政治水平,对客观事物做到深刻的研究,根据不同的题材和描写对象, 运用正确的艺术手法,把我们这个时代的面貌,从各外角度表现出来。
    
  燕山夜话(四集)  有书赶快读
  我有许多书,没有好好读;有的刚读完还记得清楚,过些日子又忘了;偶然要用, 还要临时翻阅,自己常常觉得可笑。
  这种情形别人不了解,总以为我有什么读书的秘诀,不肯告人。其实我的确什么秘 诀也没有。把真相坦白地告诉读者,还有一些人仍然不相信。几个学校的青年同学来信 约我去讲读书的经验,我很惭愧不能答应他们的请求。昨天到书店门市部走走,遇见几 位同学,不客气地拉住我,说要“聊一聊”。我们终于就目前读书的问题聊了一阵子。
  看来他们都在找书读,而以找不到自己需要的书籍为苦。我们的话题就从这里展开 了。
  有书的人不一定读书,没有书的人却找不到书读,这是多么不合理的现象!然而, 这又是很自然的现象。因为没有书的人如果不向别人借书,不到图书馆借书,也不来书 店门市部看书,那就简直毫无办法;而有书的人,总觉得书已经属于自己所有,随时都 可以读,满不在乎,反倒不急于读书或者不想读书了。这种现象不是人人都能遇见的吗?
  大家也许还记得,以前报纸介绍过宋代苏东坡写的《李氏山房藏书记》和清代袁枚 写的《黄生借书说》这两篇文章吧。我们要学习古代读书人的勤奋精神,千万不要藏着 一大堆书而不加以利用。
  我想在这里向大家介绍另一个故事。明代有一部笔记,名为《泽山杂记》,不知作 者是谁。这部笔记中叙述了明代洪武年间的一位御史大夫景清的事迹。景清与方孝孺齐 名,为反对永乐政变而同时殉难的明代杰出人物。他在青年时代,勤奋读书,过目不忘, 为同辈之冠。据载:“景清倜傥尚大节,领乡荐,游国学。时同舍生有秘书,清求而不与。固请,约明 旦即还书。生旦往索。曰:吾不知何书,亦未假书于汝。生忿讼于祭酒。清即持所假书, 往见,曰:此清灯窗所业书。即诵辄卷。祭酒问生,生不能诵一词。祭酒叱生退。清出, 即以书还生,曰:吾以子珍秘太甚,特此相戏耳。”
  象景清这样勤学强记的人,实在难得。但正因为他自己没有秘本,而如饥似渴地想 读同舍朋友的秘本,所以他特别努力,只用一夜的工夫,就能背诵全书。反之,他的同 舍朋友虽然藏有秘本,却没有读它,所以经不起考问。显然,景清的目的是要警告他的 朋友,要朋友注意利用书籍,不要死死地藏书不用,而不是想要强占他朋友的秘本。
  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得到什么体会呢?我以为,最重要的体会是:有书就要赶快读, 不论是自己的书,或是借别人的书。即便有些书籍本头太大,内容很多,无法全读,起 码也应该扼要地翻阅一遍,知道它的内容,以免将来要用,临时“抓瞎”。
  清代的一位著名学者包世臣,留下一些名言,对我们理解这个问题也很有启发。他 曾经写过许多对联,一直流传至今。其中有一副对联,我忘了他写的上联,只记得下联 是:“补读平生未见书”。这一句给我的印象特别深。还有一副对联,我也只记得下联, 他写道:“闭户遍读家藏书”。这一句同样使我受到很大的鼓励。后面这一句似乎不是 包世臣自己的,而是宋代陆放翁的诗句。
  古人每到书多的时候,往往也有了相当的地位,正如袁枚说的:“通籍后,俸去书 来,落落大满,素蟫灰丝,时蒙卷轴。”这不能不引起订真的读书人的警惕,他们时常 写下许多座右铭、对联之类以鞭策自己,生怕一天到晚忙忙碌碌,什么书也没有读。以 古喻今,那末,我们现在就更要趁着年青的时候,抓紧机会,赶快读书。
  有的青年同学认为,景清能够读到秘本,真“带劲”,我们可惜没有什么秘本可读, 这怎么办呢?其实,古人所谓秘本,内容并不稀奇,我们现在的图书馆拥有成千成万的 历代秘笈珍本,如果你需要,就可以借来阅读。何况古人所谓秘本,有许多现在都已经 大量翻印了,很容易买到手,又有什么稀奇呢?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革 命经典著作,人人都可以读到,这个条件实在太好了,古人又怎么能够比得了我们呢?
  最后,我奉劝青年朋友们,你们手上哪怕只有几本政治理论和科学研究的书籍,也 要赶快先把它们读得烂熟。因为它们所包括的知识内容,是非常丰富的。这些是最重要 的基础知识。只有让自己的基础打好了,将来读其他参考书才能够做到多多益善。如果 现在丢开这些基本的书籍不认真苦读,一心想找秘本,只恐望梅止渴,无济于事。一句 话,我认为你们现在手上已经有书,希望你们赶快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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