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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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梦外-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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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衣裳,我的嘴也一下亲吻到了她那死了的孩子的脸!顾不得惊吓,我爬起来就往河边跑,老大爷已经下船来接我们了!    
    “我看到公子了!”    
    他的这句话让已经精疲力竭的我一下子来了劲儿,我跑过去抓住他的手就问:“哪里?哪里?”    
    “就在这儿,下船不久,不知道撞上东洋人没有?”    
    “是往我们府上去了吗?”豆苗问。    
    “说是要去呢!……”    
    我不等他说完,转身就往来路跑去。    
    “小姐等等我!”豆苗在身后喊。    
    “东洋人!”老大爷喊。    
    “哇,花姑娘!”是鬼子!    
     “快上船!”豆苗拉着我返身往船上跑,    
    “花姑娘!花姑娘!”身后一片鬼叫声。    
    大爷摇开橹就走,子弹“嗖嗖”地从头上飞过。大爷的橹摇得飞快,豆苗压在我的身上,我气都有些喘不上来了。    
    船到了河心,突然船身一振,乱转起来。我们抬头一看,老大爷的头不知何时被削去了一截,血顺着他的身子都流进到船仓里来!——“咚”地一声,大爷的身子摔下河去了!    
    身边的豆苗跳起来,跑出去,咬着牙摇开了撸。    
    我望着大爷落下去的地方,心里暗叫一声“报仇!”    
    船到对岸,我们爬上岸去,没命地乱跑。    
    到处都是奔跑的人们,到处都是喊声和惨叫声,我们跑到一个小山包上,身后的人声已经稀了,我气喘吁吁地坐倒在地,说:“豆,豆苗,我,我已经跑,跑不动了,你快走吧,不行就,就往乡下跑……”    
    “小姐,我说过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正要说话,山脚下响起了鬼子的叫声:“花姑娘!”    
    “小姐,你往林子深处走一走!”豆苗跳起来就跑。    
    “豆苗!”我叫了一声,她却已经不见影了!    
    我独自儿东张西望,一位老大娘过来拉了我一把,稍声道:“姑娘,快过来!”    
    进了林子,我才发觉,里面藏着不少的女人,还有孩子!    
    山下响起了惨叫声,像是豆苗的声音,我再也呆不住了,对老人说:“大娘,这么多人藏在这儿会被发现的,快分散了吧!”说着我已经出了林子。    
    我东窜西钻,就是不见豆苗,幸亏也没撞着鬼子,倒是不时地能听到鬼子的鬼叫声。    
    我在一块大石上歇了一会儿,肚子就痛起来,大概是石上太冰了,毕竟是寒冬腊月了。我捂着肚子站起来,一个人不知该往哪里走。    
    这时候,我只希望能赶紧找到豆苗,然后逃回老宅去,看一看家人,再找到千树!    
    突然,我看到了地上的豆苗——她上衣推到了双乳以上,裤子退到了脚腕处,肚子已经豁开了,肠子也流了出来,双手齐腕而断,双腿也被紧紧地捆住,血将身下的泥土都染红了,一双仇恨的怒目圆瞪着直望着被树叶遮蔽的天日!    
    我惨叫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章杀鬼子

    醒来时,周边的树木在“噼噼叭叭”地燃烧,天空一片血红——我又看到了豆苗惨不忍睹的身子!我鼻子堵塞,脑子发胀,眼中空痛,却没有一滴泪落下来!    
    我合上了豆苗的眼睛,将她的肠子用她血染的衣服兜着捆在她的身上,又将自己身上穿的一件丝棉袄脱下来穿在她身上——她身子已经硬了,我花了好大劲才替她穿好。她的下身也烂了,我只好糊乱替她穿上裤子,用手刨了一个浅坑将她埋了——我的十指鲜血淋淋,竟一点没感到疼痛。    
    埋葬豆苗时,我发现了她身边滚着的一个铜烘篮,正是我日常用的那一个——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逃乱时还带着这个!但我相信,她必是怕我冷,想将她的小姐尽量照顾得好一点——我的傻丫头啊!    
    山上到处都是尸体,刚才树林里的人也都不见了,我不知道她们是逃走了还是被杀害了!    
    走下山来,我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这金陵的道儿本就不熟,再加上现在遍地的瓦砾,满目的惊心,更是不辩东西了。    
    我看到了红“十”字的车从身旁飞过,我想喊,口中却发不出声音!我跌坐在地上,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可我知道,我这一世的光荫不多了,我要尽快找到我的千树!    
    又来到了河边,不知是不是眼花了,我看到了大爷的那条船——它正着着火,有两个男人在努力地灭火。    
    “你也是家在河那边的吗?”——这两个中国军人中的一个问,我点了点头。如果在平日里,在这样的黑夜,我是绝不敢与这样两个孤身男人应答的,可现在,就因为是国人,我莫名地就有了亲切感,信任感。    
    他们打量了我一下,问:“小姐受伤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满身是血!    
    我又摇了摇头。    
    他们说:“我们是102师的,部队已经散了,我们想搞条船走。”    
    “我的先生也是102师的!”我惊叫道——发现自己的嗓子几乎全哑了!    
    他们摇摇头,表示不认识千树,但是口中还是尊称我为“嫂子”。    
    火将要灭时,有两个日本兵走了过来,他们看见我们,“哇哇”地叫着跑过来!    
    两位军人示意我上前去接住鬼子,我还没完全理会他们的意思,就心惊胆颤地迎了上去!    
    鬼子看见我,眼睛里立即邪恶地笑了,他们扔掉枪就开始脱衣服。    
    我不安地回过头去——我不敢肯定背后有人!说实在的,就算他们这时候逃走了,我也不怨恨,我愿意救他们,就因为他们曾与千树在同一个战壕里打过鬼子!    
    可他们没有走,他们趁鬼子抱住我的时候,偷偷从背后干掉了两鬼子,还缴了两支好枪!    
    我们都很兴奋,我终于亲自参与了杀鬼子——这是多么出人意料的事啊!    
    两位兵哥告诉我:昨天江边渡口中国军民都在拼命逃生,以至相互践踏,死伤了不少人,他们是实在不忍心与那帮老弱病残以及缺胳膊少腿的伤兵们挤才留下来的。我们一路说着躲着,好容易回到了我的家中。老远就看到了宅子里的火光,他们劝我跟他们一起走,相信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    
    我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一个人毅然走回了火光冲天的老宅。


第四章命在旦夕

    我从佣人们常走的后门进去,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影。    
    为了与千树幽会,豆苗带我从这里走过,还曾将我藏在使女们住的下房里。我现在浑身冻得发抖,想到下女们的屋里找件衣服穿,便摸黑走了进去。    
    前院的火光照过来,这里还并不算太黑,我推开一间屋子,记得就是豆苗带我来过的屋子,我摸着打开衣橱,一声尖叫吓得我跳起来,定睛一看,是一个使女,正在里面混身乱抖。    
    “出来吧,我是三小姐!”    
    那使女愣了一下,接着大声地哭着滚了出来——竟是豆林!    
    “豆林?你怎么藏在这里?”    
    “小姐,呜呜呜……”    
    “别怕,你慢慢说。”    
    “呜呜,老爷被东洋人杀了,我们也被发现了——因为大小姐这时候刚好临盆,孩子的哭声把鬼子引来了,我趁乱逃到了这儿,前面还不知怎么样呢?呜呜呜!”    
    我什么也没说,往身上披了件衣服,转身就往前面跑。    
    “小姐?!”豆林拉住了我。     
    我叹了口气,问她:“你家中还有亲人吗?”    
    她摇了摇头,我将头上的一朵珠花摘下来,塞在她的手上,扭头跑了。    
    刚出后院,就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竟是千树!    
    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我惨叫一声——他正好抓住了我血肉模糊的4个手指头!    
    “雪儿,你怎么在这里?!快跟我来!”他说着将我拉到一个柴房里。    
    “豆苗死了!”我们相拥着坐在一堆刨花上时,我哭倒在他的怀里。    
    “别怕,雪儿,我们在一起了!”他拍打着我的后背。    
    “你碰到东洋人了吗?”我抽泣地问。    
    “强盗们就在前院!别动!我想了一天的办法也未能救出他们,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太太、老太太怎么样了?还有哥哥姊姊?”我着急地问。    
    “雪儿,我会想办法的!”千树将我搂进怀里说。    
    后来我才知道,鬼子们杀害了我的父亲,押着我的母亲满府里去找宝,正不可开交时,突然一阵新生儿洪亮的哭声吸引了他们,他们四处寻找,不得其门而入,竟拿炸药炸毁了好几堵墙才进到了那个院子!    
    他们首先轮奸了刚刚分娩的姊姊,姊姊的血从床上一直流到了天井里,血枯而亡!她随身的一个大丫头与鬼子拼命,竟被钉死在了门上,奶奶当即气绝,剩下的几个侍女甚至妈子们都末能幸免,全数奸杀殆尽!    
    我的哥哥本已在鬼子们进来之前就抱着新生的婴儿走秘道逃了,后来听见惨叫连连竟又返身走了回去,一见此惨况,怒不可遏,跳出来与鬼子拼命,当即被鬼子打倒在地,新生的婴儿也被丧失人性的魔鬼们扔进了天井里的鱼缸里,活活地淹死!    
    鬼子们为了得到府里的财宝,暂时留了哥哥母亲两条活命,如今被关押在鬼子占住的前院中,哥哥已经身中两枪,命在旦夕,母亲也不知生死如何!    
    我满心的疲惫与愤怒,竟然俯在千树的胸口睡着了,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    
    千树不在身边,我心里着了忙,但我坚信他还活着——今天已经是12月14日了,我们还活着,这是不是说……?    
    可是,千树,他去哪儿了呢?


第四章卧血尘埃

    “轰”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我跳起来冲出院门去——父母院子的上空中浮起一团烟雾,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前院的火势倒已经弱下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千树呢?与鬼子同归于尽了?不,不可能!    
    我的心脏“嘭嘭”地跳。    
    我的身后是一个屠宰场,我以前吃的鸡鸭鱼肉大概都是从这里出去的。院子的中央有一颗光杆树,树干上血迹斑斑。院子的西南角就是昨夜我们藏身的柴房,东面有一片瓦遮着,墙上挂着牛角和兽皮,还吊着绳索和屠宰的工具,挨墙放着一个又宽又大的木凳,木凳上也有暗红色的血迹。墙角堆放着些棍棒和锁链,一个大灶砌在东北角上,锅里还留有煮过东西的剩水,水面上浮着白色凝固的油脂。    
    我团团乱转了几圈,抓起一把剔骨刀冲出门去。    
    在荷塘边的花径上,我滑倒了,空中传来一阵笑声,像生锈的铁链在抖动。我抬头望去,荷塘中假山石后有个黑影闪了一闪,像一只大鸟,又仿佛是一只猫。我不及细想,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一位男仆横卧在我的面前,身首已经分家,不远处的枇杷树下,一个显然遭蹂躏的使女陈尸于斯,寒风穿过花径猛地袭到我的脸上来,令我打了个寒颤。    
    “喵!”背后突然一声猫叫!    
    “千树!”我拼命地叫起来,可我的噪子嘶哑,干疼欲裂,嘴唇上也是一串燎泡,一张嘴就纷纷裂开渗出血来。    
    我捂着噪子,顾不得去找水喝,眼望着那烟雾腾起的地方向前跑去——“千树,等等我!”我在心里叫道。    
    不知什么将我绊倒了,重重地摔进花圃里,花圃里那些已逝生命的残枝将我的手掌戳破,鲜红的血流出来!    
    绊我的是我楼下养猫人的两只脚,他半个身子挂在一棵杏树上,眼睛不知哪里去了,嘴却大张着,似乎在怒吼,也像在控诉!    
    他的脚下是终日里与他形影不离的爱犬,如今它也魂归天外——那两只猫呢?    
    “雪儿!”是千树!    
    “千树!”我连滚带爬。    
    “雪儿!”千树一见我就飞跑过来,抱起我就往回跑。    
    在他的怀里,我看见自己前胸紫黑的血都已凝固,像穿着一件带护胸的铠甲,衣裙上满是污秽,两手鲜血,发辫散落。我顾不得手上还在流血,抬手将掉下来的一缕头发扶上鬓去。    
    再看我的千树,也不再是往日里白衣白裤的千树了,他身上的衣服说不出是什么颜色,放到水里估计能洗出二斤泥;脸上胡子拉碴,还有一道明显的划伤;满头满面的灰土,仿佛刚从炉膛里爬出来。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心里一片静怡——就算此时两人卧血尘埃,也无所牵挂了!    
    千树将我又抱回到那柴房里,急切地查看我的手和身子,问道:“你怎么跑出去了?伤到哪里了?要紧吗?”    
    我望他微笑着,从胸口里掏出一个油纸裹着的小包,将手在身上来回地抹了几下,这才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拿出了那条我绣了几个月的白色丝巾,替他绕在脖子上——那朵带血的梅花此时鲜艳欲滴,仿佛正含笑地望着我!    
    油纸里还有一封信,是哥哥传给我的那一封,这是我身上时刻带着的仅有的两样东西!    
    千树搂紧了我,也从怀里掏出来一包东西——是一只盐水鸭腿,还是热的!他又从后腰上解下一只军用水壶来递给我——我不记得自己的胃从什么时候起就没有接触过食物了,抓过来就狼吞虎咽。吃到一半,我猛然想起不知他自己吃了没有,又将剩下的递给他,他笑着摇头,连眉毛上的土都笑落下来。    
    我喝了几口水,觉得嗓子好多了,指着门外笑向他道:“刚才,那个,是不是你弄的?”    
    他的笑容立即暗淡下去,刚才还温柔似水的眼中渐渐透出凶光来,咬牙切齿道:“我恨不能……”说到这儿突然停住,凝神不动。    
    “怎么了?”我心慌地抱住他。    
    他伸出一个指头示意我禁声,又指向院外。    
    仿佛触动了机关,院门“咣”地一声大开,一阵旋风卷起尘土直扑人面!我咳了一声,站起来要去关门,千树一把将我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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