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 作者:[美]卡尔·萨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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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 作者:[美]卡尔·萨根-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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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让他们对此具有高度的兴趣和关注;时常在扶轮国际墨西哥索科罗分社或者阿尔伯克基新墨西哥大学对公众发表有关百眼巨人甚长基线天线阵,它是由10组全同的射电望远镜组成,分布范围从加拿大东北圣克罗伊到太平洋中的夏威夷,每个望远镜孔径25米,组合基线长8000千米,分辨率0.0002角秒的巨大干涉仪。该系统的总部就设在新墨西哥州索科罗,这是真实的。而小说中的百眼巨人工程管理局,也设在这里,是虚构的。科研项目的讲演或谈话;偶尔还要接待一些来自新墨西哥州最偏远地点富有进取精神的记者。

  爱丽极力小心谨慎不要让自己陷入琐碎的应酬和无聊的事务。与她一起工作的那些人员个个文雅礼貌风度悦人,她与这些隶属于她的下级人员维持相当的距离,避免不适当的个人密切关系,她并不觉得自己与任何一个人真的陷入什么亲密往来。可是与百眼巨人科研项目无关的地方上的男人之间,曾有过那么几次热烘烘的短暂交往,不过基本上都是随随便便的一般关系。在生活的这个领域和层面上,同样也是一种平平淡淡厌倦无聊的固定模式。

  她在一个控制台前坐下,插上耳机。她知道那是没有用的,设想庞大的计算机系统监视十亿条频道都发现不了的东西,她仅仅监听一个或两个频道就能检测到一种方向图式,那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可是这样能对她起到一种满足幻想的作用。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一种几乎是坠入梦中的表情笼罩在她面部轮廓的每一个细节上。这位技术人员禁不住暗自在想,她真是太可爱了。

  像通常一样,她总能听到一种持续回响的随机静电噪声。有一次,在她监听的方向上,包括有仙后座AC+793888恒星,她觉得她听到一种歌唱,微弱缥缈、似有若无、时隐时现,倾其能力所及难以把握,难以令她信服这些东西确实存在。

  旅行者1号空间探测器,现在已经飞到海王星绕日运行轨道的附近,它将继续航行。这个空间探测器携带了一张金质刻录片,在它上面记录着来自地球给人印象深刻的问候语、图片和歌曲。

  那么他们能不能以光速向我们发送他们的音乐?而我们向他们发送的速度仅仅是他们发送速度的万分之一?

  在其它的情况下,比如现在,明显的,静电声是毫无方向图式可言,她会提醒自己,山农信息论著名的箴言,除非事先知道编码的解密之钥,那么最难破解的编码格式就是编制成与噪声难以区分的编码消息。

  她迅速地点击了操作台上的几个按键,从阵列中选取了两个相互对立的狭窄带宽频率,一个出现在左耳机,一个出现在右耳机。

  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反应。她监听射电波的两个偏振平面,然后对比线偏振和圆偏振。可供选择的有十亿条频道。仅凭可怜而有限的一对耳朵和一副大脑去监听,寻找有没有一个方向图式,试着去猜测计算机的各种可能性,你就得花费一生的时间。

  她很明白,只要它真的存在,人类是善于辨别微妙莫测的格式、拼图、方向图形的。可是同样的,即使它根本不存在,人类也善于想象出来他想要的东西。

  的确,存在有一系列的脉冲,存在有一些静电噪声的配置,它们会突然之间给出一个中间停歇的节律,或者形成短暂的旋律。她把控制点拨转到另一对射电天文望远镜上,这对装置正在监听一个已知的星系射电源。她听到射电频率由高到低的一声下滑音,一个“干扰啸叫声”——由于射电源与地球之间星际空间弥漫着稀薄气体,穿行其间的电子对射电波产生耗散作用造成的。中途遇到的电子越多,发出的滑音就越多,也就表明射电源距离地球越远。

  她听到过太多这样的声音了,只要她一听到这种射电波干扰的啸叫声,她就能准确地判断出射电源的距离。这一次,她估计,来自一千光年之外——远远超出附近邻域的恒星,不过仍然相当地局限在巨大的银河星系之内(银河系直径约十万光年)。

  爱丽将百眼巨人的工程设施转回到巡天扫描状态。仍然是没有任何方向图式。就像一个音乐家聆听遥远处传来的滚滚雷声。偶尔出现的小块图式会促使她注意,如此持续不断一直到让她无法忘记,甚至有时候情不自禁地倒转磁带,察看某一段特定运行的观测记录,是不是有什么她曾经脑子里有过印象,而计算机对此忽略了。

  在她的整个生活中,做梦一直伴随着她。她所做的梦细节异乎寻常地清晰、结构精巧完美、内容丰富多彩。比如说,在梦中,她能凑到近前凝视母亲的面孔,达到毫发毕现的程度,或者,清楚地看到一台旧收音机后盖的细节,她梦境中的视觉细节面面俱到。她总是能回忆起梦中的每一个微妙细节,毫无遗漏——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正承受着极端的压力,像博士论文答辩之前,或者与杰西濒临分手的时刻。可是现在她想回忆梦中的形象却很困难。对于视觉细节的回忆能力几乎完全消失,代之而起的,她开始梦见种种的声音——就像一个生来就失明盲目的人。

  凌晨的几个小时,她睡梦中无主导意识的内心,时常会产生某些或长或短的曲调,这些都是她从来也没有听见过的旋律。她会突然醒来,发出声控命令,点亮床头桌上的台灯,拿起为此事先准备好的钢笔,画出五线谱,把这段音乐记录到纸上。有时候白天忙了一整天之后,她会利用录音机把它重新播放出来,听一听是不是她曾经从蛇夫座或摩羯座方向接收过。她不能不承认感到沮丧和无奈,整天就是那些东西在作祟,受到它们的困扰,那些电子、那些具有接受能力和放大能力不停移动的空洞、那些冰冷稀薄的气体之中的带电粒子和磁场,它们弥漫分散在相距遥远的闪烁恒星之间的太空。

  这是反复重复的单音符,音调高亢,陡升和急降的转换的瞬间,嘈杂而凌乱。

  她极力回忆和辨认。她随后确定,这是她三十五年来从来也没有听到过的。

  她想起了,每次都要抱怨她母亲,把晒衣绳的滑轮一拉,又是一批新洗的衣服晾在上面。她那时那么小,特别喜欢一大堆排列整齐的衣服夹子。当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会把脸贴在新晒干的床单上,那股气味刺激而好闻,令她欣喜陶醉。现在能不能再闻一闻?

  她记得,自己大笑着,脚步蹒跚地走开,突然妈妈过来温柔爱抚地把她举得高高的,就像上了天,然后弯起胳臂抱着她,就像她是一堆叠放整齐的衣服,准备要放入父母卧室的大衣柜的抽屉里。

  “阿洛维博士?阿洛维博士?”这个技术人员低头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眼皮和轻柔徐缓的呼吸。

  她眨了眨眼,摘下耳机,对他歉意地微笑。

  有时候她的同事们为了让爱丽能听到他们说的话,不得不大声地说,使说话的声音比放大的宇宙射电噪声还更大。反过来,她回答的时候,满心不情愿地摘下耳机进行简短的几句谈话,为了能盖住噪声的音量,也得大声地喊着回话。当她全神贯注忘掉周围一切的时候,对于一个没有经验的观测者来说,漫不经心或者即使是生动有趣逗笑取乐的几句交谈,就像在巨大而宁静的射电观测的设施中间,产生了一场无缘无故不期而至的激烈争论。

  不过现在她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刚才准是走神了。”

  “是庄慕林博士来电话。他正在杰克的办公室,说他与你有个约会。”

  “哎呀,天哪,我给忘了。”

  虽然岁月不停地流逝,可是庄慕林的聪明才智依然不减当年,而且,还增加了一些自己与众不同的特异怪癖,是爱丽在加州理工学院做研究生的时候,还没有显现出来的。比如,当庄慕林觉得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会唯恐失礼,习惯性地检查裤子的拉链是不是忘了拉上。几年来,他越来越坚信地外文明根本就不存在,或者,至少过于罕见,过于遥远,难以检测到。

  他到百眼巨人工程管理局,为的是在每周举行的科学讨论会上发表讲演。可是,爱丽发现,庄慕林此行还有其它的目的。他曾给国家科学基金会写过一封信,督促百眼巨人结束地外智能的科研项目,将其全部时间和业务转向更为传统的射电天文学。

  他从内衣口袋里抽出这封信,并且坚持说爱丽已经读过这封信。

  “可是到目前为止,才只不过进行了四年半的工作。对于整个北部天空,我们所做的观察还不到三分之一的工作量。这是第一次巡天扫描,在最优带通的条件下,可以使整体的射电波噪声最小。为什么你要求现在就停止呢?”

  “不,爱丽,这样做是永无休止的。十多年之后,你也找不到任何迹象。你可以拿出论据说,需要花费上亿美元在澳大利亚或者阿根廷建立另一座百眼巨人设施,用以观测南部的天空。等到那里失败之后,你又会提出,沿地球运行轨道建造一些带有自由飞行馈线装置的抛物面设施,用以接收毫米级的射电波。你总能够想出来某种没有做过的天文观测。你总能设想出一些理由,解释说,为什么地外文明喜欢从那些我们还没有观测过的地方发出他们的广播。”

  “哦,大卫,我们已经千百次地讨论过。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能了解到智能生命的某些稀有特性——或者,至少能了解到,智能生命也像我们一样考虑问题,不愿意与像我们这类的落后文明进行通讯。可是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就会获得宇宙研究的最大成功。你再也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伟大的发现了。”

  “还有很多第一流的课题和项目找不到射电天文望远镜可供使用,从而无法进行。诸如关于类星体演化的项目,甚至于,还有令人刺激着迷的星际之间太空中的蛋白质。这些项目正在排队等待,就因为这些工作设施——这些到目前为止世界上最好的相控阵列——几乎全部都用于SETI项目。”

  “百分之七十五用于SETI项目,大卫,百分之二十五用于常规的射电天文学项目例行研究。”

  “不能把它们称为例行研究。我们有幸获得机会去回溯星系正在形成的阶段,甚至于比这还更为早期的时间。我们可以察看巨大的分子云的内核,可以察看星系中心的黑洞。在天文学领域即将发生一场革命,可是你,偏偏横亘在前进的道路上。”

  “大卫,别把那么个人化的情绪夹杂到里面去。如果不是公众支持SETI项目,百眼巨人工程永远也建立不起来。百眼巨人工程的设想和规划并不是我个人的东西。你当然知道,当最后四十台大碟片尚未完全建成的时候,他们选中了我,让我来担任这个局长。国家科学基金会是完全支持……”

  “并不是完全支持,如果让我说,当然不会支持。这是一场戏弄公众的一哄而起的游戏。这是对那些UFO傻瓜、对那些只会看连环画的愚昧群众、对那些心理脆弱的未成年人的诱惑与欺骗。”

  越说声音越大,庄慕林几乎是在喊叫,爱丽感觉实在难以忍受,禁不住像关闭扩音器一样想把他关掉。

  由于她的工作性质以及她相对突出的位置,她经常出现在那样的场合里,除了递送咖啡、现场速记等女服务人员之外,正式与会人员都是男人,而只有她是唯一的女人。尽管从她本人似乎已经付出了一生的努力,仍然是一大群的男性科学家,他们只顾相互之间交谈,只要逮着机会,总要打断爱丽的话,并且不顾她正在说些什么。偶尔地,还有一些像庄慕林那样的人,总要公然显示一种势不两立的反对态度。当然,庄慕林至少还能维持对待她这个女人,也像他对待其他很多男人们一样。他发脾气耍态度,倒是不分男女,一律对待,走访对象也是无论男女一视同仁。爱丽的男性同事中间只有很少几个,并不因为她的出席和在场,而显得局促不安或态度异常。爱丽心想,还是应当多与这样的男人交往和讨论问题。比如,坎乃特·德·黑尔,一位分子生物学家,来自萨克生物研究学院(创始人萨克,1915~1995,位于加州圣地亚哥北方拉荷雅,成立于1967年),最近被任命为总统科学顾问。当然,另一个谈得来的男人就是彼德·瓦缬润。

  她知道,还有很多的天文学家像庄慕林一样,都对百眼巨人工程具有同样急躁和不耐烦的情绪。

  从工程启动两年之后,工程管理局机构内部就弥漫着一种忧郁消沉的气氛。在对设想存在的地外文明隐含的意图进行长期无人过问的观察,在机构成员之间已经发生过情绪激昂的激烈争论。从我们这方面无法猜测他们究竟有多大的困难。对于我们所选举出的驻华盛顿的代表,要想猜测他们的意图究竟是什么,简直重重阻隔难以猜中。那么对于从根本上讲种类截然不同,又生活在成百上千光年之外不同的物质世界里的物种,谁知道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意图。

  有人相信,信号根本就不是通过射电频谱传送的,而是通过红外线,或者通过可见光,或者是通过伽马射线之中的某个细节。或者,也许,地外文明急切渴望发出信号,可是所采用的技术需要我们再花费一千年才能掌握。

  在其它研究机构的天文学家在恒星和星系中间,做出了不同寻常的发现,挑选出一些天体,不管出于什么机制,它们能够产生强烈的射电波。

  另外一些射电天文学家发表科学论文,参加学术会议,具有一种获得进步达到目的的感觉,从而精神振奋情绪高涨。

  在美国天文学会的年会,或者国际天文学联合会三年年会和全体会议征文中,百眼巨人工程的天文学家通常拿不出可供发表的论文,也就经常被忽略。所以征得国家科学基金会的同意,百眼巨人领导层决定留出百分之二十五的观测时间给那些与搜寻地外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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