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 作者:[美]卡尔·萨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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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 作者:[美]卡尔·萨根-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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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下降。

  有一次,在激烈争辩两种政治制度优劣的时候,爱丽夸耀地说,她可以自由地到白宫前面游行,抗议美国卷入越南战争。

  唯慨也说,就在同一时期,他同样可以自由地到克里姆林宫前面游行,抗议美国卷入越南战争。

  有一次,在纽约市开会,休会期间,爱丽陪同一位苏联科学家到斯得滩岛渡口散散心,这位先生专门拍摄驶过自由女神像前一艘运送垃圾的敞篷船,船上堆满了臭气熏天乱七八糟的废料,海鸥呱呱地叫着笨拙地在自由女神像前纠缠。

  唯慨从来不干这种事。

  在一次乘坐大巴车,从面临海滩大酒店的住处到阿雷西博天文台的路上,他的那些同事,热衷于拍摄一路见到的破烂不堪零落倒塌的棚屋和波多黎各贫民用瓦楞铁皮临时搭建的小屋,他从来也不像他们那样。

  他们把这些照片提供给谁呢?爱丽大惑不解。在她的头脑中幻想出那么一个巨大的克格勃图书馆和资料库,专门搜集资本主义社会里的不幸、不公、不善、不义和种种矛盾。

  在有人问到某些问题时,唯慨会这样说,苏联的官方立场是这样,1956年匈牙利剧变是由一些隐藏的纳粹分子组织的,1968年布拉格之春是由领导层中没有代表性的反社会主义小集团掀起的。不过,他还要附加一个说明,如果他听到的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如果这些是真正的平民百姓的起义,那么,他的国家对这些运动的镇压,就是错误的。

  关于阿富汗,他毫不犹豫地引证官方的辩护理由。

  有一次爱丽到他的研究所,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坚持要让爱丽看看他的短波收音机,机子上的不同频道,用俄文字母整齐地标出伦敦、巴黎、华盛顿。他跟爱丽说,他很自由,愿意听哪个国家就可以听哪个国家的广播。

  有一个时期,他的很多同事听信他们国家的花言巧语,认为有黄祸威胁。

  “你想想,中国军人一个挨一个肩并肩地,把整个中国和苏联的交界线都占据了,一支入侵的部队。”他的一个同事质疑和挑战爱丽的想象能力。他们一群人,在研究所主任办公室里,站在俄国式茶炊的周围。

  “就凭着中国现在这样的人口出生率,要想全部通过边界,那得花费多长时间?”

  混杂着并不可靠的潜藏凶险的预兆和算术游戏的乐趣,答案居然就宣布了,“永远不可能。”威廉·朗道夫·贺斯特说话随便,就像在家里闲聊。

  可是卢那恰尔斯基不这么看;他争辩说,一旦大批的中国军人驻扎到前线,人口出生率就会自动下降;所以别人的计算方法必然要出错,而计算方法出错是由于运用了未经他批准的数学模型。

  几乎没有人误解他的意思,人们都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在中苏关系最为紧张对峙的时期,就爱丽所知,他从来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具有传染性的偏执狂和种族主义的盲动之中。

  爱丽喜爱俄国式的茶炊,并且能够理解俄国人喜爱这种茶炊的感情。他们的月球探测器这个成功的无人驾驶月球漫游者,样子就像是一具装有金属线条轮子的澡盆,在爱丽看来,似乎其中就有那么点技术来自某些古代制作茶炊的技艺。

  某一次,在六月份一个清明爽朗的早晨,唯慨带她到莫斯科郊区的一个公园,去看零零散散分布在公园里的展览厅和展览品,其中就有那架无人驾驶月球漫游者的模型。其中一座建筑是展览塔吉克自治共和国的器皿和装饰品的。

  就在它的旁边,有一个宏伟的展览大厅,里面装满了与实物大小相同的足尺模型,各种苏联的民用航天器几乎顶到顶棚。

  苏联人造地球卫星1号,是第一个绕行地球轨道的航天器;人造地球卫星2号,是第一个携带动物上天的航天器,所携带的小狗莱伊卡,最终死于太空之中;月球探测器2号,第一个到达另外天体的航天器;月球探测器3号,第一个拍摄到月球背面照片的航天器;金星探测器7号,第一个安全降落在其它行星上的航天器;东方1号,第一个载人太空飞船,携带苏联英雄宇航员尤里·加加林(1834~1968)在环绕地球的轨道上运行。

  展览大厅外面,儿童们把东方号发射助推器的尾翼当做滑梯,他们一个个卷曲的金发、碧蓝的眼睛,少先队的红领巾飘舞着,欢声笑语地滑落到地面。

  大地,俄罗斯人管它叫“咱们俩”;苏联在北极海中有一个大岛,俄罗斯人叫它“努瓦爷咱们俩”,就是新地岛。就在那个岛上,1961年苏联引爆了五千八百万吨级的热核武器,这是迄今为止,人类这个物种,一次性造成的最大的爆炸。

  可是这里看不到任何的一点迹象,这里阳光明媚,小贩们在叫卖冰激凌,莫斯科人很为此感到骄傲,举家外出游玩,牙齿脱落的老人冲着爱丽和卢那恰尔斯基微笑,把他们当做一对情侣,这片古老的大地看起来,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在她为数不多对莫斯科或列宁格勒的几次访问中,唯慨经常安排一些参加晚会的活动。他们七八个人一起陪同爱丽去看大芭蕾舞团或基洛夫芭蕾舞团的演出。卢那恰尔斯基总能搞到足够的入场券。爱丽感谢主人们为她作出的安排,可是他们回答说,应当是我们感谢你,因为如果不是陪同国外来宾,他们本身是没有资格观看这种规格的演出。唯慨只是笑,一言不发。

  他从来也没有带他夫人出来,爱丽从来也没有机会见到她。

  唯慨说他夫人是一位内科医生,她一天到晚只知道照顾她的病人。因为唯慨的父母曾经认真仔细地考虑过,打算移民美国,可是最后没有实现。

  爱丽问过他,他最感到后悔和遗憾的是不是没有移民到美国。

  他以严肃深沉的语调说,“让我遗憾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的女儿嫁给了一个保加利亚人。”

  有一次,他把晚餐安排在一家莫斯科的高加索餐馆。请了一位名叫卡拉则的专业宴会主持人,或者如他们的说法叫塔玛达。

  这位主持人是主持宴会的著名大师,因为爱丽的俄语很差,非常感谢他替自己翻译了那么多宴席间的谈话和祝酒辞。

  卡拉则回答的话,有意预示出晚会以后的状况,“我们把那些只顾自己喝酒不向别人敬酒的人,称为酒鬼。”

  早期比较普通的祝酒辞最后都要加上一句,“祝所有的行星和平!”

  唯慨特意向她解释一番,在俄文里,“村社”这个词就是一个世界、一个社会的意思,是一个由农民以和平的方式自我管理的社区,缘起于遥远的古代。

  他们谈论着,如果世界上最大的政治单元,不超过一个村庄那么大的情况下,世界将是多么的和平与安详。

  卢那恰尔斯基高高地举起他那只圆筒状的大酒杯,祝愿说,“每一个村庄都是一个行星。”

  爱丽马上呼应道,“每一个行星也都是一个村庄。”

  这类的聚会总免不了有点儿吵吵嚷嚷喧嚣胡闹。总是能喝掉数量巨大的白兰地和伏特加,可是几乎从未见过哪一个人真的喝醉了。他们总是要折腾到凌晨一两点钟,才会高谈阔论地离开饭店,他们总是试图找一辆出租车,可是每次总也找不到。有好几次,不得不步行五六千米,由唯慨护送她返回下榻的大酒店。

  他总是细心殷勤地照料着,显出有点长辈的身份,谈论起政治观点、态度和判断总是显得十分宽容,谈论起科学见解和看法一丝不苟、毫不让步、言辞激烈而尖锐。

  虽然,他在两性关系上的出格行为和举止,在他的同事中间广为流传,几乎是尽人皆知,但是他从来也没有对爱丽表示要接吻道别晚安。这反而让爱丽心里觉得有那么一点过意不去,其实,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对爱丽的感情。

  在苏联科学界的妇女人数,按比例要比美国高出许多。可是大多数只能从事卑微的中级职务和岗位,苏联的那些男性科学家,也像他们的美国同行们一样,总是怀疑一个美貌漂亮的女人,真的竟然能有那么大的竞争能力,能强有力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难免有所轻视,某些人甚至打断她的谈话,或者故意装着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卢那恰尔斯基总是探过身子,故意以比通常说话还要更大的声音,发问,“对不起,阿洛维博士,您刚才说的什么?是否可以重复一下?我没太听清楚。”

  其他的人自然默不作声,归于寂静,爱丽也就有机会继续滔滔不绝地大谈带有添加剂的高性能砷化镓检测器,讲述W3星云所含有的乙醇成分。约含百分之五十的乙醇,被称为标准强度的酒,也叫100个美国制酒度。她说,假如整个太阳系生存期之内,按照地球上所有的人口计算,所有的成年人都是酒鬼,在这单独一个星际之间的云团里所含酒度为200度的乙醇量,就足够他们饮用,而且富富有余。

  这位塔玛达非常欣赏这个说法。

  大家在随后的谈论中,都议论如果有其它形式的生命体,他们是不是也会醉酒或酒精中毒,是不是酗酒人群也会成为遍及银河系的一个大问题,是不是在任何一个别的世界里,他们的酒会主持人也能像我们这位超菲·瑟盖维奇·卡拉则一样,那么技艺娴熟。

  当他们到达阿尔伯克基飞机场的时候,惊异地发现从纽约飞来,搭载着苏联代表团的民航班机,早已在半个小时之前降落了。

  爱丽发现唯慨正在机场内的纪念品商店为了一些小物件讨价还价呢。他准是从眼角的余光中看见爱丽来了。并没有转过脸来,只是举起一个手指,随口说出:“请委屈一会儿,阿洛维。十九美元九十五美分?”他冲着显然已经没有兴趣的售货员,继续说,“昨天,在纽约,一副和这套完全一样的扑克牌,才卖十七美元五十美分。”

  爱丽挤过去,凑得更近一些,注意到唯慨眼前的柜台上摊开一堆彩色全息扑克牌,全裸的男女,做着各种姿势,在以前几代人眼里,这是黄色下流不堪入目的,现在只不过是认为不太雅观而已。

  当卢那恰尔斯基劲头十足兴致勃勃把扑克牌一张一张摆满柜台的时候,售货员正无精打采懒得应付,打算把这副牌收拾起来。

  唯慨成功地阻拦了他的举动。这个售货员无奈地做出解释。

  “对不起,先生,我没有定价的权利,我只管照顾柜台。”

  “你看,这就是计划经济的缺陷。”唯慨对爱丽说着,掏出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递给售货员。

  “在一个真正自由的企业体系中,我或许只要付出十五美元就能买下来。也许十二美元九十五美分就够了。别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爱丽。我不是买了自己玩的。加上大小鬼,一共五十四张。我们研究所那么多工作人员,每一张扑克牌都可以单独地作为一份很好的礼品,送给他们。”

  爱丽微笑着,挽起了他的胳臂。

  “再次见到你,很高兴,唯慨。”

  “令人难得的高兴,亲爱的。”

  在驱车前往索科罗途中,两人相互心照不宣配合默契,主要谈论的净是些幽默、诙谐、有趣、逗笑的话题。

  司机是新来的保安人员,瓦缬润陪他坐在前排座位上。瓦缬润即使在通常的环境下,也不善言谈,乐得满足于舒心地向后一靠,听他们谈话。

  仅仅初步地提到需要苏联参与讨论的问题:

  三层重写的羊皮纸卷,这就是大批接收到的消息,有意图,结构复杂,至今仍然没有完全破解的消息,美国政府至今仍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但也不得不作出这样的结论,非得有苏联参加不可。实际还真是这样,特别是因为来自织女星的信号,其强度如此之大,即使中型的射电天文望远镜都能够检测到。几年以前,苏联已经悄悄地一步一步地着手布置了相当数量的小型天文望远镜,横跨整个欧亚大陆的广袤土地,在地球表面上延伸九千千米,最近,更在靠近撒马尔罕的地方建成大型的射电天文台。另外在海上,苏联的卫星跟踪舰船一直就在大西洋和太平洋海面上游弋。

  苏联得到的数据是冗余的,因为遍布其它各地的天文台,在日本、在中国、在印度、在伊拉克,同样能够记录到这些信号。

  的确如此,世界上所有具有重大价值的射电天文台,每当织女星升上他们的天空都在监听。那些天文学家们,在英国、在法国、在荷兰、在瑞典、在德国、在捷克斯洛伐克、在加拿大、在委内瑞拉、在澳大利亚,随着织女星升起和下落,都在记录着这个大消息的每一个细小的片断。

  在某些天文台,他们的检测装置并不那么灵敏,不足以接收到每个单独的脉冲,接收到的只能是一片模糊的无线电混杂信号。每一个这样的国家只能接收到一个片断的上下跳动的锯齿形谜团,这正像爱丽提醒凯茨的,因为地球是在不停地转动。

  每一个国家都在努力,试图从这些脉冲里,搞清楚其中究竟有什么含义。可是这太困难了。甚至没有哪一个人能够说清楚,这篇大消息究竟是用符号写成的,还是以图形的方式编写的。

  完全可以想象,除非完成了整个的循环,重新返回到第一页,否则难以破解整个大消息之谜。因为一旦从头开始,前面将会有导言、简介、初步的入门步骤等等揭开密码的钥匙。或许这是一篇非常长的消息。

  当唯慨闲极无聊地由眼前的沙漠灌木丛想到西伯利亚冻土带针叶森林,又在大发议论的时候,爱丽突然想到,也许,需要经过一百年才循环过来。或者循环过来之后,根本没有什么初步入门指导书、操作入门读本之类的东西。也许这篇大消息(遍及全球,现在专门指称这个消息为大消息)只是一份智慧能力的测试题,凡是没有能力解密这篇大消息的世界,都没有资格运用其讲述的内容,以免造成错误。

  爱丽突然感觉受到打击,如果最终人们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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