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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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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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交待你的事情,你只管任凭他去,也不必太忌惮那个女人。要知道,她不过是伏着威国公给她撑腰,可罗家已经有了一位贵妃,她却要把女儿嫁给晋王,那边知道了这消息之后,必定不会与她甘休,婚事成与不成,这隔阂就深了。至于五丫头那儿,怪不得我昨天就瞧着人失魂落魄,原来是因为这么一回事,你不妨拿出嫡母的气派多多规劝,那样老三自然会记着你的好。暗地里再让人去那个女人那里撩拨两句,她自己就是与人做妾,莫非还想让自己的女儿过去低人一等?让他们夫妻自己闹交起来,你只作壁上观就是。”

    不过是三两句话,朱氏就安了徐夫人的心,又面授了好一会儿机宜,眼看着郑妈妈把人送将出去,她靠着炕椅靠背,支着引枕又沉吟了起来。

    德妃不中用,陈瑛咄咄逼人,她手头能用的人极少,除了陈澜……可陈澜那么聪明……

    等郑妈妈回来,她强打精神吩咐了好一爱,外间就请示是否传饭。尽管此时应该是饥肠辘辘的时候,但她偏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于是索性吩咐下去不用忙活,喝了半盏参茶就歪在那儿歇息。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了绿萼的声音:“老太太,三小姐和五小姐回来了。”

    “回来了?”朱氏一下子从恍惚中回过神,在绿萼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这才问道,“人到哪儿了?”

    绿萼脸上有些不自然,犹豫片刻才开口说道:“这会儿三小姐和五小姐大概才进垂花门,老太太不用着急。只是……她们回来的进修在宣武门大街上遇着了事情……说是有人把鞭炮拴在牛尾巴上,当街驱着疯牛肇事,随即又有刺客行刺,东昌候府那辆轿车几乎不成样子了。”

    “你说什么?”

    朱氏又惊又恐,支撑了一下是一站起身就跌坐在了炕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二门那边报来的讯息,具体什么情形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三小姐和五小姐都没事。”绿萼慌忙支使小丫头倒了一杯热茶来,服侍朱氏喝了半盏,这才又娓娓劝道,“老太太莫焦心,等三小姐五小姐她们进来就知道了。”


    第一百零三章急转直下

    侯府下人做事情兴许会拖沓延迟,但有什么消息却是传得最快。因而,陈澜和陈汐一同从穿堂进了蓼香院的时候,丫头们已经都知道了这两位小姐先头在宣武门大街上受了惊。尽管此时两人的面上看不出多少端倪,但就那么一小会功夫,疯牛冲撞,刺客突袭的情形已经有了多个版本,甚至有人恨不得到外院去看看那两辆轿车究竟什么情形。

    面对那各种各样的目光,陈澜突然觉得自己的舌头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心中不禁苦笑自己的镇定还是仅仅浮于表面,真正遇上危机仍难免惊慌失措。从正房明间进了东次间,她就看到炕上的朱氏已经是扶着绿萼站起身来,忙上前行礼。可这膝盖还没弯下去,胳膊就被人抓住了,抬头看见朱氏满面关切的模样,她连忙扶着人到炕上坐下。

    “老太太,只是一场虚惊,并没有什么大事。”

    朱氏上上下下打量了陈澜好一会儿,见她只是衣衫有些褶皱,鬓发算不得十分整齐,可并不像是受了损伤的模样,不知不觉松了一口大气,这才转头看向了陈汐。见陈汐扶着丫头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她便示意玉芍上前把人扶着坐下,又把陈澜拉到身侧坐了。

    “究竟怎么回事,你快仔细说说,好端端的,怎么会在路上遇着这一遭?”

    尽管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但一想到那时候的情形,陈澜仍是不免心惊肉跳。设身处地地替金家姊妹两个想想,就算那时候换做是她,恐怕当车门斩开车帘碎裂的那一刹那,她多半也会一头昏厥过去,更不用说东昌侯府的轿车原就在最前头,车门的夹板帘子上还镶着一块玻璃,只怕连那疯牛从长街尽头奔过来的情形也看见了。定了定神,她就将自己看到的情形一一道来,说到威国公世子罗旭的时候,她有意瞥了陈汐一眼,见人虽低着头,一双手却把帕子绞得更紧了,心中不禁有了些数目。看来,三房和威国公联姻的事情,怕是真的不成了。

    “你是说,那刺客是奔着东昌侯去的?”听完之后,朱氏立时问了一句,见陈澜点头,她顿时眉头紧皱,“看来东昌侯府是派了东昌侯平日出入的那辆车去接的人,于是别人只以为她俩的老子在车里,于是直接杀了过去。可若是那样,便是不顾朝廷律令当街行刺勋贵,按照这个罪名,重则甚至可以判凌迟!再加上奔牛踏死踏伤多人,这刺客真是心狠手辣!”

    尽管如今对于京城顶尖的那些勋贵已经颇有了解,但陈澜只知道东昌侯是京师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坐营官,也算武臣之中的一号人物,听朱氏这么说,她顿时更加不解。然而,屋子里毕竟还坐着一个陈汐,她亦不好问得太深入,附和了一句之后,便说了在坤宁宫的情形。朱氏仿佛毫不在意似的,只是随意询问两句,得知皇后都赏赐了东西,也没多理会。不多时,她就打发陈汐先回了翠柳居,把陈澜留了下来,又吩咐绿萼去厨房知会一声预备点心。

    陈澜坐在朱氏身边,却不急着先说坤宁宫觐见的情形,也不再提在路上的那惊魂一幕,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另一桩要紧信息:“老太太,今天我们在坤宁宫的时候,恰逢晋王和王妃前来给皇后娘娘贺寿,期间晋王府突然打发人报信,说是王府平夫人有喜了。看王妃的样子,理当是原本并不知情。”

    朱氏原还想先问问路上的事,可陈澜一提晋王府,她立时把那什么东昌侯府的事情扔到了脑后。先是皇后宣召陈澜等人入宫的消息她不知情,再是晋王府妃妾有孕她却没得到任何风声,一向以耳目灵通为最先要务的她不免生出了深深的危机感来——正如同她听说陈澜陈汐在路上遇到了刺客,她竟生出了从来没有的忧惧一样——她身边可以参赞的人太少了。

    “皇后娘娘得知此事反应如何?”

    “皇后很高兴。说晋王虽说之前就有一个庶长子,可毕竟生母地位低微,那位平夫人终究是官宦人家出身,若能一举得男,自然是开枝散叶的大好事。因为这个,皇后命王尚宫赏赐平夫人不少衣料和首饰,之后却说还有好些内府进贡的药材,让晋王妃带回去补补身子。”

    “皇后赐了晋王妃药材?”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朱氏心头总算是微微一松。皇后自己没有儿女,却深得皇帝敬重,对后宫妃嫔都极为公允,论理不会为了晋王妃只得一个女儿而有什么不满,这赏赐药材便足可见一斑。想来皇帝皇后相知相得,若走淑妃一意要再选一个次妃,只怕第一个反对的就是皇帝才对。若是从这一层去想,事情倒不是无可设法。

    因为有晋王妃的事情搁着,所以长街上的情形朱氏只是大略又问了几条,便再也没有多问,反倒很是追问了一通皇后的赏赐。陈澜拿出了那个锦袋,将那对绞丝金镯子和金锞子倒了出来,又说起在车上险些失落,这才拿出了放在贴身香囊中的玉虎。正如她料到的那样,朱氏接过去之后仔仔细细端详了好一番,这才笑着递了回来。

    “上头既有个眼子,回头去挑一根红绳系在脖子上,也不用捂在香囊里头,毕竟是皇后娘娘的赏赐。娘娘竟然能记得你的属相,这也是你的福分。”

    陪着朱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用了点心,等回到锦绣阁中,尽管今天一连串的事让陈澜疲累欲死,但她还是强打精神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形,随即才示意丫头去打水来洗澡。

    果然,一件件衣衫褪去之后,她就看到了那几处隐隐作痛的地方果然是淤青,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这几个月补是补了,但真正说起来,身体却还是虚,若那会儿刺客是冲她这辆车而来,她兴许还真没法有什么好的应对?而即便是金家姊妹,靠的也是罗旭突然拔刀相助,只想不到那位看似纨绔的威国公世子竟然武艺不差……而且从今天的事情来说,罗旭倒是好人。

    好人这两个字一浮上脑海,陈澜突然自嘲地一笑,随即突然闭住呼吸整个人沉进了水中。虽说只是一会儿就露出了头来,但她仍然感觉到热水把疲劳一点一点地从毛孔中挤了出来。靠在木桶的壁上枕着,她再次喃喃念出了好人这两个字。

    罗旭是好人,把斗篷给她的杨进周难道就不是好人?而就说她自已,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也想做个善良的好人。只这世上芸芸众生,在那不得已三个字的逼迫下,大多数人总免不了变身极恶的可能。朱氏如此,陈瑛如此,只希望她将来不要如此……降临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她不得不放弃一些理念和坚持,但决不能连本心也一起丢了!

    “小姐,小姐!”

    听到外间传来的一阵轻唤,陈澜这才回过神来。刚刚借口想趁着沐浴稍稍休息一下,因而她把丫头都遣了出去,其实却是希望留些**空间好好想一想。此时此刻,她定了定神,随即唤了声进来,就看到芸儿手里拿着软巾和胰子等东西进了屋子,笑吟吟地搬了小凳子过来,又高高卷起了袖子。她正想打趣两句,可看见芸儿表情中带着几分解气,不禁有些奇怪。

    “怎么了,什么事这般高兴?”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小姐!”芸儿笑嘻嘻地在软巾上打了胰子给陈澜擦背,这才低声说,“刚刚外头传来消息,说是锦衣卫突然到了东昌侯府,说是奉旨从东昌侯书房里找东西。虽说和当初到咱们府里的那回一样,来得快也去得快,可还是把那边吓了个半死,东昌侯李夫人派了一位妈妈过来向咱们家老太太说道呢,人才刚走。哼,活该,想当初要不是他们府里人作祟,四少爷怎么会掉进水池里头,小姐怎么会为了救四少爷险些搭上了性命!”

    锦衣卫突然去了东昌侯府?

    陈澜蹙眉沉思片刻,陡然之间想起了那时候杨进周带着人登门的情形。那会儿的他礼节周到态度客气,可终究是沾着锦衣卫三个字的凶名,她在门帘后头瞧着都觉得心悸。后来打过几次交道,倒是觉得他不像表面那么冷峻,甚至还是一个异常仔细的人。只不过,如今杨进周显然已经不在锦衣卫了,此次带队去东昌侯府的又会是谁,而结果又会如何?

    尽管芸儿在背后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但大多数只是纠结在东昌侯府那两位小姐如何骄纵蛮横,世子如何温文有礼,曾经是二房马夫人心目中的乘龙快婿……总而言之,家长里短的消息有一搭没一搭听了不少,陈澜虽说心中大致有了个轮廊,但顶多也只是一知半解。

    然而,到了次日一大早的时候,关于东昌侯府的第二个消息便再次传了过来——东昌侯金亮下了锦衣卫诏狱!


    第一百零四章牵一发而动全身

    无论是以前的陈玖还是现在的陈瑛,袭了阳宁侯爵位的他们都有一份职司,因而往往寅时出头就要起床,大清早的就得摸黑赶往长安左门等候上朝。如今陈瑛在左军都督府留值,陈玖正好奉命协户部前往通州查看粮仓,因而这天早上,阳宁侯府上下的主子们难得睡了个好觉,就连下人们也都得以在温暖的炕上多赖上一会儿。只不过,西角门才开一会儿,东昌侯府的信使就到了,门房轻轻巧巧就从随从的马夫那儿得到了消息,一时间上下传了个遍。

    因为这消息,早起晚辈们前来蓼香院问安的时候,朱氏便只是淡淡地敷衍了一会儿,就连吃早饭也没多大胃口。等用过早饭之后,更是恹恹地歪在炕上没什么精神。

    韩国公、东昌侯、阳宁侯、广宁伯,这是武宗末年鼎力支持穆宗即位的四家勋贵,彼此之间姻亲连着姻亲,几十年来站得稳稳地。相比之下,她的本家武陵侯朱家却是因为先头太后的缘故,方才从伯爵进位侯爵,而自从太后去世,就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了。东昌候府当年因爵位承袭闹家务,因为她和金亮的母亲是嫡亲姊妹,又有当时的太后在背后授意,所以她用了不少手段,终于以长房无嫡子的理由,使得爵位最终落在了金亮的头上。因为这一层,东昌侯金亮投桃报李,之后也帮了她不少忙,尤其是册立晋王妃的时候。

    可昨天分明是有刺客图谋行刺东昌侯,怎会到头来反连累得东昌侯下锦衣卫诏狱?

    因为郑妈妈又出去替老太太打听消息,绿萼自然是寸步不离在旁边伺候。只瞧着朱氏胃口不佳,心情又不好,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想起刘太医之前的嘱咐,于是就悄悄派了玉芍去给陈澜送信。这会儿人还没来,小厨房就先送了银耳羹来,她亲自用丹漆小托盘捧了,上前去弯下腰道:“老太太,刚刚熬好的莲心银耳羹,奴婢服侍您用了吧?”

    朱氏此时正想得焦躁烦恼,偏生耳畔有人聒噪,顿时恼将上来,随手一拨道:“滚!”

    这一拨拉不要紧,绿萼本就是全副精神都放在朱氏身上,手上一个不稳,那一盏银耳羹顿时翻在地上。滚烫的银耳羹碎裂的瓷片溅得下头的羊毛地毯四处都是。一时间,服侍多年的她竟是吓得傻了,也顾不上底下又是汤羹又是碎片的,直接伏地跪了下去。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看到这满地狼籍的一幕,朱氏眼皮一跳,正要怒喝,东次间的帘子突然被人打起,竟是陈澜进了屋子。刚刚在外头就听见里头动静不对的陈澜随眼一扫就大略明白了刚刚的情形,心念一转就上前去扶起了绿萼,又笑道:“姐姐服侍老太太多年,竟也有这般毛手毛脚的时候?快些收拾干净了换一身衣裙再来伺候,一味跪下磕头算怎么回事?”

    绿萼抬头偷觑了一眼,见朱氏脸上看不出喜怒,顿时愈发胆寒,脚底下哪里挪动得了步子。

    就在满心战战兢兢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一句言语。

    “蠢东西,还不快依着你三小姐的话去收拾?”

    见绿萼如蒙大赦地收拾了满地碎瓷片,随即踉踉跄跄出了门去,陈澜便拿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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