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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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第3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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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的那位谈总督都上表请功,赤斤卫更是提请要进京献俘朝贡,这架势摆明了不小。

    “少爷,少爷,船来了!”

    楚平这一嗓子终于把陈衍叫了回来。他抬眼一看,见一艘官船正在缓缓靠岸,那船舷上依稀有几个跨刀的家丁,他自是整理了一下衣裳往前走了几步,运足目力分辨着上头的人。好一阵子,他就认出了里头的小武,脸上立时绽放出了喜悦的光彩。

    因而,等到那船停稳,船板一架上,他就不顾三七二十一,竟是头一个踩着船板咚咚咚地上了船去。站在船头的小武吓了一大跳,慌忙倬手扶了一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他就只听陈衍突然提高嗓门嚷嚷了一声。

    “姐,姐夫!”

    话音刚落,前舱的一处舱门就打开了来。弯腰走出的杨进周见陈衍站在那儿,含笑点了点头就侧身让了让。陈衍先是呆了一呆,随即就三步并两步直接冲了进去。

    一进门,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中间的那个人影上。

    “姐……”

    “小四,你都比我高了!”

    看着那个两年多没见的人影,陈澜眼里既有惊叹,也有欣慰。当看到陈衍突然直冲了过来的时候,她自然而然伸开了双手。待到弟弟一下子欢喜地抱住了她,那坚硬的下巴更是磕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才轻轻拍了两下陈衍厚实的肩背,笑声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哽咽。

    “看你,都不是小孩子了,还撤娇,小心你姐夫笑话。”

    “笑话什么,我都这么久没见你了!”陈衍使劲又抱了抱陈澜,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放松了双手,往后退了两步。端详着陈澜那熟悉的面容,他这才抽了抽鼻子,咧嘴一笑道,“姐,我长大了,以后除了姐夫,我也能护着你!”



    第418章 稚子之心,家园最好

    又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外表看着并不奢华,刚刚扶着妻子上去时却发现别有洞天的马车,杨进周忍不住又瞥了瞥一旁那匹没了主人显得百无聊赖的坐骑,嘴角不知不觉就露出了一丝笑容。

    刚刚还说是长大了,可一见着姐姐,就躲在马车里急急忙忙说起了悄悄话,这小家伙!

    马车中的陈衍自然不知道外间的姐夫转过了什么想头。此时此刻,车厢里只有他们这相邻而坐的姐弟俩,虽说前头卷帘缝隙和窗帘缝隙透进的光微不足道,可是,他仍然借着这一丝丝的光亮,侧着头仔仔细细打量着陈澜。发现姐姐比去江南之前气色好了许多,向来纤瘦的人也总算是透出了几许丰腴,他这才笑了起来。

    “都说江南水土养人,看来果然是不假。要不是脱不开身,我早就想去江南看你了。”

    “你呀……”,陈澜看着那已经和自己平齐的个头,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点在那脑门上,“课业要紧,再说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等你再大些,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去得。”

    “父母在,不远游,咱们虽说没了爹娘,可老太太还在呢,我顶多也就只敢在京畿附近走走。”陈衍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似的,随即才自然而然地攀住了陈澜的胳膊,“姐,从前不觉得,可自打晋王妃去世,后来五姐姐的……襄阳伯那使团的沉船之事得到了确证,我就总觉得害怕极了,就怕你那儿有什么不好的讯息。”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澜也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最初听到襄阳伯和朝鲜使团失踪的消息时,还寄希望于这只是谣传,可后来随着辽东大军和朝鲜军队在边境一次又一次碰撞激战,那个传闻渐渐得到了证实。据闻,那边凯觎辽东沃土和奴儿干都司已久。但这时候动手,却可能是迫于其他的压力。

    陈衍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襄阳伯家里没什么人了,罗姨娘闻讯之后,便想赶紧退了婚,另寻好人家,谁知道五姐姐直接就绞了头发,罗姨娘只得回禀了老太太,如今庆禧居后头辟出了一个小院子,她就在家里带发修行。我去见过她好几回,嘴都快磨破了,可她就是不肯回心转意,老是说那些时啊命啊之类的话,听着让人心烦意乱!”

    “等我回去之后,再劝劝她吧。”

    话虽这么说,可陈澜想起陈汐那最是冷然倔强的性子,心里却并没有太大的期望,但实在是不想看着那样的凌霜红梅就这么凋谢在了初春的风中。

    随着车轱辘有节奏的转动声,平时写信除了朝廷大事,几乎就只提朱氏自己和陈汀的陈衍又低声说起了家里的情形,从二叔陈玖沉迷酒色身体越发糟糕,二婶马夫人几次三番想要插手家务却都不能得逞,罗姨娘虽说名不正言不顺,可硬是把偌大的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直到嫁出去的陈冰三天两头回娘家,陈滟却是一年到头逢年过节都难得回来……等他差不多说完时,马车竟已经到了崇文门。

    楚朝旧制,外官入京朝觐,亦或是奉召回京述职以及奉调回京,都需得从崇文门税关通行,视所带财货不等“交上一笔数额不等的税银。话是这么说,可终究这行李等等都是各官的阴私,久而久之这买路钱也就成了按品级递减的规格,象征性收上几两几十两不等。

    这税关从关监到税丁无不是火眼金睛,若是真有两袖清风的官儿轻车简从亦或是就这么一头小毛驴入城的,他们甚至连那几两银子也不去收了,免得自己惹麻烦。可要是碰到大人物,他们反而却挺直了腰杆公事公办,甚至还不无强项顶牛,为的便是这崇文门税关收的除了官税,最要紧的却是商税。从大通桥下卸货的商贾都得从这儿过,往官儿身上收税,这便能敲山震虎吓住来往商贾,这一年的定额完成起来轻松不说,捞钱更是有望。

    此时此刻,杨家这一行虽算不上十分招摇,可行李也有四辆大车,再加上四辆马车的女眷和丫头仆妇,随行二十几个家丁从人,自然是惊动得关监亲自出来。就在预备查验官文时,在马车中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陈衍就索性打开车门跳下车来,冲着那六品关监嚷嚷了一嗓子。

    “胡胖子,你擦亮招子仔细瞧瞧,那是我姐夫,别当是外地来的戆措大!”

    那胖乎乎的关监瞅了一眼车上跳下来的少年,小小的眼珠子一下子就凝住了,刚刚还公事公办的脸上立时挤出了笑容来。原本拿着官文还拿架子不肯打开的他立时三刻翻开了封面,一见上头那如假包换的官衔官阶姓名,他立时冲着身边的副手吩咐了几句,又上前殷殷勤勤和杨进周赔罪道歉,这才一溜小跑到了陈衍面前。

    “四少爷恕罪,小的之前还在琢磨杨大人什么时候来,这不是一时没注意么?您放心,公事公办,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就知道你这老货刁滑!”陈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见后头等着入城的队伍蜿蜒出了上百米,中间有不少货车等等,他这才低声说道,“你这关监今年差不多就该到头了吧,之后谋哪儿的缺可想好了?”

    “哎,四少爷您这不是戳我的痛处么?如今上下整顿,好处越发微薄了,我又胆小,这一年的出息比前头那几任的三个月都不如。这到头之后的去处也实在是说不准,我又没个功名,放出去也就是杂佐官,可在京城里头,我这六品衔算得了什么……”

    陈衍哪里耐烦听他大倒苦经,见这胡胖子滔滔不绝还要再说,他便冲着其摆摆手,随即似笑非笑地说:“上半年这京城外七门内九门加在一块,关税比去年多了三成,你这个关监当得虽然又苦又穷,可谁会不记得你的功绩?不要上上下下跑跳活动了,你得罪的人多,可嘉赏你的也同样不少。”

    此话一出,那胡胖子自是眼睛大亮,待要千恩万谢时却只见陈衍嘿然一笑转身就走,他只得就那么站在原地,那只手忍不住摘下了帽子使劲摸了摸头顶。

    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气哪!

    随着车队的重新起行,刚刚从窗帘中悄悄窥视了一番外头动静的陈澜这才对上了车的陈衍道:“看你这样子,如今倒是积攒下了不少人脉,就连这税关的人也认识了?”

    “一回生两回熟,郑管事带着我走过两次,再说师傅又提点过一些,自然而然就熟了。”陈衍这会儿再没有在外人面前的故作高深,笑嘻嘻地摇了摇陈澜的手说,“姐,我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放心吧!”

    “你能干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有一条,你别聪明过头了就行!”

    对于陈衍的天赋和心性,陈澜都知之甚深,此时少不得提醒了他一句。见小家伙一如从前一般点点头答应,她的心里放心了大半。接下来的一路上自是又说笑了一阵,直到快要到的时候,陈衍才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

    “姐,三叔大概近期要回京一趟。他在肃州打了一个胜仗,夺回印绶的赤斤卫蒙古把他当成了再造恩人,甚至为此打算把部族之中珍藏的几件前元宇物献给皇上,所以大约是要进京献俘的。虽然不知道人是不是会留下来,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在甘肃那地方熬了这么将近三年,三叔如果留下,决计比以前更难对付。”

    陈澜此前从天津行船北上之后就再没在沿途停留,因而这消息竟还是刚刚听说。此时,拧着眉头沉思了良久,她突然看着陈衍说道:“你刚刚说是对付?”

    自悔失言,陈衍本想蒙混过去,可看着姐姐那执著的眼神,他不禁小叹了一口气,随即低声说:“老太太之前说过,看了你出嫁我娶亲,她就没什么别的遗憾了,只有这爵位落在三叔手里,她心里那股气无论如何也吞不下。如果可以,让我一定要把这爵位夺回来,哪怕是之后就拱手交还朝廷,也不能便宜了他。我不在乎什么伯爷侯爷的,可三叔当年把咱们逼成了那个样子,也险些逼死了老太太,我也想让他尝尝失去这些东西的滋味!”

    见陈衍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突然露出了义无反顾的表情,陈澜心中暗叹一声,沉默了半晌,终究是伸出手去,紧紧地把人揽在了怀里。

    “姐……”陈衍一下子呆住了,随即就嗫嚅道,“要是姐你觉得这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行,我说……我就放弃也没关系,我不是真想要那劳什子东西……”

    “不用说了,你的心意我还不明白么?”陈澜良久才放开了手,随即按着陈衍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你已经长大了,只要认准了是对的,我不会拦着你。我要说的只有一条,无论做什么,你都问问自己,是不是问心无愧。”

    回到了阔别将近三年的镜园,陈澜一路走去,只觉得那亭台楼阁花花草草全都散发着熟悉亲切的气息,脚下步子竟是不由自主就慢了下来。扶着庄妈妈的江氏摆手阻止了要出声叫人的一个丫头,又冲着杨进周丢去了一个眼色。见其知机地停下步子等着陈澜,她这才缓缓向前走去,目光也忍不住在那些熟悉的东西上头流连。

    江南虽是水土养人,可这儿才是家啊!

    陈衍也注意到了姐姐那种异样的表情和眼神,自己抬头看了看这四周围,他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吸引人的东西,不禁有几分茫然,于是一边走就一边逗乐似的说道:“姐,你们走了之后,我大约每个月都会来逛上一会。你们留下的人都可靠不假,可毕竟主人家都走了,没个人看着,难免就有偷懒耍滑的。所以,上上下下对我这个杂牌主子大概头疼得很,总之你们回来,我就可以放下这桩心事了。”

    “你每个月都来?”陈澜一下子回过神,随即就扭头盯着陈衍,“我看庭院里头多出了不少花盆,那几条小道周围似乎也多出了好些树……”

    “树是我让人栽的,那个园丁也是我荐过来的,至于花,摆在外头的只是装点门面的,真正的好花全都在暖房里头。这几年家里育出了好些新品,再加上宫里的赏赐,师傅送的,还有大姑姑她们这些亲戚送的,林林总总在那儿也摆了几十盆的稀罕珍品。至于屋子里的摆设,我也积攒下来了好多,姐你喜欢什么我立刻给你送来。”

    听到这话,哪怕是旁边一直没怎么插话的杨进周也一时哑然失笑。他背着手走过来,向陈衍微微一笑,又看着陈澜说:“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这姐姐,任谁都要说四弟这性子实在是意实。我还在想呢,我们终究人不在,就算房子有人修缮,园子有人侍弄,断然不能维持得这样完善,原来是他时时刻刻看顾着。真是多亏他了。”

    “你这孩子……”,陈澜情不自禁地迸出了这四个字,伸出手去想如儿时那般摩挲他的脑袋,可手伸出去却发现已经够不到了,于是只能轻抚他的面庞,这才笑道,“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福分,才能有你这样一个能干的弟弟。”

    “姐,该我说我有天大的福分才有你这样的姐姐才是!”

    陈衍神气地挺了挺胸,可脸上终究是露出了掩不住的喜悦,随即也顾不得杨进周在场,一把牵起了陈澜的手:“对了,惜福居和怡情馆中间,原本不是有荷塘小桥流水么?之前师傅送了我两对仙鹤,我把一对养在了侯府给老太太六弟解闷,还有一对就放在那儿了。整整养了一年,那一对仙鹤已经是比最初大了好些,你快跟我去看看!”

    见陈澜不由自主地被陈衍抓着快步往前走了,后头的杨进周看着姐弟俩那一对异常和谐的身影,嘴角的笑意不觉更深了。在江南的那些时日,他只看着陈澜几乎每隔三两日就要写上一封家书,可为了避免频繁邮传,却只能十天半个月才攒在一起捎带回京。

    而她和他说话时,字里行间最放不下的,其实还是陈衍这个弟弟。

    好在,他终于回来了,她和那小家伙也就能团聚了!不过,想想时间真走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就连陈衍也已经长大到能够成家立业了。

    被陈衍拉着看了仙鹤,又去暖房转了一圈,见杨进周始终不紧不慢跟在身后,陈澜方才不得不提醒了满脸兴奋的弟弟,又拉着人去了惜福居。只不过,江氏看着讪讪赔礼的陈衍,却是满脸的笑意。

    “不妨事,他打生下来就不曾和你分开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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