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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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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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来……”
    陈澜刚刚听到朱氏那般形容自人,心中自也颇为感概,此时听着德妃解说着这些,焦虑之情溢于言表,脑筋便飞速转动了起来。思来想去,她心里就想起了那会儿让陈衍给罗旭提的醒,再想到罗家那陡然之间大涨的声势,她不知不觉心中一动。
    “澜儿,你之前陪着皇后那么久,而且也见过皇上,你怎么看?”
    陈澜闻言抬头,看见德妃满脸讶异,而朱氏则是一如平常那般询问她的光景,她定了定神就欠了欠身说:“老太太,我在皇后身边陪着的时候,她只是聊些琐事,怎敢品评皇上。不过,如今想来,皇后那会儿仿佛是已经有了些预感,竟是早已看淡生死的光景。而且,恕我说一句大胆的话,就我那些天呆在宫里看到情形,皇上对皇后情深义重,单单只看如今封闭了坤宁宫,就知道皇上未必就会立刻册立继后。”
    “就算皇上不肯,可毕竟储位久空,朝臣们心里也都没底!”
    见德妃反驳,陈澜便沉声说道:“德妃娘娘所言不差,册立储君与其说是安皇上的心,还不如说是安群臣的心,这继后也是一样。如今皇上正在悲痛的时候,若是有人在这当口还只是巴望着坤宁宫和储位,那么就好比火上浇油,只会引得皇上雷霆大怒。既如此,那造谣把德妃娘娘牵扯进去的人,自然就是打这个主意。可是,别人都听说了这一条,皇上又怎么会不知道?可皇上呢,皇上却偏偏什么反应都没有!”
    朱氏一边听一边细细品着个中滋味,待到陈澜说出这最后一句话,她顿时目光一闪,随即看着德妃说:“三丫头说得对,皇上没有反应,便是最好的反应!晋王这几个月来几乎没做对一桩事情,皇上对他已经失望了,而鲁王还小。至于其他几位,则是有的声名狼藉,有的昏庸不堪,一时间皇上只怕决断不下。既如此,这继后更是最触痛皇上的事,若是换做被传谣言必定荣登后位的是淑妃和贵妃,皇上岂会这般姑息?”
    “姑姑,你的意思是……”
    “你的安分守已,你的没有儿子,以前看来是最大的弱势,眼下看来,却也是皇上信你的缘由。有人打算抬了你出来试探皇上的反应,却不知道皇上压根不会疑你。你没有儿子,武陵伯朱家已经败了,我又是病得半死不活,被一个老三挟制得动弹不得,你还能做什么?你不用着慌,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别杯弓蛇影!”
    德妃正犹豫着,外间就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于是朱氏立时闭口不再多言。此时,就只听之前那位年长宫人在外头禀报道:“娘娘,是长乐宫贤妃娘娘听说娘娘病了,于是带了周王殿下过来探病。”
    “快请快请!”
    虽说是四妃之中素来按照贵淑德贤排名,贤妃最末,可当初那只是因为朱太后的一点私心,如今明摆着皇帝非但没有冷落早就年华老去的武贤妃,反而对这位和痴痴傻傻的周王更加看顾,德妃自然不会摆什么架子。
    及至贤妃领着周王进来,厮见之后就送上了好几样时令小食以及两支老山参,她再是心怀感激。
    而武贤妃知道朱氏入宫时间有限,并未盘桓多久,略坐一会就站起身告辞,却是看了一眼陈澜,随即对德妃和朱氏说道:“难得又看见阿澜,我带她到我宫里坐坐,一会儿就送回来如何?”
    德妃微微一愣,可看见朱氏点了点头,也就顺势答应了。及至陈澜施礼之后跟着出去了,她才满脸迷惑地看着朱氏,却发现朱氏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 贤妃提赐婚,彷徨难自安

    长乐宫虽亦是东六宫之一,但屋顶却与其余五宫不同。因是皇帝即位之初才修过,正殿檐角上设走兽六只,檐下则是饰以斗拱,却不曾绘金描银。前院正殿五间,明间开门,东西次间则是俱设玻璃窗,这在如今的皇宫中是除了慈宁宫乾清宫坤宁宫之外的投一份,其余东西六宫不过是只在东次间里设有玻璃窗而已。

    陈澜跟着武贤妃和周王进了长乐门,武贤妃就把周王交给了前来迎接的季氏和宫人们,随即也不去正殿,而是径直转往东配殿。陈澜一进门就留意到明间里头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明德堂三字,下头赫然是皇帝的御印。牌匾下头是大案,两旁设有交椅。武贤妃却也不停留,只回过头招呼了陈澜一声,直接掀开北房的门帘进了屋子去。

    这屋子里大约是书房,靠北墙是高高的书架,下头则是黄杨大书桌,其上文房四宝俱全。

    陈澜见武贤妃在书桌后头坐了,又示意她过去,她便快走几步,到了武贤妃的椅子旁边时,她就注意到桌子上摆着一沓厚厚的字纸。那一个个字写得不甚工整,但一张张摊开,却能看出用了心思。她正猜测着,武贤妃却叹道:“这不是泰堪写的,是我教季氏写的。”

    早听说过周王虽未曾册妃,却也有一位夫人,陈澜却还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刚刚那一照面,她就发现对方虽不是十分姿色,人却温柔文静,待周王亦是极尽呵护,因而此时再看那字纸,她不免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慨。
    “季氏出身平民,入宫之后便一直在我身边,我最清楚她的心性。泰堪就如同孩子似的,与其让皇上挑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千金,还不如我自己挑一个真心愿意陪他一辈子的。”

    武贤妃微微笑了笑,就抬起头看着陈澜:“我当初穷蹙之时,只求能够饱食便已经满足了,谁知却能够遇到皇后娘娘这样贤德的主人,更兼皇上对我们母子情义深重,于是才有今天,早已经没什么奢求了。季氏入宫之后只求不遭人欺侮,能够太太平平过完这辈子,所以如今这日子正是她所求的。阿澜,虽说我没见过你几回,可只从听到的那些关于你的事情里头,我就知道你和我们不同。告诉我,你如今有什么最大的期望?”

    这话问得异常直接,陈澜顿时被问住了。低下头仔仔细细想了一想,她方抬起头说:“贤妃娘娘说我和您,还有季夫人不同,却是高看我了。我只是寻常女子,并不像男儿汉那般只求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从前所作所为只不过是时势所迫而已。要说我的期望,我也只求自己和自己重视的家人能够平安喜乐,只有这四个字而已。”

    “平安喜乐……”

    武贤妃咀嚼着四个字,随即笑道:“还说你不贪心?这四个字何其难也,人世间求富贵难,求权势难,但却难不过平安喜乐这四个字!起居八座一呼百诺的人,一多半都是觉得自己危若累卵战战兢兢,那里就平安喜乐了?至于那些升斗小民,成日里需得为生计奔波操劳,时时刻刻就会受到各式各样的欺压,哪里就平安喜乐了?至于那些富商地主一流的中等人家,亦是有层出不穷的事情要应付呢!”

    陈澜不想武贤妃竟是和自己辩了起来,愣了一愣就无奈地一笑道:“娘娘,所以这才只是期望。为了这期望,我才督促小弟好好争气,才为着家里的事尽心尽力,才鞭策自己努力脱颖而出,不做出浑浑噩噩生不由己被人推着走的人。人活一辈子,哪怕是抱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也比一味心灰意冷的好,至少来日回忆如今时,不会后悔莫及。”

    “你这倔强的孩子!”

    看着陈澜那温和却坚定的笑容,武贤妃不觉想到了自己,于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挪动椅子正对着陈澜,她又招手示意其上前几步,随即抓着陈澜的手掌仔仔细细看了看,这才若有所思地说:“你今年十四了,无论是按着世家里头的规矩,还是你三叔快回来了,你祖母想来都会尽快把你的婚事定下。毕竟,以你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你祖母对你已是极其信赖。只如今先皇后新故,内内外外正乱的时候,只怕仓促之间未必寻到好人家。今天我给你一个准信,你只管等着,等皇后百日一过,皇上会给你赐婚。”

    这一瞬间,陈澜只觉得仿佛是平地起惊雷,一时间怔在了那儿动弹不得。之前的几个月里,她一心想着怎么摆脱自己作为棋子的命运,于是殚精竭虑,终于(看不清)朱氏的态度,但怎么也没想到,到头来竟会迎来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如今并不是指婚泛滥的清朝,皇帝赐婚这种稀罕事已经有数十年没出现过了,无论对哪一家哪一户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可是,她怎么知道那赐婚就不是乱点鸳鸯谱?

    武贤妃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见陈澜面色变幻不定,她就知道眼前的少女恐怕是正在猜测自己这话的言下之意。她可没有看人忧心忡忡的恶趣味,当即又轻轻咳嗽了一声。

    “先皇后崩逝之前,几乎已经把你当成了女儿。名分给你怕遭祸,所以她曾经请求皇上将你配给年轻俊杰。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若是真的心里有什么人,尽管直接对我说,我总能在皇上面前替你试探试探。”

    “多谢娘娘爱护,我只是乍听此言,一时心中惊愕,绝不是有那种想头。”

    陈澜心里明白,宜兴郡主先暗示,武贤妃再明示,这两人都已经是对她极尽关切。然而,别说是她眼下心里还说不上有人,就是真的已经对谁芳心暗许,也万不能这么就说出来。皇帝那个人她只见过一回,可只是这一回就能看出,那是以为自视极高的君主,猜忌心也极强,无论是怎样的试探,到头来极可能只会让情况更糟。

    无论是道听途说,还是真正见着人,武贤妃都觉得陈澜是稳重的性子,因而刚刚也只是那么一说,此时听她这样答,不免就更赞许了。当下,她又提醒道:“至于你家四弟陈衍的婚事,我倒是有一个建议。皇上对于王爵世袭减等,勋贵却世袭不减等一直都觉得不妥,再加上诸多勋贵如东昌侯这般实在是太不成体统,若是可能,尽量不要再联姻勋贵了,不若在文官中择一家品行名声好的。”

    由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把陈澜带到长乐宫的,武贤妃没留陈澜说多久的话,就亲自将她送到了长乐门外。满腹心事的陈澜在两个宫女的护持下回到咸阳宫时,朱氏和德妃的谈话也已经终于结束了。两边汇合之后,德妃只是对陈澜嘱咐了写好好照应老太太之类的话,就派了身边一个大太监护送了她们祖孙出宫。

    从北安门出宫上了车,陈澜扶着朱氏坐稳,见老太太面上没了之前在人前时端着的那股沉稳气势,反而有些说不出的怅然,便按下心头那一股难言的焦虑,低声问道:“老太太还在担心德妃娘娘?”

    “怎么不担心……她的爹娘都已经不在了,如今袭爵的那个弟弟是窝囊废,她耳根子又软,又怕事,我总不能常常入宫去。你说得不错,皇上但凡心疑她,又怎么会让我和你入宫探望,她是没了先太后之后就没了主心骨,唉!”

    看着朱氏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陈澜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忍不住把自己此前藏着的那个想头倒了出来:“老太太,不是我多嘴,皇上不疑德妃,一来是知道她无子,又无外援倚靠,二来……若是皇上决断不了立储的事情,必定于晋王鲁王等诸王全都还不满意,若是外力过大,皇上兴许会索性先立了无子的德妃娘娘。”

    “你说什么?”朱氏一下子愣在了那儿,隔了许久方才艰难点点头说,“也许真像你说得那样,如今只看立后,便能知道皇上的心意了……不说这些了,澜儿,武贤妃叫你去,究竟说了些什么?”

    陈澜想了再想,决定还是对朱氏实话实说。正如她所料,朱氏一听说赐婚两个字,那脸上的喜色完全掩不住,还是碍于在马车上方才没有高兴地笑出声。而当听到武贤妃对陈衍婚事的提醒,她也连连点头,最后就对陈澜笑说道:“阿弥陀佛,这样我就真的放心了,但使有这赐婚二字在,还怕人将来对你不好?至于小四,贤妃说得也对,我回头就仔细留心!你这孩子果然是有福分的,不但能为家里排忧解难,还带挈了小四一场!”

    情知朱氏是把赐婚当成了将来在夫家存身的一大倚仗,陈澜一愣之下便明白了老太太这份思量的苦心。朱氏那时候是武陵侯家的千金,还带着丰厚的陪嫁,可嫁入陈家之后又如何?可是,尽管她从未奢求过永不褪色的相爱,但盲婚哑嫁这四个字,却是着实难以忍受。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凯旋,生变,立威,相亲

    一大清早,一贯人来人往不绝的京师外城前门大街就早早地被兵马来回净过数次。一骑骑人从大街上飞奔而过,一次次将威国公罗明远及其麾下五百献俘军士抵达何处的消息往宫中禀报,旋即,就有一众壮健汉子推着水车过来,沿路浇水洒地。大路两旁每隔五步便站了一个桩子般的军士。由各里坊老人带领的百姓们则是站在那些手按腰刀的军士后头,虽则偶尔也有些微微骚动,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但也禁不住翘首望着南边。
    这都好几十年没出现过宣捷献俘的景象了!
    越吉绸缎庄临街的二楼上头,陈澜正和陈衍并肩凭窗而立,望着远方出现的阵阵烟尘。自打前几日在午门宣捷献俘的消息传出之后,朱氏就有些坐立不安,最后甚至一口拒绝了郑妈妈去打探消息的请求,竟是让陈澜带着陈衍一块到这边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情景。
    陈衍想起这几天罗旭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架势,又看看陈澜眼下面沉如水的表情,再想想家里的老太太亦是坐立不安,心里不禁直发毛:“姐,老太太究竟让你看什么?”
    “今次是宋阁老和韩国公亲率文武在正阳门外迎接,足可见威国公风光一时无二。但若是他就这么大喇喇受了,只怕文武百官全是心怀芥蒂,到那时候情况就说不好了。”
    陈澜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心里却想起了狡兔死走狗烹这几个字。
    尽管觉得皇帝对皇后有情有义,未必就是这样的人,可更深层的直觉却告诉她,今天若威国公就这么回来,只怕罗家的风光真持续不了多久。而于朱氏来说,尽管罗旭曾经帮过一次忙,但不管是陈瑛和威国公的关系,还是罗贵妃在宫中的声势,只怕朱氏都恨不得罗家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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