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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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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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后是结发夫妻,早年皇帝还是一个不起眼皇子的时候,多靠了皇后外家的殷实家产方才能争取到了众多支持,皇后在王府时便贤惠不妒,没有人能挑出任何错处来,唯一的遗憾便是子嗣艰难,正位中宫多年之后方才得了一个女儿,即便是那位曾经让皇后绽放出最满足笑容的小公主,最后也……就如同她的周王,因为那个缘故,一降生便注定了多难……

    武贤妃恍恍惚惚地走出西暖阁,直到旁边宫女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却压根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直到那宫女又重复了一遍,说是周王一个人呆在长乐宫多有不安,不如接到长乐宫来,也好宽慰宽慰皇后,她却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

    “皇后是喜爱宝宝,但如今病成这个样子,心志却不如从前坚定,只怕见着宝宝更容易想起从前的事。而且,如今我留在坤宁宫照应还说得过去,若是再把他接过来,那太多人就要忍不住了,明枪暗箭一块上来,他一个如同小孩子似的人怎么消受得起?不安就不安吧,宝宝不是一点事情都不懂让几个保母照看得周全些,再说还有季氏在。”

    西暖阁中,皇帝一手支撑在床沿上,一手握着皇后的手,脸上又是痛惜,又是悔恨,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皇后大口大口吸了几口气,稍稍缓转了些,随即微微笑道: “皇上不要露出这副模样,让别人瞧见了不好。”

    “都这个时候了,还顾别人干什么!”皇帝稍稍坐直了些,伸出那只刚刚还撑着自己的手,轻轻地捋了捋皇后鬓边的乱发,看着那黑发间无数遮掩不住的斑白,他的手顿时微微颤抖了起来, “早知道这样,朕就不该……那时候还不如你回坤宁宫,让贤妃留在干清宫……”

    “贤妃留在干清宫,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不像坤宁宫的女官都会听她的。而且,我是陛下的皇后。

    “仿佛是多年前初嫁一般,皇后脸上满是恬静的笑容,竟是再没有用谦称, ”皇上也不要埋怨别人,这么多年了,为了我这无子之人占据中宫,导致储位虚悬,皇上不是也一直压着那些奏疏么?我不是为了他们说什么而一定要生下那个孩子,我只是很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只可惜庆成那个孩子没福,对不起皇上给她的封号……“

    “别说了,朕的嫡女,什么封号当不起!”皇帝一下子握紧了皇后的手,一字一句地说, “泰堪已经那个样子了,庆成也走了,朕知道登基之后这些年对你们亏欠良多,只是,那些是朕从小的念想,你一定要等着,等着朕做成了那些事情……”

    “皇上……”

    皇后剧烈咳嗽了几声,见皇帝手忙脚乱给她拍着后背,她心里一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看着皇帝那张比从前苍老了许多的脸,看着那两鬓的斑白,她便缓缓说道: “皇上的宏图大志,妾自然知道。妾本女流,不敢干政,可也不得不提醒皇上。欲速而不达,您这许多年都是徐徐图之,如今下手却实在是太快了。宣大的军情便是最好的明证,毕竟,北边还有利剑高悬,朝廷有一点不稳都是极大的忧患。皇上还在盛年,别说十年,那些事情尽可以在二十年内料理妥当,给他们留一个太平河山……”

    若是平时,皇帝必然打断皇后这四平八稳的建议,可眼下他却心中不忍,只得一边点头,一边耐着性子听。末了,两人又一个个说起了如今那些皇子,只略过了禁在西内的吴王不提。当皇帝又提起剩余两位皇子年内便行大婚礼,还得皇后主持,又说起皇后赐给各府千金的那几样东西时,皇后便挣扎着坐直了身子。

    “汝宁伯府的四小姐,如今许配不成吴王,便许给其它皇子,毕竟汝宁伯府早已式微,不至于外戚坐大。阳宁侯府的五小姐,性子虽冷,人却不错,只皇上要用其父,是否配为王妃,便得看圣意。至于那位阳宁侯府的三小姐……妾赐的她是玉虎,可也是上回九妹和贤妃一块来时才知道,她竟是和庆成同年同月生的。她属相是虎,做事有一种难得的决断刚毅,人却温润如玉,观之可亲,所以惠心宝宝都乐意与她亲近。这样的女子,妾觉得可配肱骨大臣!”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祖母的信赖,真正的转折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了起来,阳宁侯府从上到下都把过冬的棉袄夹袄收进了箱子里,取而代之的则是亮丽的春衫。屋前屋后的树木一扫冬季肃杀,青翠碧绿煞是精神,而一种种绽放的鲜花更是给府里更添了几分春日气象。只是,在这一连数日的明媚春光中,上至上房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和上等丫头,下至院子里粗使打杂的婆子仆妇,人人都屏气息声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好成了哪位主子撒气的对象。就连最爱出门去逛的人,如今也都消停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别说是府里,如今整个京师都笼罩在一pian沈肃压抑的气氛中。

    蓼香院正房门口,从外头进来的郑妈妈步履匆匆,却在走到那个打门帘的丫头身边时站了一站,扫了她一眼便问道: “那些小丫头呢?怎生要你这个一等的亲自在这儿守着?”

    鹤翎微微屈了屈膝,低声答道: “老太太正在和三小姐说话,生怕有人随便闯进去,所以让我在外头守着。”

    听到这个答案,郑妈妈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低头兀自跨过了门坎。等到进了明间,她就发现墨湘正在明间里头擦擦抹抹,脸se更是不好kan,此时却不再说话,只径直进了东次间。见炕上朱氏正歪着由陈澜伺候用茶,绿萼玉芍在旁边拿着手巾服侍,她便整了整衣裳上前行礼。然而让她心中失望的是,朱氏只是略点了点头示意她直接在这说,丝毫没有避忌的意思。

    “老太太,吴王殿下造逆的内情如今还没法打听出确切的,但从夏太监身边的几个徒子徒孙入手,总算是问出了一些,说是吴王府有姬妾因王妃快要进门,也不知道闹腾了什么被吴王厌弃,一时愤而出首,竟是首告之前晋王妃和平夫人的事乃是吴王的主使。结果吴王大怒之下带着王府护卫直奔锦衣卫,偏巧北城兵马司又不知道出了些什么事,西苑里头也不太平,事后皇上大怒,把人就禁在了西苑。”

    陈澜kan了一眼朱氏,见其面se还算平静,只眸子间却流露出一股深切的恨意,不禁暗自叹息。之前郑妈妈还没回来时,朱氏便和她提到过吴王的事,她索性一昧装糊涂,但唯一顺便提起的就是晋王府那苦命的一对妃妾,果然朱氏早就把两桩事合在了一块。只那位吴王对她来说,除了曾经几乎成了汝宁伯杨家的女婿这一茬外,她再没有任何印象,反而觉得这闹剧来得突兀。只天家兄弟从来不消停,她身在侯门深似海,也不打算去打探得那么清楚。

    郑妈妈顿了一顿,见朱氏没有太大反应,既没有授意陈澜追问,也没有要纸板炭笔写什么,只得继续说道: “至于宣大那边的军情,则是笼统得很。大姑爷已经好些时候没左军都督府了,听说那边都是一个都督同知掌总,一问三不知根本问不出什么。兵部里头忙忙碌碌,连个kan门的都敢对人摆眼se。外头传闻倒是多,有的说da子是求财,有的说那位阿勒汗是要向察哈尔本部是威,还有的说……”

    她那番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见砰的一声,见朱氏别别嗦嗦右手重重拍在炕桌上,她立时停住了话头,怔了一怔又慌忙赔罪道: “老太太恕罪,都是小的该死,不该拿这些杂七杂八没影子的话到您跟前……”

    见郑妈妈还要再说,陈澜终于淡淡地阻止了她,随即凑近朱氏耳边低低言语了两句,这才扭头说道: “郑妈妈,军情如今是一等一的要紧事,打听不出来也是常理,至于民的那些传闻,多数都是以讹传讹,所以老太太才不耐烦听。你一直在外头奔走打听,实在是辛苦了,老太太心里都是知道的。只牵挂着宣大那边,所以才气急了些。”

    跟随服侍朱氏几十年,郑妈妈哪里kan不出老太太是真的恼了,只是见陈澜解释得合情合理,老太太又不理论,她越发觉得失落,心中更有一种要被抛弃的恐慌,于是素来能言善辩的她口中愈发讷讷。好在朱氏要过纸板径直就写了起来,陈澜和绿萼玉芍顾不得注意她有什么变化,及至朱氏写完,也没人往她面上kan一眼。

    陈澜扫了一眼那纸板,这才对郑妈妈问道: “郑妈妈,如今晋王妃如何?”

    这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却让郑妈妈一下子卡在那儿。

    尽管她一瞬间就挤出了笑容,但屋子里主仆四人无一不是人精,朱氏更是目露寒光死死盯着她,这顿时让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有心轻描淡写让朱氏宽慰一些,可是,当她瞧见陈澜轻轻摇头时,她终于还是改变了主意。

    “王妃的情形不太好……据说吴王府那个姬妾出首的时候,就说吴王为了造成孕象,给王妃和平夫人下了猛药……因为宣大那边的消息都是直接送往宫中,到王府里头都是掐头去尾断断续续的,王妃更是忧心忡忡,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根本下不了床……”

    就坐在朱氏身边的陈澜能够清清楚楚地kan到,朱氏面se虽是没有太大变化,但牙关已经是咬得紧紧的,藏在袖子里的手隐约能kan见已经攥成了拳头。她正要寻思个法子劝两句,朱氏就突然放松了牙关长长吁了一口气,趁这机会,她少不得赶紧取了一块蜜饯让朱氏含着,又低声说道: “老太太,既然吴王被禁,王妃那儿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她还年轻呢。”

    就在这当口,外间传来了一阵说话声,紧跟着只听墨湘惊喜地叫了一声四少爷,陈衍就风风火火地撞开门帘进了屋子。他身上还穿着之前练武时的水天一se箭袖,显得英气勃勃,行过礼就迫不及待地说: “老太太,我打听到宣府大同那边的消息了!”

    说到这里,他然戛然而止,又扫了一眼室内众人。绿萼和玉芍慌忙起身退避了出去,而郑妈妈则是有心留下听一听,又怕陈衍出言撵自己出去,一时间进退两难。最后还是陈澜开口解围道: “郑妈妈素来在外头替老太太办事,你但说无妨。”

    “这一回那些da子是因为我朝突然关闭互市,所以恼羞成怒所致。朝中说是这几天才关闭,但其实宣大那边已经有一阵子了,甚至还在新任宣大总督上任之前就已经停了边境互市,但之前只说是暂时,没想到朝廷竟打算完全关闭。”

    “陈衍一口气说了这些,又接过陈澜递来的茶盏单嘟咕嘟痛喝了一气,这才放下茶盏接着说道: ”前几日杀的da子细作,并不是什么因为心怀不满潜入京城的人,而是货真价实的汉人。那些不少都是和东昌侯有过往来往塞外走私做生意的,京师杀了一批,宣大了杀了一批,原是想从此彻底断绝通da虏的路子,可没想到da子也来得这么快……“

    对于西四牌楼上挂的那几个脑袋,陈衍仿佛是完全打探清楚了,一口气便说了好一阵子。然而,自己的弟弟自己最清楚,陈澜略一沉吟,便冷不丁问道: “kan你这模样,大约是刚练过射箭回来,是去了靠阜成门的小校场?”

    “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韩先生或是罗世子说的?”

    “这里头隐秘的内情不少,韩先生毕竟是淡出朝堂有一阵子了,就是罗世子也未必尽知,多半是你在那儿和什么军官以及勋贵子弟厮混了一阵,然后把大伙儿的说法拢在了一块。”陈澜见陈衍连连点头,便kan向朱氏,见其亦是在沉思,她便渔水有贸贸然开口,只心底却难免有些思量。

    宣府大同互市弊案,皇帝kan到的是勋贵大臣贪腐横生,由是打算用雷霆万钧之势一下子清除所有毒瘤,连根 除那条路子,可由如今的结果kan来,似乎稍显急躁了些。可这也说不好,也或者是皇帝已经有了完全把握……

    叮叮

    一个清脆的声音一下子将她唤了回来。定晴一kan,见是朱氏用银勺轻轻敲着茶盏,眼神中却有些神思不属,她忙往其身边凑近了些,低声问道: “老太太?”

    朱氏没有说话,目光在陈澜和陈衍姐弟身上扫来扫去,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最初的眼光其实并没有错。倘若从前她能够对庶长子陈玮多几分信赖,不要那么快放手,而他也能多几分沉稳,那么兴许他已经成了自己的臂膀。

    相比陈玖的贪婪愚蠢,陈瑛的野心勃勃,那个孩子好歹还有些骨气意气,而他留下的一双儿女,也是出se得让人惊喜。

    想着想着,她就冲着陈衍招了招手,见其听话地上前挨着炕沿坐下,她就翻开了他的手,见那细嫩的手掌上尽是贴着细碎的伤痕,不少地方已经都上过药了,眼神又柔和了一些。文有韩翰林言传身教,武又肯自己用心,将来还有宜兴郡主,只要肯下功夫,陈衍日后总能成就一翻事业才是。而陈澜……且不说那不让男子的机敏心思,单是有情有义,便是最难得可贵的品质。

    想到这里,朱氏终于定了定神,又招手示意郑妈妈过来,旋即比划了几个简单易明手势,这才kan着郑妈妈,满脸的不容置疑。

    外头交给陈衍,家里交给陈澜!

    郑妈妈只觉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有心想争辩提醒两句,偏朱氏那眼神竟是非常一般的执拗,因而扛了pian刻,她终于颓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屈了屈膝。

    “老太太的吩咐,我明白了。以后就让陈瑞跟着四少爷,我那当家的也听四少爷分派,我都听三小姐的。”

    “老太太放心,咱们必定不负您的期望。”

    而陈澜更是拉着陈衍一块站起身,深深行了一礼。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异常通透。当历经了那许多挫折变故之后,老太太终于下了决定,而这决定不单单是让他们姐弟可以行动更自由,而且也是真正地将他们当做了可以信赖的人!

    这时候,外间鹤翎忽然报说,却是宫中的林御医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宫中来使,天子召见

    太医院的大夫虽有不少都是往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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