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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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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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三章 豪门忧患,军情突至

    楚朝初年在元大都的基础上营建京城,最初只是建宫城和内城,设正阳门等九门,随着大运河的疏通以及海路运粮,北方权贵日多,因而偌大的京师内城渐渐地就不够用了。于是,历经两朝。在内城之外又营建了外城。相比内城多权贵和大富人家,往来南北的商贾多半都住在外城,而南北十三省的会馆则多半建在外城前门大街一线。每逢三年一次的春闱,各省会馆里头便汇集了南来北往出租车子精英,前门大街自然就越发热闹了起来。

    在棋盘街看了黄榜之后,陈澜陈衍姐弟和苏婉儿使出了正阳门,沿前门大街徐徐而行。这里尽管比棋盘街的市口稍稍差一些,但也是京师一等一的黄金地段,阳宁侯府在这条大街上一共有三家店铺统共十间房,但与其说这是侯府的公产,还不如说是朱氏的私财,因而一应任用都是她自个派人打理,别人根本插不上手。

    这会儿,陈澜的轿车就停在了上家挂着金字招牌的绸缎庄门前。她从红螺手中按过帷帽,扭头看了苏婉儿一眼。见其仍有些魂不守舍,便开口说道:“婉儿表姐若是不想下车,不妨就在这儿休息休息,我留着家丁在附近看守。”

    苏婉儿此时满心都在想着大哥只中了同进士。今后她该怎么办,因而听得陈澜的话便强笑道“多谢三妹妹,我就不进去了。在这儿休息一阵子就好。”

    陈澜点点头,先戴上了帷帽,等红螺和田氏先下了车,她才出了车门,踩着车蹬子下了车。由于内中眼尖的伙计瞧见车上有阳宁侯府的标记,又是陈瑞领头,因而内中掌柜管事已径都急匆匆迎了出来,得知是侯府三小姐四少爷一块来了,众人更是着紧,慌忙将人迎到了内院二楼按待贵客的屋子,又拣了好茶沏上,只留下掌柜和账房管事在旁陪有。

    原本郑妈妈是说自己先出门打前站的,偏朱氏留下了她,因而陈澜便少了几分忌讳麻烦。眼见那掌拒满脸堆笑地指着一摞账薄,说是否要按旧例查账,陈澜晒然一笑,当即摆了摆手:“你们都是府里用了多年的人了,我只是奉老太太的命来看看,若是盘账,自有盘账的账房来。旁人哪好越俎代庖?”

    府里的事情,外间店铺庄子的掌柜管事也都听说过,自然知道陈澜这个长房孙女如今最得老太太宠爱。

    此番见着她来,越吉绸缎庄的掌柜和管事原以为这位小姐是仗着宠信想来染指产业,没料到陈澜看都不看那高高的账薄,却说了这么一番话。于是,两人对视一眼,掌柜方才赔笑弯下腰去:“那三小姐有何吩咐,尽管示下。”

    “朝廷命晋王殿下和三叔前往宣府清查之后,前门大街上的各府店铺如今状况如何?”

    陈澜张口就直按问出了这一茬,掌柜心中一跳,随即小心谨慎地答道:“三小姐是问这些天的经营,还是……”

    情知能够做到掌柜管事的全都是积年的人精,陈澜自不会和其拐弯抹角,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是问,东昌侯败落了之后。住北边的那条线自然是断了,府里之前是直接住其中投的银钱,还是铺子里直按给他们供的货?如果是后者,那如今店铺里头可有积压?这前门大街上其它各府的店铺,韩国公府广宁伯府甚至是汝宁伯府的产业,可有什么状况?”
    话点透到这个份上,掌柜和账房管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可明白归明白,他们无不是大吃一惊。知道没法去问这是三小姐自己的疑问,还是老太太的吩咐,他们只得更加小心。账房管事更是偷觑了陈衍一眼。这才轻轻咳嗽了一声。

    “回禀三小姐,咱们家原是往东昌侯府的那家店里头投钱,但后来因为江南绸缎绢帛好卖,那边进价又便宜,便是直接从那儿进货再转卖给东昌侯府的那家店。自打先前的大变之后,不管是咱们家还是其余各家府里的店铺,做生意都小心谨慎,早停了和那边的来往。只是,毕竟此前积压的货太多,比如咱们越吉,正好在那次之前,从江南定的杭绢苏绸之前就到了五千匹,还没来得及出货就……而将来这几个月陆陆续续还会有一些运过来,若是按照一匹上等料子进货三两银子计,至少得压上一万五千两,至于其余的……”

    账房管事说到这里,忍不住顿了一顿,见陈澜并未露出不快之色,这才小心翼翼地按着说道:“至于其余的积压亏空等等,等到年底,咱们这家年年结余少说也在两万两上下的老店,只怕得亏空两万两。只不过,咱们家还算是好的,不曾投入太多,如韩国公府广宁伯府,那数目还得更大。至于汝宁伯府,到底原本和咱们这些走得远,倒是没多大影响,只那府里在这前门大街统共才一家金银铺,而且做得最多的就是放印子钱,此前还闹出过人命。”

    风月之地、金银铺、稠缎庄、印子钱……这是京师人人都知道最挣大钱的四大产业。然而,风月之地毕竟是国朝之初就严禁的场所,官宦人家虽说有不少爱好走马章台的,可谁都不愿意和这卖肉的营生沾上关联。绸缎庄要的是在江南之地有根底,能够随时联络货源。

    至于银铺和印子钱则是连在一块的,据陈澜所知,金银铺就是变了个名字的钱庄,而印子钱便是高利贷。汝宁伯府以勋爵之家开金银铺还说得过去,可居然以金银铺放印子钱,那就是骇人听闻了。因此,她略想了想,就再次开口问道:“那汝宁伯府此前递条子到顺天府的命案,如个可已经完结了?”

    对于陈澜身为侯府千金,居然知道这些事情,掌柜和管事如今已经不觉得奇怪了。这毕竟是汝宁伯府的事,又不是非议自家主子,因而掌柜就大胆了些,因笑道:“因为放印子钱而闹出的命案,哪天不发生一两桩,哪能因此牵连到背后的主子。汝宁伯府是运气不好,正好顺天府尹刚换上了那位从左副都御史任上转来的铁面刘,这才倒了大霉。 递条子的时候据说惹得那位铁面刘大发雷霆,到后来还是不知道哪儿说了情,铁面刘月前刚刚转任宣大总督,这才按下了此事,只汝宁伯府也闹大了笑话。”
    陈澜暗暗把这些都记在心中,又若无其事地问了好些别的事情。她毕竟从前阅历颇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让两个积年的人精大为吃不消,到了最后,她才看了看旁边的陈衍道:“四弟,你还有什么要问他们的?”

    侯府旧规,主子们偶尔到外头庄子铺子上,即便不比家中正经的巡查,却也有各式孝敬,因而昨晚陈衍从露珠春雨那儿听说了这一桩,就盘算着这回能不能匀点好处,以后姐弟俩就能多点私房。可是,当坐在陈澜身边,听她一样样问出了那许多问题,他早就把最初那点小算盘完全丢在了脑后,这会儿陈澜连问了两遍,他方才反应过来。

    我哪有什么要问的……“陈衍原是打了个哈哈要蒙混过去,见陈澜那眼神中仿佛还有些别的意味,他不禁沉吟了起来,良久才冲着那掌柜开口河道,”等等,你刚刚说,今年得至少亏空一万五千两,那便是说,今年的利钱送不上去了?既然今年如此,那明年如何?“

    此时此刻,不但是掌柜和管事大吃一惊,就连陈澜也禁不住心中讶然,但随即就赞许地冲着陈衍点了点头。陈衍得到了姐姐的鼓励,自然更加有了信心,不等那两人回答便又追问道:“宣大的生意算是完全断了,按照你们的说法,从前这是这家绸缎庄最大的财源,可今后却得重新规划。你们对之后有什么打算没有,总不成就打算每年填补了亏空就完了?”

    如今是三月暖春,室内原就温暖,用而掌柜和账房管事脑门上的细密汗珠便显得不那么起眼了。若来的是郑妈妈亦或是郑管事,既然打多了交道,他们总有应付的办法,可如今这两人却是头一回,况且那身份更是截然不同!于是,在绞尽脑汁想了好一阵子之后,掌柜终于调动僵硬的腮帮子露出了一个笑脸。

    “回禀四少爷,这事情来得突然,一时之间真是还没想出其它的好路子来。京城的绸缎庄,从上等到中等,光是棋盘街和前门大街上就不 下十七人家,再加上灯市口和其它几个闹市,少说也有八十一百。咱们家虽说是老字号,背景也硬,可也保不准真能胜过其它的。待小的和其余人一块商量出章程来,一定明白禀报老太太和三小姐四少爷。”

    陈衍面孔一板,正要发火之际,就看到陈澜正冲自己打眼色,立时强自忍下了出言讥讽的打算。而陈澜制止了陈衍之后,知道今次出来也打听得差不多了,不宜涉入过深,因而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随口说了几句闲话,这就准备起身回府。
    此时已是日上中天,对于前门大街的店铺而言,正是一天中客人渐多的时候,因而陈澜姐弟在掌柜和账房管事陪着下楼的时候,只见一楼有好几个正在挑选各式表里的女客一一和外院只接持寻常男客相比, 这里自然清净多了。一个身穿素色绢衫的中年妇人由得伙计包好了一匹杭绢,让随行的仆妇拿了,转身出门的时候,一不留神险些和陈澜等人撞在一块。

    红螺眼疾手快搀扶了一犯,陈澜见这位中年妇人穿着朴素,眉眼间 一片慈和,又敬着对方年长,少不得道了不是,又谦让请对方先行。

    中年妇人忙笑着谢了,又客套了两句,这才侧身先走。两拨人一 前一后到了外院,陈澜的骡车已经赶了过来,而那中年妇人带的仆妇则是往那边停车的地方招手,就在这时,却只听大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 马蹄声。

    “闪开闪开,八百里加急军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风起兮,水生波澜

    尽管京师距离北边的蒙古腹地最近处不过百余里,但楚朝立国百多年以来,真正被蒙古人打到城下的情形一次都没有,只有那些沿北部而建,一座座如同钉子一般楔在最前沿的堡垒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但也磨练出了不少精兵强将。因而,尽管从北到南一年四季都有的是零星军情,但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急报几年也难得有一次。
    这会儿,街头的行人纷纷避让不迭,等到那两骑人先后疾驰而去,倏忽间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大街上方才恢复了之前的熙熙攘攘和嘈杂喧闹,仿佛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掌柜见陈澜站在那里仿佛有些发怔,忙上前解释道:“三小姐不用担心,虽说八百里加急罕见,可料想不是南边出了什么岔子,就是北边哪个堡又遭了鞑ZI围困。”
    一旁的帐房也帮腔道:“南边的蛮子常常闹腾,可大军一下去就立刻消停了,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至于北边就更不用说了,以前也不是没出过一统蒙古各部的人物,可依旧没法尽破那一个个最前沿的坚堡,毕竟那里有太祖爷当初留下的千里眼在,断人后路是最有效的。除非鞑ZI们失心疯了,否则断然不至于大举进犯。”
    陈澜即便两世为人,可从前就不是对军事地理最留心的人,眼下也不过是想到晋王和陈瑛去宣府查案,这边突然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急报,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因而,旁边的掌柜和帐房先后解释,她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另一辆轿车也在台阶前停好了。之前那个中年妇人却站着没动弹,突然对旁边的仆妇说道:“看那战袄的服色,应当是宣大那边过来的,莫不是兴和又有什么战端?”
    陈澜闻言不禁一愣,但这会儿身边的红螺已经提醒着上车了,因而她只朝那边又瞅了一眼,随即便低头猫腰上了车。昏暗的车厢之中,苏婉儿仿佛这半个时辰一动都没动过,此时见她上来也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全了礼数,随即又发起了愣来。见此情形,她也就乐得坐着思量了开来,连轿车已经开始徐徐前行也没察觉到。
    这边厢陈澜一行走了,那边厢那带着仆妇的中年妇人也预备上车。那仆妇一边笑着搀扶了中年妇人下台阶,一边在口中说道:“就算是那边的军情,如今咱们又不住宣府了,大人也调了回来,老太太何必担心这一茬?再者,那边兵强马壮,鞑ZI哪一回讨了好去?”
    “哪一回?之前那一次,要不是将士们拿命去拼,援军到得还及时,指不定就整个陷进去了!”中年妇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说,“我们如今虽不在那儿,可终究是住了那么多年了,他又是在那儿好些年打拼,如若袍泽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只怕又得一个人憋在心里失神好一阵子。唉,回头你让人去打听打听,有个数目总能安心些……”
    由于府里在前门大街上还有另几家店铺,陈澜便犹如点卯似的往各处转了一圈,快到中午方才往回赶。或许是为了借科举发榜的吉利,或许三月十七真是黄历上黄道吉日,这一天前门大街上竟有好几家铺子开门营业,没走多远就能听到一阵炮仗声。由于这声音实在是太响,车夫不得不放慢速度,以免驾车的骡子受了惊。陈衍的坐骑是侯府训练有素的骏马,再加上楚平赶紧给套上了耳罩,走得还算稳当,但大街上受惊嘶鸣的骡马却不在少数。
    就连低头沉吟的陈澜也忍不住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向外张望,见那边一家放完了炮仗的店铺在一个衣衫鲜亮的掌柜主持下,揭开了上头的金字招牌,赫然是一家绸缎庄,不禁眉头微蹙。等到又走了一段路,她发现新开张的铺子几乎清一色的绸缎庄和布店,立时让车夫停下了车,又把陈衍叫了过来,轻声对他嘱咐了一大通。
    轿车在嘴边停了约摸一刻钟功夫,陈衍就回转了来。这一回,见苏婉儿坐在最后头发呆,他索性钻上了车,低声对陈澜言语了起来。


    “姐,我按照你的吩咐找了家小茶馆进去,给了那小伙计几个铜板就都打听了出来。这几家新开张的店里头,两家绸缎庄是广宁伯府的产业,是老伯爷去世的第二天就兑出去的,接手的人家据说和李淑媛的娘家有关,指不定孝敬了淮王多少干股。一家药行是威国公罗家开的,经营的是云南的天麻三七等等特色药材。两家布店说是汝宁伯府的,可那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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