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胜衣之十三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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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胜衣之十三杀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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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展禽不由得生出了一种被轻蔑的感觉,箫敲着掌心,突然大笑。“你我看来真的要好好的再切磋一番了。”
  “没有这个必要。”孙羽这才开口。
  “的确是,只可惜你这句话说得太迟了,无论如何今日我也得要向你请教一下,否则怎能消除我心头的疑虑。”
  “我……”
  “不要再我了,想你也不愿意看到我食不知味,寝不安息。”
  “会这么严重?”
  “相信会,我本来是一个自信心很强的人,但自从五年前败在你手下,不由我不开始怀疑自己了,五年后的今日好不容易恢复失去的自信心,又因为你表示出来的态度又开始动摇了。
  “自信心就是自信心,似乎不应该在乎别人的态度。”
  “别人我可以不在乎,但对你我不能,毕竟我曾经败在你剑下,也只能败在你剑下!”
  “你不能忘记?”
  “我怎能忘记!”
  “那么说今日……”
  “免不了!”柳展禽面上依然带着笑,笑得也依然是那么的潇洒。
  孙羽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柳展禽也没有再说话,缓缓地将箫放在腰带上插好,不是在胸腹前,是在腰背后的部位,也是绝不会妨碍身形施展部位。
  他到底是极小心谨慎的人。
  对孙羽,他又怎敢不谨慎小心。
  然后他缓缓地移出三步,每移出一步,他面上的笑意就退去一分,到停下来的时候,面上已再无丝毫笑意。
  就连他扳着脸的时候也并不难看,相信另有一番风度。
  这样的男人的确没有几多个。
  孙羽并没有移动,但目光已然紧缩,凝神望着柳展禽。他也不敢疏忽。柳展禽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他知道。
  一刹那间,天地间气氛似乎已停止。但,突然间,又动了起来。
  是柳展禽在动。他振衣,拂袖,头巾飞舞,衣衫飞舞,人也似要飞舞着飞去。
  拍拍的拂袖声中,他双手亦展,那双手,原来是白里透红,但如今,却白里泛青,那种青,青得怪异,青得慑人!
  孙羽目光更紧缩,但依然没有动作,整个人就像是凝结在空气中。
  柳展禽双手展开就停滞,但双袖仍动,无风自动!
  眼看着他双手更青,双袖飞舞更急,却竟然不再发出任何声响,如浪涌,更似云流。
  “孙兄!”他忽然开口,“还不拔出你那三尺银剑?”
  不知何时,他的语声已变得单调无情。
  但孙羽还是原来的孙羽,就连声音也还是老样子。“断金手流云袖之前,我不敢不抽剑!”
  话口未完,铮的孙羽银剑出鞘。
  柳展禽一笑,唇边笑,眼中连半丝笑意也没有.再一笑,他的身形突然飞起.凌空陡折,向孙羽头顶扑下,人未到,袖先到,拂向眼目!
  袖虽然流云也似,势子凌厉非常!
  任何人蓄势待发,第一招出手习惯都是非常凌厉的,这时候,只有呆子才会硬碰硬。
  孙羽并不是呆子。他当然没有硬接,他退得比那闪电般拂向眼目的流云袖还快。
  流云袖当然落空。柳展禽几乎同时翻身,斜刺里追着孙羽退后的身形泻向地面!
  脚还未踏实,他双袖又再开展!
  第二招比第一招更凌厉!孙羽退得更快,退到了塘边。不能再退了!
  柳展禽并没有放松,迫得紧,双袖施展得更紧,袖影中还带掌影!
  掌影袖影封住了孙羽的身前左右,后面是池塘,亦即是死路!
  孙羽眼看就非动剑不可了!
  哪知,蓦地里,他冲天飞起!
  柳展禽亦飞起,人、掌、袖、头顶从柳枝柳絮中穿过!
  掌势未弱,袖势未竭,如雨剑,似风刀,柳枝摧落,柳絮摧落!
  柳絮飞舞,人飞舞!柳絮还未落在池塘边,人早已上了柳梢头!
  孙羽人又飘下,柳展禽亦飘下!
  后面是树干,孙羽背着身,似乎没有觉察到,柳展禽眼里却分明,身形沾地又飞起,窜前,双掌陡合。
  孙羽脑后也不知是否长了眼睛,没有向后退,却挨着树干似的倏地绕到了后面!
  掌迎向树干!噗的树干碎断,倒下!好厉害的断金手!
  孙羽赫然在树后七尺。柳展禽一张脸几乎没有发青,“我自以为轻功了得,哪知道孙兄比我还了得,轻功总算见识过了,剑术如何,还待孙兄施展……”
  “展”字才出口,人又欺前去。
  孙羽这次没有再退了。
  柳展禽当然就更不会客气,嘴角一丝笑意浮现中,挥出漫天掌影袖影!
  孙羽猛一声暴喝,银剑终于出手!
  一道耀目的银光闪电也似击向柳展禽的咽喉!
  这—剑也正是击中柳展禽空门的所在,唉,这判断何等准确,何等惊人!
  柳展禽连绵的攻势刹时都被摧散!
  剑锋还未到,剑气已迫人!
  狂呼:“好!”柳展禽身形猛地斜刺里闪出。孙羽的银剑紧迫着柳展禽身形再变,几乎分不出先后!柳展禽身形再变,刹那间连换了好几个位置,但始终摆脱不了孙羽银剑追击!
  孙羽的银剑竟封死了柳展禽的身形!
  柳展禽只有后退!
  孙羽步步紧迫,剑势更凌厉,人与剑,仿佛已化成了整体,剑好比有了生命,他心意活动的同时,剑亦活动。
  这哪里还像是剑,简直就是他的手!
  柳展禽眼中终于露出了惊惧之色。
  心一惊,意一乱,人立时就没了分寸。
  尽管他武功高超,断金手真的能断金截铁,流云袖真的出流云还要飘忽,心意一崩溃,又怎还施展得出来。
  一时间,,他只知道退,退!
  柳色翠如玉,絮雨笼轻烟。这次是柳展禽退到了柳絮池塘边。不同的是他的身后还有一棵柳树。
  他并没有发觉,到他发觉的时候背脊已经挨着柳干,再没有余暇给他怎样了。
  退无可退的地步,还潇洒得到哪里去,他一双眼睁得比剑鱼的还要大,咧着口,咬着牙,左右手交挥,衣袖舞得如那傅粉美女,出入花丛,朝舞风前,夜宿花枝的蝴蝶,但,细看来又不像。
  那将两翅轻涂粉,绕遍千花百卉心。这是蝴蝶的舞,很优闲。
  柳展禽目下哪里还有半分优闲的样子,要说像,倒像是陷身网中的蝴蝶。
  孙羽银剑也的确织成了剑网!
  如果柳展禽像香祖楼那样,手中有一柄铁伞就容易应付得多了。
  幸好他虽然没有铁伞,却有一只流云袖,这只流云袖在他舞起来,简直就像铁桶似的团团将他包围着,孙羽绵密的剑网居然完全给他挡在外面。
  只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就譬如一座城池,即使防守严密得一如铁桶,如果没有反攻的能力,又没有外援,迟早难保会被攻陷的。
  柳展禽并没有外援,反攻的能力也似乎早就没有了。
  他只有守,但又能守到几时?这又哪里还算得是切磋,简直就是在挨打。
  陷身如此这般的困境,他实在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会是事实,交手前当真打死他也不信,但如今,不由他不信。
  他痛心极了,恨不得拼死冲出剑网,忽然,他发觉自己就连这一份勇气也消失。
  人就是这样,未到临死的关头,很难拿出拼死的决心。
  更何况,说好了切磋。
  柳展禽最初也不错本着切磋的意思,不过到这下,即使孙羽是着意切磋,柳展禽可连一点这样的感受也没有了。
  不由得,他的脸由青转白由白变红。
  孙羽蒙着面,表情是怎样,柳展禽并不知道,只是在他身下的感觉中,面巾后面孙羽的嘴巴张得可以放得下一只大鸭蛋,正在冲着自己笑。
  他心中当真是又急又怒,忍不住就要大叫停手。
  口是张开了,柳展禽并没有叫出来。
  也就在此际,孙羽绵密的剑网忽然收敛,铮的银剑入鞘的同时,人已经退出七步。
  柳展禽反到竟似没有觉察,双袖继续在挥舞,挥舞到第三下,然后倏地停下来。一丝丝冷汗交错淌下了他的面颊,人虚脱了似的,整个身子尽挨着树干,站也好像站不稳了。
  孙羽那边静静地望着,没有动,也没有作声。聪明人都应该知道这时候最好就是闭嘴。
  柳展禽的目光渐渐散涣,口唇蠕动着,不住地沉吟着一句话“这怎会是事实?”
  的确是,这怎会是事实呢,五年前,没有错他已经在孙羽剑下败过一次,如今就算再败也不稀奇,但实在败得太惨!
  五年前,相差并没有多少,到今日在他不断奋发之下,应该更接近才对。
  所以你叫他怎能相信是事实呢?
  虽然重复再重复,沉吟着相同的一句话,语声始终是那么微弱,几乎只是他自己听得清楚。
  孙羽也听得清楚,冷冷的说了一句话,不是同情的话。
  “这怎不会是事实!”
  “为什么!”柳展禽霍地抬头望着孙羽,眼睛中充满了痛苦,也充满了疑惑。
  “你应该知道!”
  “我怎会应该知道,我要是己知道又怎会再败在你剑下,败得这样惨!”柳展禽的语声变得异常沙哑,就仿佛生命快到尽头,血气快要干涸。
  他的自尊心很大,自信心很强,但,并非完全经不起失败的人,问题是这—战他实在败得太惨了,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他自尊心,自信心遭受的打击,损害,有多重,有多深。
  孙羽也想象不到.又再这样问一声:“你当真不知?”
  “不知就不知!”柳展禽显出前所未有过的暴躁。
  “我还以为你会知道的。”孙羽叹了一口气,“五年前你败在我剑下是因为的确我稍胜于你,到今日,以方才看来,在断金手,流云袖之上显然你已下了不少苦心,我是论武功,无疑你已经超越当年的我,与今日的我亦是非常接近,但,另一方面,你不单止没有进步,相反,老远的给我赶过了。 ”
  “另一方面?哪一方面?”
  “技巧的那一方面!”
  “我并没有……”
  “你并没有放弃练习,而且很苦心,这一点.我知道,也佩服,但据我所知,这四年以来,你完全没有再亲自出手!”
  “大事有你,小事亦有曾隼,蒙奎两人,还用得着我?”
  “在你的立场,就换转是我,只怕也会是同样的想法,拼命的工作,谁也不愿意多做的,是因为这样,即使你怎样苦心练习,拿来做对手的不外乎木石之类的东西,木石是死的,你从中得到的技巧当然亦是死的,就正如纸上谈兵……”
  柳展禽张着嘴,恍然大悟的样子。
  “有句话,技巧是从经验中得来,这所谓经验,是实际的经验,并不是理论上抑或闭门造车式的经验。”
  柳展禽只有点头。
  “经验的不能传授别人,是人生可悲的一件事,没有人能够从别人的磨练之中取得经验,他必需亲自接受磨练。”
  “我知道。”
  “还不迟,毕竟你还年青。”
  “但现在来说,太迟了。”
  “这句话怎样说?”
  “不久我就要去杀一个人,很厉害的一个人!”
  “哦?”
  “对你也不知道应该感激还是怨恨,要不是你自恃太高,此去我是凶多吉少,但要不是你,最低限度,我还有一战的勇气,而如今,就连这一战的勇气,我也没有了。”
  “哦……”
  “你也不必抱歉,无论如何你总算让我认识了一件事——一个人必须彻底了解自己。要彻底了解自己,必须亲身去接受考验。”
  未能彻底了解自己的人,总认为自己是了不起的。
  柳展禽如今总算知道了,只是,在他来说这未免太迟了,他仰首向天,不禁就一声长叹:“……这件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奇心人人都有,孙羽也不例外。
  柳展禽好不容易伸直身子,手背负,一步一步地缓缓踱了开去。
  孙羽下意识亦步亦趋。
  花荫,柳底。
  花垂露,柳散烟。烟雾中飘起了柳展禽低沉的语声:“五年了,由相识到现在,在孙兄心目中将我当做什么,我不知,但,在我心目中,一直将孙兄当做朋友。”
  “……”孙羽没有作声。
  “是以,什么我都不在乎让孙兄知道……孙兄!”
  “我正在洗耳恭听。”
  “孙兄以为我这个人怎样?”
  “精明,果断。”
  “还有心狠,手辣是不是?”
  柳展禽轻叹:“我并不否认冷酷,但我绝不承认无情,我知道有根,同样地,我也知道有爱。我一直在找!”
  “找到了?”
  “找到了。”
  “恭喜!”
  “多谢!”柳展禽又是一声轻叹。
  “你应该开心,为什么还要长嗟短叹?”
  “恨不相逢未嫁时!”
  孙羽沉默了下去,好半晌,才接上一句:“你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柳展禽点头,面部肌肉痛苦地猛起了痉挛。
  “想不到。”
  “我自己也是。”柳展禽苦笑,收步,仰眼望天。
  风一阵吹过,梨花摇落,柳絮飞舞。
  柳展禽不动,让梨花披了一身,让柳絮沾了一身,痛苦的目光忽又变作幻梦也似凄迷。“开到蔷薇,落尽梨花,第一次见她,正是这般春色无多的时候,到如今,算一算,总有三年了。”
  “人生并没有多少个三年。”
  “所以我不能再等下去!”
  “等待是什么滋味,我知道。”
  “孙兄你相信一见钟情?”
  “我相信,但我总认为最低限度也应该再多看一眼。”
  “这也是道理,我与她的确是一见钟情,但这三年来,她与我已不再多看一眼。”
  “有可能?”
  “我是她的表哥。”
  “真的?”
  “假的!”柳展禽苦笑。
  孙羽心中也在苦笑。
  “也无可奈何,要非扯上这一点表兄妹的亲戚关系,我实在没有可能,没有理由与她一再相见的,”柳展禽面上又是一片痛苦之色,“这实在不是滋味。”
  “他可又知道?”
  “他?你说他?他,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这么说,比起你俩他岂非更可怜?有—天发觉,比起你俩他岂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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