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_第四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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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西楼_第四部分-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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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清儿只当没有看见,但是接连几天,岳凌楼都是这样。清儿也急了,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对谁说。混乱之中,她想到了耿奕,这个耿家,她只信得过耿奕一人。 
耿奕听后,一阵叹息,眉头紧紧皱起,那天晚上,他就闯进了岳凌楼的房间。 
岳凌楼悠然地一抬眼,看见是耿奕,什么话也不说,重新把视线移到镜子上,望着镜中那红唇青眉的恬淡女子,眼中隐隐有些泪光在闪动。耿奕冲上前去,抓住了岳凌楼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提起来,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岳凌楼神志不清地望着耿奕,突然疯癫地笑了一笑,答道:「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杀人……」 
杀人……耿奕一惊,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而且非常清醒。」岳凌楼平静地回答,「雪姨说得没错。如果我还有一天是慕容情,我就一天不会好过……耿家的人,没有一个会放过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耿奕心急,扣住岳凌楼的肩膀的手,不知不觉间加重了力道。 
「我说我想杀人,杀掉慕容情!」 
岳凌楼大吼一声,挥开耿奕的手,冲到橱柜旁,竟摸出一把匕首,霍然拔出。耿奕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按住他挥刀之手。岳凌楼抬眼苦笑一声,手臂一抬,竟把耿奕给掀开了,一抹青光在黑夜中惊鸿一闪! 
——接着便是几滴红血滴答坠地。 
岳凌楼握刀的手渐渐没了力气,他的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捂住了渗出血来的右脸。 
耿奕急忙一脚踢开那把匕首,抓着岳凌楼的手拼命拉开,这才发现他的脸上已经多了一条三寸来长血痕。顿时心中一痛,一边扯过衣袖按住伤口,一边吼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样我还是不是她……」岳凌楼用颤抖的声音问耿奕道,「你看着我,看我还是不是她?」 
耿奕不答话,只是气冲冲地扯着岳凌楼,把他往外拉。守在外面的清儿心急如焚地望着拉拉扯扯出来的两人,焦急地唤了一声:「少爷……」 
耿奕把岳凌楼往清儿身上一推,「你给他上点药。」 
闻言,清儿这才发现,岳凌楼的脸上多了一条骇人的伤口,差点尖叫出来。 
「你不要管我!」岳凌楼吼叫着,想要退回屋内。但耿奕哪由他说,扼住他的手腕,拖着就往药房去。 
「我叫你不要管我!」岳凌楼跟他拳打脚踢地闹了起来。 
「你以为你毁容以后,你娘就死了!」耿奕的声音也蓦然提高,「我告诉你!如果你的脸毁了,死的不是你娘,是清儿!」 
「什么?」岳凌楼一惊,什么动作都停了。 
耿奕叹气道:「不仅是清儿,伺候在你身旁的一群丫头,都不会有好下场!」 
岳凌楼不再说话,但可以看出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慌乱。也许耿奕并没有说错,这件事情牵连下来,清儿的确会受到处罚。 
「但是我……」岳凌楼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来。 
那天晚上, 他被耿奕硬拖到药房,由清儿小心翼翼地为他敷了药。 
但是第二日,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耿府。耿原修闻讯而来,还带来了杭州城里医术最高的五位名医。说如果留下半点伤痕,就叫他们全家滚出杭州城,并且永世不得安宁。医师们检查了岳凌楼的伤口,都说那不是什么严重的外伤,不消十天,伤口就可以愈合,不留痕迹。 
但是,他们却没有料到另外一点——岳凌楼拒绝上药! 
无论是外敷的药也好,内服的药也好,岳凌楼一点都不碰。眼看十日的期限就要到了,医师们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万般无奈之下,伺候着岳凌楼的十几个丫头,包含清儿在内,还有那五位杭州城里名声响亮的医师,都齐齐跪在岳凌楼的床榻前——求他吃药! 
见状,岳凌楼也有些心软,但还是不肯妥协。 
谁知那小丫头之中,竟有一人哭了出来,结果整个房间里所有人,都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岳凌楼只听到耳边一阵呜呜咽咽,房子都快吵得抬起来了。 
「少爷,你就把药敷上吧……」这是清儿在求他,「如果你好不了,这里所有人都不会好过的……」 
终于,岳凌楼铁不下心,接受了治疗。名医不愧为名医,十天过后,岳凌楼的脸上果然光洁如旧,不见一丝疤痕。耿原修看了以后,也满意地点头,随口追问他的脸是怎么弄伤的。岳凌楼当然不能照实回答,只说自己不小心,让玻璃给割了。 
耿原修也信了,没再多问。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是岳凌楼自己想毁容。 
这件事情眼看又要淡下去,直到慕容雪又突然出现在岳凌楼面前。 
岳凌楼不想见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叫清儿把雪姨打发了。但雪姨哪是肯善罢甘休的角色,她推开了拦在门外的清儿,踢门冲了进来。 
一进屋就把岳凌楼从床上揪下来,一个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大骂他是笨蛋。 
岳凌楼被她这一巴掌给打蒙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用一双惊异万分的眼睛望着怒气腾腾的慕容雪。哪知被岳凌楼这么一望,刚才还杀气汹汹的慕容雪,眼中竟一下变得温柔起来,把岳凌楼紧紧抱住,口中喃喃念着:「傻孩子……傻孩子……」 
见状,清儿悄悄阖上门,退了下去。 
房间中只剩下岳凌楼和慕容雪两人。慕容雪捧起了岳凌楼的脸,她的眼中早就灌满了亮晶晶的泪水:「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伤害自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仇人不是你娘……是耿原修啊……」 
闻言,岳凌楼一惊,望着雪姨的眼中更是惊诧。 
慕容雪不安地低声道:「你已经来耿家四年了,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爹的死,还有你娘的死,其实,都是耿原修一手造成的啊……大仇未报,你就自己伤了自己,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岳凌楼只觉得头脑里一阵轰鸣,他娘是他爹杀的,而他爹是自杀的,这都是他亲眼看见的,怎么会和耿原修扯上关系?! 
慕容雪继续道:「当日你爹奉命追查花狱火走私一案,耿原修为求自保,反咬了你爹一口,岳家因此才被朝廷抄封,你爹才会自杀。这件事情如果追究下来,全是耿原修一手造成的,你不找他报仇,还在等什么?」 
「我……」岳凌楼说不出话,他从来没有想过岳家的灭门会和耿家有所牵扯。他的身体抖了抖,好不容易才说出:「我……我不信你的话……你走,我不信你……」 
慕容雪道:「你怎么能不信?这个耿家,除了我,你还能信谁?……凌楼,你好好听着,我们的敌人都是一个,就是耿原修……凌楼,你听着……」 
慕容雪捧起了岳凌楼的脸,凝神望着他,在他耳边低声蛊惑道:「我们要让耿原修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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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是一个能令岳凌楼心乱的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刺痛岳凌楼的心。即使岳凌楼不断告诉自己那是假的,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相信。但是他做不到不去想那些话,做不到把那些话抛诸脑后。 
每天夜里,噩梦不断。 
他一次一次得看到慕容情,在梦中,慕容情总是安静地坐在一间阁子里,轻轻地摇着一把织锦团扇,然后望着辽远的天际,淡淡地微笑。然而起风了,满天都缤纷着粉红的花瓣,缭乱得就像一场粉红的雪。 
然后,那雪花的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红,最后变成了血一般的艳红…… 
如火焰般的颜色灼烧着岳凌楼的双眼。那个时候,慕容情突然看见了岳凌楼,冲着他微笑的眼眸,也流淌出了血色的泪水。 
「小楼……」她朝岳凌楼伸了伸手,似乎是想把岳凌楼抱入怀里,她轻轻地说着,「要报仇……为爹和娘报仇啊……小楼,小楼……」 
突然,慕容情的脸变了! 
发髻渐渐散开,眉目渐渐尖细,就连声音,也都刺耳起来——那是雪姨的声音! 
慕容雪一把抓住了岳凌楼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疯狂地叫喊着:「杀了他……杀了耿原修为你的爹娘报仇!……报仇!……杀了他!……」 
「啊——!」 
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从梦中惊醒了。岳凌楼从床上坐起时,清儿还没有离开,她守在岳凌楼身旁。这个晚上,岳凌楼已经惊醒了好几次。清儿熬好了一碗药,还热气腾腾的,见岳凌楼醒了,就端了过来,轻声劝道:「少爷,把药喝了吧,睡得好些……」 
望着那一晚漆黑的汤药,岳凌楼摇了摇头,他对着清儿惨淡一笑。他知道他需要的不是这碗汤药,而是一种白色的粉末。那粉末第一次是芙蓉给他的,用红色糖衣包好了,那药物让他看到了最美好的世界。 
花狱火——他知道他需要的是花狱火。 
他披上外衣,跳下床去,不管身后清儿的呼喊,朝芙蓉庭冲去。他需要花狱火,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他都已经离不开那种带来至高迷幻的药物。他知道自己会因此而沉沦,但他一点也不惧怕,反而还盼望着那种毁灭。 
清儿追不上岳凌楼的步子,跌倒在地。她爬起来,拖着扭伤的脚,顾不上疼痛,一瘸一拐地又追上去。岳凌楼跑得很快,他毕竟也是习武之人,几个闪身过后,影子就消没在苍茫的夜色里。 
当清儿赶到芙蓉庭时,岳凌楼已经睡着了,耿芸在一旁坐着,望着岳凌楼的睡脸发呆。清儿走过去,替岳凌楼拉上了被子,趴在床沿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会儿,耿芸反倒安慰起清儿来。小小的手掌拍了拍清儿的背,轻声道:「没事的,他已经吃了药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清儿眼泪婆娑地抬起头,望着耿芸甜甜的笑脸。 
耿芸接着说:「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是每当我娘难受的时候,睡不着的时候,或者伤心的时候,只要吃了那药,就会没事。凌楼哥也是一样的,吃了药,就好了,你看……他不是在笑么?一定是梦到很好的事情,所以才会在梦中笑……」 
清儿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耿芸根本不知道那药是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会让人产生身体寄托、后患无穷的毒药。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清儿虽然知道,但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看着岳凌楼一天天消沉下去。 
后来,岳凌楼一直留在芙蓉庭里,再没回慈兰轩去。清儿也一直陪着岳凌楼留在芙蓉庭,这件事情传到耿原修的耳朵里,他也没多说什么。也许是想,芙蓉死了,留耿芸一人在芙蓉庭也寂寞,索性让岳凌楼去陪她也好。 
再后来,岳凌楼竟离开了芙蓉庭,他重新回到耿原修的书房——整夜整夜地留在那里。 
清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越来越不知道岳凌楼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只觉得岳凌楼看人的眼神越来越冷,干事情也越来越没有精神,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好似什么都不能再勾起他的兴趣。 
经常,可以看到岳凌楼独自一人站在水池边出神,一站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耿芸有时会站在岳凌楼身后,看着他,只是远远地望着而已,从不走近。 
清儿轻轻地摇头叹气,这个耿家,什么都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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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凌楼回到耿原修身边的那一天,耿原修还是在埋头抄着什么古旧的资料。当他听到阖门的声音,才蓦然抬头,发现来人是岳凌楼后,竟连手中的笔都拿不稳了,『呵答』一声掉落到书案上。 
岳凌楼对他微微躬身,算是行过了礼,便低头朝自己的位置走去。那张紫檀木的小书案,半年未用,已经积上了不少灰尘。这间书房,耿原修是重来不让佣人进来打扫的。因为在隔帘之后,有一个为慕容情留着的房间。 
半年前,耿原修带岳凌楼走了进去。 
岳凌楼替他娘喝下晚了二十年的合卺酒,然后在第二天,拖着染血的双腿,和残破的身躯,从房间中爬了出来。 
耿原修以为岳凌楼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里半步。但是他错了,半年之后,岳凌楼竟自己走了进来。没有任何人逼他,他自己又回来了。 
长硬的翅膀要开始飞翔,但每当他试着展翅的时候,却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绊倒。 
因为金丝翼,有一个永远也飞不出的牢笼,在牵绊着他…… 
花狱火已经不是秘密,不久之后,耿原修便知道岳凌楼也在服用这种幻药。他虽然也责骂了几句,但心里却知道,根本无济于事。连他自己都是靠着花狱火的药力,在维持着精神的慰藉,连他自己,都无法脱离那种药物的控制。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责罚岳凌楼呢? 
无数个夜晚,在花狱火的麻醉之下,他们拥抱了彼此的身体。 
不是在床上,而是在那张紫红的书案上。没有花烛的香气,只有油墨和纸页的味道,一点昏黄黯淡的烛光,在浓重的夜色中艰难地燃烧着,显得如此疲惫和无奈。 
耿原修没有任何记忆,也许在潜意识里,他选择了忘记。然而岳凌楼却有,他把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每当耿原修开始唤他为情儿的时候,他就开始说话,问了很多很多的问题。包括慕容情,也包括岳闲和花狱火。 
终于,从耿原修的话里,他知道了雪姨并没有骗他。岳家冤案的确是耿原修一手造成的。他想把慕容情再次夺回来,没想到却害死了慕容情,永远的失去了她。 
即使在知道了一切之后,岳凌楼还是无法向雪姨告诉他的那样——杀死耿原修。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后来,他为自己找到了借口——他要让耿原修生不如死!眼睁睁看着他至亲的人,一个一个死在他的面前! 
在不知不觉之中,岳凌楼的性格开始扭曲,其实这也并不是偶然。 
他开始仇视耿家的一切,他把自己从耿家隔离出来,变成一个孤立的个体。就连他看耿芸和耿奕的眼光,也没了儿时的清澈,开始慢慢改变。他无法去靠近那些身上流淌着耿原修血液的人。他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死,死在自己的手上——死给耿原修看。 
所以他保持着距离,不敢接近他们,那些人日后会变成纠缠他的冤鬼,他不敢接近他们。 
有段时间,耿原修会去芙蓉庭看耿芸,而耿芸却很怕他,都是一个叫清儿的丫鬟在照顾着一切。 
没有人知道耿原修和清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清儿的地位越来越高,甚至有时候,耿原修会派人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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