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甘愿。
可现在，烛九阴的一席话，登时让他梦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中发白缓缓抬起了头，眼中充血，声音也发了颤：“师傅，此事，势在必行？”
烛九阴点了点头。
中发白的心直直的沉落下去，他知道，哪怕有一丁点回转的余地，烛九阴也会帮他争取到底的。现在烛九阴点头，就意味着这件事不会更改了。十二祖巫，将向焰舞举起屠刀，焰舞纵然在巫妖大战中保全了全部修为，又怎么可能敌得住十二祖巫么？
“师傅。”中发白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透出一股坚定：“徒儿，誓要与焰舞共存亡，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焰舞被人杀死。师傅，徒儿不敢行欺师灭祖的事，不敢与你老人家为敌，希望师傅到时能够站在一旁。”
烛九阴并没有因此而愤怒，他太了解这个徒弟了，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徒儿，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敢以下克上向长辈出手，共工他们可都憋着火的。到时候不但你要死，你所有亲近的人都要死，像是聂迟，四大神兽，二十八宿，天罡地煞，谁也别想逃脱。而且整个天庭，整个三界，都将成为他们发泄怒火的目标。说句不客气的，他们会让生灵涂炭的。”
中发白愣了一愣，道：“这是我与焰舞的事，何至于此？”
“因为他们早就看着这个不顺眼了，既然这个三界已经不属于十二祖巫，那么就毁了它！说实话，如果不是顾虑到你还要在地球呆着，我也一样会这样想，我也一样想要毁灭整个地球啊！”
烛九阴说着，目光中闪烁出丝丝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中发白知道他绝非在说笑。
当年巫妖大战，整个地球上的生灵死了十之八九。
封神一役，尽管闹出的动静不小，影响也足够深远，可是普通生灵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在世人眼中，那不过就是一场武王伐纣的战争罢了。
无论阐教截教还是西方教，都讲究一个顺天而行，不愿意多造杀孽，因此战争一直仅仅围绕着修者来进行，那么大规模一场修界战争，死得凡人比之一场人类战争多不到哪里去。
妖巫二族就不一样了，他们可能仅仅为了一时的怒意，立刻就赤地千里血流成河，最为强悍的生灵，是不会介意地面上蝼蚁的死活的。
中发白无疑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他绝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就让生灵涂炭。但，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焰舞被杀死而无动于衷。
烛九阴离开了。
随后的日子里，中发白对月迎风，借酒消愁。要说干仗，就算对手的修为是他十倍，一只手能捏死他仨，他也敢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拼命。天底下最简单不过的事，不就是亡命么。
但他当时面对的形势，却是有命都没法拼。
焰舞，师傅，十二祖巫，亲朋好友，天下苍生，一切的一切都缠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只要妄动一下，可能就会让三界血流成河。
中发白几乎都要崩溃了。
这时，他的府邸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绝艳的女子。
这女子着实美艳到了极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让男人无法抵御的妩媚。焰舞也算是自亘古时就名扬三界的美人了，可是要和这女子比起来，还是要略逊三分。
当记忆恢复到这一刻时，中发白不由得悚然一惊。
这个绝艳的女子，他竟是认得的，赫然便是大鹏金翅鸟那个小情人，美艳无比的小蝎子精。
怎会是她？
女人一出现，便开门见山：“中发白，你现在面对的局面，我能替你解决。”
中发白没有说话，他见过大风大浪，甚样场面没有经历过？一个突如其来的女人，自是不会让他乱了方寸。
女人见他巍然不动，嫣然一笑。
你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一笑有着什么样的魅惑，或许纣王能够理解，因为他曾为了妲己的一笑弃了整座江山。
中发白面对的，是比妲己魅惑十倍甚至百倍的婉然一笑。
换做别人，此刻只怕已经跪在了女人的面前，流着口水作了奴仆。
中发白依旧不动，对这个足以让整个天下为之神魂颠倒的女子无动于衷。甚至，他还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眉头，他借酒消愁的时候，一向不喜欢被人打扰。
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赏，缓缓说道：“我叫苏洁。”
中发白眯着半醉的眸子望了她一眼，冷冷的一笑：“你叫什么，为甚要对我说，是谁给了你胆子，竟敢擅自闯入我的府邸。”
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绝非等闲之辈，他的府邸不但有众多强者守护，更有朱武布下的三百六十五层顶级阵法，即便是神级强者闯入，也别想无声无息的走到他的近前。而现在，女人进来半天了，外面的人们依旧毫无察觉。
女人神色不变，声音动听的像是一支绝伦乐曲：“我是命运轮盘第一百九十六代代理人。命运轮盘之名，你应该听过吧。”
中发白的瞳孔陡然收缩！
第934章 那一年的痛
命运轮盘，在当时还是一个很隐晦的名词，即便是在修界高层，也只有屈指可数的人才知道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中发白如今的地位，本来是不够资格知道的。但他在亘古时曾是烛九阴的弟子，天地间的奥秘，又有哪个能够瞒得过他的眼睛了。
命运轮盘，一个可以操纵命运之力的恐怖存在，就算是昔年的妖巫二族，也绝不敢小觑之。三界之中，最诡异莫测的力量，莫过于命运，因为它是抓不住，也摸不着的！当它死命整你的时候，你甚至无处还击，你根本找不到它的位置。就算你杀了它的代理人，它还会再找出下一个代理人，无伤皮毛。
中发白怎么也想不到，命运轮盘的代理人会找到自己，他的第一感觉是，危险！
似是看穿了他的戒备，苏洁嫣然一笑：“我知道你在提防什么，但是中发白，你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你决意牺牲掉焰舞，换你将来的前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舍不得，你要怎么办？就算你无所谓天下苍生的死活，为了你和焰舞的爱情不惜让血流成河生灵毁灭。可你斗得过十二祖巫么？不是我看不起你，现在随便一个祖巫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捏扁了你！”
中发白眼中射出一缕缕锐利神光，霍然起身：“苏洁，也许我抗衡不了命运轮盘，但如果我今天执意要把你留下，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洁毫无惧意，她俏皮的皱了皱鼻子，摊开双臂：“且不说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你今天让我埋骨在此，对于你所面对的窘境能有什么帮助呢？日子一到，你还是要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被杀死，无力，无助，无可奈何。”
中发白的脸孔冷得像是一座冰雕，心却在滴血。
他知道，苏洁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无比的正确，这让他感到十足的悲哀。
“我说了，我可以帮助你，这句话现在依然有效！”苏洁收起了那慵懒的笑容，神情变得无比认真。
中发白叹了口气，颓然坐了下去。
他明知道对方会趁火打劫漫天要价，却只能承受，他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焰舞死，哪怕只是一线生机，他也决不能轻易放弃。
“你能怎样帮我？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苏洁满意的笑了，她果然没有看错，中发白这人，天塌下来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涉及到心爱的女人，再稳的方寸也会动摇。
“我要你，作命运的仆人！只需你同意，你届时就可以运转命运之力，有了命运的垂青，你就可以心想事成。不但焰舞不用死，从今以后，你也将无往而不利，再强的人，也不可能违背命运的安排的！”苏洁眼中光芒闪动，声音中透着让人信服的诱惑力：“逆天改命，那不过是人类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去追寻……”
“闭嘴！”中发白陡然一掌将面前的桌子拍得粉碎，在苏洁惊骇的目光中霍然起身，浑身气势狂发，恶狠狠的说道：“你既然找到了我，就该知道我中发白是何许人也，要我做别人的仆人，哈哈，哈哈，你真是痴心妄想。天下虽大，能受得起我一拜的人还不多，遑论什么奴仆。苏洁，你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你别无选择。”苏洁被他气势所威慑，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但目光依旧锐利，与他四目相对，缓缓的说道：“中发白，不要急于作出判断。到了那一天，你还会得到一次机会，只需你那天与命运轮盘签订契约，你依然可以力挽狂澜。你可以和心爱的人畅翔于九天之上，甚至，你将成为三界的王者。”
“滚！”
尽管被赶走，苏洁走的时候嘴角仍然挂着一丝笑意，因为她在中发白的眼中已经看不到坚定。那个山岳崩于前而色不沮丧的男人，此刻眼中只剩下迷茫痛苦和挣扎。
十日后，天庭八荒宫。
八荒宫是聂迟入驻天庭之后，玉帝亲自恩准建造的一座宫殿，富丽堂皇，占地广阔，聂迟，四大神兽，中发白以及各自的部属，都在这里办公，居住，玩耍。因为聂迟在天庭超然的地位，这里也成了一个禁区，等闲的仙佛，没经过允许是不可以随意进入的。
这一天的八荒宫，却是热闹非常。
玉帝在内的天庭大佬，无一例外的站在了八荒宫中，一个个紧绷着脸。这些眼高于顶的大佬们，这时竟全都紧张兮兮的负手而立，似是有什么东西让他们感到刺骨的恐惧。
这也难怪他们，绝迹已久的十二祖巫，这次居然联袂杀上了天庭。在众神的印象中，十二祖巫早已是远古的传说，早就应该陨落的存在，岂料今日全部到场，这还了得？天庭其实是封神一战后才真正崛起的，而十二祖巫，那可是远古时叱咤风云的存在，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十万天兵天将齐上，声势着实不弱，让人家一个照面拍死了四五万，剩下的丢盔卸甲而去，比丧家之犬还要狼狈些。
这个时节，西方的佛祖，东方的三清，全都不知遁到哪里去了，玉帝连番派人请援，连个人影都没找到。当时玉帝已然绝望，他都准备献出天庭投降了。
但是十二祖巫对他的帝国毫无兴趣，他们横行无阻的上了天庭，就径自去了八荒宫。
焰舞幽幽的站在一棵树下，双目茫然的望着飞来飞去的云朵。
中发白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两只拳头攥得咔咔作响。
焰舞没有躲，天下再大，有十二祖巫追逐，哪里有一处能够可以容身？
于是，焰舞迎面对上了十二祖巫。
帝江怒容满面的大声斥责，将她骂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妖女，并指出她最大的罪过，就是勾引巫族年轻才俊，十二祖巫今日便要替天行道，让她飞灰湮灭。
焰舞面对着十二个可以改天换日的强者，凛然不惧，冷冷的说道：“帝江，你也真是好笑，事已至此，唯战而已，你啰啰嗦嗦说一堆话，简直就是个惹人讨厌的长舌妇一样。妖巫二族，向来随心所欲，想杀就杀，怎么你们临近飞出地球，又要占据什么道德制高点了？”
帝江本来对自己一套说辞很是满意，满心以为会说的焰舞羞愧无比抬不起头来，结果换来一顿嘲讽，当时便恼羞成怒，吼声：“杀！”便要出手了结了焰舞。
第935章 那一年的恨
终于，中发白一个箭步跳了过来，挡在双方中间，咬着嘴唇说道：“晚辈知道，今日无论说什么，都无法阻止叔叔师伯们的决心。只有最后一句，要杀焰舞，请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共工闻言大怒，厉声喝道：“中发白，你当真以为我不忍杀你么？”
祝融则是阴测测的笑道：“烛九阴啊烛九阴，教得好徒弟。”
烛九阴咳嗽了一声，站了出来，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哀凉，轻叹道：“徒弟，你也别怪师傅无情，自己造业自己担，我也帮不了你了。”
说着，他一甩手，一张捆满了人的巨网扔在了地上，网里的人不停的咒骂，嘶吼，喧嚣震天。
中发白低头看去，只见里面全是熟人，聂迟，四大神兽，天罡地煞，二十八宿，全都捆在里边，拧做了一团。
烛九阴沉声说道：“你现在马上退下，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这里面的人就会立刻少十个！”
中发白张开嘴，就要据理力争，但很快他就闭上了嘴，他知道，这个师傅只要把话说出了口，就绝对会说到做到。
他低下了头，拳头已经攥出了血。
烛九阴猛然一道真力打进了聂迟的肩膀，冷冷的说道：“退下。”
中发白的脚步向旁边踏出一步，身子剧烈的摇晃。
便在此时，井木犴厉声叫道：“中发白，不要让开，我们死不足惜，不要让焰舞受到伤害，求你了啊！”
中发白脸色一僵，缓缓扬起了手中的拳头。
轰。
一束血箭，自朱雀的胸膛窜起，朱雀面色苍白，紧咬着双唇硬是没有哼出一声来。
中发白整个人像是风中之烛，死死的望着他的师傅，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烛九阴颇为不忍，但事已至此……
“妖女，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刚才被数落了一顿的帝江，身如长虹飞翔于空中，一拳轰出。
焰舞看着麻木的中发白，摇了摇头，向前踏出一步，同样一拳回了过去，硬碰硬！
巨响声中，焰舞倒飞出去，趴在地上再也无法站起。
她本来如果游战，就算敌不过帝江，也决计不会败于一招间。妖族不世的天才，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但她眼见中发白眼睁睁看着她被攻击，动也不动一下，心中悲愤之极，竟是选择了硬憾。
天下间，论力量能够与十二祖巫抗衡的，除了已经陨落的帝俊和太一，便只有三清和如来了，她焰舞却还没能达到那般程度。因此一击之下，便受了重创，倒地不起。
“焰舞！”中发白嘶吼一声，便要扑上去。
耳中立时传来宋江，卢俊义等十数人的惨叫声。
烛九阴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中发白，你最好考虑清楚！”
他的脚步再度戛然而止。
“中发白，你是否愿意把生命献给命运轮盘，成为命运的奴隶？”
隐秘的声音，自脑海中响起。
他知道苏洁不会错过的，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作奴仆，奴仆啊！
他的灵魂几乎被撕裂。
就算粉身碎骨，他也决不愿向命运垂下高昂的头颅。
可是焰舞……
他长叹了一口气，焰舞，为了你，休要说作奴仆，就算立刻消失在世界，又值得什么呢？
他已决意！
“中发白！”趴在地上的焰舞，猛然扬起了头。
他愣愣的看着焰舞，从相识到相恋到今天这个地步，一幕幕如同过电般穿过脑海。
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