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促着有点摇摇晃晃站起来地敏次,成亲转身。
「成亲大人,到底是……」
「其实就连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来到了连接对屋的渡殿。前些日子被流星砸毁的钓殿在过去很远的地方,就是行成长子实经居住的地方。
几个侍女来来往往的地方就是对屋,跟着成亲进入的敏次,查觉到被无数灯火照亮的房间,飘荡着异样的氛围。
「好热…?」
明明快要到冬季了,但这里却弥漫着热气。并不是人很多的那种闷热,是一种异样的燥热。
「在那边。」
顺着成亲的指示看过去的敏次说不出话来。
三岁的实经横躺在地上,额头上覆着湿透了的毛巾,身上盖着一层外衣却露出了肩膀。露出的皮肤被汗浸湿,还透着发烧时特有的殷红。
更让敏次震惊的是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肩膀的浓紫色斑块,像被狠狠打到似的紫斑,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寻常的东西。
如同斑一样的挫伤。
吞一口口水,敏次惶恐的开口。
「成亲大人,这是到底是……」
「在处理公主那边的骚动时,这边的乳母面无血色地来通报。」
──少主的情况不太寻常……!
睡着的乳母听到寝殿那边发出喧闹声,正想着发生什么事醒来后,却惊觉门和帘子都开着。明明睡觉前都关的好好的,为什么会打开呢?
该不会跑出去了,这样想着的乳母马上跑出去,却没看到少主的身影,回到殿内,乳母在围屏中认出了小小的身影。乳母才刚放下心,却马上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趴在垫子上,脸朝着旁边的小孩,用令人害怕的速度呼吸着。
慌慌张张的把少主抱起来,才惊觉正在发高烧。而且单衣都被汗给浸湿。这样下去可就糟了,急着帮少主更衣的乳母发现孩子右手腕颜色不太对。稍微碰了一下,乳母感受到了异常的高温。吞了一口气,微弱的呻吟含在口中,少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想要找人帮忙,但寝殿的骚动让所有人都过去了,身边都没有人响应。
尽可能不要碰触像挫伤的地方,乳母替少主更衣并盖上单衣,然后通部主人夫妇。
一看到跟着侍女来到了对屋的行成夫妇,乳母与敏次一样,跪在地上一直不断的道歉。
生病吗,还是接触到什么妖气才会变成这样?正当再通知药师看诊、配药地时后,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阴阳寮的历博士终于来了。
日后行成在叙述这段往事时,都这么说,就像是地狱来的佛一般。
「所以少主为什么会这样?」
避开在对屋中的侍女们,敏次乘成亲拉开门地时后压低声音询问。他大概了解成亲刚才说「替身」是什么意思了。
「我个人认为这并不是普通的病,那个斑,应该是一种术法施术的证明才是。」
刚刚已经念过消灾祈福的祝文了,表面上是驱走了阴气,但烧却没有退,而且紫斑也有缓缓扩散的趋势。
「那…该不会是…」
成亲伸出一只手,制止敏次没有多想就脱口的发言。
「好,到这里就好了。不要说太多污秽的言灵,一不小心这样的研灵可能会招来妖怪或不好的妖气。」
强悍的妖怪,就算对方没有要加害的意图,只要接触到妖气,就有可能发生意外。
敏次羞愧的低下头。
「的确是……我的思虑不够周延,我这样还真可悲……」
瞥了一眼,紧握拳、咬着牙还露出严肃表情的敏次,成亲举起右手。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敏次觉得脑中火花飞舞。
「痛…好痛……!」
对着含着眼泪、捂着额头的敏次,成亲悠然说。
「就说了,不准自己诅咒自己。这样自己污蔑自己的心、伤害自己、贬低自己,比起被一些不良的术师诅咒还遭!」
看着苦着脸挨着处罚的敏次,成亲浅浅的笑了。
「我们家的末弟也时常做这样的事呢!你听好了喔,」
看着竖起一只手指的成亲,敏次点点头。
很久以前就到河对面的敏次哥哥,跟成亲有点像。但是这种恶作剧般的事情,哥哥是不会做的。那个认真的哥哥,会什么事呢?偶尔敏次也会思考这样的事。
然后,敏次这么想,有两个哥哥的昌浩真是幸福啊!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公主平安无事,然后你的符燃烧起来。怎么想都觉得是你的符代替公主承受灾害。」
没有发烧,也没有声出挫伤,就是因为折符全部挡下来了,然后用燃烧净化污秽。
「那个折符是式吗?」
不只承受灾祸,就像不想留在当场一样,燃烧后就消失了。一般来说折符只会反映施术者的意图而已
对于成亲的问题,敏次摇摇头。
「不是,并不是那么夸张的东西。只是加注了”如果发生灾祸,就成为替身”的念力而已。」
「足够成为式了啊,做的好喔,敏次。」
敏次抬头看着成亲地笑脸,一瞬间跟那令人怀念的面容重迭了。
──不愧是敏次呢!好好用功的话一定可以尝到成功的果实……
好像能听到那样的声音。
「………真得是非常感谢。」
只是说这句话,敏次就得咬紧嘴唇,努力装做没事的样子。
如果现在开口说话的话,不知道又会脱口说出什么。
一边告诉自己”平常心、平常心”,敏次转开话题。
「我想让少主稍微轻松一些,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听罢,成亲露出苦笑。
「只能念一些净化邪气、治愈的祈祷咒文吧。」
选择、调和正确的药物是药师的工作。相对的,除此以外就是阴阳师的工作。
敏次挺起腰杆。
「是的,那行成大人我先告辞了,马上去准备。」
成亲对迅速有反应的敏次点点头。
「嗯,我想接下来就是阴阳师发挥的时候了。」
敏次行礼之后便转身加速跟上在前方的行成。想将这边交给他应该不会出问题。
但是。
在对屋的一角,成亲亏视着少主的情况。
有一件事情他真的很在意。
退不下来的高烧、像挫伤一样异样的斑。
总觉得最近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症状。
到底,是在哪听到的呢?
第二十九卷 消去斑驳之印 第四章
黏稠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
啪咑、啪咑,在寂静环境中,声音缓缓的接近。
昌浩屏住气息,乌鸦的紧张透过右肩传了过来。昌浩轻拍它的背,凝视前方。
一片漆黑并未退去,果然在梦殿中暗视术起不了作用。
这种异样气息的主人,十之八九是外法师。可是昌浩并不知道这个术法,也没看过外法师的样子。不只是昌浩,十二神降、爱宕的天狗们也都不晓得。
唯一的目击者就是疾风的守护者飘舞,来自爱宕、十分厉害的天狗,受到外法的攻击,受了重伤,一度在生死边缘徘徊。
但不知道是他那股异于常人的精神力,还是天狗族的强韧生命力作用,让飘舞奇迹似的生还下来、康复了。现在,就像没发生过事情一样继续当疾风的守护者。
退了一步,昌浩小声的嵬说。
「等一下碰到危险的时候,你就快点离开这里。」
嵬一挑眉,但话语的音量却比昌浩还要小。
『不行,你怎么能贬低身为道反的守护妖的我?』
怎么可能贬低它啊,只是为待在他肩膀上的话,行动会被限制。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它能飞起来。
昌浩这样告诉它,嵬才拍拍翅膀。
『啊啊,我大概理解了。如果能在公主身边,我…』
「我知道了,那些等一下再听。」
好像有什么默默的通过屏障,昌浩将注意力都放到周围的黑暗中。
得想个办法把黑暗移除才行。看不见还是对他很不利。
嗤嗤,昌浩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个移动的声音。
一边听着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昌浩和嵬紧盯着黑暗。
「…术、师…那个术是你的杰作吗…」
彷佛抚上背脊一般令人作呕的声音。
尽管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昌浩也没有随便的回应。
在黑暗中,传出朝笑声。
「……是吗?……就算你不出声……我也会全部夺过来,力量也好、生命也好……」
在黑暗中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好像浮现了一张带着歪斜笑容的脸。
沙沙的声响让昌浩一直感觉到有股恶寒蔓延上脖颈,这是来自本能的警告。300年前吃下天狗女婴的外法师,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力量应该会比以前还要强许多。
现在自己是处于脱离实体的状态,跟祖父使用离魂术时,将灵魂与实体切开的状态很相似。在这种状态下,真正对峙起来,双方受的伤应该是相当的。
昌浩藏在袖子下的右手,做出了刀印,并且敏锐的感觉周遭的动静。
突然右肩传出一阵刺痛,还留在肩上的乌鸦,锐利的爪子陷入他的皮肤中。瞪了它一眼后,才稍稍动了动翅膀。然后乌鸦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暗,越趋刺辣、锐利的妖气腾起,令昌浩打个寒颤。
虽然体型很小,但就像它自己常常宣示的那样,嵬的确是倒反的守护妖。
不管怎么说,都是如此。
完全读不出来外法师企图的昌浩显得有些焦急。忽然,黑暗中一个身影浮现出来。
『外法师!』
唐突喊出来的乌鸦飞了起来。
浮现出来的是一个小孩子的身影。
而昌浩张大眼,这个孩子他认识。
「少主!」
藤原行成的长男,实经。
还在惊讶中的昌浩,耳边响起嵬的叫声。
『啊啊,你看那个!』
昌浩凝神观看乌鸦指的方向。
躺在垫褥中的孩子,白色的被子盖到胸口,额上还覆着毛巾,一看就知道正发着高烧,裸露出的肩膀被汗浸湿,而手腕处长着浓紫色、异样的斑痕。
昌浩认得那个斑痕,那跟附在疾风因外法而脱落的翅膀根基上的斑痕一模一样。
感觉到心脏不自然的跳动,昌浩慌张的摇摇头。
别被骗了!这是外法师做出来的假像。利用这个假像要破坏昌浩的镇定。
「……这可不是假像喔…」
彷佛能透视人心的声音令昌浩感到一阵战栗。
「你说……什么…」
呢喃脱口而出,昌浩凝视着实经。
像被污点滴到一样,孤伶伶的一块斑,缓缓的扩散开来,从右锁骨到腕边都有,那斑就像是自己有意识般蠢蠢欲动,侵入孩子稚嫩的皮肤。
从黑暗中传来好像能具现化不吉祥的笑声。
嵬重新落到昌浩的右肩,失去平衡乌鸦一瞬间又拍拍翅膀,移到左肩去。
『降落的时候会有点不平衡,这一点也不奇怪。』
「呃,我知道了,知道了啦……但……」
为甚么外法师会找实经当目标,那孩子跟天狗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昌浩眨眨眼。
不对,并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捡到从爱宕乡离开的疾风并照顾它的人就是实经,虽然只有一下子,但确实发生过。
如果残留在那里的羽毛还付着外法,而外法没有转移到替身而是实经身上的话…
在黑暗中的从实经身上浮出的斑痕,缓缓的扩张,因发高烧而意识模糊的孩子,发出细微的呻吟声,左手像在找什么一样蠕动着,而右手却一动也不动。
「术师……别动歪脑筋喔…」
外法师含笑的声音像是要拢络他一般。
「如果想要救这个孩子的话……从天狗手中交出…」
「……!?」
对愕然瞪大眼的昌浩,外法师重复一次。
「从爱宕的天狗们的手中交出……交不出来的话……外法……会吞噬这孩子喔……」
黑暗中的外法师好像带着新月般歪斜的笑颜。
代替说不出话的昌浩,乌鸦出声了。
「别说这种骗人的话了,你这堕落到外道的苦行者。」
刹那,外法师放出的气息一变,空气中充斥着紧张。像针一般的敌意与杀意如浪涛般的涌向昌浩两人。
啪一声,实经的影像碎裂,这是外法师术式解开的景像。
昌浩结印了。
「オンアビラウンキャン、シャラクタン!」
清澈的灵力迸出。
外法师用扭曲的声音大笑着。
「啊啊,好弱、太弱了!」
膨胀上来的妖气如海啸般涌来,动摇着昌浩的下盘。就算平衡被破坏,昌浩仍继续咏唱,并寻找外法师的位置。
「ナウマクサマンダ、バサラダン、カン!センダマカロシャダソワタヤウン、タラタカン、マン!」
「那种骗小孩的替身,一直放在那也没有意义……」
溢满恶意及狂气的言语回荡着。
「在那边。」
转像个外大声的方向,由左手做成的刀鞘中挥出刀印。
「万魔供服!」
放出的灵力像疾风般狂扫出去。
但,外法师巧妙的避开,还阴阴地笑起来。激烈的羽毛拍打声响起,看来外法师已经堕落成魔怪了。这样的话,那个大概就是行凶后所得到的灾祸翅膀。
敌人放出的邪念与风纠缠在一起。
昌浩紧紧压着被风啪搭啪搭吹起衣服,而诅咒般的言语就这样流入耳中。
「这件事可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如果违背的话,那可怜的孩子就牺牲了喔……」
感觉到外法师的气息逐渐远离,昌浩大喊。
「等等!」
「把天狗的孩子带过来,不是替身,是真的天狗……」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嵬,要追那家伙吗?!」
啪咑趴咑振翅,黑影消失在前方。
风缓缓的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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