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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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子-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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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禁冲口问:「要做了吗?」 
      「今天不做。」他答得神定气闲。 
      不做?! 
      真的吗? 
      他不是Zuo爱狂吗? 
      我不是很相信他,同时心里好像又隐隐有些失望-- 
      吓!我在想什么啦?! 
      「帮我拿菸。」他说。 
      菸? 
      「在桌上。」他下巴一抬,指向我身边的小桌。 
      要抽菸不会自己拿吗?我在心里念著,伸手把右边小桌上的银制菸盒打开,拿出一支菸递给他。 
      他没有接,只把脸凑过来。 
      我把菸塞进他的嘴里。 
      「火柴。」他衔著菸说。 
      好啦知道了,我又从桌上拿起火柴。 
      他等著。 
      是是是,你两手都抱著我所以没有空。 
      我划起火柴把菸也点了。还要什么?菸灰缸吗?我转身想拿菸灰缸。 
      「别动。」 
      这下又叫我别动了。 
      不动就不动,我双手交叉在胸前坐著。 
      他靠在椅背上,拥著我静静地吸著菸,吸了几口之後:「小兔子。」 
      又来了!又这样叫我! 
      现在连杰都这样叫我,搞不好再过一阵子,连老板和其他男孩子都会这样叫我了啦。 
      「你叫谁啊?」我把头向旁一撇。 
      「把鞋子脱掉。」他答非所问地说。 
      哼。 
      神经病。 
      不过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我两脚互相帮忙把鞋子踢在地毯上。 
      「你都这样脱鞋吗?」他吸著菸问。 
      「对啦。」 
      「袜子也能这样脱吗?」 
      「要你管。」 
      「你试试看。」他说著又吸了一口菸。 
      我干嘛?马戏团表演吗? 
      「不要!」 
      「脾气真坏。平常也都是这样吗?」 
      「哪有啊!只有对你--」咦? 
      为什么? 
      我干嘛要对他这么坏呢?照说他给的钱那么多,我应该好好服侍他才对嘛。 
      我低下头没说话,稍微反省了一下。 
      他也不再说话,继续吸了几口菸,手臂横过我的身体,把菸熄在桌上的菸灰缸里,然後挽起我的腿弯,把我的脚放在沙发上。 
      我侧身靠著他的手臂,半躺在沙发上,身体也被他整个拥抱住。 
      「……你真的不做吗?」 
      正常的发展是:拥抱的下一步就是Zuo爱,所以为了确认我终於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做。」他肯定地回答,环抱的手轻轻地来回抚摸我的背脊。 
      我蜷缩在他胸前,倾听他的呼吸和脉搏声,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好温暖……… 
      被拥抱的感觉好温暖,像是世界变小了,小到只剩下臂弯里的距离。冷天的雨和雨天的冷都被远远隔绝在外,和我不再有关系。 
      妈妈也时常这样拥抱我。 
      抱著我的时候,也会像这样抚摸我的背。 
      我喜欢在她的怀里闻著茉莉的香水味,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事,心里想的事、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全都会告诉她。妈妈也是,什么事都会告诉我,说到高兴的时後,会充满爱怜地亲吻我的脸颊,难过的时候,就抱著我掉眼泪。 
      尽管那时我都已经十五岁了,妈妈还是这样抱著我亲我。 
      我喜欢她这样。 
      妈妈走了之後,再也没有人拥抱过我。 
      现在经历的身体接触,不是激|情的撞击,就是猥亵的爱抚。我已经……好久都没有静下心去感受另外一个身体的温度、味道,呼吸和心跳声音了………我已经……不再是妈妈那时抱著的我了……… 
      「小兔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 
      我忘了自己很讨厌这个称呼,下意识嗯了一声。 
      「你很冷吗?」 
      「没……」 
      「你的脚很冷。」 
    隔著袜子,他用手掌包住我的脚,手心的温热,透过棉袜,慢慢渗了进来。 
      妈妈也没有这么做过。 
      他的手,比妈妈还要温暖。 
      10。 
      我把《诺曼佛斯特观摩展》的心得报告列印出来,校对两次之後,放进书包里,然後拿出记事本,在星期五的框框里画了一个龇牙咧嘴的鬼脸。 
      在上个星期日和星期二的框框里,也各有一个这样的鬼脸。 
      他每隔两天就会找我去一次。 
      第二次从老板手里接过的信封,比第一次的还要厚,老板称赞我「表现可圈可点」,还郑重叮嘱我要「特别用心服务」。 
      听得我心里直发虚。 
      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甚至,根本就没有做咧。 
      那天,我躺在他怀里呼呼大睡。醒来後,在茶厅里享用由四位男仆轮番伺候的丰盛晚餐。吃完後,就让他的司机开车送我回家了。 
      在雕花铁门前道别的时候,他的确吻了我,不过,那也只是轻轻点过我的鼻尖和嘴唇而已,和第一次那种又啃又咬的吻法完全不同。 
      我猜想他大概已经对我玩够了吧,或者说,玩腻了。 
      反正我只负责趴在床上哎哎叫而已,这样的话,找谁都一样。 
      後来发现我猜错了,他居然还要找我,而且虽然上次没做,却还是给了很多钱。照这样发展下去,下个月拿到营业冠军奖金的人搞不好就是我了。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呢。 
      今晚九点要赴他的约。 
      我遵照老板一贯的交代,把身体洗得很乾净,用的还是杰新买的迷迭香沐浴|乳。想到他总爱摸我的头,我把头发也洗了两次,实在是非常敬业,老板如果知道了,一定又会口沫横飞地夸奖我。 
      时间从容,我站在衣柜前慢慢挑选要穿的衣服。 
      白衬衫? 
      黑衬衫? 
      浅蓝色的V领线衫? 
      还是米白色的圆领毛衣? 
      T恤比较舒服。 
      这件浅灰色的?还是这件天蓝色的比较好? 
      配什么长裤呢? 
      外套穿什么? 
      皮夹克?西装外套?灯心绒外套?毛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从衣柜翻出来的衣服堆得到处都是,但我还是裸著身体,什么也没穿上。 
      这件太皱了来不及烫。这件太厚了不好穿。这件太花俏。这件沾到咖啡。这件看起来太幼稚。这件好像该洗了--啊啊啊烦死了!衣服这么多!为什么没一件可以穿啦?! 
      我把脚边的毛衣踢向一边,坐在地板上,瞄了一眼镜子。 
      我这是在干嘛? 
      又不是要去约会,选什么衣服哪?穿得好看又怎么样?反正很快就会被脱掉的嘛! 
      喔不,上一次就没脱。 
      ………他对我的身体,好像不是很有兴趣。 
      我歪著头,又朝镜子看了好几眼。 
      镜子里的我,裹著围巾坐在地上,弯腰驼背,一脸颓丧。单薄又苍白的身体,还停留在青少年的样子,既不强壮,也不性感,而且虽然学杰留长了头发,但这头发一旦放在我的头上,看起来就是和杰不一样。没有成熟的魅力,没有坏坏的吸引力,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又软又塌的头发而已。 
      配上一张优柔寡断的脸。 
      我真不懂他干嘛非指定我不可,比我好看的男孩子明明就多得是了。 
      ……他总是叫我「小兔子」。 
      难道,他找我就是认定了我像兔子一样好欺负吗? 
      他那么好看,那么有钱,力气又那么大,欺负谁都可以吧?干嘛非要欺负兔子呢? 
      还是他就是喜欢看我出糗? 
      我也真听话。在他面前就是卯足了劲出糗。 
      先是把卖身的钱掉得满地,接著又像傀儡似地被他玩得头晕脑胀还丢了初吻,最後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碍,决定要把自己交出去好好享受………他却,不,做,了! 
      这个混世魔王,卖身男的克星,今天不知道又想玩什么花样喔? 
      而我,我这个史上最笨的卖身男,还在这里巴巴地为了赴他的约挑选衣服咧! 
      真是败到不行了! 
      我愈想愈气,心情一下子叛逆起来。 
      把衣服三两下收回衣橱里,从抽屉里拿出平常做模型穿的旧T恤,又从洗衣篮抓出待洗的脏牛仔裤,一一穿上之後,再套上那件上学常穿的呢外套,就匆匆出门了。 
      11。 
      男仆接过我脱下的旧呢外套时,眉头也不皱一下,就拿去挂了。反倒是我,低头盯著裤管上的破洞,感到浑身不自在。 
     站在富丽华美的接待厅里,我这一身皱巴巴的工作服显得格外突兀,简直就像是电影片场里打工跑腿的小弟一样。 
      我有点後悔,不过还是抬头挺胸,准备好一副「我可是一点都不甩你」的表情,有备无患地挂在脸上。 
      冷面管家领我进入书房。我才正纳闷著,就听得他向我解释,楼下的会议尚未结束,要我先在这里等……… 
      唉。 
      严阵以待的脸色居然英雄无用武之地,我不禁失望地撇下嘴角。 
      管家瞥见我的表情,连忙差人送茶点来,还破天荒地好心安慰我:「不会等很久的」。 
      什么嘛!才,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我急著想为自己辩解,却苦於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紧抿著嘴生闷气。 
      生自己的气。 
      一位男仆端著托盘走进书房,和善有礼地对我打招呼。我认出他就是前天晚餐时负责甜点部分的先生,便也微笑著向他回礼。 
      他让我选了茶叶,熟练地冲泡著,还问我是不是要加蜂蜜和牛奶。 
      真厉害,竟然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我张著嘴钦佩地直点头。 
      男仆倒完茶离去後,偌大的书房,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坐在茶桌前,百般无聊地喝奶茶,因为傍晚才刚吃过杰留下的马铃薯烤饭,所以一点也不饿。不过,因为饼乾里有很多草莓乾,而我实在是太爱草莓了,就忍不住吃了两块。 
      两块之後又吃了两块。 
      饼乾全部吃完了,他还是没出现。 
      用餐巾把手擦乾净,我站起来沿著一排排书架浏览,一边逛著,一边随手抄起架上的书,随便翻翻,再放回去。就这样信步走到书架的尽头,翻过的书,一本比一本还要严肃。 
      上次见他盯著一堆图表数字目不转睛的,没想到平常看的也都是些这么严肃的书,不知道他倒底有没有休闲活动?如果有的话,都做些什么呢? 
      在游戏间打撞球? 
      到空中花园散步? 
      还是出去看电影? 
      我想像他排队进入电影院,两手还捧著爆米花和可乐的样子,忍不住失声爆笑出来。 
      回身绕著走著,随手又抽起一本身边架上的书。一看之下,立刻头晕眼花。 
      康德。《纯粹理性批判》。 
      好沉重的名字。不知道是要批判纯粹的理性?还是要用纯粹的理性批判?总之很深奥就是了。 
      我翻开内页。 
      瞥见「空间」这个标题,我兴致昂然地读下去。 
      ………空间概念之玄学的阐明 
      ? 
      ………空间非由外的经验引来之经验的概念 
      ??? 
      天哪。天书。 
      完全看不懂。 
      我不服气,正拼命花脑筋想要搞懂这堆怪字,突然听见木地板上传来了脚步声。 
      是他。 
      他身上还穿著整整齐齐三件式西装,显然是楼下会议一结束就直接过来的。 
      书房很大,从门口到我站的墙角,大约等於篮球场对角线那样的距离。只见他左手拿著文件夹,右手插在裤袋里,从容缓步地向我走来,那神情是绝对的自负和潇洒,星光大道上的影星也比不上。 
      在我面前站定,他把文件夹随手放在身边架上,眼角眉梢飞扬,嘴边也挂著笑。 
      他笑得很浅很轻,却漂亮得不得了。 
      我头都晕了,不相信他会这样冲著我笑。 
      我用力眨了几下眼睛。 
      见我这样,他笑得更深了,还笑出声音。 
      心脏……在胸口重重摔了一跤。 
      真是的!居然看到出神,都忘了要摆出「不甩」的表情! 
      我赶忙抿紧嘴角,亡羊补牢地将整张脸绷起来。 
      他走到我身边,摸了一下我的头发,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後轻轻地,很轻很轻地,抚摸我的脸颊。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低头看我的眼睛才真要命,又像疼惜,又像纵容,让我觉得难受极了。 
      真的,我的胸口难受极了,像被奇怪的东西涨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而且也真的溢出来了。 
      我的眼泪,一颗接著一颗,大颗大颗的,从眼睛里掉出来了。 
      这真是太太太扯了,莫名其妙的我哭个什么劲哪?! 
      但没办法,我就是哭。 
      没命的哭。 
      哭著哭著还想起许多窝囊和肮脏和辛酸和讨厌的事。 
      第一次被捅屁股的羞辱、服务不周被客人冷言相讥的委屈、被老师询问家庭状况时闪闪躲躲的心虚,还有因为放不开而被老板责骂的胆颤,一想到这些,我的眼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夺眶而出。 
      曾经听人说过,每一次强忍下来的眼泪,身体没办法吸收,就都积在一个叫做蓄泪池的地方,等到积满了就爆发。 
      像水库一样。 
      我不记得有多久没哭了,看来蓄泪池早就积爆了。 
      我哭得声嘶力竭,哭得喘不过气来。 
      他一只一只扳开我紧抓著书的手指,把那本批判什么的理性拿开,双臂紧拥住我,无声地安慰我。但愈是这样安慰,我哭得就愈是厉害。到最後什么委屈都涌上来了。爸爸打我,妈妈遗弃我,同学不理我,甚至就连小时後被隔壁那条大黄狗追著跑的鬼事都在心里重新倒带上演一次。 
      人一这么哭,头就发晕发涨,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真的是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没个底限。 
      我只想要有人安慰就好了。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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