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自然主义大师-左拉述评- 第1部分

　　左拉是一位具有世界影响的小说家。他一生勤奋写作，留下了　《鲁贡·马加尔家族》、《三名城》、《四福音书》三大系列长篇小说，以及许多中短篇小说和其他作品，反映了整整一个时代的历史和社会生活。他是一位开拓者和创造者，他倡导并完善了自然主义文学理论，推动和丰富了现实主义文学运动。左拉毕生正直勇敢，从不向强暴和邪恶低头，显示出一个作家的伟大人格。本书以左拉的生活道路为线索，以他的《鲁贡·马加尔家族》为重点，力求全面、准确地介绍和评价左拉的创作实践、文艺思想及其影响和意义。

　　写给青少年的话　（代序）

　　二十世纪只剩下最后这不多的几年，二十一世纪正在向我们走来。

　　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大业的重担，已历史地落在你们这些跨世纪的一代青年肩上。祖国的未来与命运将同你们相连，中华民族历史新的一页也将由你们用自己的劳动与智慧去谱写。

　　历史和实践已无数次表明，像人类的一切进步、壮丽和伟大的创举一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大业不可能越过世界文明大道而另辟蹊径。为了担当这一无比光荣而又极为艰巨的历史使命，为了迎接二十一世纪的巨大机遇与挑战，广大青少年朋友应该下定决心，努力学习和确切了解人类在过去和现在所积累的一切知识和所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把自己的头脑武装起来。

　　人类的文学成果是人类的文明成果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每一时代的重大文学现象和优秀文学作品，并不会随着这个时代的过去而成为过去。它们蕴含着客观的真理和历史的启迪、永恒的价值和永久的魅力。

　　歌德说：“道不尽的莎士比亚”。别林斯基也说：普希金是要在社会的自觉中继续发展下去的那些永远活着和运动着的现象之一。这无异于说，一部优秀文学作品的生命总是处在历史的永久运动之中，并且总是和世世代代人们的生活密不可分。因此，培养自己对世界文学的爱好和关注，了解世界文学的主要内涵，提高文学修养，应当是每个青少年的必修课。

　　这套《世界文学评介丛书》集各国家、各地区、各语种文学内容于一身，是迄今为止国内第一套大规模、多层次、多角度的世界文学博览丛书。共6辑85册，依类别分为：
　　（一）国别、地区文学史，
　　（二）分体文学史，
　　（三）文学运动、流派、思潮，
　　（四）文学比较、交流，
　　（五）作家作品（上），
　　（六）作家作品（下），
这套丛书全面、系统、多角度地评述了世界文学。既载录了世界文学从古至今的发展历史，又揭示了其现状和最新发展动态；既阐述了各主要文学运动、流派和思潮的兴衰及其主要内容，又介绍了世界文学与其它学科交错纵横的关系及其相互影响；既论述了世界文学与中国文学的相互交流、吸收和借鉴，又选择有代表性的作家作品进行了重点的评析、介绍。丛书作者绝大多数是从事世界文学研究和教学的专家，他们用通俗明快的语言，将学术性、知识性的内容，通过浅显易懂的形式表达出来。不仅参考了世界各国学者的最新学术观点，而且融进了潜心研究多年得出的独到、精辟的见解。论述科学，史料翔实，知识准确。

　　开放的中国正走向世界。走向世界的中国需要继承人类文化的全部优秀遗产，需要具有世界意识的建设者。青少年朋友们，希望这套丛书能够成为你们奔向二十一世纪的一份宝贵的精神食粮。

　　吴元迈

　　1993年国庆节于北京

　　自然主义大师──左拉述评

　　从外省来的年轻人

　　1858年，法国首都巴黎来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他的名字叫爱弥勒·左拉。确切地说，这是他又一次回到巴黎。在18年以前，也就是1840年的4月2日，在一次旅行途中，爱弥勒·左拉出生于巴黎的圣·约瑟夫街10号。

　　爱弥勒·左拉的父亲名叫弗朗索瓦·左拉，原籍是意大利，祖祖辈辈都是军人。弗朗索瓦·左拉从军队退役之后，当上了一名工程师；爱弥勒·左拉的母亲是一个手工业工人的女儿，有着希腊血统。父亲弗朗索瓦·左拉的一生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探索。作为一名工程师，他到过意大利、奥地利等国家，几乎走遍了整个欧洲，甚至法属阿尔及利亚，他为卡达朗设计新海港，为巴黎制定军事防御体系，发明挖土机，设计并建设罗旺斯——爱柯斯运河。正是在巴黎附近的爱柯斯，爱弥勒、左拉无忧无虑地度过了他童年的6个年头。但就在他7岁那年，父亲被一场急性肺炎夺去了生命，生活有了一个急骤的转折。父亲尚未完成的工程接受烦杂的经费和财产清理，债主们上门清帐，法庭接二连三的传讯，律师和官司的费用，仿佛永远不会完结的审讯，耗尽了家庭所有的积蓄，母亲在外祖父外祖母的帮助下勉强应付这一切，但也没能阻止住贫穷降临。外祖母去世之后，一家人离开爱柯斯搬到巴黎，这时，左拉还是一个中学生。

　　爱弥勒·左拉依靠奖学金读完了中学，但两次考大学都没有考取。

　　家境日渐衰落，已不可能继续求学，他只得去寻求一个工作，虽然他非常爱好文学，对浪漫主义作家雨果狂热地热爱，还特别喜欢缪塞的著作，并很早就开始了写作，但这时他却只能面对冰冷的实际。他需要工作来糊口，但既没有学历、又没有经验、更没有财产和后盾，他情绪低落，看不到将来，看不到希望。好容易在一个堆栈找到了一个薪金微薄的差事，才干了两个月，紧接着的又是一年多的失业，一年多不断地寻求，不断地碰壁。在寄给朋友的一封信中，他记录了这一段经历和心情，他写道：“一年多以来，为了寻找职业，我进行了一场顽强的狩猎。如果说我为此跑得还不算慢的话，那么职业却比我跑得更快……我走进门去，碰见浑身上下穿着一色黑的那么一位先生，正弯着腰背，伏在一张堆满东西的写字桌上……于是，一连串的问题和一连串的对话开始了，无论到哪里，都是一模一样，差不多都是如此：是否正楷字写得好？是否懂得簿记？曾在什么部门任过职？有何特长？诸如此类……然后跟着就是：来谋职的人太多，本办公室尚无空缺，职位全都满了，请稍安勿躁，另去别处谋职。而我呢，痛苦至极，赶快逃出来，心里难受，又不成功，但是也很满意幸而没有留在那间小黑屋子里。我简直感到我的全部良知、全部爱心、上帝赋予我的一切，都在我的身体里面颤抖着，我诅咒这社会，它只知道拿人的最可厌的本能来使用，拿人当一个机械看待，我祈求着去做这么一个机械，这一点我感到极大的厌恶。”他真正感受到贫困的滋味，经常只吃一小块面包、一个苹果或者一小角干酪当午饭，到旧货市场去典卖衣物，从一间蹩足的小房子搬到房租更便宜的亭子间。而就在这最艰难的日子里，他对文学的热爱却像火一般越烧越旺，他坚持写作，白天出外求职，夜间就整夜工作，为此，他不得不省吃俭用，买来照明的蜡烛，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他写出了充满浪漫主义激情的诗集《恋爱的喜剧》。

　　终于，在1862年2月，著名的阿晒特书店雇用了他。开始，他在供应部门工作，整天钉箱子，扛箱子，打包，每月100法郎。不久，他转到出版部门，并由于文学才干，但任编辑，工资也提高了1倍。他开始为书店写作，第1个短篇《穷人的妹妹》，被认为过于激进富有革命性质而未能发表，直到1864年发表了他的第一个中篇小说集《给妮侬的故事》。这部小说集共包括8篇中短篇小说，其中大部分写于1862年至1864年，有的更早。它具有鲜明的浪漫主义色彩，有的像童话，有的则是随笔和速写。《森普利斯》写一个老王子厌恶宫廷生活而逃到森林里，投进大自然的怀抱，最后为追求源泉女神，嘴里衔着一朵白色的玫瑰在泉边死去。作者以充满热情的诗一般的语言描绘大自然的美丽，反衬出人世间的权势享乐的丑恶。《跳舞名册》是一篇随笔，描写少女内心深处的青春激情，作者用浪漫的象征和比喻把跳舞和跳舞名册诗化，拟人化，优美的语言非常富有富有感染力。　《爱我的她》写节日热闹的集市上的一个画面，反映了卖笑女子的辛酸。《爱的仙女》还是作者当中学生时的作品，是关于爱情的一篇童话。《血》是一篇幻想故事，4个士兵在夜间的战场上各自看见了惨烈的幻像，因而意识到人类战争的残忍和不合理，在清晨集合号重新响起时，他们离开了军队，掩埋了武器，到乡下去过和平的劳动生活，小说反映了左拉对人类战争和暴力的厌恶。《小偷与驴子》轻松幽默，是一篇爱情故事。　《大西德瓦勒与小梅兑里克漫游记》是一篇童话，主人公大西德瓦勒力大无比，小梅兑里克则聪明机智，他们为了追求爱情一同出发去极乐国，一路上消灭了害人的狼群，移山填谷为人民造福，当上国王后又废除了专制制度。童话影射现实社会并含有机智的讽刺，反映了左拉改造社会的理想。小说集也收入了前文提及的未能发表的《穷人的妹妹》，主人公穷人妹妹从小丧失父母被叔父婶母领养，叔父和婶母原来很富有，因挥霍无度，这时已家道中落，他们狠心虐待穷人妹妹，让她干重活，吃不饱穿不暖。穷人妹妹心地善良，有一天遇到一个乞丐抱着一个可怜的小孩，就把自己唯一的一个铜钱赠给乞丐母子，女乞丐回赠给她一个破铜钱，穷人妹妹回家后发现这个铜钱可以无穷无尽地生出铜钱来，原来那乞丐母子是圣母圣子显灵。

　　穷人妹妹第2天就向穷人和残疾人施舍，她的身后不久就跟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大家对圣母圣子发出由衷的感谢。贪心的叔叔婶婶想要偷走这些钱财，但钱财却变成了可怕的鸟。穷人妹妹的爱心也没有漏过叔叔婶婶，她也为他们购置了生活和生产的用具，拯救他们。之后，穷人妹妹把铜还给圣母，她自己坚持过着勤俭的生活。　《给妮侬的故事》这部小说集存留着左拉早年所爱好的作如缪塞、拉伯雷等人风格的明显影响痕迹，但以其优美的语言、诗一般的韵味、丰富的想象和清新的笔调，受到批评界的垂青。这给他很大的鼓励。

　　一年之后，左拉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柯劳德的忏悔》出版了。主人公柯劳德原本是一个生性清高、没有恶习的青年诗人。有一天夜里，他失足与一个下流女子劳伦丝发生了关系，事后他深感羞愧，想要打发掉劳伦丝，却又怜悯她无依无靠，于是把她留下，想要使她重新走正道，结果自己反倒被劳伦丝引向堕落。他贫困潦倒，眼见劳伦丝又勾引了他的朋友，于是忿疾地又自我振作起来，他离开巴黎回到自己家乡，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纯真与活力。这部小说仍然带有缪塞影响的痕迹，在男女情欲描写又显示了后来非常直接的自然主义倾向，小说对于贫穷知识分子生活状况的描写，以及他在社会上遭到的不公待遇，显然带有作者自己生活经历的写实色彩。

　　《柯劳德的忏悔》的运气显然不如《给妮侬的故事》，官方批评家们指责这部小说对于男女关系的细节赤裸裸的描写有伤风化，检查官认为“该作者于所著书中专以分析可耻的情欲为乐”，为此，警察当局提请大法官对这部作品严加审察，警察搜查了左拉在阿晒特书店的办公室，因为他们在调查中发现左拉曾在一份已被查封的共和派小报《劳动》上发表过诗作，并与一些激进青年保持着联系。这次搜查使得阿晒特书店的高级负责人们感到非常惊恐，于是导致左拉被书店解雇。

　　但这时的左拉已不再是刚到阿晒特书店的他了，除了已发表的两部小说之外，在到书店的这四年中他还为里昂《公共福利报》和《现代杂志》写了不少研究龚古尔兄弟小说等文学论文和关于普鲁东、古尔拜和泰勒的研究文章，创作了一部未能上演的喜剧　《丑女》，这些除了给他带来了一些名气，也使他增强了自信心，现在，他可以靠自己手中的那支笔生活了。

　　他开始作为新闻记者和专栏作家为《大事报》和《纲加罗周刊》撰文谈论即将出版的作品和崭露头角的作家，并写出了一系列文章评论年轻的现代派画家“沙龙”，对马奈等新出现的印象画派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支持，他在马奈的画中找到了与自己的艺术观点产生共鸣的地方，那就是“应该按照自然的本来面目来观察自然，而不是到艺术作品里和按照别人的意见去看。一经有了这样的观点，他就可以选取任何一个对象，一个人也好，一个物件也好，放到他的画室里，根据他的观察力和理解力，在画布上再创造出来”。左拉的评论和马奈的离经叛道的画作一样激起了批评家们的愤怒，于是左拉写下了他的最后一篇批评《一个艺术家的告别词》，对那些只会循规守矩的庸人们报以讽刺与轻蔑。

　　这一年，他还在　《大事报》上发表了一部小《一个女人的遗憾》，这部小说没有能很好地实践他那按照自然的本来面目来观察自然描写自然的艺术理想，对缪塞的模仿痕迹依然很明显。

　　但这一时期的确是他的艺术观的形成时期，他对古代小说作了全面考查，充分肯定了19世纪的小说用人代替这神和英雄，小说家用科学的方法通过人的活动和社会环境来研究人、描写人。在一篇题《小说的定义》的论文中，他第一次相当明确地提出了他自己的文学的自然主义的初步定义，他写道：“假使我问巴尔札克小说的定义是什么，他一定会这样回答我：小说就是一本精神思想的解剖学，记述人的事件的专集，情欲的实验哲学。小说借着近似起初的行动，达到描写真实中的人物和自然的目的。”

　　1867年，左拉为马赛的《普罗望斯使者》报写了一部连载小说《马赛的秘密》，这部取材于马赛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