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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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门-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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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封金。
是以两个人都腰缠万贯,吃穿不愁。
再说,武夷山原来就是他们两人的老巢、旧地。
就在麦无铭到达岭南洪家寨的同时,武夷山也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材修长,肤色白皙,年纪约在五十出头。
你猜他会是谁?他乃是昔日地狱门中的第九殿殿主“平等王”,如今该恢复江湖人的身
份了,那就是“子母金环”姚天送。
姚天送不是在地狱门尚未瓦解之前,在麦小云兄弟新婚之时去了沈家庄吗?可是在沈家
庄未见他的人影,怎么却突然的会在此地现了身?这究竟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的肚子里明
白了。
看姚天送的步伐。瞧姚天送的神情,十分快捷,十分轻松,一点也不见犹豫或迟疑,原
来他是老马识途。
忆当年,度化瘳不一和潘松秋二人进入地狱门,正是他和第十殿殿主“转轮王”所作成
的功德。
既曾来过,那自然是轻车熟路了。
廖不一和潘松秋既是介于正邪之间,凭着好恶,或有犯行,但亦当罪衍不彰,又怎会引
起地狱门的注意和不忿?





卧龙生《地狱门》
第二十八回 初见真容度城隍

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次,他们两人喝醉了酒,因小故意而杀死了一个怀胎的孕妇,那就犯了武林之大忌。
不然,江湖中真是好恶难辨,是非难分,为了一时的冲动和气愤,就脸红脖子粗,彼此
相争,彼此相斗,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一旦经过调停,误会冰释,两造谅解,双方成为朋友的也不乏其人,这就所谓“不打不
相识”成语的来外。
苍鹰谷内乔木参天,苍鹰成群。
山坳里长乔木是理所当然。
山坳里有苍鹰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此处的乔木特别的高,特别的密。
但是,此处的苍鹰分外的多,分外的大。
于是,到处是“呼庐庐,飒喇喇。”
于是,满耳是:“啁溜溜、湫咧咧。”
“呼庐庐、飒喇喇”是风吹树叶枝梢声。
“啁溜溜、啾咧咧”则乃苍鹰招朋呼伴声。
姚天送一驰到谷口,他就停步不前了。
这是礼貌,这也是心怀谨慎,万一对方在里面安有暗卡,非但会招致到伤害,而且还背
上了擅闯私宅的罪名。
瞧!那边不是立有一方石碑么?石碑上刻的是:“苍鹰谷乃人居私地,药樵游猎,非请
莫入,故违忠言,有进无出。”
因此,姚天送出声招呼了。
“有——人——在——么——”
音似海螺,低沉嘹亮,它下剌入耳,却远传三里。
这就是人的修为,人的功能,若没有纯青炉火,又焉能臻此?“什么人大呼小叫……”
山谷内适时地掠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正是廖不一和潘松秋。
姚天送一见立即抱拳当胸,脸含笑容,说:“老朽姚天送。”
“啊!会是殿主……”廖不一见了也是笑逐颜开地说:“今天刮的是什么风?竟把殿主
给吹了来。”
“今天刮的是西北风。”姚天送笑容一敛说:“老朽不得不来。”
“快请,快请,里面请。”
“打扰了。”
山谷内有屋舍三椽,从简就陋,上面盖的是茅草,四周围的是木条,竹椅竹桌,瓦罐瓦
筒。
窗是纸糊的,扉是柴编的,却也迎合着他们这副德性。
双方落了座,潘松秋顺手倒上一杯清泉,说:“殿主远道光临,未知有何公干?”
姚天送忧然地说:“地狱门遭人焚毁……”
潘松秋听了霍然一惊,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是以不等对方话落,急切地追探说:
“你说什么?”
姚天送吐出一口气说:“我是说地狱门遭人焚毁了。”
“老菩萨呢?”
潘松秋的意思是老菩萨功拟天人,这件事怎么可能?“老菩萨被人毒害了。”
姚天送虽然误会对方在关心老菩萨的安危,但他这样回答,也算是文对题了,不曾离谱。
“那众家殿主他们……”
姚天送接口说:“众家殿主他们死的死,散的散……”
廖不一陡地站了起来,他圆瞪着环眼说:“会是谁?会是谁这么残忍,这么歹毒?”
姚天送不由惶然地垂下了脑袋,口中不安地说:“老朽当时因事公出在外,返回后听说
是麦小云兄弟。”
“呀呀呸!”廖不一咬牙切齿,以拳击掌地说:“会是那两个小小子?”
“老朽听了也并不相信,但漏网之人言之凿凿。”
“那殿主没有兴师声讨?”
姚天送黯然地说:“我虽然招集了一些败兵残将,但又焉是麦小云兄弟的敌手?”
“只他们兄弟两个人么?”
这话却出自潘松秋之口。
“不,还伙同一些奸……”姚天送抬眼看了潘松秋二人一下又接下去说:“同一些奸诈
之徒。”
“好呀!麦小云。”潘松秋也站起来了,说:“他们仍在地狱门?”
“他们在黄山紫云峰下的黄石山庄。”
“殿主你呢?”
“我和一些忠义之士暂歇在天都峰山腰的半山寺内。”
“走!我们这就前去讨公道,惩顽凶。”
潘松秋接着又说:“麦小云,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麦小云原本是天生傲骨,既然有人颠倒黑白,既然廖不一二人先入为主,他也不愿再多
加解释,只有无可奈何地说:“那二位的意思呢?”
廖不一悍然地说:“把你们全都埋葬在此地!”
“二位一起上?”
麦小云心头虽然感到沉重,但口中却仍说得轻松。
“不必!”廖不一冷哼一声说:“我老人家一人就足够料理你了。”
他铁棍般的双臂左右一摆,脚动,身动,手掌也分别的在动。
“且慢!”
意外的,潘松秋这时却又出声阻止了。
“什么事呀?”
廖不一回首望了他老搭档一眼,满脸不耐的说着。
“待我再问问他。”
“咳!没什么好问的啦!杀了不就结了?”
“要杀也两个一起杀,又何必里里杂杂,花两次时间,两次手续。”
“好吧!那你就问吧!”
潘松秋踏上两步说:“麦无铭什么时候能赶到黄山?”
麦小云略一思维说:“大概就在这两三天。”
“好,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愿让人说以多欺少,三天之后,同一时辰,仍旧约订此间,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潘松秋转身朝廖不一说:“老廖,我们走!”
廖不一两眼一瞪说:“和尚,你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矮和尚”潘松秋说:“我和尚是佩服这小娃儿有志节,有骨气,明知
我们两个,且又不保尚有其他的人,而他,竟昂然无惧,只一个也依约地赶了来,难道你心
中没有感慨么?”
“说得也是。”
他们两人一无犹豫,举步朝山下走了。
麦小云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两个武林怪杰不拘不矜,不忮不求,倒也十分可
爱。
丧儿之痛,杀子之仇,怎么也平静不下江胜海的心境,他始终在九华、黄山一带打转兜
圈于,期能再度遇到仇人的出现。
这日,喔,这夜,月色依稀,星斗满天,是月初月杪之朔日。
山林中,一点也不宁谧,四处有好多好多的声音。
譬如,风吹枝叶飒飒飒,虫鸣夏夜唧唧唧,枭啼碧空咕咕咕;还有泉奔山溪淙淙淙……
江胜海漫无目的,在黄山莲玉峰下踯躅巡逡,忽然,眼睑中映入一个黑影在不远处疾掠而过。
他顿时精神一振,嘴内脱口地说:“是他,是他,这个黑影决决是他!”
江胜海陡地提足功力,立时提衣纵身,朝那黑影的去处猛赶而去。
但是,黑影的功力较他为高,黑影的速度较他为快,几个起落,二者之间的距离竟然是
越拉越远。
江胜海急了,他不由开声大叫了起来。
“哼!幽冥教主,你给我停步,有种我们再打上一场。”
“哦!是吗?”
其实,那个黑影在江胜海尚未发现他之前就已经看到了对方,只是他懒得理会,不屑出
手。
如今对方既然叫开了,他也就停下了脚步,回过了身子。
果然,他纱巾蒙面,一身黑衣,不是幽冥教主又会是谁?“当然是的。”江胜海明知自
己不是对方的敌手,但是,他已经豁出去了,因此目赤齿切地说:“杀子之仇,焉能不报?”
“江胜海,文判江彬既然已经魂归地府,你自己就该好自为之。”
“呸!”江胜海磨拳擦掌地说:“风凉话少说,你纳命来吧!”
幽冥教主悠悠地说:“你胜得了吗?”
“你可听说过一夫拚命?”
“听说过。”
“那就是了。”江胜海忿然地说:“我拼却一命,也要弄他一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哼!凭你还不配,真是痴人说梦。”
幽冥教主嗤之以鼻,他冷冷的说着。
“痴人也好,憨人也好,你今夜既然被我遇上了,就别想再走。”
江胜海两手一挫,双腿一挺,立即攻了上去。
“我看你还是省省心,省省力吧!”
幽冥教主的身形顿时凌空飘起,竟然斜退寻丈之遥。
江胜海见招式落空,他一个箭步,又向对方拍出一掌。
幽冥教主第二次飘了起来,第二次退了开去,既轻灵又利落。
“江胜海,江彬虽然非我所杀,但是,本座承认‘我不杀伯仁,伯仁的确是因我而亡。’
所以,本座不想杀你,好好地回去饴养天年吧!”
“哼!你这是猫哭耗子?”江胜海惨笑一声说:“忆我江胜海早年丧妻,如今又晚年亡
子,既鳏又独,生死对我已是无可留恋,纵然拖着一具臭皮囊,那亦是行尸走肉,一无指
望。”
“蝼蚁尚且贪生,你……”
江胜海不等对方话落,他接口说:“我怎么样?活着徒自凄凉,徒自伤悲,找你陪葬,
虽然是两个换一个,但我却不感到吃亏!”
他再次地挥动双掌,连续地又劈又印,又按又砍。
“唉!只恐怕你无法达成这个愿望了……”
“你不要自视太高,自诩过甚,我江胜海在武林中又岂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这倒是实话,以江胜海的功力技艺,在武林中有他的席位,在江湖上也有他的声威。
“秦岭三蛇”,乃黑道上之佼佼者,若不是他心痛亡儿,情绪不稳;若不是对方三人联
手,相互猛攻,也不一定会受创。
还有,在石棣城外的一里林,他和“大头鬼”谭上雄,“小头鬼”沙良全一帮人周旋了
几十个回合,丧失了不少体力,耗去了不少精神,到最后,仍旧能与幽冥教主打了一个惊天
动地的硬仗。
一而再,再而三,幽冥教主也经不住对方厉击剧扑,死缠胡赖,他不由无名火起了。
“江胜海,既然你活着感到了无生趣,非要自寻死路,那也就莫怪本座心地不仁。
“不过,你能死在莲玉峰下,倒也适得其所,黄山、九华,二相遍对,与你儿子江彬的
葬身之处距离不远。
“父子二人,虽然未能同穴,但彼此邻近,在黄泉地下当也不致寂寞无依了。”
“呀呀呸!我江某人也要你一起死在此地!”
练武人的大忌犯了,江胜海愤怒、愤恨。
他急冲而上,灵台蒙蔽,血管贲张,虽然浑身充满热血,虽然周身布上劲力。
但是,那是莽夫,有上乘的功力,有深奥的招式,也必须要有聪慧的心智,不然,就辜
负了天赋,就糟踏了秘谱。
所以,天下顶尖的高手,他们苦,他们忧,因为传人难找。
以故,有很多的先辈高人,他们宁可将武学秘笈同踏身共埋地下,也决不青菜萝卜,妄
传妄教。
以故,有很多的俊生晚辈,他们机遇凑巧而获得藏珍神兵,乃天意所使然?是缘分所促
成?幽冥教主暗暗的笑了。
他暗笑对方年过半百,功力不浅,却经不起自己轻描淡写的揶揄几句,竟然会定力崩溃,
毛躁若斯。
他不再飘退,不再容忍,照样地挥动双掌。
一招“风流云散”,接着演变成了“星罗棋布”,只见四周都是掌影,满眼皆是指痕。
江胜海毕竟也是地狱门外派独当一面的人物,见微知渐,见状立即惊觉了。
他收心,他凝神,他吸气,倏地应变,骤然暴退,仓促间以“江帆点点”、“铁盾处
处”,用最最古老的方法,也最管用的招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招架着。
奈何,他的气势不如人家,他的功力也不如人家。
还有,令他万分震撼的,那是这一次幽冥教主所施展的招式迥异上一次,这一次却是正
统得很,博大得很,也凌厉得简直教他难以抵御。
江胜海支撑着,苦熬着。
虽然他不计成败,不顾性命,但是,人一到生死立判的时候,任谁都会本能的,奋力的
挣扎维护了。
四周都是风,是掌风。
四周都是影,是人影。
四周都是声,那是由衣衫飘扬起来,脚步沓踏出来,和胳膊挥舞出来的声音。
强弱悬殊,战来显得颠簸梯空,一方从容而流利,一方迫杂而艰辛。
恐怕十来个回合吧?江胜海就已经在发热了,在喘息了,在冒汗了,他只有招架之力,
却早无还手之能。
他是这么的不经打么?那倒不是。
交斗两方,若是功力悉敌,铁锚并称,彼此打上几十个回合,甚至百来个,各人有各人
自信之心,各人有各人镇定之态,身体就不会这么快发热,这么快喘息,这么快冒汗。
江胜海的那些症状,是被对方出奇的功力逼迫出来的,惊骇出来的。
“江胜海,别再拖延了,也别再勉强了,早早上路,早早安息,也可以早早的与你儿子
为伴团叙,去吧!”
幽冥教主身形疾转,双掌猛推。
像泰山盖顶,如浪潮澎湃,又似围墙之倾塌,这招叫“天克地冲”,也叫“天罗地网”,
教人无处可退,无地可遁。
“唉!”江胜海见了不由仰面悲叹了一声说:“天理难论,道统些微,正义消退,魔焰
高涨,呜呼!”
他废然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着死神的光临。
诚然,世间上有不少正义的人,或者清廉的人,不管是从文从武,在朝在野,开始时总
归被宄官奸徒害得凄惨落魄,家破人亡,直到最后关头,才得平反过来,教人感慨,教人遗
憾,但却也大快人心呢!“怎么?”幽冥教主的身形突然一停,手掌突然一滞,蒙面的纱巾
也突然一掀,说:“莫非你又不想死了?”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我只是叹死得太不甘心而已。”
“不想死也行,那就加入幽冥教,本教主当可委任你总坛之主的职位。”
“哼!”江胜海火眼暴睁,气海猛泄说:“我江胜海就算是挫骨扬灰,也不屑为之!”
“那你死吧!”
浪涛再度翻滚,泰山再次崩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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