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野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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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野人谷-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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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爱情不能当饭吃,但如果他是为了报仇殚精竭虑,很不值,也对不起自己。

四年加六年,十年前未完成的事,我知道拖到现在再让他放弃,几乎不可能……其实我从来没有刻意去询问他的过去、或是他真正想要做的事,因为我的要求很简单,不要昧着良心,其他事我都会支持他……

只是时间会催生距离,这四年我去了哪里他不问,他在事后才知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但他凭什么要相信我,那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他大概等得心都焦了,最后连自己都不得不说服自己,我已经彻底地消失于他生存的时代,我以为他死了,所以我走了……

既定的事,发生过了,就很难回头,有时人心比美妙绝伦的爱恋更为虚幻,绝望过一次,机会再来临,却已经没有办法坦然敞开心扉……这就是现实。

“你劳倦气虚……”徐夷抬起指尖,慢慢收手,坐直身,“……想要复原非一日之功,你只需谨记,日后切不可再劳心伤神,否则元气损耗、阴阳两虚,即便再有灵丹妙药,也补不回你耗去的寿命……”

徐夷话里已经算轻描淡写,但他跟我说的时候不是这样,什么休息不够、睡眠不够、营养不够……内伤外患,新病旧疾,还有以前中毒留下的残留,最过分的是他竟然重新修练内力,这种破身子,无异于一台老爷车,非要装个火箭引擎,他带不起来……

而且他表征邪火,内里却极度脆弱,看得见的话,说不定他肠胃早就烂出了一个洞,不能随便用药,他受不起……

“阴阳两虚有啥表现?”我弓身,伸手摸野人额头,动作很自然,野人也没有躲,只是被我碰到的时候身子僵了一下,而在我收回手之前,他便低着头一直紧绷,完全不放松。

头发落下来,被我撩起夹到他耳后,又回头瞪徐夷,“问你话呢,阴阳两虚有啥表现?!”

“啊?”徐夷正收他的针囊,忽然反应过来应了声,跟着瞥了野人一眼,答,“便是他此刻这样,面色晃白,肢冷畏寒,脉象沉缓无力,另伴有头晕心悸、气短神疲,平日间少动懒言,严重时,会昏厥假死……”

“这么严重?!”我手向下滑,抓住野人的手,等他慢慢抬起眼,冲徐夷淡淡道:“有劳。”

徐夷头也不抬应他:“无妨。”下一刻便动作一滞,被我抓牢了手。

我一手放开野人,一手则抓紧神医,沉声道:“姓邵的你不是想让我走吗,我现在决定走了,不过不是回到未来,而是我决定要跟徐夷去行医救世,做一对人人称羡的医中侠侣,合了你的意!”

野人身子猛地一震,突然就抬起了头,也不再静坐不动了。

“你说什么?!”他嘶声,两眼有些发红,眨也不眨瞪我。

“我说……”我故意举起与徐夷紧紧相握的手,“现在我明白了,原来男人千万,只有大叔才最有安全感,其实我跟你也没啥好说的,就是通知你一声……”我的话半路卡住,因为野人本来有些震惊、更多却是急怒的眼神已经渐渐平复下来,他默默看我,完全冷淡之后竟然毫不真诚地笑了……

“是么,”野人垂下眼,勾起了两侧唇角,“……随你,高兴就好……”

“你——!”我浑身无力,因被野人一眼拆穿而气得浑身哆嗦,转头大喝:“徐夷!!”

徐夷有些不在状态地抬起头,我俯身就吻了上去。

野人坐在一边,也不知道他是看到、还是压根没往我脸上看,总之我很投入地把嘴紧紧贴在神医微凉半张的嘴唇上——

当然,神医不是吃素的,更不是任人强XX的,我脚在下面不断踩他、踹他、提醒他:嫉妒挑逗!神医大张着眼,想后退,我适时伸出我的双手,手掌心按在他干瘪无肉的两颊,用力望进他的眼睛里——固定他!

但半秒不到,神医眼中的光一明、又一暗——显然这一招还是太过了,徐夷伸手猛地向前推,我便被他推到床边,紧接着一个踉跄向后倒,后背又撞在野人身上,却根本来不及回头,满脸冷漠的神医已经毫不迟疑起身,回身往门口方向去走。 



番外
 


七点钟的天色红蓝交替,孙青山趴在别人窗台跟前窥视,明目张胆。

野人手边拿起一本他派秘籍,低着头,全神贯注。

孙青山无趣,弯身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进屋,野人被中了脑门,抬头向窗边看去一眼,眼神无奈。

孙青山看着看着最终睡着,邵颜阖起身走过去,屈腿跪在窗边,手里一本《XX绝学》当扇子,一下一下给人事不知的孙青山扇风解热。

……

同一时刻,山庄别苑的隐蔽矮墙前,假庄主甘蓦面对一墙“红宝鸭鸭本青山不会怕你的!”“邵野人是我的!”“邵颜阖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如此这般大肆涂抹,眉头深锁。

这一墙不甘寂寞的豪言壮语,若是再给红宝鎏鸭那位姑奶奶看到,恶斗会接而有之,而扯头发事件也会进一步升温。

说起此间闲人止步的凉风别苑,但凡进得来的人都知道,要留心避着两件事,一是于此处隐居的前辈身份,二就是红衣照榴的那位姑奶奶,她才是真正的话事人,说一不二的。

偏偏最近又多了第三、第四件事——真正的邵青游归来,真正的姑奶奶孙青山登场,当即便赤手空拳与红宝当家动了手,非但动了手,还伤了红宝当家一条手臂,用的还是当家的称手兵器——飞鸭鎏金簪。

……

其实红宝鎏鸭不叫红宝,叫榴琊,十多年前弃名不用,十多年后便也不在乎手臂上多一条深长而丑陋的伤痕,因为她已经选定了路,就无谓回头。

“但他甚至没有向你道一声谢……”宋观于事后耿耿于怀,“全是因为那个孙青山!!”

“注定的。”榴琊笑笑,“当年你我处心积虑放火,即便救得庄主脱险,却也……”女子臻首,笑中极尽无奈。

“所以你就陪他演戏?让那个女人以为他更在乎你,知难而退?”宋观满腹不解,“既然舍不得那个孙青山,为何又要处心积虑赶她离开,我真的看不懂,庄主到底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榴琊长长叹气,忽然转过头,反问,“我们能活到最后吗?你真的相信,我们能活着,看最后的那个人死吗……?”

……

这话是两天前观星崖上的问答,宋观此刻皱着眉,坐在凉风别苑的屋瓦上,当头的一轮圆月还尚有一丝缺陷,而月升到天暗,也不过只是眨眼低回的一个瞬间,再想起当晚观星崖边情景……汉河洗空,流辉皎皎,榴色红衣反倒被映衬得清冷凉寒……

说起宏榴琊的心思,宋观相信邵颜阖一清二楚,却并不珍视,甚至从未重视。

甚至当年娶石笙桓,宋观也看得出他有一分欣喜,但对宏榴琊,大概是孽缘早定,从当初辰罡殿阴阳双修,到合谋叛殿、重伤殿主,这一路下来,邵颜阖只当榴琊是器物,他视身边每一个人为器物,除了那个每每坏他计划、恨他入骨的亲生弟弟——邵青游。

……

清风别苑密室里,邵青游猛地坐直身,打了个大喷嚏。

手搓着鼻子还未放下时,铁链咣当声中夹杂机关开启的清脆声响,密室沉重的石门已然缓缓打开。

门后,是毫无新意的红衣女子,手托酒菜,款款而入。

“榴琊姐,”邵青游蹙眉,“你就放了我罢。”

宏榴琊投去一眼,酒菜端到床前小凳上,问,“你能老实本分,再不坏你哥哥的事么?”

邵青游登时就变了脸色,移过头去道:“……我恨不得杀了他!”

“那便是了。”宏榴琊拿起酒壶给对方倒酒,冷眼看他侧脸的轮廓,削尖下巴,唇角上翘无情,逃不开是亲兄弟。

“就因为他逼你们继母自尽,你便恨他一世?”宏榴琊幽幽地笑,“继母再亲,也比不过亲兄弟,更何况那女人为了自保,竟将你们兄弟二人出卖给仇家,还不该死么?”

“当然不该!”邵青游回身,忽然就激动起来,“再怎么说也是姨娘她任劳任怨养大我们,亲娘不及养娘大,即便有错,也错不致死!”

“那是你还小,”宏榴琊唇边浮起冷笑,却仍是劝慰,“你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不会分是非对错。”

“他就会分么?”邵青游冷着脸反问,“从我记事起,他当身边所有人是仇人,爹为他起名颜阖,要他珍惜自己,不要为了仇恨、名利枉顾性命,他却就偏偏要报仇,要去染指宝藏——但他一个人疯就够了,何必拖着所有人?!何必要拖着我?!”

“他没有拖着你……”宏榴琊摇头,“是你一直不甘心,他从头到尾,将你远远地置于事外……”

……

“邵青游背后是什么人?”山庄密室正上方,假庄主甘蓦事必躬亲地舀水刷着墙,问前一刻才在他身旁落下的黑衣人宋观。

“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宋观冷淡对答,“少管闲事。”

“但他想置前辈于死地,”甘蓦不甘心,“为何还要留着他?”

“若是你唯一的亲人,”宋观反问,“他想杀你,你便杀了他?!”

“不知啊……”甘蓦扔下水瓢站直身,扶腰狠瞪面前墨迹斑驳的一堵墙,恨不得扇那个孙青山一巴掌,乱涂乱画,没教养!

……

“阿嚏——!”睡梦中,孙青山打了个大喷嚏。

一旁扇风的人便当即住了手,不敢再扇。

“野人……”孙青山做着美梦说梦话,脸翻过去,另一半脸压在手上。

邵颜阖仍旧跪在窗下,得偿所愿近看她的脸,“孙青山……”他叫,“……孙青山……孙青山……”

……

“干啥?”轻衣云鬓的美婢猛地回头,嗔怒瞪向一路由厨房跟至内院的赵厨娘。

“那个人……那个人……”赵厨娘神秘兮兮,“可有喝我煲的汤?可说滋味如何?”

“汤?”美婢冷哼,“早倒了!”

“倒了?!”赵厨娘脸容一僵,不片刻,便霍地冷下脸,“倒了?不识抬举!当他是个神医,他还当自己会飞呢?!”

说完一身怨气,转身卷着袖子走了。

“这人……?”美婢哭笑不得,“神医可不就是神医,神医连我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你?!”

……

“阿嚏!”徐夷执笔的手抖了抖,皱眉,看桌面一笔横飞出去的药方。

再落笔,忽然就魂飞九霄,想到了别处。

最近常常如此,自从去了蜀中的那个小村,他怀疑自己中了某种奇花的毒,毒性缓慢,令他时不时走神,回神时,又想不起自己想到了什么,只觉得胸口刺痛。

每当这种时候,最紧张的是孙青山,上回见他手中拿了把刻刀,不要命似地奔过来——“徐夷你冷静!”她以为他要寻短见,“你别冲动!放松……放松……集中精神,想想徐津宛,想想你孙子……想想这个世界多美好,不要做傻事,把刀放下,放下,放下……我在你身边……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徐夷二话没说丢开刀,抬眼,看向这个一脸神经兮兮的孙青山,突然之间,有些想笑了。

但当回神,低眼看清桌上药方,笑意便从徐神医的脸上褪去。 



第 66 章
 

三更天,山庄水池子里的大白鹅开始嚎叫,下人们说那鹅要成精了,非挑着准点的时候“嘎嘎嘎”不停,其他时候,拔它毛它也不叫。

而我的屋子里,野人闯进来,着实细致地向我描述——先点上灯,看到墙角一晃而过的一道黑影,追上去,脱下鞋子从后追打,追不着,继而锅盖做了个陷阱,一拉绳,陷阱当着老鼠扣下来,老鼠就被生擒了。

这就是野人臆想中我刚才做过的事,在他的想象里,我不单争先恐后追老鼠,我还逮到了老鼠又犯傻,偏偏没事走过去掀开锅盖陷阱,聪明如老鼠,空隙之间就又跑了。

这一切细节,被野人说得有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甚至连身为当事人的我,都感到身临其境、确有其事、历历在目……只是这老鼠应当是只年老体弱兼且四肢带残的老鼠,否则一个锅盖都能盖着它,我几成武林高手了我。

这会儿半仰头,看野人言之凿凿、又神色坚定的模样,他把自己折腾得面容倦怠,病瘦憔悴,我有点恍惚,想他没日没夜一个人呆着,足不出户,不见生人,脑子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有时候拿着本《XX神功》就能干坐一整天……要是哪天他拿本《葵花宝典》,认真想着是不是该先把自己给宫了,我想我也拦不住他。

野人身后的江湖很俗套,要报仇,要忍人不能,要有惨绝人寰的家事、和不择手段的魄力……对我来说,我觉得像在听故事,他从来也没跟我说过自己的身事,想起来、想不起来,他都不说,我觉得我是白活了。

我怀念那个心胸狭窄、因此只能想着我一人的野人,即便那时他尚不完整。

至于眼前的他,可能真要等到做梦见到老鼠,头脑不清不楚,他才能毫无顾忌地上门找我,表现得像个可靠又随叫随到的男人。

我沉默,他就跟着沉默,明明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了,他真正跟我说的话,反倒越来越少了。

叹了口气,我出声问他:“你说我半夜十二点逮老鼠?那老鼠跑了,我犯得着去找你吗?你动脑子了吗?我拿心电感应通知的你?”

我说完了才发现自己语气恶劣,野人微怔,到现在他都觉得那梦就是现实,所以气势汹汹而来,没穿好衣服、没穿鞋,一鼓作气来砸了我的门,满世界里找老鼠,满脑子都是某人被老鼠趁乱行凶的模样,可能,他真的没有想过其他事。

现在两人对峙,“老鼠呢?”我问。

“……”

“找没找到说句话啊!”我大声。

野人回过头,伸手指了指,那指向,正是我藏了个男人的房间。

所以现在我明白了,这人半夜灵感互至、偶得一梦,也不是没有出处的。

他站到我面前,挡住光,我知道他很高很瘦,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带给我压迫感,现在明白他以前都在我面前扮兔子,内心强大,外表却驯良可欺,即使再瘦,骨瘦如柴都好,穿上衣服盖着就不显得单薄,他不是单薄弱质的那类人,野人有一种很奇怪的气场,明明压抑,却偏偏能让我觉得如沐春风,那大而圆的眼眸子,那小鼻梁子,小嘴巴子,奶油一般细腻而温白的肤色……我看我是陷得太深,没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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