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雪 by 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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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 by 沧月-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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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激战良久,已无力拉任飞扬返回岸边,只有以浮尸为筏——他应变之快可见一斑! 

        临近岸边,任飞扬掠上岸,立刻哇哇大吐起来,他方才在水下吃足了苦头,口中、耳中、鼻中均被灌了不少水,十分难受。不过他在最后一刻,终于刺中了那名杀手,与此同时,高欢已及时赶到,也一剑从后心刺中那人,他才浮了上来。 
      
      
风砂见高欢靠岸,忙伸手扶他:“受伤了么?” 

        高欢脸色苍白,摆了摆手,同时避开了她的扶持:“没事。” 

        他一步跨上岸,突然足下一软向前栽去!他忙伸手撑住地面。风砂跪在岩上,立刻出手扶住了他的肩,只见他右腿整个血流如注,染红了一大片。 

        “你还说没事!”风砂微微气急,一手按他在地上坐下,另外一只手已从怀中掏出一个扁长的白玉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格格的东西,气味各异,色彩缤纷。风砂挑了其中一格,手指沾了少许,抹在高欢的创口上。 
        

        这药十分灵异,抹到之处流血立止,反而有些凉爽之感。风砂上好药,又撕下衣襟为他裹好伤。 

        “这一来你三天内可别乱动了,小心又破了!”风砂抬头道,突然目中涌上了泪,“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们,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 

        高欢只是笑了笑。风砂发觉他这一次笑,目中已微微有了些暖意。 

        “给你。”他递过那只青磁小坛子。风砂目光一亮,象看见亲人一般把坛子拥入怀中,颤声低唤:“大师兄……是大师兄呢!终于回来了。” 

        泪水涌出,流过她秀丽沉静的面容。一滴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他的手竟难以觉察地颤了一下。 

        泪,居然是热的。那滴泪滑过高欢的手背,滑落在他的剑上。 

        那是一把普通而破旧的剑,青色的剑脊上没有刻字,只有一道淡淡的痕迹——仿佛是泪干之后的痕迹。 

        看见她哭成那样子,高欢依然没有问什么,只静静地看着。目光复杂而莫测。 

        “喂,难道这坛子里面是你大师兄么?别开玩笑了!”反而是喘过气来的任飞扬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问道:“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和我们希里糊涂拼了一场,你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 
        

        风砂渐渐止住了泪,回头看看任飞扬,叹息了一声,俯身看了看岸边那具浮尸,叹道:“果然是神水宫的大执法……他们、他们终究不放过我。” 

        “神水宫?是什么东西?”任飞扬好奇地问。高欢的脸色却变了变,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问风砂:“你是怎么跟他们结怨的?” 

        风砂背过身去,俯身去挑那一绺落在水面的长发,突然长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叹息中包含着种种难以言表的凄凉和沧桑,似乎要把一生的苦难都在这声叹息中吐出尽。 
        

        她抬头看向天际,目光居然有些恍惚:“我今年二十一了……这事,也整整过去了五年。” 

        “你今年才二十一岁?”任飞扬失声,“那这些孩子……” 

        “是我收养的孤儿。”风砂淡淡道。她仍低头拂着水面:“五年前我才十六岁,还是雪山派柳师残门下最小的一名弟子……” 

        高欢点头:“姑娘擅长医药,想必是雪山派门下的得意弟子了。” 
      
叶风砂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时候我年纪幼小,不懂人情世故,喜欢到处逛,一见不合心意之事,便要管一管。少年心性,轻狂不羁,也不知在外闯了多少祸……”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了任飞扬一眼,继续道,“幸好我有一位待我极好的大师兄。他武功高,脾气也好,无论我闯了多大的祸,无论他是多么的忙,他总是帮着我。他年纪虽轻,可为人洒脱豪爽,武功也是一流,因此黑白两道都卖他面子,从不过分为难我这个小师妹。”风砂说到这儿,脸上微现笑意。 
        

        高欢突然插了一句:“你那位师兄,是不是叫做岳剑飞?” 

        风砂蓦然一惊,抬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高欢点头低叹:“十年之前,雪山派新一代中以岳剑飞最负盛名,我也见过他几次。直到五年前,他突然不知所踪,当时武林中很多人还未这个人的消失叹息了很久。” 
        

        风砂看着他,目光渐渐露出亲切之意,痴痴道:“原来……原来你见过他……不错,没有谁知道他的不知所踪的原因……那是因为五年前我闯了弥天大祸—— 
        

        “我无意中杀了神水宫宫主唯一的女儿!” 

        任飞扬对武林掌故完全不知,也不知神水宫是何方神圣。可高欢脸色却变了变:“神水宫当时势力之盛在西南方一时无两,你居然敢冒大不韪,也够大胆的。” 
        

        风砂道:“因为那个时候……那时我也不知那丑女居然是神水宫的人啊!” 

        “那个丑丫头……出手那样恶毒,专以毒药毁去绝色少女的面容——她动到我头上,我少年气盛,自然立刻还以颜色。”她顿了顿,脸上突然微现惧色,“我杀了那丫头,可她在断气之前,瞪着我诅咒道:‘你杀了我,惩罚会比死更残忍!’” 
        

        “当时我只是冷笑,压根没把她的恐吓当一回事——最多一命抵一命而已,我可不怕死!” 

        “师兄回来,一见到她的尸体,脸色立刻变了:‘小叶子,你居然杀了她?!’……我从来没看见师兄的神色那样惊惧过,忽然,我心里也开始怕起来!” 

        “师兄虽生我的气,可还是帮我把她埋了,又毁了一切证据,对我说:‘千万不要再提起这件事,知道么?’我点了点,发现大师兄心里其实也很害怕——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风砂一边缓缓说着,一边把捞上的一绺长发编成小辫子。 
        

        “事情终于还是瞒不住。神水宫找上门来了,要雪山派给一个交代……虽然我杀那个妖女确实是替天行道,师父却不想与神水宫为敌,于是狠了狠心,把我交给他们处置。” 
        

        听到这儿,任飞扬忍不住诧道:“那你大师兄难道不管你了?” 

        风砂悠悠叹了口气:“他当时不在帮中,若他在的话,神水宫若想带走我,除非杀了他。”她低头苦笑一声:“那个时候他对我如此,我当时却从未放在心上过,只觉得他宠着我,乃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心如刀割,后悔莫及。” 
        

        “那是因为你才十五六岁,并不是如今的你啊。”高欢淡淡插了一句。 

        风砂点点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被押到神水宫后,我天天盼着大师兄来救我。我那时根本不知道神水宫有多么可怕,一心以为只要大师兄来,一切事都能解决……” 
      
      
她的话如同风一样柔和悠然的荡漾在空气中,然而,小琪却领着小飞跑了过来,打断了三个人的谈话。小飞手中捧着一大堆草叶,翘着嘴问风砂:“姑姑,你不是说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么?为什么我找了这么久却一片也没找到?”他把手中的草气呼呼地往地上一丢。 
        

        风砂含笑刮了刮他的脸,柔声道:“世上是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找到了它也就找到了‘幸福’。你想‘幸福’会这么容易找到么?” 

        小飞嘟着嘴不说话,小琪拉着他的手,责怪:“我说过要你别来吵姨和叔叔们,你偏要来。咱们再好好回去找一找吧!”两人拉着手跑了回去。 

        风砂笑了笑:“终究是小孩子,这种传说也信得跟真的一样。” 

        高欢抬起头,反问:“你信不信?” 

        风砂怔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我不知道。” 

        任飞扬在一边笑了:“当然不信了。人的一生怎么会靠一根草来决定?你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拿——我命由我,可不由天。”他笑容开朗而灿烂,不住的催促着风砂:“喂,接着往下讲啊,你师兄最后来救你没有?不过我想他一定会来的,换了我也一样。只不过……”他笑了几声,叹气:“你这样到处惹事,你师兄迟早会被你害死。” 
        

        他语音未落,风砂全身一震,脸色转瞬苍白如雪。 

        任飞扬吓了一跳,忙收敛了玩笑语气:“喂喂喂,我只随便说说,别生气!” 

        风砂苦笑:“我怎会生气。因为你说的本来都是实话。”她语声在微微颤抖,“师兄果然在一天半夜里来救我了。可我一见他就呆了——他身上好象受了很重的伤,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了。我并不知道,他为了闯进来吃了多少苦头。他还是象以往那样什么都不在乎,笑嘻嘻地解开绳子带我走……” 
        

        说到这儿,她语声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说不下去:“我们……逃不了多远,就被神水宫发觉了。他们……他们武功高得让当时的我不可思议,很快我们就被困住了,寸不难行。” 
        

        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她脸色雪一样白,连单薄的身子也在微微发抖:“那时候神水宫主出来了,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他看见我们两个,突然笑了笑,说他很佩服我大师兄的胆色,敢孤身一人闯入神水宫救人。看在这一点份上,他愿意给我们一个活着的机会……” 
        

        “他摆了十杯酒,说其中只有一杯无毒,其它的都放入了神水宫的天一神水。他要师兄挑一杯喝下去,如果侥幸是没毒的,我们就可以走人;可若是有毒,师兄和我就都得把命留下来。这天一神水之毒,绝对是灭绝人性的!” 
        

        “十分之一的机会,好家伙!”任飞扬抽了口冷气,“没的选了——干脆就跟他赌了这条命!” 

        风砂又不禁抬眼望了望这红衣黑发、意气飞扬的少年,仿佛看见了师兄的当年。她低下头,继续道:“我都快急死了,师兄还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随随便便挑了一杯喝了下去,然后笑嘻嘻地望着神水宫主问:‘你看我运气怎么样?’” 
        

        “神水宫主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脸色不变,终于叹了口气:‘我算服你了,年轻人。’他挥挥手,让手下放行。” 

        任飞扬舒了口气,笑道:“你师兄果然运气不错。” 

        “不会这么简单。”高欢淡淡说了句,便了低头信手拈着地上那一堆草。 

        风砂沉默了一下,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哽咽道:“下山的路上,我还一直兴高采烈地说着,夸师兄运气真好。他什么话也没说,只快步走下山去。我见他什么也不说,有点奇怪,便看了他一眼,才发觉他也在看着我……” 
        

        她仰头闭了一下眼睛,继续道:“一路上他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看着我。那种眼神……那种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还不懂,只隐隐有些害怕,拉着他问出了什么事。师兄低声要我别回头,扶着他快点往山下走,一定不能让人看出异样来。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嘴角一滴滴渗出血来。我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那杯酒是有毒的!师兄为了救我,才拼命忍住了不说。”风砂一边述说,一边已失声痛哭。 
        

        “好小子,撕心裂肺的痛,难得他能忍这么久!”任飞扬不禁脱口赞道,眼神也热了起来。 

        高欢却没有说一句话,嘴角掠过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风砂流泪道:“到了山下,我只觉得他倚在我肩上的身子越来越重。师兄让我把他扶到地上坐下,反手就用剑刺了自己三剑。我知道他是难受极了才这么做的,我只盼能替他身受这种罪,可……师兄还是这样看着我,但我发现他的眼中已有了一种奇怪的死灰色。” 
        

        “我大哭起来,我真的怕极了!师兄却还是那样什么都不在乎地笑嘻嘻,他说:‘小叶子,以后可别再惹事了,师兄再也帮不了你啦!’我大哭着说我一定会乖乖听话不再闹事,求他千万别留下我一个人。师兄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他是想留下来,可老天爷不让了……” 
        

        “我吓坏了,一直地哭,哭得令师兄心烦了,便骂我:‘死就是死,哭什么?就当师兄出远门去了。’我说师兄出远门,无论去哪儿总有回来的一天,可若死了就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师兄这才怔了一下,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那样子看着我。血从他嘴角、鼻下、耳中渗出,他神色很痛苦,痛苦得几乎发狂。我也快发疯了!那时我还不会医术,只有眼睁睁地看他死! 
        

        “师兄咬着牙,突然伸出手拉住我,低声对我说:‘小叶子,我喜欢你。但你……还太小,我本想到了你十八岁,才告诉你的……可现在不成了。’他声音抖得厉害,我的心也快跳出了嗓子——我以前从没有想过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只觉得师兄的手在一点点冷下去,我拼命地哭,喊着他,说他如果不扔下我一个人,我一定长大嫁给他。师兄突然笑了笑,问:‘小叶子,你真的肯嫁给我?’我点过了头,仍是哭。 
        

        “他突然拔出了剑,回手一圈,把我逼出了七尺开外,大笑:‘很好,很好。我岳剑飞这一生也算来过、活过、爱过,总算没留下什么遗憾!’他反手把剑一横,就、就……!” 
        

        “全结束了……师兄死了,我也死了,世上不会再有‘小叶子’这个人了。我也不回雪山派了,我带了师兄的骨灰到处流浪,无论走到哪儿总把他带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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