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姐。”眼看刘娜同刘经理悄悄说了几句话就要离开，左林夕忙起身送她走出办公室，犹豫地抿了抿嘴巴，“我还需要去市场部交代一声吗？毕竟早先是在那实习的。”
“不用了。”浅浅微笑的模样好似从来不会有何变化，刘娜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小声说道，“王总近期请了大假，那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见到市场部的人不要多说话，知道吗？”
“哦。”王笑笑，请了大假？是因为……轻轻点头，却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心，左林夕还想再问，刘娜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拍着额头连连说道，“啊对了，刚刚林总特意交代，他最近可能没空陪你吃午饭。你喜欢什么，就跟大厨报什么。”
“嗯，不用，我和大家一样就好。”还想再多说几句，可看到刘娜低头看了看表，左林夕忙识相地推了她离开，转身回到办公室。
“会用办公软件吧？”刚一坐下，刘经理就拿了几份登记表，放在她的桌上，“制个表格出来，需要几天？”
垂眼看着不过寥寥三五张纸的员工信息登记表，左林夕笑了笑，充满斗志，“保证半天之内完成。”
“那么快？”好似不相信地皱了皱眉头，已年近六十的刘经理摸摸下巴，瞅眼正在启动的电脑，“三天内做好就可以了，不用太急。”
这么几个字，要三天？跟市场部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差太远了吧。这部门到底是做什么的？
许是看到了左林夕些微疑惑的神情，刘经理挑挑眉，自言自语着兀自走了开去，“这里是养老的，资历不够还进不来呢。除了空降部队……”
“……”连忙凝起目光认真盯着屏幕，可看到显示屏上赫然出现的数个游戏快捷目标，左林夕不由瞪大眼睛低低叹了口气。
果真是养老的部门嗳，一桌面的蜘蛛纸牌、台湾麻将、连连看……怎么私企也有这种蛀虫部门吗？而且看刘经理的样子，好似能在这里办公是种多么骄傲的荣誉，该受鄙视的反而是自己这种没什么资历的小年轻……
许诺半日完成，实际上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已将所有资料输入，打印出了整齐的员工信息登记。起身看着格子间里聚精会神打牌、玩麻将的几个所谓‘资深老人’，左林夕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只得小心翼翼走向刘经理，待他结束一盘棋，才轻声问道，“刘经理，打完了。还有吗？”
“哦？”刘经理揉揉老眼，有些惊讶地拿起A4纸看了看，低头思索半晌，“老王，这小姑娘手脚很快啊，你孙子的五一劳动模型做好没？要不让她帮帮忙？”
“……”左林夕越发愕然，转脸看向闻声翘起脑袋的老王，只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一脸无奈举起满手花花绿绿的彩纸，“那麻烦小左了。哎，年纪大了，粘一块掉一块……对了小左，顺便给我添点茶。”
“还有我的。”东边格子间也连忙举起一只空杯，待左林夕快步走去接住，才继续两眼紧盯屏幕，笑得极开心，“办公室里有个小年轻还是好啊，以后可以不按暂停一路打下去了，呵呵。”
？
端了盛满菜肴的不锈钢盘子坐在餐厅角落，左林夕大口大口吞咽着，不由思念起林总休息室里那惬意的午餐时光。
综合部的老头子们，完全没把她所谓执行董事助理的头衔放在眼里，使唤她使唤得那是得心应手。添茶倒水收拾文件，不但帮老王给正在上幼稚园的小孙子做了个五一劳动模型，下午的时间已被老孙头预订下来，说是要她上网搜索些各地安胎美食、要为他有孕在身的儿媳妇制作一本美味又营养的食补大全！而现在，她之所以这么没形象的狼吞虎咽，则是因为办公室一堆老头子联机打牌打得哈皮，命令她将午餐带回去！
郁闷！都怪自己，没事儿干嘛随口问那一句，‘你们怎么都是跟电脑玩，为什么不联机一起打？’要命嗳……
“咦，林夕？今天来上班了？”
正吃得憋屈，耳边响起一声招呼，左林夕抬眼一瞧，忙往旁边挪了挪，给猪猪让出位子，吞下满口饭菜苦兮兮看着她，“嗯，我好想回市场部……”
“呵，那就申请调回来啊。”猪猪坐下喝了口橙汁，好笑地看着她，“不过你现在不是林总的助理吗？那应该比在市场部强多了。”
“哪有。”左林夕摇了摇头，一脸悲苦，“顶着这头衔不假，可现在在综合部呢。那里……哎，其实我还是喜欢在市场部。”
“综合部？啧，不错啊，老功臣养老的地方，多清闲。”满眸羡慕挑了挑眉，猪猪瞅着她委屈的眼神儿，笑了笑，瞟眼四周确定无人注意这个角落，才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市场部最近不太平。笑笑姐请了大假，分部的市场部主管们都等着高升。办公室里也都拼命拉业务，蠢蠢欲动呢。”
“为什么？”极为不解地挤起了眉心，左林夕停止狼吞虎咽，贼兮兮把脸凑过去，“笑笑姐只是请假而已啊，又不是辞职。”
“没差。”淡定地夹起饭菜慢慢咀嚼，吞下一口，猪猪才忽然有些内疚地小声说道，“林夕，上次笑笑姐为难你，我没帮忙，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微微一怔，想起当日她给自己发过的短信，左林夕轻笑着摇了摇头，故作不满斜了她一眼，“都过去了。再说那不过是误会，当时的情况你也的确没法帮我说话。”
“你不怪我就好。”猪猪似是轻轻舒了口气，又闷头吃了几口青菜，才小小声跟她咬起了耳朵，“笑笑姐请的，是婚假。听说新郎不是林总……”
？
“小左啊，六点了，我们还要再杀一会。累了可以先回家。”
女佣般伺候各位老功臣吃了午饭，收拾好便餐盒做安胎笔记，终于熬到刘经理下了解禁令，左林夕连忙关上电脑挨个道别，走出办公室。
跟妈妈约的是六点半，还有半小时时间，要不要上楼跟林总打个招呼？可是，见了面又该不该对他有什么言语上的安慰呢？虽然他曾说过不爱王笑笑，可两人明明是诸人默认的情侣。笑笑姐突然请了婚假，新郎不是他，天……会不会因为上次在H城那个电话？虽是他无情在先，可毕竟现在人人都知道，被甩的是他啊。身为公司坐镇老大，再怎么有风度，他也会觉得很难堪，很尴尬吧？
“呼！还好你没走呢！”
正站在楼梯间犹豫不决，听到一阵高跟鞋跺地的梆梆脆响，左林夕抬起头，只见刘娜快步下楼递来一只手机，捂着胸口一阵喘气儿，“喏，林总给你的。他的手机号、办公室号都存过了，手机钱在工资里扣。我上去了，得赶紧催他们把你办公室收拾出来，这一天跑几趟的，忒锻炼身体了。”
“……”张张嘴，还没开口，刘娜就一阵风儿似的又冲了上去，左林夕低头看看那只崭新的诺基亚，抿嘴想了想，便摇摇头往楼下走去。
这种事情，可能外人还是不要多嘴的好。只是刚刚，她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而且因为这个想法，情绪竟莫名有些低落。
林总要她做女朋友，到底是在被甩前还是被甩后呢？上次在H城见到笑笑的时候，她已经表现得非常平静、非常公事化了。而林总，难道因为早知他会被甩，所以才在极度郁闷中、移情到了最近相处较多的自己身上？那她……岂不成了自作多情的大炮灰么？原本还以为他真的对自己有了一点点意思呢。
算了，没什么好纠结的，现在应该思考的，是应该怎样面对沈宁……
？
和妈妈一起坐在离公司极远的一间中餐厅，左林夕原本还有些忐忑，可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妈妈口中的约定时间已超出了半小时，沈宁还毫无踪影，她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轻松，“回家吧？他不会来了。”
“会不会是找不到泊车的位置？”左妈妈轻轻摇头，眼睛紧紧盯着入口处，思忖着拿出了手机，“这个时间正是饭点，路上也很堵的，我打电话问问。”
“妈……”
虽然妈妈一直对沈宁很满意，可之前不会这么极力撮合的。难道就因为不愿意她和林总交往，就一定要把自己推给沈宁吗？
眼见妈妈拨通手机，又沉默地放下，回过头满目疑惑地看向自己，左林夕挑挑眉毛，摊开双手，“不关我事。我说过不想来的。”
“你是不是告诉了小桐？”
“妈。”着实受不了妈妈喜恶明显的差别对待，左林夕翻了个白眼，拿手托起下巴，“林总忙得很，别说我没跟他提过，就算提了，他也不会把心思花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今早接我到公司后，我至今也没见过他呢。”
左妈妈闻言像是松了口气，收回目光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那……就再等等吧。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
一遍又一遍跟前来请求点菜的服务生说抱歉，数次过后，左妈妈也忍不住有些失望，招手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垂下眼睛默默摇了摇头。
“妈。”眼见妈妈有些难过，左林夕忙起身挪去她的右侧，揽着她的肩劝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没给他机会，他实在是……”
“沈宁那天在民政局坐了一下午。”抬起头，看向有些愕然的女儿，左妈妈依旧摇着头，眼眸里有着说不出的内疚，“夕夕，不是沈宁有心隐瞒。他母亲看不上我这个未婚先孕的妈妈，觉得跟我结亲家会令她和她老公蒙羞。可沈宁的确很爱你，妈妈看的出来。我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可我怕因为自己令你今后不幸福。既然他有决心脱离家庭，带你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妈妈一定要为你争取的，你懂吗？”
“妈。”眉心皱起，吃惊地看着满面自责的母亲，左林夕握了握手指，刚想开口，目光偶然从厅门掠过，却立刻瞪圆眼睛，保护神般起身挡在妈妈面前。
“请问您就是左林夕的母亲吗？”
径直走来的，正是侮辱了妈妈的刘医生；就似看不到左林夕喷火的眸子，不请自坐端庄地坐去对面，微微仰脸以俯视之姿看向左妈妈，“阿宁不会来了，我是他的母亲。”
“为什么……”
左妈妈显然不曾料到准女婿的母亲会突然出现，有些不相信地皱眉看向厅门，嗫嚅道，“沈宁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你女儿出事我家阿宁也不会出事。”想也不想张口就回了过去，刘医生脸色微微发白，从皮包里抽出一只信封，“林夕小姐，昨天的事我深感抱歉。阿宁只是一时冲动，对你来说应该也是比较习惯的。这里是两万块钱，如果你想用这件事纠缠阿宁，我劝你和你母亲还是早点放弃幻想。”
“昨天？”左妈妈终于回过神来，瞪大双眸看向握拳轻颤的女儿，“夕夕，你不是说昨天没有见过沈宁吗？出了什么事？这钱，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您教的？”丝毫不给左林夕机会开口，刘医生似乎也憋了一肚子郁气，冷笑着从包包里又拿出一本护照，翻开来，手指捻起首页，“不答应你嫁进来，就勾引我儿子出国？我告诉你们，想都不要想。”
纷飞的纸张，轻飘飘洒了满桌。左林夕牙关咬得发疼，看着沈宁的母亲将护照内页撕碎，狠狠把封皮摔在桌上，“我就这一个儿子，从小到大也没离开过我。其他所有事我都可以忍，就算明知他不听话，偷偷和你来往我也懒得理会，因为他现在还太年轻，不知道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再说他是男孩子，耗得起！可是，你们居然设局要挟他出国？！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左小姐，我是说，林夕小姐的母亲，您当年是不是就是因为要挟未遂，才会一个人带大女儿？”
啪的一声脆响，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端了盘子走过的服务生胳膊一抖，洒了满盘子酱汁，只得低头又走向厨房。
刘医生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起身拿食指颤颤指着左林夕，脸色急剧转白，“你……没教养的。没教养的孩子，真该让阿宁看看你这泼妇的德行。”
“你走。”单手紧紧攥住妈妈冰冷的双手，左林夕冷冷笑着眯起眼睛，用右手拿起桌上的信封，扬了扬，“告诉沈宁，这钱，我收了。只是距离我的要求差太远，我原来以为你会拿一百万出来的。没错，我就是设局要挟他，就是想勾引他出了国再把他甩掉，因为我讨厌你，讨厌他，讨厌他的一切。如果再见面，我还会勾引他，但是下次，我会把他勾进监狱！”
第三十二章
餐桌上甩下五张百元钞票昂头离开，打车回到楼下，又在的哥惊喜的目光中抽出两张递过去。左林夕一路紧挽妈妈轻颤的右臂，圆圆的眼睛不知疲惫地瞪着，直待进了家门被她惊慌失措揉脸叫着名字，才似乎陡然从噩梦中惊醒，怔怔转过头，“妈，我渴。”
“妈妈给你倒水，这就去。”
“不。”伸手拉住立刻就要起身的妈妈，左林夕这才发现自己已坐在了沙发上，轻轻歪头，搂上她的脖子闭起眼睛，“妈，你是世上最好的妈妈。明天起，你在这里呆多久，我就陪你多久。一分一秒都陪你，好吗？妈，对不起，妈妈，妈妈……”
妈妈，别走，不想你走。可是我又不能一直这么粘着你，你还有JAMES，还有ROBIN弟弟，还有澳洲的家，还有可以不被过去影响的生活。只要我不在身边，就没有人会诋毁你，中伤你。
“夕夕。”一声声压抑的呼唤中，左妈妈泪眼婆娑搂着她，心都要碎了，“好孩子，是妈妈不好，如果不是我逼你……”
抬起早已被泪水打湿的面颊，拿食指轻轻抵在妈妈唇上，左林夕摇了摇头，翘起嘴角，“妈，我不许任何人说你不好，连你也不可以哦。真的很渴，想喝蜂蜜水……”
伸手抹着女儿湿漉漉的眼睛，却不忍再面对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左妈妈猛地起身低下头，捂嘴向厨房走去。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昨天，她的宝贝是不是已经遭受过那对母子的冷眼？可她却仍固执地要求她放低姿态、去忍受本该由自己承担的罪责？左思湘，你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根本不配拥有这样懂事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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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微不可闻的啜泣，断断续续，却如重锤一下一下砸在心口。脑海中，与沈宁甜蜜相伴的过往，也像被烈火吞噬，每每闪出一个画面就顷刻翻飞成灰。
原来之前，就算被他那样伤害，她也不曾像此刻般彻底放弃，只是因为惊恐心生抗拒。爱与不爱，原来真的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当爱情不得不面对亲情，她甚至不用思考，就可以做出选择……
呆呆瞪大眼睛看着窗外，直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