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红飘带 -魏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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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 -魏巍-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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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俘虏确实一点精神都没有了,象立刻就要瘫倒的样子。毛泽东见此情景,就笑着对 红军战士说:“小鬼,你就让他抽一口,他有了精神,跟你走也就是了。”
  那个红军战士虽然认不得毛泽东,但看出是几位首长,也就答应了。俘虏连声说:“谢 谢官长!谢谢官长!”一面从挎包里把烟葫芦、烟灯、烟枪拿出来,也不管地下脏不脏,就 枕着一块石头倒下来,佝偻着身子,点起烟灯,手持烟枪,异常娴熟灵巧地烧起来。烧好烟 泡儿就插在烟葫芦上,迫不及待地呼噜呼噜地抽着。
  看见这露天抽大烟的场景,真叫人啼笑皆非。那个红军战士也禁不住笑着说:“真有意思!这些贵州兵你缴他的枪倒没有什么,你要动他的烟枪,他就急了。他们要 是过足了烟瘾,还真是能冲一下,你们不知道,今天早晨他们冲得好凶呢!”
  “哪是啷个没得法子嘛!”正蜷着两条腿在地下抱着烟葫芦抽烟的俘虏,意外地插了一 句。此刻,他已抽完了一个泡儿,鼻子里微微冒着烟,晕晕乎乎,显出极为舒坦的样子。然 后他就望着大家傻笑。
  “该走了吧?”红军战士催他。
  俘虏听出红军战士的口气很和缓,一点也不严厉,嘻嘻一笑,有点死皮赖脸地说:“再来半口!”
  说着又烧了一个抽了,才收拾起烟具,精神百倍地站起来,把背包往肩上一甩,说:“到哪儿都行,走吧!”
  毛、周、朱三个人沿着山径一面走,一面谈起中国人受鸦片的毒害,不胜感慨。朱德说:“从我记事儿起,政府就说禁烟,颁布了不知道多少法令,到现在是越禁越厉害,越禁 抽的人越多,没有哪个省不抽鸦片烟了!”
  “禁不绝的!”周恩来叹了口气,“因为这是军阀、官僚们的主要收入,王家烈的军 火、武器就是靠大烟换来的嘛!现在薛岳占了贵州情绪很高,也因为贵州有这笔收入!” “不打倒这些混蛋政府,一切坏东西,永远也禁不绝!”毛泽东说。
  三个人说着,已离关口不远。这里已可清楚看到,在“之”字路的尽头,双峰插天,一 座大尖山,一座小尖山,象两把尖刀直刺天空,紧紧夹住一座窄窄的隘口。而在关口的左 侧,还有一座不相上下的巍然屹立的孤峰,白云缭绕,直瞰关口,那想必就是点金山了。
  他们来到点金山下,不断看到一大片一大片殷红的血迹,附近还有不少新坟。那些新刨 开的湿土,说明一批红军烈士刚刚掩埋。这种景象虽然他们看过多次,还是不免心中悸动。 他们在坟前垂手而立,对这些来自江西、福建、湖南的子弟默默地悼念。
  这里关口上并没有什么建筑,南侧仅有两三间草房,一通石碑,刻着“娄山关”三个大 字。他们站在碑前,往前一望,整整一面山坡上,到处是黔军凌乱的尸体,杂乱的军用物 资,扔得到处都是。最惹眼的还有一顶军官乘坐的轿子,也歪倒在山坡上,山风不断呼哒呼 哒地吹着灰色的轿帘。
  这时,从他们身边过去一副担架,后面跟着一个腰里杀着转带的警卫员。担架上的伤员 蒙着一条灰色的棉被。担架本来过去了,却忽然停住,只听有低微的声音喊:“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
  他们连忙赶过去,仔细一看,才看出是三军团最年轻的师政委朱兵,经过整编,现在是 团政委了。他显然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得厉害。由于见到了中央领导同志,脸上浮着幸福的 微笑。
  “是你呀,朱兵!”毛泽东握着他的手说,“伤怎么样?”
  “不要紧。”他微笑着说。“叫他们的九子枪打到腿上去了。”
  周恩来关切地说:“你准是跑得太靠前了,是吧?”
  “他这是一贯的啰。”朱德说。
  朱兵笑而不答。警卫员却带着埋怨的口气插话道:“他的右腿今天早晨就打断了,我把担架叫来了,哼,他硬是不上担架,就趴在黑神庙 里指挥。血流了好大一堆。这不是,直到把敌人打下去了,才上担架。……他的腿怕不行 了!”
  “敌人反扑得那么厉害,我怎么能下去呀?”朱兵瞪了警卫员一眼。他接着说,这次王 家烈下了大本钱了,许给每个冲锋的人五十块白洋或者五十两大烟土。后面还架起机关枪督 战。有一个营长一只手里提着盒子,一只手里拿着马鞭子在后面赶。幸亏特等射手发挥了威 力,专打敌人的指挥官,才把敌人打下去了。
  警卫员也兴奋地指着下面一个山洼说:“你们看,那个手拿马鞭子的家伙,还在那里躺着呢!”
  大伙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在那个山洼里果然有一具又胖又大的尸体,仰着脸四脚八叉地 躺着。大家笑了一阵。
  担架起动时,朱兵久久地望着周恩来,似有话说。周恩来走近他,他带着深为遗憾的心 情,说:“周副主席,上次过湘江,要不是你,我真要让李德关起来了。我本来想好好打几个 仗,没想到这么快就负伤了,反而成了大家的累赘……”
  周恩来听了,也很难过,就说:“你不要想得太多,不论怎么样,我们都会带着你的。”
  毛、周、朱一直目送着担架过了关口。红军战士的英勇,再一次使他们深深激动,他们 竟一时说不清这是一种崇敬,一种感激,还是一种自豪。
  “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毛泽东喃自语地说。这既是他重要的哲学思想,也是他同 劳苦大众长期共同奋斗得来的坚强信念。他带着这种感喟纵目远望,苍茫的群山有如大海的 波涛,卷着巨浪推向远处;落日姗姗,有如烈士殷红的鲜血一般红艳,将众山染得通红。一 种博大的情感,在他胸中翻腾激荡。朱德见毛泽东久立不动,陷入沉思,似在自语,就笑着 说:“润之,你是在作诗吧!”
  毛泽东回过头来,笑着说:“是,我是哼了几句。”
  “念给我们听听如何?”周恩来兴致勃勃地说。
  这时,正巧有一队雁群,咯嘎咯嘎地叫着从娄山关上空飞过去了。毛泽东更加诗兴盎 然,用浓重的湖南乡音念道: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朱德听完,不断品咂着诗味,点点头说:“好,尤其是后两句,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写得苍凉悲壮,意境深远。”
  “有气概,很有气概!”周恩来也连声称赞。
  话未说完,遵义方向远远传来沉雷一般的炮声。毛泽东说:“我们还是快快下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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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的红飘带  (二十三)
  遵义城北十华里处的董公祠、飞来石一带炮声隆隆。不断有黔军溃退下来。遵义城已完 全陷入惊恐混乱之中。
  高大魁梧的王家烈将军,在遵义城坐不住了。他那张宽脸上,显出焦躁不安的神情,在 一所大房子里踱来踱去。旁边坐着他的心腹、面孔白皙的白师长,不断催促着他:“军座,究竟是守还是退?你得赶快下决心哪!”“这些该死的东西!”王家烈忿恨地 骂道,“他们说来,览览览览可就是不来!”
  他说的“该死的东西”,白师长心里很清楚,是指“鸠占鹊巢”的薛岳。一提起这个正 在贵阳城作威作福、花天酒地的家伙,他的宽脸上就显出极其愤慨的表情,金鱼眼瞪得圆圆 的。
  “这些家伙,对我们就象帝国主义对待殖民地似的。”白师长义愤填膺地插了一句。
  “叫我看,他们比帝国主义还厉害!”王家烈嫌他的心腹说得不够。“帝国主义有时候 对你还露一露笑脸,这帮家伙一见你就耷拉着脸,好象是天之骄子。他们到贵阳还不到两 天,就换了警备司令,弄得我王家烈进出城门还要受他们检查!”
  “他妈的!将来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白师长也骂了一句。但是他的脑子毕竟要清醒一些,现在光说这些气话毫无用处。于是 他又问:“军座,到底怎么办哪?”
  “要守,这几个兵,你怎么守!”王家烈被问得急了,一下冲口而出。但是接着又说, “不守,身边就有两条狗看着你,你怎么办?”
  是的,难就难在守又不成,退又不成。这才是将军的肺腑之言。自从薛岳入踞贵阳以 来,早以太上皇自居,将贵州的军、政、财大权,夺得干干净净。他派人四处招兵买马,扩 充实力,而同时则断绝了王家烈的一切财政收入,连军饷也不发了。王家烈一看事情发展到 这种地步,急忙召集心腹在贵阳计议。他痛切地说:“现在贵阳中央军已经掌握了一切,没 有我们的地位了,唯一的办法是从共军手中收回遵义这些桑梓之地。如果你们愿意去攻遵 义,我负责筹备伙食。”这话是红军第一次占遵义时说的。不久,红军挥师西进,王家烈也 就把遵义“收复”了。这次红军回师东来,这一着大出他的意外。他心中自忖:红军再图遵 义,势在必得,以自己手中仅有的七个团进行硬顶,则不啻以卵击石;而如果将仅有的一小 块地方轻易放弃,就会弄得全盘皆空,一点也不剩了。因此,一开始他就带着极其悲壮的心 情,进行了破釜沉舟式地抵抗。这次在娄山关上,以严令与重金并举、皮鞭共枪弹齐飞的督 战方法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地反扑,盖出于此。谁知这一着,也未能称心如愿,娄山关不到两 天就弃守了,现在大军已到了遵义门前。撤退吧,不仅有两个蒋介石派来的军官,也就是他 说的两条狗,进行密切地监视,而且从内心说,自己也不甘心。而要守城呢,又确实没有几 个兵了。因此,他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薛岳派来的援兵上。薛岳已在电话上答应,要派出第 一纵队司令吴奇伟亲率三个师增援览可是现在仍迟迟不到。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忽然一阵电话铃声,薛岳通知他,吴奇伟率领两个师已经到达南郊 忠庄铺。真是喜从天降,王家烈顿时笑逐颜开,忙向薛司令长官连声道谢。
  “那太好了!”白师长也一下有了精神。
  突然间,城北的枪炮声又剧烈起来,而且越来越近,仿佛就象到了城垣似的。这未免使 王家烈刚刚宽舒一点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他盯着白师长热诚而郑重地说:“老弟,你就把兵撤下来干脆守城吧!我马上去同吴奇伟商量,叫他快点儿上来。”
  说过,他就急急忙忙地来到室外,钻进汽车,同几个卫士驰往城东去了。
  街上,溃逃进城的士兵与逃难的百姓拥塞于途。汽车时时被堵。但这近代化的交通工具 究竟优越得多,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到忠庄铺了。
  在一个宽大的地主的宅院里,他见到了吴奇伟。吴是一个饱经风霜、风度老练的军人。 他虽然不过四十五六年纪,由于连绵的战争生活和宦途的艰辛,已使他显得衰老疲惫。在王 家烈接触的“中央军”的军官中,吴奇伟比较和气,不象薛岳那样盛气凌人,这对王家烈 说,已经是很大安慰了。
  “吴司令官,你来得好哇!”王家烈还没坐下,就连忙恭维说,“这几天我们盼司令官 真如大旱之望云霓也。现在你一来,遵义就有办法了。你老哥立功的机会可真要到了。” “立功?”吴奇伟那张高颧骨有皱纹的脸苦笑了一下,“无过也就很不错了。”
  王家烈一坐下,就开始解释娄山关失守的原因,情况来得如何突然,共军的进攻如何凶 猛,部队的伤亡如何大,现在的敌情如何严重等等。中心意思集中在一点,希望吴奇伟赶快 把部队拿上去,顶住红军的进攻。
  “老兄,这个我是有经验的,同红军作战是不能急的。”吴奇伟的话略略带有教训的意 味。另外还说,现在周浑元纵队还没有来,他带的三个师,有一个师还没有到。部队没有集 结好,怎么能马上就开上去?
  王家烈一听,急了,但脸上仍然堆着笑,说:“我来的时候,共军已经到了城边边了,现在说不定进了城了,你老哥还是… ”
  王家烈想把情况说得严重些,好促使吴奇伟把部队拿上去;岂不知他越是把情况说得严 重,吴奇伟顾虑愈大。
  吴奇伟不动声色,把一个参谋叫到身边:“李参谋!你到前边侦察一下,看看敌人究竟到哪里了。”
  “是,是,”李参谋连声回答。
  这个李参谋是吴奇伟的贴身心腹,人长得精干漂亮,百伶百俐,善于察颜观色。从刚才 的对话中,他完全掌握了主人的心思;临出门时,吴奇伟又用广东话,加了一句“要机警 些”,就更加心领神会了。
  确实,吴奇伟随着生活阅历的丰富,是越来越慎重了。无论是战争的角逐还是宦海的沉 浮,都使他尝受了足够的艰辛。他出身自贫苦农家,在店铺里打过杂,受人资助才上了中 学,以后进了保定军校。北伐时在张发奎的第四军一个团里任中校参谋,曾参加汀泗桥之 役,不久即提升团长。那时他年少气盛,作战颇为勇猛,在河南与奉军作战时,曾经腿部受 伤。南昌起义时,他驻防九江沙河镇,因感张发奎提拔之恩,遂稳住沙河,站在了反共阵 营。不久又提拔为师长。从此他就卷进了各派军阀争夺地盘的纷争里。他与张发奎联合广西 的李宗仁、白崇禧,曾企图夺取广东,结果为广东陈济棠所败,损失惨重,将三个师合成了 一个师,他不得不再当团长;后来他们又联合李宗仁、白崇禧进兵湖南,结果又大败,只剩 下不到两个团。这都使他吃够了苦头。蒋介石势力的膨胀,使他不能不给以特别的重视。事 实上,他在一九二八年第四军失利后,就第一次投蒋了,无奈那一次也不顺利。蒋介石先是 把第四军降为师,把他这个师长降为旅长,以后又命令他这个师从宜昌乘船东下,企图在路 经武汉时由嫡系部队予以缴械。幸亏消息走漏,才免于难。他由此脱离了蒋介石,又投向了 张发奎。但蒋介石并不就此甘心,一九三一年,吴奇伟率部驻防柳州,蒋又以开赴东北支援 马占山抗日为名,诱使吴奇伟离开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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