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家族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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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家族全传-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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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来,他苦苦奋斗并奔走革命,多么希望获得成功啊!可是,时至今日,革命仍很渺茫,成功亦很遥远。惟一让他感到有希望的,就是眼前自己的这一群儿女了。弥留之际,宋耀如先生犹鼓励儿女们,继续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争取早日把民主共和的国家建成并使之繁荣富强起来。
  1918年5月3日,宋耀如先生在上海病逝,年仅55岁。
  第五章 人说山西好风光
  1.孔祥熙携妻归故里
  尽管当初孔祥熙说得天花乱坠,宋蔼龄把一幅全国地图翻了多少遍,还是没有找着太谷的准确方位,只知道它在太原以南,地处黄土高原。说实话,她从心里并不相信孔祥熙说的那儿是“中国华尔街”,而且连美国纽约都难比。她怎么都感觉那里仍是上古时代的蛮荒部落。她抱着一种冒险的新鲜刺激感,体会人类原始生活的悲壮似的,借从孔祥熙踏上了前往太谷的道路。
  孔祥熙发现宋蔼龄心中的忧郁时,故意逗她说,家里并没有恶婆婆,自己贤惠的母亲早已仙逝,用不着如此作难。宋蔼龄说,我是害怕……孔祥熙知道她怕什么。宋蔼龄从小一直生活在优越的城市环境中,一天没在农村住过,自然把那里想象得贫困荒凉。孔祥熙笑笑说,根本用不着害怕,只怕你一住下后,再不想离开呢。宋蔼龄仍是闷闷不乐。孔祥熙又说:你真的不愿意,我们不去也罢。宋蔼龄反拿眼睛斜着他说:“谁叫我嫁你这么个乡巴佬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死是活只好跟你走这一趟了。” 孔祥熙听了毫不羞恼,仍陪着笑脸:“夫人,那就请了”
  他们尽可能乘火车前进,一直到了榆次,往太谷再没有铁路了,这才改换交通工具。
  下了火车,只见秋末冬初的黄土高原,叶落草枯,一派萧杀气象。瑟瑟秋风卷着沙尘,搅着黄叶,只向人脸上扬来。村庄里一溜低矮的黄泥巴小房,村民满脸菜色,穿着臃肿的大挽腰棉裤,不少人脑后仍拖着清代的长发辫。当时宋蔼龄的心一下子就凉了:这就是孔祥熙说的纽约不如的地方么?这地方人大概连发生过革命的事都不一定晓得哩。她心头升起一股被愚弄、被欺骗的感觉,刚想冲孔祥熙发火,一阵铿镪的锣鼓和嘹亮的唢呐声骤然响起,把宋蔼龄吓了一跳。她抬头一望,一支几十人的队伍早到了跟前。一顶16人抬的大轿子平稳地落在了宋蔼龄脚下,上面披红挂绿,还装有不少正圆、椭圆的小镜子,在太阳下熠熠反光。孔祥熙过来亲自打开轿帘:“夫人,请上轿”宋蔼龄娇嗔地瞪了一眼:“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让我坐这种玩意儿?”孔祥熙当即嘻嘻一笑。“你我虽结婚一年多了,但仍是第一次回我家乡。我要让人们知道,我的婆娘可是用轿子抬回来的,明媒正娶!”宋蔼龄不满地又瞪了他一眼:“不坐轿子就不是明媒正娶啦?难道我这是私奔……”说到这里心里格登一下,不再说话并钻进了轿子。刚要起轿,宋蔼龄又钻了出来,冲着孔祥熙问:“哎我说,巡抚大人才坐八台大轿,你怎么用16人抬的轿子?这可是王爷的排场啊!”孔祥熙转头说:“皇上都被我们打倒了,坐坐王爷的轿子怎么啦?你也认为‘季氏八倩舞于厅,是可忍孰不可忍’咯?” 说得宋蔼龄脸一红,回了声“天高皇帝远!”返身钻进轿里,再不吭声了。
  宋蔼龄打量这轿子里面地方很大,可坐可躺,确实有一种轿车所不及的舒服。左右都有窗子,挂着杏黄纱帘,可以随时打起向外观望。
  当时孔祥熙要在宋蔼龄面前摆“山西首富” 的谱儿,这一路自然格外用心,把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宋蔼龄坐了轿子,孔祥熙则骑一匹枣红色蒙古高头大马紧紧相随。早有山西都督阎锡山派人等候,在榆次城里设了丰盛的宴席款待,孔祥熙毕竟在他老家面前算个人物,凡遇村镇便有七八人的吹打班子呜哇呜哇动起响器,引得很多人出来观望评说。大一点的镇子,都有工商士绅等地方头面人物出来献茶献酒。当时这在漫漫黄土路上构成了一种特殊的人文景观,使宋蔼龄觉得比在繁华的城市享用高级宴席更有体面排场。越大的反差越容易使人印象深刻,孔祥熙是深悉此道的。
  他们经过较长时间的跋涉,才走完了那段漫漫古道,来到太谷城里。
  当时就见孔家的亲朋好友和铭贤学校的师生在城门口燃鞭放炮,一路张灯结彩,等于是又给他们补了一个乡下的婚礼。
  那一天在太谷城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热闹。满街筒子都是人,墙上趴的,树上钻的,人多是这里的一大奇观。当然人们主要是好奇心的驱使,孔家娶回个洋太太,谁不想一睹为快呢!
  万众注目之下,宋蔼龄下了花轿,只见她身穿洁白的锦缎旗袍,透着暗花;脚蹬白色皮鞋,一步三响,与太谷城里这些身着对襟黑棉袄,大裤裆挽腰破棉裤的居民们,显现着不仅不是同一个社会阶层而且也不是生活在同一个季节。最明显的还是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公开表明着她是一位基督徒。她款步走动的时候,裙权间露出白皙的双腿,透着勾魂摄魄的性感,更令庄稼汉们瞠目结舌。
  当时宋蔼龄大大方方地向父老乡亲们招手问好,激起众人阵阵掌声。她那楚楚动人的风姿,一举手、一微笑,都引来人们的喝彩。作为大家闺秀的宋蔼龄,毫不怯场,在人们追逐着引颈观望之下,拜见了公公孔繁慈,以及孔祥熙的叔叔、婶婶等长辈,然后缓步进入了洞房。
  一时间,人们纷纷向孔家长辈们贺喜。
  有的说,你们给咱这土地方娶回个俊媳妇,是你们的福气,也是咱乡亲的荣耀哩!
  有的说,听说是吃洋面包长大的,每天还要用牛奶洗澡是咯?要不咋那么水灵呢!
  有的说,听说还是孙大总统的秘书。哈哈,染房里的捶板石,见过大阵仗呢!
  孔祥熙当时听了这些话,心里美滋滋的。是咯,在太谷、在山西,谁还能比得上俄孔祥熙呢!这回呀,我孔祥熙将不仅以财富闻名,还将以这个夫人让所有的人刮目相看。
  孔繁慈听了这些恭维话,却隐隐感到某些人的一丝挖苦,不过此刻,他也只能咬掉牙往肚里咽,脸上还得装出浑然不知的憨笑来。
  花烛之夜,少不得一阵土包子粗俗的闹房,虽然一些人出言不雅,好在宋蔼龄已是结婚多时,加上她的伶牙利齿,倒也把这些人对付得晕头转向,便他们得不到多少便宜。当几个楞小子还想动手动脚、上前搂搂抱抱时,宋蔼龄才吓得没了主意。还好,孔祥熙及时进来一递眼色,宋蔼龄早心领神会,趁东邻的二赖子伸去抓她腰带时,立即柳眉倒竖,顺势从腰间抽出一支假手枪,对准二赖子脑袋就喊着要开枪,吓得那小子抱头鼠窜,闹房的人也借机一哄而散了。
  闹房的人一走,小两口不禁哈哈大笑,孔祥熙顺势抱住宋蔼龄,扔到了床上。“哎哟!床上有虫子!” 宋蔼龄一惊一诈地大呼小叫起来。孔祥熙也兀自吃惊,生怕真有什么蝎子之类的,吓着了爱妻,丢了自家面子,那样以后在夫人面前就更矮三分了。急忙掀开床单去找,哪有什么虫子,原来是些红枣、花生、栗子、黄豆之类,宋蔼龄当即怒瞪两眼质问道:“搞什么鬼名堂?想咯死人呐,不让睡觉啦?孔祥熙这才笑了,哈哈,这是俄这地方的风俗,这叫撒床,是长辈们的一种祝福!宋蔼龄哪里知道这些名堂,兀自怒意不消:撒什么床,祝什么福?孔祥熙笑着解释:“红枣栗子这是要你为俄孔家早生贵子,‘枣栗子’者‘早立子’也。”“那这花生呢?还要我当花瓶,给你孔家长花吗?”宋蔼龄仍是不满地说。孔祥熙还是笑哈哈的说:“这你还不懂么,要你花生插花着生,一个儿子一个姑娘,一个儿子一个姑娘,也别光生儿子也别光生姑娘啊!” 此时宋蔼龄听明白了,怒意方才下去。
  10年之后,孔家长辈们的祝福得到了验证,宋蔼龄插花着为孔家生下了4个孩子,果然是两男两女,成为宋氏三姐妹中惟一留下后代的一个。且那4个子女后来又演出了许多曲曲折折的故事,世人且多非议之。不过此是后话了,暂且不题。
  黄土高原上的黑夜是真正的黑夜,可不同于大上海非要把黑夜制造成假白昼。夜幕低垂,笼罩四野,天地融合,人性复归。
  那天,是宋蔼龄在婆家过的第一夜晚,喧闹之后的静谧,夜幕后面的神秘,被窝里的甜蜜,所有的一切都给她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她期待着夫妻大礼后孔家的第一个黎明。
  客人散尽之后,宋蔼龄才得以仔细打量山西首富的祖宅。只见占地很大的深宅大院,果然气魄不凡,巨石砌墙,粗木为梁,院子一进一进,简直如同迷宫一般,很有欧洲中世纪古堡的味道。
  在这黄土高原的腹地,孔家却有着类似江南风光的精致花园:一方莲池映着无边寺里的白塔,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廊,色彩艳丽,与黑粗笨拙的石墙上瓦形成鲜明对照。临池一座古色古香的戏台,显足了主人的排场。尖顶的亭子,上面挂着清代文豪傅山手书的大匾:“赏花亭”。背面一匾,却是龙飞凤舞的“墨庄” 二字。宋蔼龄不解其意,就问孔祥熙,孔祥熙顿时脸色飞红,吱晤了一下才说,文人墨客过去讲究赏花读书,无非是才子风流罢了。宋蔼龄虽然觉出孔祥熙神色有异,但想这里面总不至于有孔家的什么风流吧。宋蔼龄见到一丛枝条苍虬的巨形灌木,便问这是什么树,孔祥熙这才眉飞色舞起来,洋洋得意地说,这是一棵宝树,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没等他说完宋蔼龄就抢白道:“我问它是什么树,没问你它有多少岁了。”孔祥熙嘿嘿一笑:“是是。这叫枸杞,百年枸杞。枸杞子滋阴壮阳,使人永葆青春。哎你看没看过《三言》、《两拍》?那里面有一则百年枸杞的故事……”宋蔼龄眼一瞥:那都是你们这些不正经男人看的混帐书,我才不看呢。孔祥熙涎着脸说:“夫人此言差矣。待我说来,你听就知道了。有一人经常向一贫僧布施,一天老僧请这位善人到寺里答谢,说有一物吃后可以长生不老。待拿出来一看,那善人见是一只腌死狗,顿时恶心反胃,心里说原以为这和尚是好人所以常常布施于他,谁知道竟是个不守戒律的恶僧,他虽口里不说,只推托不吃。老僧自己吃完后才说,这哪里是什么死狗,而是一只百年枸杞。看来你没这个福气,这也是命。”宋蔼龄盯住孔祥熙说:“你有命,你去吃那个百年枸杞吧。”孔祥熙只好岔开话题,指给宋蔼龄看二楼的闺房。
  宋蔼龄刚才问到“墨庄”时,孔祥熙为什么脸红?原来这处宅院并非孔家老宅,而是当初和他的曾祖父争夺拔贡取胜的孟秀才孟拔贡的花园。孟拔贡么,当然是舞文弄墨之人,所以他能在自己花园里题名墨庄,而孔家此后世代经商,并不以读书名世,故也不会题这样明显的有文人印记的牌匾的。幸亏宋蔼龄没有深究,否则孔祥熙以孟家花园冒充祖宅的把戏就露馅了。这一层来蔼龄在太谷住了很长时间也没有识透,一直把这里当作孔家老院。也许她知道了不愿意揭穿,多年后她同外国记者谈话时,还把这里称作孔家祖宅,并以此作为孔家绝对富有的证据。
  乡野生活虽然比不上都市文明,但对于在城里住久了、用惯叉子刀子吃西餐的宋蔼龄来说,这一直被她视为荒乡僻野的太谷,倒也不是那么蛮荒可怖,而且她还时时感到一种新鲜和惬意。
  孔家拿出了当地特有的各种名食,确让宋蔼龄大开眼界。衣着艳丽的女仆把一盘一盘的食物摆上了红木八仙桌:鹌鹑子、烫驴肉、挂炉鸡,香气四溢;瓦桶糕、绿豆糕、穿心酥、万卷酥、六角酥、佛手酥、篓篓酥,各种点心令人眼花缭乱;蒸的汤面、蒸粑、稍梅、糖油包子别有风味;光饼类就有那大薄脆、两张皮、剃头饼、盐包儿、瞪眼儿、牛舌头、石头饼、枣泥饼、一窝丝等,各具特色;那主食叫什么剔尖、擦尖、擦片、纳糟子、碗豆面疙瘩等,更让宋蔼龄闻所未闻。几餐饭吃下来,孔家究竟有多大家业,可真叫来蔼龄心中没谱了,她心里一直琢磨,是孔家人敢挥霍,还是财富无算?心想过去的皇上也不过如此罢了。
  然而吃住虽好,毕竟太谷没有什么名山大川可以散心,宋蔼龄不觉丝丝无聊又袭上心头:想想当初自己在美国留学时的雄心壮志,想想跟随孙中山先生时的踌躇满志,想想心上的人已被妹妹得到,想想自己在这里浑吃浑睡、完全被世界忘却了一般,昔日的朋友们此刻在忙些什么,革命下一步会出现什么情形,她真怕时间一长,自己也变成一个麻木不仁的土财主婆,那岂不辜负父母朋友和空怀的一腔壮烈?越思越想,她不觉一声长叹,两行珠泪早顺腮流下……
  几日来生怕爱妻受了委屈,处处陪着小心的孔祥熙发现了宋蔼龄情绪的变化,不过表面糊涂实则精明似鬼的他,并不去直接点破,而是有意岔开问道:“怎么了,怕把我孔家吃穷,给我们掉金豆子啦?”
  一句话又把宋蔼龄逗乐了,她娇嗔地剜了孔祥熙一眼,“去你的,把你孔家吃成讨饭鬼才好呢,谁管你金豆银豆!”
  孔祥熙这才讨好般地说:“你不关心我孔家,我可也顾不上管你了。明天我可要到铭贤学校上班去了,你是留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去?”
  宋蔼龄哪里想到这是孔祥熙有意给自己调侃解闷儿,顿时来了兴致,连声说:“好好好,你不管我也别想撇下我。你去我也只好去,嫁鸡随鸡,嫁狗……”孔祥熙立即过来就拧宋蔼龄的嘴,嚷着说:“我再叫你整天说我是鸡是狗……”于是两个人禁不住又一阵欢笑。
  第二天,宋蔼龄随孔祥熙把行李搬到铭贤学校的校长公馆,铭贤师生不禁欣喜若狂,为迎接一别数年的校长重新回来主持教务,实际是他们的“财神”归位;再加上有宋蔼龄这么一个有传奇色彩的夫人到来,更使他们躁动不安。教师和学生们费尽心机,把校长公馆作了刻意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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